續文章正宗 (四庫全書本)/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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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十八 續文章正宗 巻十九 巻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續文章正宗巻十九   宋 真德秀 原本
  倪 澄 重編
  明 胡 松 増訂
  論事從容諷諭汎陳治道
  論本朝百年無事劄子     王安石
  臣前䝉陛下問及本朝所以享國百年天下無事之故臣以淺陋誤承聖問迫於日晷不敢久留語不及悉遂辤而退竊惟念聖問及此天下之福而臣遂無一言之獻非近臣所以事君之義故敢冒昧而粗有所陳伏惟太祖躬上智獨見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偽指揮付託必盡其材變置設施必當其務故能駕馭將帥訓齊士卒外以扞夷狄内以平中國於是除苛賦止虐刑廢强橫之藩鎮誅貪殘之官吏躬以簡儉為天下先其於出政發令之間一以安利元元為事太宗承之以聦武真宗守之以謙仁以至仁宗英宗無有逸徳此所以享國百年而天下無亊也仁宗在位厯年最久臣於時實備從官施為本末臣所親見嘗試為陛下陳其一二而陛下詳擇其可亦足以申鑒於方今伏惟仁宗之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寛仁恭儉出於自然而忠恕誠慤終始如一未嘗妄興一役未嘗妄殺一人斷獄務在生之而特惡吏之殘擾寧屈已棄財於夷狄而終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賞重而信納用諫官御史公聽並觀而不蔽於偏至之讒因任衆人耳目㧞舉踈遠而隨之以相坐之法蓋監司之吏以至州縣無敢暴虐殘酷擅有調發以傷百姓自夏人順服蠻夷遂無大變邊人父子夫婦得免於兵死而中國之人安逸蕃息以至今日者未嘗妄興一役未嘗妄殺一人斷獄務在生之而特惡吏之殘擾寧屈已棄財於夷狄而不忍加兵之效也大臣貴戚左右近習莫敢强横犯法其自重慎或甚於閭巷之人此刑平而公之效也募天下驍雄横猾以為兵幾至百萬非有良將以御之而謀變者輙敗聚天下財物雖有文籍委之府史非有能吏以鉤考而斷盜者輙發凶年饑歲流者塡道死者相枕而寇攘者輒得此賞重而信之效也大臣貴戚左右近習莫能大擅威福廣私貨賂一有姦慝隨輙上聞貪邪横猾雖間或見用未嘗得久此納用諫官御史公聽並觀而不蔽於偏至之讒之效也自縣令京官以至監司臺閣陞擢之任雖不皆得人然一時之所謂才士亦罕蔽塞而不見收舉者此因任衆人之耳目㧞舉踈逺而隨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升遐之日天下號慟如喪考妣此寛仁恭儉出於自然忠恕誠慤終始如一之效也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𡚁而無親友羣臣之議人君朝夕與處不過宦官女子出而視亊又不過有司之細故未嘗如古大有為之君與學士大夫討論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勢而精神之運有所不加名實之間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見貴然小人亦得厠其間正論非不見容然邪說亦有時而用以詩賦記誦求天下之士而無學校養成之法以科名資厯叙朝廷之位而無官司課試之方監司無檢察之人守将非選擇之吏轉徙之亟既難於考績而游談之衆因得以亂真交私養望者多得顯官獨立營職者或見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