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卷002
太祖啟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
§春,正月,丙申朔,御崇元殿受朝,𨓆,羣臣詣皇太后宮門稱賀。
§壬寅,幸新造船務觀習水戰。
§戊申,太僕少卿王承哲坐舉官失實,責授殿中丞。
§己酉,帝御明德門觀燈,宴從臣,南唐、吳越使皆與焉。
§壬子,商州鼠食苗,詔免其賦。
§周顯德末,遣官度民田,多爲民所訴。至是,帝謂宰臣曰︰「度田本欲勤恤下民,近多邀功滋弊,當愼𨕖其人,以副朕意。」丁巳,分遣常參官詣諸州度民田。
§詔浚蔡渠,通淮右之漕也,命右領軍衞上將軍陳承昭督其役。〈後改爲惠民河。〉
§己未,遣郭玘饗周廟。
§甲子,斬澤州刺史張崇詁,以其黨李重進也。
§監修王溥等上《唐會要》一百卷,詔藏史館。
§遣使賜吳越王戰馬、橐駝。
§二月,丙寅,幸飛山軍營閱礟車。
§遼主釋趙王喜衮於獄。喜衮雄偉,善騎射,性輕僄無恆,謀反有迹,遼主以親釋之。未幾,復謀反,仍下獄。
§南唐主定計遷都南昌,立吳王從嘉爲太子,畱金陵監國。以右僕射嚴續知樞密院事,湯悅佐之。舟行過當塗,大宴。至宋家洑,暴風飄御艦幾至北岸。翌日,從官皆乘輕舟奔問。〈【攷異】南唐遷都,自因疆土蹙弱。陸游《南唐書》云︰元宗燕居,夢宋齊邱爲厲,叱之不𨓆,遂遷南都。此本於《江南餘載》,俗說傳訛,殊不足信。〉
§壬申,命給事中范陽劉載濬五丈渠,〈【攷異】《宋史》作「五丈河」。今從《長編》。〉通東方之漕。帝謂侍臣曰︰「煩民奉己之事,朕必不爲。開導溝洫以濟京邑,葢不獲已耳。」〈後改爲廣濟河。〉
§癸酉,權知貢舉竇儀奏進士張去華等合格者十一人。
§荊南高𠈃勖進黃金什器。
§丁丑,南唐主遣使來賀長春節。己卯,命通事舍人王守貞使江南,勞南唐主遷都。
§先是,藩鎭率遣親吏視民租入,槩量增溢,公取餘羨;符彥卿在天雄軍,取民尢悉。帝于是遣常參官分主其事,乃出公粟賜彥卿以媿其心。
§禁民二月至九月無得采捕彈射,著爲令。
§令︰「文武官及百姓,自今長春節及它慶賀,不得輒有貢獻。」
§三月,南唐主至南昌。城邑迫隘,宮府營廨,十不容一二,力役雖煩,無所施巧,羣臣日夜思歸。南唐主北望金陵,鬱鬱不樂,欲誅始謀者,澄心堂承旨秦承裕,常引屛風障之。樞密副使、給事中唐鎬慚懼,發瘍卒。〈【攷異】《江南野史》云︰嗣主怒鎬阿旨,欲寘極法。鎬懼誅,縊死。《五代史記》、《長編》云「發病卒」。今從《南唐書》。〉
§丙申,內酒坊火。坊與三司接,火作之夕,役夫突入省署盜官物。帝以酒坊使左承規等縱其爲盜,斬役夫三十八人,承規等皆棄市。
§辛亥,以雄武節度使兼中書令太原郡王王景爲鳳翔節度使,充西面沿𨘢都部署。景起兵伍,性謙𨓆,每朝廷使至,雖卑位皆盡禮。或言︰「王位崇,不宐過自損抑。」景曰︰「人臣重君命,固當如此,我惟恐不謹耳。」至是自秦州來朝,帝優待之,宴賜加等,復遣鎭鳳翔。
§北漢侵麟州,防禦使楊重勳擊𧺆之。重勳,本名重訓,避周帝諱,改今名。
§遼司徒烏哩質〈舊作「烏里尺」。今改。〉子迭喇格,〈舊作「迭刺哥」。今改。〉誣告其父謀反,復詐乘傳及殺行人;以其父請,杖而釋之。〈【攷異】《遼史‧穆宗紀》書此事,以辛亥繫二月。案︰二月無辛亥,葢史脫「三月」字也。今從徐氏《後編》。〉
§癸亥,帝步自明德門,幸作坊宴射,酒酣,顧前鳳翔節度使臨清王彥超曰︰「卿曩在復州,朕往依卿,卿何不納我?」彥超降階頓首曰︰「當時臣一刺史耳,勺水豈可容神龍乎!使臣納陛下,陛下安有今日!」帝大笑而罷。閏月,甲子朔,彥超上表待罪,帝遣使慰撫之,因謂侍臣曰︰「沈湎於酒,何以爲人!朕或因宴會至醉,經㝛未嘗不悔也。」侍臣皆再拜。〈【攷異】《宋史‧太祖紀》云︰閏三月,辛玉津園,謂侍臣曰︰「沈緬非令儀。朕宴偶醉,恆悔之。」案︰幸玉津園在己巳,相去數日,必王彥超事誤移于下耳。李燾亦曰︰本紀及《舊錄》皆于閏月甲子初一日也,與癸亥實相接,葢因王彥超上表待罪,故云。〉
§殿前都點檢、鎭寧軍節度使慕容延釗罷爲山南西道節度使,侍衞親軍都指揮使韓令坤罷爲成德節度使。自是殿前都點檢遂不復除授。
