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洲集/卷十一
書
[编辑]答洪伯應
[编辑]垂諭太極圖解。精粗本末。俱屬之陰陽。無彼此屬之太極。謂陰陽之精粗本末。理無不在云者。看得甚精。若泛論理氣渾融之妙。則誠無容更評。至於此解。本引圖說釋圖體。故圖說以五行對陰陽。陰陽對太極。而終言渾融之妙。故朱子亦以兩股立說。其言五殊二實則分。而無餘欠則一也。精粗本末〈精本太極。粗末陰陽。〉則分。而無彼此則一也。如是看則豈不均齊而圓暢乎。如盛諭則上下句語意不相倫對。未免踦仄。而且謂二五之精。旣以氣言。又以精爲太極。則上下精字。自相參差云者。亦未知其必然也。夫二五之精。圖說也。精粗本末。解剝說也。當各看地頭。不必相泥。而况古人於理。多下精字乎。竊詳此篇大旨。言有則恐其滯於實。言無則恐其淪於虛。其立言於有無虛實之間。極有精意。讀者當着眼於斯也。盖首節。自無極說起。至動靜變合二五具。則是自無而說歸於有也。第三節。自五行說起。至本無極。則是自有而說歸於無。乃所以反結也。且此節釋妙合圈。而妙合圈。與第一圈同一無極之妙。而第一圈。在陰陽五行之上。妙合圈。在陰陽五行之下。一上一下。自無而有。有而又無。又可見循環無端之至妙矣。區區曩年讀此書時。看得如是。未知果何如耳。
與洪伯應
[编辑]刀圭雜錄。近因一士友。得見其辨證塘說。殆似士師之折獄。而或失之太苛矣。間有按說附見而甚寂寥。以其有先生之稱。疑是梧村之筆而未可知也。峒相竟爾長逝。其晩節殊强人意。且臨絶一疏。尤可見憂國熱血。令人切殄瘁之慟也。賢胤如期來會。顧此年來。索居寡助。自得此君。每對商文字。有起發意思處。衰朽之幸。而從知合下門庭鍛鍊得不尋常也。
答洪伯應
[编辑]有人於此。父喪踰月而母死。將同日而葬。葬先輕而後重。虞先重而後輕。已有經據。而父喪則三月。母喪踰月。踰月而葬者。當待三月卒哭而祔。三月而葬者。卽當卒哭而祔。無待後事。然卒哭先行。而祔則固無早晩。待母卒哭。同日而先後擧兩祔。未知如何。
父之卒哭旣先行。則祔亦當隨而先行。恐不可遲待母卒哭後也。盖祔殷周異禮。孔子雖有善殷之訓。後世率用周祔。而或有故差退。則始用殷祔。今無他端。而只爲與母同日並擧。而退父之祔於無時。豈不未安乎。
答洪伯應
[编辑]近思疑義。向因子岡叩問。有所往復。今見詢矣。彼此書牘。玆並呈覽。而要之岡說。於文理爲順。故已捨己見而從之矣。至於語類說。尋常疑之。亦有說及於此。去岡書中覽詳剖示爲幸。且此段所引德不孤必有鄰。程子只是借用以德孤爲心不安樂之由。以有鄰爲德盛不孤之義也。葉註以涵養未充。義理單薄釋德孤。以德盛釋不孤者。信得之。盖不孤則便是有鄰。有鄰非謂氣類。而言德義充足。如居之有鄰也。盛諭欲引論語註及易象。以廣其旨者。義理則非不善矣。但推說太濶。於程子立言本意。恐終不切。更詳如何。
答洪伯應
[编辑]阻積矣。月初所惠手帖。庋諸牀頭。時時披玩。以遣滯思。而第緣自去晦。痰注脇間。呼吸運動。俱覺牽痛。屛廢筆硯。久稽報謝。悵恨之極。不啻如物在喉間已。秋生。晩潦殿暑。此時侍餘味道增毖。向書見詢以理妙禮藪。溢幅盈紙。可想探索程度。不以蒸鑠而間斷。豈勝欽歎。正蒙參兩篇第一節所謂地所以兩。分剛柔男女而效之法也。天所以參。一太極兩儀。而象之性也者。主法象而言也。第二節所謂一物兩體氣也。一故神。兩故化。此天之所以參也者。主神化而言也。兩節雖相連次於上下。各有所主。則不必相泥看也。且一故神。自註兩在故不測。此明兩爲一之用也。兩故化。自註推行於一。此明一爲兩之體也。盖交說而互盡其義矣。易繫陰陽不測。亦是言其用。故本義只取兩在故不測一句爲釋者。其以此歟。至於中庸。其爲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此專爲發明誠之義也。太極圖說。陽變陰合。生水火木金土。此只爲釋圖體五行圈也。不可於此假借相泥說。未知如何。如未當於盛見。還以見敎。