雖有能者在職亦無以異於庸人農民壞於繇役而未嘗特見救恤又不為之設官以脩其水土之利兵士雜於疲老而未嘗申敕訓練又不為之擇将而久其疆場之權宿衛則聚卒伍無賴之人而未有以變五代姑息覊縻之俗宗室則無教訓選舉之實而未有以合先王親疎隆殺之宜其於理財大抵無法故雖儉約而民不富雖憂勤而國不强賴非夷狄昌熾之時又無堯湯水旱之變故天下無事過於百年雖曰人事亦天助也蓋累聖相繼仰畏天俯畏人寛仁恭儉忠恕誠慤此其所以獲天助也伏惟陛下躬上聖之質承無窮之緒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終則大有為之時正在今日臣不敢輒廢将明之義而苟逃諱忌之誅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則天下之福也
  進戒疏
  臣竊以為陛下既終亮隂考之於經則羣臣進戒之時而臣待罪近司職當先事有言者也竊聞孔子論為邦先放鄭聲而後曰逺佞人仲虺稱湯之德先不邇聲色不殖貨利而後曰用人唯己蓋以謂不淫耳目於聲色玩好之物然後能精於用志能精於用志然後能明於見理能明於見理然後能知人能知人然後佞人可得而遠忠臣良士與有道之君子類進於時有以自竭則法度之行風俗之成甚易也若夫人主雖有過人之材而不能早自戒於耳目之欲至於過差以亂其心之所思則用志不精用志不精則見理不明見理不明則邪說詖行必窺間乘殆而作則其至於危亂也豈難哉伏惟陛下即位以來未有聲色玩好之過聞於外然孔子聖人之盛尚自以為七十而后敢從心所欲也今陛下以鼎盛之春秋而享天下之大奉所以感移耳目者為不少矣則臣之所豫慮而陛下之所深戒宜在於此天之生聖人之材甚吝而人之值聖人之時甚難天既以聖人之材付陛下則人亦將望聖人之澤於此時伏惟陛下自愛以成徳而自强以赴功使後世不失聖人之名而天下皆䝉陛下之澤則豈非可願之事哉臣愚不勝惓惓
  熈寧轉對疏        曽 鞏
  准御史臺告報臣寮朝辭日具轉對臣愚淺薄恐言不足采然臣竊觀唐太宗即位之初延羣臣與圖天下之事而能絀封倫用魏鄭公之說所以成貞觀之治周世宗初即位亦延羣臣使陳當世之務而能知王朴之可用故顯徳之政亦獨能變五代之因循夫當衆說之馳騁而以獨見之言陳未形之得失此聽者之所難也然二君能辨之於羣衆之中而用之以收一時之效此後世之士所以常感知言之少而頌二君之明也今陛下始承天序亦詔羣臣使以次對然且將歲餘未聞取一人得一言豈當世固乏人不足以當陛下之意與抑所以延問者特用累世之故事而不必求其實歟臣愚竊計殆進言者未有以當陛下之意也陛下明智大略固將比迹於唐虞三代之盛如太宗世宗之所至恐不足以望陛下故臣之所言亦不敢効二臣之卑近伏惟陛下超然獨觀於世俗之表詳思臣言而擇其中則二君之明豈足道於後世而士之懷抱忠一作志義者豈復感知言之少乎臣所言如左臣伏以陛下恭儉慈仁有能承祖宗一作宗廟之德聦明睿知有能任天下之材即位以來早朝晏罷廣問兼聽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之志此非羣臣之所能及也然而所遇之時在天則有日食星變之異在地則震動陷裂水泉湧溢之災在人則有饑饉流亡訛言相驚之患三者皆非常之變也及一作又從而察今之天下則風俗日以薄惡紀綱日以弛壞百司庶務一切文具而已内外之任則不足於人材公私之計則不足於食貨近則不能不以盜賊為慮逺則不能不以夷狄為憂海内智謀之士常恐天下之勢不得以久安也以陛下之明而所遇之時如此陛下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之志則亦在正其本而已矣易曰正其本萬事理臣以謂正其本者在陛下得之於心而已臣觀洪範所以和同天人之際使之無間而要其所以為始一作本者思也大學所以誠意正心修身治其國家天下而要其所以為始者致其知也故臣以謂正其本者在得之於心而已得之於心者其術非他學焉而已矣此致其知所以為大學之道也古之聖人舜禹成湯文武未有不由學而成而傅說周公之輔其君未嘗不勉