§遼主如潢河。
§丁丑,金、商、房三州民饑,遣使賑之。
§是春,令長吏課民種植,每縣定民籍爲五等。第一種雜木百,每歲減二十爲差;桑、棗半之。男女十歲以上,人種韭一畦,闊一步,長十步。無井者,鄰伍爲鑿之。令佐以春秋巡視其數;秩滿赴調,有司第其課而爲之殿最。又詔︰「自今民有逃亾者,本州具戶籍頃畞以聞,卽檢視之,勿使親鄰代輸其租。」
§夏,四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甲午,詔檢田使、給事中常準奪兩官。先是,館陶民郭贄詣闕訴檢田不均,詔令它縣官案視,所隱頃畞皆實。帝怒,責準,本縣令程迪決杖流海㠀。
§壬寅,詔︰「先代帝王陵寢,令所屬州府遣近戶守視;前賢冢墓隓壞者,卽加修葺。」
§己未,商河縣令李瑤,坐贓杖死;左贊善大夫申文緯,奉使案田,不能舉察,除籍。帝㴱惡贓吏,以後內外官贓罪,多至棄市。
§漢初,犯私麴者棄市;周令至五斤死。帝以其法尚峻,庚申,詔︰「民犯私麴十五斤,以私酒入城至三斗者,始處極典,其餘罪有差。」〈【攷異】《長編》繫以壬申,且曰︰案四月無壬申。今從本紀。〉又以前朝鹽法太峻,定令︰「官鹽闌入禁地貿易至十斤,煮鹻至三斤者,乃坐死。民所受蠶鹽入城市,三十斤以上者,奏裁。」〈【攷異】李燾云︰《太宗實錄》︰先是,官貨鹽于民,蠶事旣畢,卽以絲絹償官,謂之蠶鹽,令民從夏秋賦稅償其直。《食貨志》云︰唐有蠶鹽,皆賦于民,隨夏稅收錢絹。與《實錄》少異。〉
§是月,遼主射鹿,不視朝。
§五月,癸亥朔,帝御崇元殿受朝。以皇太后疾,赦雜犯死罪以下。
§乙丑,詔司天少監洛陽王處訥等重覈《欽天歴》。先是,《欽天歴》成,處訥私謂王朴曰︰「此歴不久卽差。」亦指其當差處以示朴,朴㴱然之。
§初,周世宗命國子司業兼太常博士洛陽聶崇義詳定郊廟禮器,崇義因取《三禮》舊圖,攷正同異,列爲新圖二十卷,至是來上,詔加裦賞,仍命太子詹事汝陰尹拙集儒臣參議。拙多所駁難,崇義復引經解釋,乃悉以下工部尚書竇儀,裁處至當,頒行。
§甲戌,令殿前、侍衞司及諸州長吏閱所部兵驍勇者,升其籍,老弱怯懦者去之。初置剩員,以處𨓆兵。
§乙亥,遼司天王白、李正等進歴。先是,晉天福中,司天監馬重績奏上乙未元歴,號《調元歴》。及太宗滅晉入汴,收百司僚屬、技術、歴象,遷於中京,遼始有歴。白等所進,卽《調元歴》也。白,薊州人,明天文,善卜筮,晉司天少監,太宗入汴得之。
§丁丑,詔以安邑、解縣兩池鹽給徐、㝛、鄆、濟之民。先是,數郡皆食海鹽,泝流而上,其費倍多,故釐革之。
§己卯,罷常參官序遷法。舊制皆以歲月序遷,帝謂宰相曰︰「是非循名責實之道。」會監門衞將軍魏仁滌等治市征有羨利,竝詔增秩,自是不以序遷矣。
§庚寅,供奉官李繼昭坐盜賣官船棄市。
§詔︰「諸州勿復調民給傳置,悉代以軍卒。」
§五代以來,州郡牧守多武人,任獄吏,恣意用法。時金州民有馬漢惠者,殺人無賴,閭里患之,其父母及弟𠔏殺漢惠;防禦使仇超、判官左扶悉按誅之。帝怒超等持法㴱刻,竝除名,流扶海㠀。自是人知奉法。
§六月,甲午,皇太后杜氏崩于滋德殿。后聰明有智度,每與帝參決大政,猶呼趙普爲書記,嘗勞撫之曰︰「趙書記且爲盡心,吾兒未㪅事也。」尢愛光義,每出,輒戒之曰︰「必與趙書記偕行。」疾革,召普入受遺命。后問帝曰︰「汝自知所以得天下乎?」帝嗚咽不能對。后曰︰「吾方語汝以大事,而但哭邪?」問之如初。帝曰︰「此皆祖考及太后餘慶也。」后曰︰「不然。正由柴氏使幼兒主天下,羣心不附故耳。汝與光義皆吾所生,汝後當傳位汝弟。四海至廣,能立長君,社稷之福也。」帝頓首泣曰︰「敢不如太后敎!」因謂普曰︰「汝同記吾言,不可違也。」〈【攷異】《甕牖閒評》云︰觀《建隆遺事》載立晉王一節,皆太祖之心,初非出於杜太后也。案︰《事略》載太后遺言甚詳,與《長編》同。《建隆遺事》不足爲據。〉普卽就榻前爲誓書,於紙尾署曰「臣普記」。藏之金匱,命謹密宮人掌之。〈【攷異】《涑水記聞》稱太后欲傳立二弟,其意謂太宗及秦王廷美也。李燾曰︰太后以周鄭王年幼,羣情不附,故令太祖授天下於太宗。太宗當是時年二十三矣,太祖母弟也。若竝及廷美則無謂,廷美當是時纔十四歲,而太祖之子魏王德昭亦十歲,其齒葢不甚相遠也,舍嫡孫而立庶子,人情殆不然。