之以學故孟子以謂學焉而後有為則湯以王齊桓公以霸皆不勞而能也蓋學所以成人主之功徳如此誠能磨礱長養至於有以自得則天下之事在於理者未有不能盡也能盡天下之理則天下之事物接於我者無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語接於我者無以蔽其外夫然則循理而已矣邪情之所不能入也從善而已矣邪說之所不能亂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久資之以不息則積其小者必至於大積其微者必至於顯古之人自可欲之善而充之至於不可知之神自十五之學而積之至於從心之不踰矩豈他道哉由是而已矣故曰念終始典于學又曰學然後知不足孔子亦曰吾學不厭蓋如此者孔子之所不能已也夫能使事物之接於我者不能累其内所以治内也言語之接於我者不能蔽其外所以應外也有以治内此所以成德化也有以應外此所以成法度也德化法度旣成所以發育萬物而和同天人之際也自周衰以来道術不明為人君者莫知學先王之道以明其心為人臣者莫知引其君以及先王之道也一切苟簡溺於流俗末世之卑淺以先王之道為迂逺而難遵人主雖有聰明敏達之質而無磨礱長飬之具至于不能有以自得則天下之事在于理者有所不能盡也不能盡天下之理則天下之以事接於我者足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語接于我者足以蔽其外夫然故欲循理而邪情足以害之欲從善而邪説足以亂之如是而用之以持久則愈其無補行之以不息則不能見效其敝則至於邪情勝而正理滅邪説長而正論消天下之所以不治而有至于亂者以是而已矣此周衰以來人主之所以可傳於後世者少也可傳於後世者若漢之文帝宣帝唐之太宗皆可謂有美質矣由其學不能逺而所知者陋故足以賢於近世之庸主矣若夫議唐虞三代之盛徳則彼烏足以云乎由其如此故自周衰以來千有餘年天下之言理者亦皆卑近淺陋以趨世主之所便而言先王之道者皆絀而不省故以孔子之聖孟子之賢而猶不遇也今去孔孟之時又遠矣臣之所言乃周衰以來千有餘年所謂迂遠而難遵者也然臣敢獻之於陛下者臣觀先王之所已試其言最近而非逺其用最要而非迂故不敢不以告者此臣所以事陛下區區之志也伏惟陛下有自然之聖質而漸漬於道義之日又不為不乆然臣以一作所謂陛下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之志則在得之於心得之於心則在學焉而已者臣愚以謂陛下宜觀洪範大學之所陳知治道之所本不在於他觀傅說周公之所戒一作勉知學者非明主之所宜已也陛下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之志則當懇誠惻怛以講明舊學而推廣之務當於道徳之體要不取乎口耳之小知不急乎朝夕之近效復之熟之使聖心之所存從容於自得之地則萬事之在於理者未有不能盡也能盡萬亊之理則内不累於天下之物外不累一作蔽於天下之言然後明先王之道而行之邪情之所不能入也合天下之正論而用之邪說之所不能亂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久資之以不息則雖細必鉅雖微必顯以陛下之聦明而充之以至於不可知之神以陛下之睿智而積之以至於從心之不踰矩夫豈逺哉顧勉强如何耳夫然故内成徳化外成法度以發育萬物而和同天人之際甚易也若夫移風俗之薄惡振紀綱之弛壞變百司庶務之文具厲天下之士使稱其位理天下之財使贍其用近者使之親附逺者使之服從海内之勢使之常安則惟陛下之所欲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乎未有若是而福應不臻而變異不消者也如聖心之所存未及於此内未能無秋毫之累外未能無纎芥之蔽則臣恐欲法先王之政而智一作志慮有所未審欲用天下之智謀材諝之士而議論有所未一於國家天下愈其無補而風俗綱紀愈以衰壞也非獨如此自古所以安危治亂之幾未嘗不出於此臣幸䝉降問言天下之細務而無益於得失之數者非臣所以事陛下區區之志也輒不自知其固陋而敢言國家之大體惟陛下審察而擇其宜天下幸甚