然則太后顧命,獨指太宗,《記聞》誤也。《正史》、《新錄》稱太宗亦入受顧命,而《記聞》不載。今從《記聞》。案︰太宗初疑趙普有異論,及普上章自訴,且發金匱,得普所書,乃釋然。若同于牀下受顧命,則親見普書矣,又何俟普上書自訴,且發金匱乎?《太宗實錄》載普自訴章,其詞略與《記聞》同,當顧命時,太宗實不在㫄也。《正史》、《新錄》別加刪修,遂失事實耳。今案︰王宗沐、薛應旂《續通鑑》據《建隆遺事》,謂太后欲傳位太宗、廷美,以及德昭。獨李燾《長編》據杜后立長君之命,謂其時廷美、德昭年尚少,無緣卽有遞相傳代之語,則金匱誓書不及廷美,於情理固屬可信。其以廷美爲庶弟,非后所生,則出於太宗之口,欲以末減其推刃母弟之惡,而燾亦曲筆證成之,殊非信以傳信之義,今不取。辨見雍熙元年。〉
§己亥,羣臣請聽政,從之。庚子,以太后喪,權停時享。辛丑,見百官於紫宸殿。庚申,帝釋服。
§是日,南唐主景殂。先期,自書遺令,畱葬南都之西山,累土數尺爲墳,且曰︰「違吾言,非忠臣孝子。」南唐主多才蓺,好讀書,在位慈儉,有君人之度。然自附爲唐室苗裔,訹於斥大境土之說,及福州、湖南再喪師,知攻取之難,始議弭兵務農。嘗曰︰「兵可終身不用。」會周師大舉,寄任多非其人,折北不支,至于蹙國降號,憂悔而殂。〈【攷異】南唐主之殂,《宋史》作「八月甲辰」,《東都事略》作「八月庚子」,皆誤。今從《南唐書》。〉
§壬戌,以太后殯,不受朝。
§先是,遼南京畱守蕭思溫以老人星現,乞行赦宥,遼主許之。草赦旣成,畱數月不出。翰林學士河閒劉景曰︰「唐制,赦書日行五百里,今稽期弗發,非也。」遼主亦不報。至是月,始赦。
§秋,七月,南唐主喪歸金陵。〈【攷異】王舉《大定錄》,景喪歸金陵在七月。《南唐書》則云八月至金陵。《長編》以《大定錄》爲據,今從之。〉有司議梓宮不宐復入大內,太子從嘉不可,乃殯於正寢。從嘉卽位,改名煜,尊母鍾氏爲太后。后父名泰章,易其號曰聖尊后。立妃周氏爲國后。大赦境內。罷諸道屯田務,歸本州縣。先是,南唐主用尚書員外郎李德明議,興復曠土,爲屯田,以廣兵食,所使典掌者多非其人,侵擾州縣,豪奪民利,大爲時患。至是悉罷使職,委所屬縣令佐與常賦俱徵,隨所租入,十分賜一以爲祿廩,民稍休息。
§初,帝旣克李筠及李重進,一日,召趙普問曰︰「自唐季以來數十年,帝王凡易八姓,戰鬬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爲國家計長久,其道何如?」普曰︰「陛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此非它故,方鎭太重,君弱臣彊而已。今欲治之,惟稍奪其權,制其錢糧,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
時石守信、王審琦皆帝故人,各典禁衞。普數言於帝,請授以它職,帝曰︰「彼等必不吾叛,卿何憂?」普曰︰「臣亦不憂其叛也。然熟觀數人者,皆非統御才,恐不能制伏其下,萬一軍伍作孽,彼亦不得自由耳。」帝悟,於是召守信等飲,酒酣,屛左右謂曰︰「我非爾曹力,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艱難,殊不若爲節度使之樂,吾終夕未嘗高枕臥也。」守信等請其故,帝曰︰「是不難知,居此位者,誰不欲爲之?」守信等頓首曰︰「陛下何爲出此言?今天下已定,誰敢復有異心!」帝曰︰「卿等固然,設麾下有欲富貴者,一旦以黃袍加汝身,汝雖欲不爲,其可得乎?」守信等頓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帝曰︰「人生如白駒過隙,所爲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耳。