  移滄州過闕上殿
  臣聞基厚者勢崇力大者任重故功徳之殊垂光錫祚舄奕繁衍久而彌昌者蓋天人之理必至之符然生民以來能躋登兹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夫禹之績大矣而其孫太康乃墜厥緒湯之烈盛矣而其孫太甲既立不明周自后稷十有五世至于文王而大統未集武王成王始收太平之功而康王之子昭王難於南狩昭王之子穆王殆於荒服曁於幽厲陵夷盡矣及秦以累世之智并天下然二世而亡漢定其亂而諸吕七國之禍相尋以起建武中興然冲質以後世故多矣魏之患天下為三晉宋之患天下為南北隋文始一海内然傳子而失唐之治在於貞觀開元之際而女禍世出天寳以還綱紀微矣至於五代蓋五十有六年而更八姓十有四君其廢興之故甚矣宋興太祖皇帝為民去大殘致更生兵不再試而粤蜀吴楚五國之君生致闕下九州來同復禹之跡内輯師旅而齊以節制外卑藩服而納以繩墨所以安百姓禦四夷綱理萬事之具雖創制經營而彌綸已悉莫貴於為天子莫富於有天下而舍子傳弟為萬世策造邦受命之勤為帝太祖功未有髙焉者也太宗皇帝遹求厥寧既定晉疆錢俶自歸作則垂憲克紹克類保世靖民丕丕之烈為帝太宗徳未有髙焉者也真宗皇帝繼統遵業以涵煦生養蕃息齊民以并容徧覆擾服異類蓋自天寳之末宇内板蕩及真人出天下平而西北之衆猶間入闚邊至于景徳二百五十餘年契丹始講和好徳明亦受約束而天下銷鋒灌燧無鷄鳴犬吠之驚一作警以迄於今故於是時遂封泰山禪社首薦告功德以明示萬世不祧之廟所以為帝真宗仁宗皇帝寛仁慈恕虚心納諫慎注錯謹規矩早朝晏退無一日之懈在位日久明於羣臣之賢不肖忠邪選用政事之臣委任責成然公聽並觀以周知其情偽其用舍之際一稽於衆故任事者亦皆警懼否輙罷免世以謂得馭臣之體春秋未髙援立有德傳付一作付畀惟允故傳天下之日不陳一兵不宿一士以戒非常而上下晏然殆古所未有其豈弟之行足以附衆者非家施而人恱之也積之以誠心民皆有父之尊有母之親故棄羣臣之日天下聞之路祭巷哭人人感動歔欷其得人之深未有知其所繇然者故皇祖之廟為宋仁宗英宗皇帝聦明睿智言動以禮上帝眷相大命所集而稱疾遜避至于累月自踐東朝淵黙恭慎無所言議施為而天下傳頌稱說德號彰聞及正南面勤勞庶政毎延見三事省決萬幾必咨訪舊章考求古義聞者惕然皆知其志在有為雖早遺天下成功盛烈未及宣究而明識大畧足以克配前人之休故皇考之廟為宋英宗陛下神聖文武可謂有不世出之姿仁孝恭儉可謂有君人之大徳憫自晚周秦漢以來世主不能獨見於衆人之表其政治所出大抵踵襲卑近因於世俗而已於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絶之跡修列先王法度之政為其任在已可謂有出於數千載之大志變易因循號令必信使海内觀聽莫不奮起羣下遵職以後為羞可謂有能行之效今斟酌損益革敝興壞制作法度之事日以大備非因陋就寡拘牽常見之世所能及也繼一祖四宗之緒推而大之可謂至矣蓋前世或不能附其民者刑與賦役之政暴也宋興以來所用者鞭扑之刑然猶詳審反復至於緩固縱之誅重誤入之辟蓋未嘗用一暴刑也田或二十而稅一然歲時省察數議寛減之宜下蠲除之令蓋未嘗加一暴賦也民或老死不知力政然猶憂憐惻怛常謹復除之科急擅興之禁蓋未嘗興一暴役也所以附民者如此前世或失其操柄者天下之勢或在於外戚或在於近習或在於大臣宋興以來戚里宦臣曰將曰相未嘗得以擅事也所以謹其操柄者如此而況輯師旅於内天下不得私尺兵一卒之用卑藩服於外天下不得專尺土一民之力其自處之勢如此至於畏天亊神仁民愛物之際未嘗有須㬰懈也其憂勞者又如此蓋不能附其民而至於失其操柄又怠且忽此前世之所以危且亂也民附於下操柄謹於上處勢甚便而加之以憂勞此今之所以治且安也故人主之尊意諭色授而六服震動言傳號渙而萬里奔走山巖窟穴之氓不待期會而時輸歲送以供其職者惟恐在後航浮索引之國非有發召而籯齎槖負以致其摯者惟恐不及西北之戎投弓縱馬相與袨服而戲豫東南之夷正冠束衽相與挟冊而吟誦至於六府順叙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内含氣之屬皆裕如也蓋逺莫懿於三代近莫盛於漢唐然或四三年或一二世而天下之變不可勝道也豈有若今五世六聖百有二十餘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無變容動色之慮萌於其心無援枹擊柝之戒接於其耳一無耳字目臣故曰生民以來未有如大宋之隆也竊觀於詩其在風雅陳大王王季文王致王迹之所由與武王之所以繼代而成王之興則美有假樂鳬鷖戒有公劉泂酌其所言者蓋農夫女工築室治田師旅祭祀飲尸受福委曲之常務至於兎罝之武夫行修於隱牛羊之牧人愛及微物無不稱紀所以論功德者由小以及大其詳如此後嗣所以昭先人之功當世之臣子所以歸美其上非徒薦告鬼神覺寤黎庶而已也書稱勸之以九歌俾勿壞蓋歌其善者所以起其嚮慕興起之意防其怠廢難久之情養之於聽而成之於心其於勸帝者之功美昭法戒於將來聖人之所以列之於經垂為世教也今大宋祖宗興造功業猶大王王季文王陛下承之以德猶武王成王而羣臣之於考次論撰列之簡冊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式者闕而不圖此學士大夫之過也蓋周之德盛於文武而雅頌之作皆在成王之世今以時考之則祖宗神靈固有待於陛下臣誠不自揆輙冒言其大體至於尋類取稱本隠以之顯使莫不究悉則今文學之臣充於列位惟陛下之所使至若周之積仁累善至成王周公為最盛之時而泂酌言皇天親有徳饗有道所以為成王之戒蓋履極盛之勢而動之以戒懼者明之至智之盡也如此者非周獨然唐虞至治之極也其君臣相飭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則處至治之極而保之以祗慎唐虞之所同也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廣太平之祚而世世治安三代所不及則宋興以來全盛之時實在今日陛下仰探皇天所以親有徳饗有道之意而奉之以寅畏俯念一日二日萬幾之不可以不察而處之以兢兢使休光美實日新歲益閎逺崇侈循之無窮至千一作于萬世永有法則此陛下之素所蓄積臣愚區區愛君之心誠不自揆欲以庶幾詩人之義也惟陛下之所擇
  上初即位論治道代吕申公  蘇 軾
  人君以至誠為道以至仁為徳守此二言終身不易堯舜之主也至誠之外更行他道皆為非道至仁之外更作他徳皆為非徳何謂至誠上自大臣下至小民内自親戚外至四夷皆推赤心以待之不可以絲毫偽也如此則四海之内親之如父子信之如心眼未有父子相圖心眼相欺者如此而天下之不治未之有也絲毫之偽一萌於心如人有病先見於脉如人飲酒先見於色聲色動於幾微之間而猜阻行於千里之外强者為敵弱者為怨四海之内如盜賊之憎主人鳥獸之畏弋獵則人主孤立而危亡至矣何謂至仁視臣如手足視民如赤子戢兵省刑時使薄歛行此六事而已矣禍莫逆於好用兵怨莫大於好起獄災莫深於興土功毒莫甚於奪民利此四者陷民之坑穽而伐國之斧鉞也去此四者行彼六者而仁不可勝用矣傳曰至誠如神又曰至仁無敵審能行之當獲四種福以人事言之則主逸而國安以天道言之則享年永而卜世長此必然之理古今已試之效也去聖益逺邪說滋熾厭常道而求異術文姦言以濟暴行為申商之學者則曰人主不可以不學術數人主天下之父也為人父而用術於其子可乎為莊老之學者則曰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欲窮兵黷武則曰吾以威四夷而安中國欲煩刑多殺則曰吾以禁姦慝而全善人欲虐使厚歛則曰吾以强兵革而誅暴亂雖若不仁而卒歸於仁此皆亡國之言也秦二世王莽嘗用之矣皆以經術附會其說書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此言威福不可移於臣下也欲威福不移於臣下則莫若捨己而從衆衆之所是我則與之