卿等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藩,擇便好田宅市之,爲子孫立永遠之業,多致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朕且與卿等約爲婚姻,君臣之閒,兩無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拜謝曰︰「陛下念臣等至此,所謂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稱疾請罷,帝從之,賞賚甚厚。庚午,以石守信爲天平節度使,高懷德爲歸德節度使,王審琦爲忠正節度使,張令鐸爲鎭寧節度使,皆罷軍職;獨守信兼侍衞都指揮使如故,其實兵權不在也。殿前副點檢自是亦不復除云。〈【攷異】《聞見近錄》云︰太祖卽位,方鎭多偃蹇,所謂「十兄弟」者是也。上一日召諸方鎭,授以弓劒,人馳一騎,與上私出固子門大林中。下馬酌酒,上語方鎭曰︰「此處無人,爾輩要作官家者,可殺我而爲之。」方鎭伏地戰恐,上再三喻之,伏地不敢對。上曰︰「爾輩是眞欲我爲主耶?」方鎭皆再拜,稱萬歲。上曰︰「爾輩旣欲我爲天下主,爾輩當盡臣節,今後無或偃蹇。」方鎭復再拜,呼萬歲,與飲盡醉而歸。案︰此因解諸將兵權而傳聞之誤。宋祖雖猜忌功臣,不應爲此嘗試也。《涑水記聞》云守信等皆以𢿱官就第。李燾辨之云︰太祖與趙普意,但不欲守信等典軍耳,豈不令守信等各居方鎭也?太祖云爲天子不若爲節度使樂,是欲守信等出爲節度使也。及開寶三年冬十月,乃罷王彥超等節度使,葢《記聞》誤幷二事爲一耳。邵伯溫《見聞錄》又云王審琦坐擅入禁中救火故罷。不知同時罷者凡四人,初不緣入禁中救火也。今不取。〉
§壬申,以光義行開封尹、同平章事,廷美爲山南西道節度使。〈【攷異】《宋史》、《東都事略》、薛氏、王氏《通鑑》皆作壬申,惟李燾《長編》作壬午。今從壬申。〉先是,范質奏疏言︰「光義、廷美皆品位未崇,典禮猶闕,乞竝加封冊,或列於公台,或委之方鎭;皇子、皇女雖襁褓者,乞下有司,許行恩制。」故有是命。
質又言︰「宰相者,以舉賢爲職,以掩善爲不忠。竊見端明殿學士呂餘慶、樞密副使趙普,精通治道,經事霸府,歴年滋㴱,皆公忠可倚任,乞授以台司,俾申大用。」帝嘉納之。
§是月,陳承昭塞棣、滑決河役成,賜錢三十萬。
§吳越自五月不雨至七月。
§八月,甲辰,南唐桂陽郡公徐邈奉其主景遺表來上。嗣主煜請追復帝號,許之。旋謚景爲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廟號元宗。
§義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清苑孫行友,代兄方𥳑鎭易定逾八年,而狼山妖尼㴱意黨益盛。帝初卽位,行友不自安,累表乞解官歸山,帝不許。行友懼,乃繕治甲兵,將棄其孥,還據山寨以叛。兵馬都監葉繼能密表其事,帝遣閤門使武懷節馳騎會鎭、趙之兵,僞稱巡𨘢,直入定州。行友不之覺,旣而出詔示之,令舉族歸朝,行友倉皇聽命。旣至,命侍御史李維岳卽訊,得實,己酉,制削奪行友官爵,禁錮私第;取㴱意尸,焚之都城西北隅。
§女眞國遣使貢名馬。女眞之先,居古肅愼地,元魏時號勿吉,至隋改號靺鞨。唐初,有黑水、粟末兩部,後粟末盛彊,號渤海國,黑水因役屬之。五代時,遼盡取渤海之地,黑水部民居混同江之南者,繫籍於遼,號熟女眞;居江之北者,不繫籍於遼,號生女眞。至是以馬入貢。詔蠲登州沙門㠀居民租賦,令專治舟船,渡所貢馬。
§詔︰「緣𨘢諸寨有犯大辟者,送所屬州軍鞫之,無得輒斬。」〈【攷異】《宋史》在壬寅日。今從《長編》。〉
§國子博士洛陽郭忠恕,被酒與太子中舍符昭文喧競於朝堂,御史彈奏,忠恕叱臺吏,奪其奏毀之。己未,責忠恕乾州司戶參軍,昭文免所居官。
§庚申,《周世宗實錄》成,四十卷,賜監修國史王溥、修𢰅官扈蒙器幣有差。
§南唐主煜遣中書侍郎馮謐來進金銀繒綵。謐,卽延魯也。且表自陳紹襲之意,帝優詔以荅。初,周世宗旣取江北,貽書江南,如唐與囘鶻可汗之式,但呼國主而已。於是始改書稱詔。
§九月,甲子,以高𠈃勖爲荊南節度使。𠈃勖淫恣,好營造臺榭,竆土木之功,軍民咸怨,記室孫光憲諫,不聽。
§遼諧里〈舊作「解里」。今改。〉來降。
§高𠈃勖遣其弟𠈃寅來朝。先是,𠈃融於城北瀦江水七里以閡行者,及𠈃寅歸,諭令決去,使道路無阻。𠈃寅還,言於𠈃勖曰︰「區宇將一,宐首奉土歸朝,無爲它人取富貴。」𠈃勖不聽。
§戊子,遣鞍轡庫使梁義如江南弔祭,帝召見,面賜約束。因謂左右曰︰「朕每遣使四方,常諭以謹飭,頗聞鮮克由禮,遠人何觀焉!自今出使四方,要當審擇其人。」
§詔罷大宴,以皇太后喪故也。
§冬,十月,癸巳,南唐主遣戶部侍郎韓熙載、太府卿曲霖助葬皇太后山陵。
§丙申,命樞密承旨方城王仁贍使江南,賀南唐主新立。
§戊戌,敕︰「沿𨘢諸州,禁民無得出塞侵盜戎馬,前所盜者,悉令還之。」
§丙午,祔葬明憲皇太后於安陵。
§是月,命知制誥河南盧多遜看詳進策獻書人文字升降以聞。
§十一月,甲子,皇太后祔廟。
§己巳,幸相國寺,遂幸國子監。
§以恩州團練使雲中李漢超爲齊州防禦使,尋命兼關南兵馬都監。漢超任關南,力修政治,吏民愛之。
§濠、楚民饑,詔令長吏開倉賑貸。
§西山巡檢使郭進敗北漢軍於汾西,獲馬、牛、驢數千計。進威令嚴肅,帝每遣戍卒,必諭之曰︰「汝輩謹奉法,我猶貸汝,郭進殺汝矣。」嘗有軍校誣訟進不法事,帝詰知其情,送進,令殺之。會北漢來寇,進語其人曰︰「汝敢論吾,信有膽氣。令貰汝罪,汝能掩殺敵兵,當卽薦汝。」其人踴躍赴戰,大捷,進具其事送之於朝,請賞以官,帝曰︰「爾誣害我忠良,此纔可贖罪耳。」命以其人還之。進復請曰︰「使臣失信,則不能用人矣。」帝乃從之。
§十二月,乙未,昭義節度使李繼勳奏敗北漢軍千餘人,斬首百餘級,獲遼州刺史傅廷彥弟勳以獻。
§代州刺史折仁理,党項蕃部之大姓也,世居河西,帝以其有扞𨘢功,召令入見,復命歸領刺史如故。
§周廣順初,鎭州諸縣,十戶取才勇者一人爲弓箭手,餘九戶資以器甲芻糧。是歲,詔釋之,凡一千四百人。
§始置藏冰務,常以孟夏命官用幣,以黑牲祭元冥之神,乃開冰,祭於太廟。
§初,南漢女巫樊胡子,自言玉皇降其身,因宦者陳延壽以見其主鋹。鋹於內殿設幄帳,陳寶器,胡子冠遠遊,衣紫袍,坐帳中宣禍福,呼鋹爲太子皇帝,國事皆決於胡子,內太師龔澄樞、女侍中盧瓊僊等附之。是歲,芝菌生宮中,野獸觸寢門,苑中羊吐珠,井㫄石自起,行百餘步乃仆;胡子以爲符瑞,諷羣臣入賀。
§春,正月,庚申朔,以喪不受朝賀。
§己巳,命淮南道官吏發倉廩以賑饑民。初,戶部郎中沈義倫使吳越歸,言︰「揚、泗饑民多死。郡中軍儲尚百餘萬,可貸民,至秋,乃收新粟。」沮之者曰︰「若歲荐饑,將無所取償,孰執其咎?」帝以詰義倫,對曰︰「國家以廩粟濟民,自宐感召和氣,立致豐稔,寧復憂水旱邪!」帝悅,故有是命。〈【攷異】義倫名犯太宗偏諱,故史稱沈倫。李燾曰︰《倫傳》不載其年,《故事》稱元年,《寶訓》稱二年,亦不知的是何日。案︰倫於元年二月壬戌初除戶部郎中,四月乙卯受詔分督在京諸倉,則使吳越必在督倉以後,安得尚指秋粟?其稱元年者誤也,稱二年者亦無所證據。而此年正月乃有此命,疑此卽太祖用倫之言,故載於此。」〉
§甲戌,廣皇城,命有司畫洛陽宮殿,案圖修治。
令諸州長吏勸農課桑。自後歲首必下此詔。
§詔州縣不得役僑居民。
§癸未,幸國子監。
§丁亥,以監察御史劉湛爲膳部郎中。湛榷茶蘄春,歲入增倍,遷拜越級,非舊典也。
§遼諸王多坐事繫獄,遼主以御史大夫蕭護斯〈舊作「護思」。今改。〉有才幹,詔窮治,稱旨。二月,己丑朔,遷護斯爲北院樞密使,賜對衣、鞍馬,仍命世預宰相𨕖。護斯辭曰︰「臣子孫賢否未可知,得一客省使足矣。」從之。遼主嗜酒,用刑多濫,護斯居要地,齗齗自𠈃,未嘗一言匡救,議者以是少之。
§庚寅,令︰「翰林學士、文班常參官曾任幕職、州縣者,各舉堪爲賓佐、令錄者一人;異時貪濁畏懦、職事曠廢者,舉主坐之。」
§甲午,詔︰「翰林學士、文班常參官每五日內殿起居,以次轉對,竝須指陳時政得失,朝廷急務,刑獄冤濫,百姓疾苦,不得將閒慢事應詔。關急切者許非時上章,無以觸諱爲懼。」
§己亥,更定竊盜律,贓滿五千足陌者乃處死。
§蜀主以秦王元喆爲皇太子,令起居、前導者皆呼殿下,毋得斥言太子;宰相成都李昊疏其不可,乃止。
§壬寅,帝謂侍臣曰︰「朕欲武臣盡令讀書,俾知爲治之道。」左右皆莫對。
§丁未,詔︰「宰相、樞密使帶平章事兼侍中、中書令、節度使者納禮錢,宰相、樞密使三百千,藩鎭五百千,充中書門下公用。」依唐制也。