衆之所非我則去之夫衆未有不公而人君者天下公議之主也如此則威福將安歸乎今之說者則不然曰人主不可以不作威福於是違衆而用己巳之耳目終不能徧天下要必資之於人愛憎喜怒各行其私而浸潤膚受之說行矣然後從而賞罰之雖名為人主之威福而其實左右之私意也姦人竊吾威福而賣之於外則權與人主侔矣書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㒺功威者畏威之謂也愛者懷私之謂也管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從懷如流民之下也畏威之心勝於懷私則事無不成今之說者則不然曰人君當使威刑勝於惠愛如是則予不如奪生不如殺堯不如桀而幽厲桓靈之君長有天下此不可不辨也
  謝除兩職守禮部尚書表
  備員西學已愧空踈易職東班尤驚忝冒遂領宗卿之事併為儒者之榮臣軾中謝始臣之學也以適用為本而恥空言故其仕也以及民為心而慙尸禄乃者屢請治郡兼乞守邊欲及殘年少施實効而有志莫遂負愧何言今乃以文字為官常語言為職業下無所見其能否上無所考其幽明循省初心有靦靣目故於拜恩之日少陳有益之言孔子曰一言可以興邦而孟子亦曰一正君而天下定昔漢文帝悦張釋之長者之言則以德化民輔成刑措之功而孝景帝入晁錯數術之語則以智馭物馴致七國之禍乃知為國安危之本祇在聽言得失之間恭惟皇帝陛下即位以來學如不及問道八年寒暑不廢講讀之官談王而不談霸言義而不言利八年之間指陳至理何啻千萬雖所論不同然其要不出六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勤四曰慎五曰誠六曰明慈者謂好生惡殺不喜兵刑儉者謂約已省費不傷民財勤者謂躬親庶政不邇聲色慎者謂畏天法祖不輕人言誠者謂推心待下不用智數明者謂專信君子不雜小人此六者皆先王之陳迹老生之常談言無新竒人所忽易譬之飲膳則為穀米羊豕雖非異味而有益於人譬之藥石則為耆术參苓雖無近効而有益於命若陛下信受此言如御飲膳如服藥石則天人自應福禄難量而臣等所學先王之道亦不為無補於世若陛下聽而不受受而不信信而不行如聞春禽之聲秋蟲之鳴過耳而已則臣等雖以三尺之喙日誦五車之書反不如醫卜執技之流簿書犇走之吏其為尸素死有餘誅伏願陛下一覽臣言少留聖意天下幸甚
  乞校正陸贄奏議劄子
  臣等猥以空疎備員講讀聖明天縱學問日新臣等才有限而道無窮心欲言而口不逮以此自愧莫知所為竊謂人臣之納忠譬如醫者之用藥藥雖進於醫手方多傳於古人若已經效於世間不必皆從於已出伏見唐宰相陸贄才本王佐學為帝師論深切於事情言不離於道德智如子房而文則過辯如賈誼而術不疎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但其不幸仕不遇時徳宗以苛刻為能而贄諫之以忠厚徳宗以猜疑為術而贄勸之以推誠徳宗好用兵而贄以消兵為先徳宗好聚財而贄以散財為急至於用人聽言之法治邊馭將之方罪已以收人心改過以應天道去小人以除民患惜名器以待有功如此之流未易悉數可謂進苦口之藥石鍼害身之膏肓使德宗盡用其言則貞觀可得而復臣等毎退自西閤即私相告言以陛下聖明必喜贄議論但使聖賢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時昔馮唐論頗牧之賢則漢文為之太息魏相條晁董之對則孝宣以致中興若陛下能自得師莫若近取諸贄夫六經三史諸子百家非無可觀皆足為治但聖言幽逺末學支離譬如山海之崇深難以一一而推擇如贄之論開巻了然聚古今之精英實治亂之龜鑑臣等欲取其奏議稍加校正繕寫進呈願陛下置之坐隅如見贄面反復熟讀如與贄言必能發聖性之高明成治功於歲月臣等不勝區區之意
  續文章正宗巻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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