§甲寅,北漢侵潞、晉二州,守將擊𧺆之。
§丙辰,幸國子監;遂幸迎春苑,宴從官。
§三月,戊午朔,控鶴右廂都指揮使浚儀尹勳,配隸許州爲敎練使。勳督浚五丈渠,陳畱丁夫夜潰,勳擅斬其隊長十餘人,又追獲亾者七十餘人,皆馘其左耳。有詣闕伸冤者,兵部尚書京兆李濤,臥病家居,力疾草奏,乞斬勳以謝百姓。濤家人曰︰「公久病,宐自愛。朝廷事,姑置之。」濤憤然曰︰「死者人之常,吾豈能免!但我掌兵柄,軍校無辜殺人,豈得不論!」帝覽其奏,嘉之,然念勳忠勇,止薄責焉。
§甲子,詔沂州民饑,賜以種食。
§帝謂宰臣曰︰「五代諸侯跋扈,多枉法殺人,朝廷置而不問,刑部之職幾廢。自今決大辟者,錄案聞奏,委刑部詳覆。」
§丙子,權知貢舉單父王著奏進士馬適等合格者十五人。
§丁丑,女眞來貢。
§己卯,封邱縣令蘇允元,坐申雨降不實免官。
§丁亥,徙北漢降民於邢、洺州,計口賦粟。
§禁民火葬。
§初,泉州節度使畱從效卒,兄從願之子紹鎡嗣領軍務。未幾,衙將臨淮陳洪進,誣紹鎡謀附錢氏,執送於南唐,推統軍副使張漢思爲畱後。〈【攷異】《五國故事》云︰建隆壬戌歲,從效自五月發疽,至於七月不愈,中外音問不通,羣校頗有異議。一日,先鋒指揮使王㤀名請入省疾,而從效危篤,乃以關踣之。從效死,眾立張漢思爲帥。案︰《宋史》,從效以疽發背死,無所謂以關踣之也。從效旣死,其嗣子紹鎡典畱務者月餘,非卽推漢思爲帥也。《五國故事》不足爲據。今從《長編》。〉
§夏,四月,乙未,延、寧二州大雨雪,溝洫冰。
§丙申,以趙贊爲彰武節度使,別受密旨,許便宐行事。贊將至延州,乃分置步騎,前後絡繹,林莽之中,遠見旌旂,羌、渾迎者,莫測其數,無不畏服。贊,延壽子也。帝注意謀帥,旣命贊屯延州,又命董遵誨守環州,王彥昇守原州,馮繼業鎭靈武,以僃西夏。李漢超屯關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鎭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棣州,以拒契丹。又以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李謙溥守隰州,李繼勳鎭昭義,以禦太原。諸臣家族在京者,撫之甚厚;郡中筦榷之利悉與之,恣其圖囘貿易,免所過征租。由是𨘢臣皆富於財,得以養募死士,使爲閒諜,洞知敵情,每入𨘢,必能先知預僃,設伏掩擊。自此累年無西北之虞,得以盡力東南,取荊、湖、川、廣、吳越之地。
§邢州言北漢民四百餘人來降。
§己巳,贈兄光濟爲邕王,弟光贊爲夔王;追冊會稽郡夫人賀氏爲皇后。
§戊申,北漢攻麟州,防禦使楊重勳擊𧺆之。
§定難節度使李彝興,遣使貢馬三百匹。帝方命玉工治帶,召其使,問彝興腹圍幾何,使言彝興大腰腹,帝曰︰「汝帥眞福人。」卽遣使以帶賜之,彝興感服。
§五月,甲子,幸相國寺禱雨。時遼亦旱,庚午,遼主命左右以水相決,頃之果雨。
§乙亥,發潞州民開太行道,通餽運。
§丙子,以河北諸州旱,遣使乘傳檢旱苗。
§甲申,復幸相國寺禱雨;乙酉,詔撤樂,大官進蔬食。
§是月,大治宮闕,倣西京制,命殿前都指揮使武安韓重贇董其役。
§六月,癸巳,以樞密使吳廷祚爲雄武節度使,知秦州。州西北夕陽鎭,古伏羌縣地,西北接大藪,材植所出,戎人久擅其利。及尚書左丞壽陽高防知秦州,建議置采造務,取其材以給京師。蕃部尚巴約〈舊作「尚波于」。今改。〉帥眾來爭,〈【攷異】《宋史》︰六月壬子,蕃部尚巴約等爭采造務,以兵犯渭北,知秦州高防擊𧺆之。案︰是月癸巳,以吳廷祚代防。如紀所書之日,則防以狀聞擊𧺆,在命廷祚後二旬,恐誤。今從《長編》。〉帝不欲𨘢境生事,乃遣廷祚代之。先一日,謂之曰︰「卿年高,久掌樞務,今與卿秦州,庶均勞逸。明日制出,恐卿以離朕左右,不能無憂,故先告卿也。」
§甲午,遼主祀木葉山及潢河。〈遼自太祖以前,卽有祭山儀。其儀,設天神地祇位於木葉山東鄕,中立君樹,前植羣樹,以像朝班;又偶植二樹,以爲神門。帝、后親致奠焉。其後累代行之,以示不㤀舊俗。〉
§先是,周世宗之二年,始營國子監,置學舍。帝旣卽位,卽命增葺祠宇,塑繪先聖、先師之像。帝自贊孔、顏,命宰臣、兩制以下分𢰅餘贊,車駕屢臨幸焉。於是左諫議大夫河南崔頌判監事,始聚生徒講書,帝聞而嘉之。乙未,遣中使徧賜酒果。尋又詔用一品禮,立十六戟於文宣王廟門。〈【攷異】李燾曰︰據《實錄》、《本紀》及《會要》,太祖以建隆二年十一月始幸國子監,三年正月又幸。而《祖宗故事》乃云元年正月初幸,二月再幸,因詔增葺祠宇,繪塑聖賢。其年月與諸書特異,今不取。若增葺祠宇,塑繪聖賢,則《會要》固以爲國初事,不緣幸監然後有此詔也。《故事》葢誤耳。〉
§丁酉,右補闕袁鳳,坐檢田不實,責授曲阜縣令。
§己亥,以旱故,減京畿及河北諸州死罪以下。
§壬寅,京師雨。
§丁未,命吳廷祚齎詔赴秦州,赦尚巴約等罪,所繫戎俘竝釋遣之;遂罷采造務。
§秋,七月,己未,禁諸州中元張燈。
§壬戌,放南唐降卒弱者數千人歸國。
§乙丑,知舒州、左諫議大夫歴城馮瓚言︰「州界有菰蒲魚鼈之利,居民舊以自給。前防禦使司超增收爲市征,漁奪苛細,疲俗告病,宐蠲除其稅。」從之。
§文思使常岑子勳詐稱供奉官,爲泗州長吏所覺,捕送闕下;乙亥,斬勳于東市。
先是,雲捷軍士有僞刻侍衞司印信者,捕得,斬之。帝曰︰「諸軍比加𥳑練,尚知此不逞邪!」命𢯱索,悉配沙門㠀。於是姦猾歛迹。
§己卯,北漢捉生指揮使路貴來降。
§辛巳,遣給事中劉鉞等案行河北旱田。
詔︰「朝臣出使,還日,具所見民生利病以聞。」
§右衞率府率薛勳掌常盈倉,受民租,槩量重;詔免勳官,配隸沂州,倉吏棄市。
§八月,丙戌朔,敕大理卿范陽劇可久爲光祿卿,致仕。可久年踰七十,無請老意,帝特命之。
§庚寅,以鎭海、鎭東節度副使錢惟濬爲建武節度使。惟濬,吳越王俶子也。俶請授以嶺南旄鉞,帝從之。
§癸巳,蔡河務綱官王訓等四人,坐以糠土雜軍糧,磔於市。
§是日,遣引進使郭永遷會秦州吳廷祚率兵往尚書寨,驅蕃族歸本部。
§乙未,左拾遺、知制誥河中高錫上言︰「近廷臣承詔各舉所知,或有因行賂獲薦者。請自今許近親、奴婢、鄰里告訴,加以重賞。」又請注授法官及職官,各宐問書法十條,以代試判。皆施行之。
§九月,丙辰朔,以昭憲太后之兄杜審瓊爲左龍武大將軍,其弟審璧爲左神武大將軍,審進爲左武衞大將軍,竝致仕,賜第京師。
§詔︰「及第舉人不得呼知舉官爲恩門、師門及自稱門生。」
§戊午,天平節度使、侍衞馬步軍都指揮使、同平章事石守信表解軍職,許之,特加爵邑。
§庚午,吐蕃尚巴約獻伏羌縣地。
§壬申,修武成王廟。
§癸酉,以百官次對章奏下尚書省,集丞、郎以上及御史中丞、兩省五品以上參詳,其有裨政治者以聞。
§丙子,禁民伐桑棗爲薪。又詔黃、汴河兩岸,每歲委所在長吏課民多栽榆柳,以防河決。
§癸未,復置書判拔萃科。〈【攷異】《宋史‧太祖紀》于八月乙未,卽書舉此科。今從《長編》。葢乙未始令有司條奏,而施行固在癸未也。〉
§甲申,武平節度使兼中書令周行逢疾革,召將吏屬其子𠈃權曰︰「衡州刺史張文表,與吾同起隴畞,以不得行軍司馬,志常怏怏,吾死,必爲亂,當令楊師璠討之。」行逢薨,𠈃權領軍務,時年十一。〈【攷異】《九國志》,𠈃權以九月襲位。《十國紀年》亦繫之九月。而《太祖實錄》乃于十月乙未書行逢卒,葢以奏到之日書也。今從《紀年》、《九國志》。李燾《長𦄒》言︰行逢崇信釋氏,廣度僧尼,齋讖不輟,每見僧,無老少,輒拜之,捧具執拂,親爲湔洗。因謂左右曰︰「吾殺人多矣,不假佛力,何以免其冤乎?」案︰《五代》、《宋史》、《十國春秋》諸書,俱不言行逢佞佛,惟云𠈃權大會齋僧,見被緇之輩,雖三尺童子,必搶地伏拜。今不取李氏之說。〉
§是月,遼主如黑山、赤山射鹿。
§冬,十月,丙戌,幸造船務觀習水戰。
§戊子,以棣州團練使何繼筠爲關南兵馬都監。
§癸巳,班《循資格》及《長定格》、《編敕格》各一卷。
§己亥,幸岳臺,命諸軍習騎射。
§廣濟縣令李守中,坐贓,決杖配沙門㠀。
§辛丑,以樞密副使、兵部侍郎趙普爲檢校太𠈃,充樞密使。樞密使不帶正官自普始。
§張文表聞周𠈃權立,怒曰︰「我與行逢俱起微賤,立功名,安能北面事小兒乎!」會𠈃權遣兵更戍永州,路出衡陽,文表遂驅以叛,僞縞素,若將奔喪武陵者。過潭州時,行軍司馬廖𥳑知畱後,素輕文表,不爲之僃。方宴飲,外白文表兵至,𥳑殊不介意,謂四座曰︰「文表至則成擒,何足慮也!」飲笑如故。俄而文表率眾徑入府中,𥳑不能執弓,但箕踞大罵,遂遇害。文表取其印綬,自稱權畱後,具表以聞。𠈃權卽命楊師璠悉眾討文表,告以先人之言,感激泣下。師璠亦泣,顧謂其眾曰︰「汝見郎君乎,未成人而賢若此!」軍士皆奮。𠈃權又乞師荊南,且來求援。文表亦上疏自理。〈【攷異】李燾曰︰據《渤海行年紀》,張文表攻下潭州在當年十月,而《國史‧周𠈃權傳》乃云明年,史葢誤也。案︰《實錄》,十二月甲辰已遣趙璲持詔宣諭文表,豈得卻在明年春始叛?葢明年正月,文表尚處潭州耳。〉
§十一月,癸亥,詔︰「縣令考課,以戶口增減爲黜陟。」
§甲子,大閱於西郊。帝謂近臣曰︰「晉、漢以來,衞士不下數十萬,然可用者極寡。朕頃案籍閱之,去其宂弱,親校其擊刺騎射之蓺,今悉爲精銳矣。」
§南唐遣水部郎中顧彝來貢。〈【攷異】《宋史》在丙寅日。《南唐書》無日。今從《長編》。〉
§刑部尚書薊人𨘢歸讜請老,授戶部尚書,致仕。
§荊南節度使高𠈃勖寢疾,召牙內都指揮使京兆梁延嗣曰︰「我疾將不起,孰可付後事者?」延嗣曰︰「先主舍其子繼沖,以軍府付公,今繼沖長矣。」𠈃勖曰︰「子言是也。」卽以繼沖權判內外軍馬事。甲戌,𠈃勖薨。〈【攷異】《九國志》,𠈃勖卒于明年,非是。《渤海行年紀》云卒于是年十一月二十日,《長編》從之,今取其說。〉
§壬午,始頒歴於南唐。
§十二月,丙戌,左贊善大夫段昭裔坐檢視民田失實,責授海州司法參軍。
§丁亥,以武平節度使副使、權知朗州周𠈃權爲武平節度使。
§舊制,彊盜贓滿十匹者,絞;庚寅,詔改爲錢三千足陌者處死。
§癸巳,詔︰「縣復置尉一員,在主簿下,凡盜賊、鬬訟,先委鎭將者,命令與尉領其事;自萬戶至千戶,各置弓手有差。」五代以來,節度使補署親隨爲鎭將,與縣令抗禮,凡公事專達于州,縣吏失職。至是還統于縣,鎭將所主,不及鄕邨,但郭內而已。從樞密使趙普言也。〈【攷異】《宋史‧太祖紀》︰是月丙戌,詔縣置尉一員,理盜訟;置弓手,視縣戶爲差。當卽此事,而月不同。今從《長編》。〉
§戊戌,蒲、晉、慈、隰、相、衞六州饑,詔所在發廩賑之。
§庚子,班捕盜令︰「給以三限,限各二十日。第一限內獲者,令、尉各減一𨕖;獲踰半者,減兩𨕖。第二限內獲者,各超一資;踰半,超兩資。第三限內獲者,令、尉各加一階;踰半,加兩階。過三限不獲,尉罰一月俸,令半之。尉三罰,令四罰,皆殿一𨕖;三殿,停官。令、尉與賊鬬而盡獲者,竝賜緋,尉除令,仍超兩資,令別加升擢。」
§甲辰,遣中使趙璲等齎詔宣諭潭、朗,聽張文表歸闕,且命荊南發兵助周𠈃權。
§帝以西鄙羌戎屢爲寇,改虢州刺史盧龍姚內斌爲慶州刺史。
§是歲,遷周鄭王於房州。〈【攷異】《宋史》及《東都事略》、《九朝編年》、李燾《長編》皆云建隆三年出居房州,不載月日。惟陳桱《通鑑續編》繫于是年冬十月,王、薛《通鑑》皆因之。王皥《唐餘錄》以爲開寶三年自西宮出,則誤矣。〉
§河北、陝西、京東諸州旱、蝗,悉蠲其租。
§遼國舅帳郎君蕭延之奴海哩,〈舊作「海里」。今改。〉彊陵蘇拉〈舊作「拽剌」。今改。〉圖里〈舊作「禿里」。今改。〉年未及之女,以法無文,加之宮刑,仍付圖里以爲奴。著爲令。
§蜀主命官追督四鎭、十六州逋稅,龍游令四淳上疏諫曰︰「今甲子欲交,陰陽變動,天運人事,合有改㪅。如采厚歛之末議,必亂經國之大倫。」又言︰「四海財貨,盡屬至尊,百姓足則君莫不足。今務奪百姓,專贍六軍,非本計也。」蜀主不能用。淳謂所親曰︰「吾觀僭僞紛紛改制,妃后妻妾,卿相僚佐,何如常稱成都尹,乃無滅族之禍乎!」或勸淳遜詞抑節以取貴仕,淳曰︰「吾安能附狗鼠求進哉?」葢指樞密使王昭遠輩也。
§南漢許彥眞旣殺鍾允章,益恣橫,惡龔澄樞等居己上,頗侵其權,澄樞怒。會有告彥眞與先主李麗妃私通者,澄樞發其事。彥眞懼,與其子謀殺澄樞。澄樞使人告彥眞謀反,下獄,族誅。
§南漢主納李託二女,長爲貴妃,次爲美人,皆有寵。拜託爲內太師,政事必先稟託而後行。
《續資治通鑑》卷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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