答洪伯應
[编辑]投示祝文。於淵翁盛德。可謂盡情發揮。而筆亦副之。殊用欽歎。但句數太多。反晦體裁。且斯翁之高情遐韻。人莫不誦之。至晩年成德。實在於篤信朱子。繼往開後。有功斯文。人尠克知之。苟欲贊述斯翁。要須畧於彼而詳於此。恐合微顯闡幽之義。故就原本。妄以此意刪削許多句。猥甚矣。未知盛見以爲如何。
答洪伯應
[编辑]見詢庶子爲嫡外黨服不服。一視君母之在不在。則雖有三四嫡母。似應服見在之黨。而不以曾已服先嫡母黨已之也。通典有繼嫡母黨服議。必論及此。而鄙藏無通典。不得考閱。檢見而錄示之爲幸。庶子於嫡母黨。雖從服。此以敍戚入廟。恐推之太過。敖氏繼公曰。庶子從君母而服。惟止於此。〈指昆弟。〉不及其昆弟之子與從母昆弟。異於同母也。若爲父後則服之。盖與爲人後者同。此言有理。以此究之。庶子承嫡者。於嫡母黨。可敍戚展廟。只服徒從者不可矣。未知如何。
答洪伯應
[编辑]專意存養之諭。可驗近日進修節度。吾輩所以有志無成者。摠坐無此一段工夫。承來令人發深省也。見詢語類句心。似是劬字之省畫。古書多有此例矣。濂翁之不見安石。若是見其自信不虛受而然。則一之可也。至三則無已過乎。抑別有所以耶。未可知也處。衰末接人。最難得中。以邵翁之待惇,恕爲師法。或寡悔。而此亦有不可盡然者矣。去晦委訪子岡於江僑。一宿而歸。見其處約。已成䂓度。有隨遇而安底氣味。可喜可喜。
答洪伯應
[编辑]練服諸家說。幾致聚訟。苦難折衷。而服問曰。三年之喪。旣練矣。有期之喪。旣葬矣。服其功衰。雜記又有三年之喪。雖功衰不吊。有父母之喪尙功衰之文。而註云功衰旣練之服。然則疏說正服不變。是何謂也。疏家見練練衣黃裏縓緣之文。而認以秖練中衣故云爾耶。功衰不容不遵。則正服不容不變。變則練矣。以故所受大功七升布。已自鍛治也。吾東麻縷升數。靡所定準。則所謂七升布。亦不鍛治。當更麤沾。用存練意已矣。未知如何。
練服竊嘗疑之而不能决也。盖小祥之稱練。以其練也。而重實在於正服。若練冠與中衣。而不練正服。則惡在其練之義乎。且練冠而不練服。則冠衣不相稱。亦何所據。斯禮之致此紛綸。由於疏家正服不可變之文。而變字旣非練字。則又何足爲不練之的證耶。况其下卽接以中衣非正服。但承衰而已。故小祥而爲之黃袷裏。則所謂正服不變。莫或指負版辟領衰之不變。而惟中衣有黃裏縓緣之變。故牽連而爲說歟。至若正服之練。則經文章首一練字已總之。不待更說而自明。故只擧中衣而立文耶。俱未可知也。然家禮陳練服無不練之文。是朱子不取疏說也。備要則雖先言不練衣裳。其下又引橫渠說。沙溪亦兩可之也。反復於此。可以知所取舍矣。
斬衰練變。旣用功衰。則當去負版辟領衰。壹遵大功之制。非直布升同而已。但不可視功衰爲緝邊。斬衰三年。名義已定。不可移易故耳。庾蔚之所謂斬疏之名。本於始服。不可終其日月不變者。恐難從也。一掃諸說。當以巍巖所云非謂緝邊亦如之者爲正。可免期斬之譏。未知如何。
斬衰練服緝邊。經無其據。而鹿門力主。盖衣裳之緝不緝。乃齊斬大分。哀雖殺而向輕大分。豈可紊乎。所謂功衰者。卽指其布縷升數已矣。至如去負版辟衰。是家禮參酌定制者。非可以此爲緝邊之證也。然則恐當以巍巖不緝之說爲正矣。
小心畏忌不惰其身八字。士虞禮。用自祔祭祝。而家禮始用於小祥者何義。小祥祝夙興夜處小心畏忌不惰其身不寧十四字。士虞本文。恐有錯誤。家禮添哀慕二字。則與上句不惰其身。文不屬而意不承。遵陶庵,近齋兩賢說。去小心以下八字。則文從意順。未知如何。
小祥祝。便覽釐正得好。遵而用之。恐好矣。
答洪伯應
[编辑]喪中身死者之衰絰。置諸靈床之側。待到服盡之月而去之者。盖象生而不忍卽去也。然若欲於練祥時。奠告變除。一準生人之爲。如沙溪說。則恐推之太過矣。且旣虞而神之。則象生之禮。止於葬前。葬後雖有几筵之設朝夕之饋。揆以禮意。凡所以象生者。豈可盡倣於初喪乎。愚見本自如此。今承盛諭。殊幸其有契也。
答洪伯應
[编辑]改葬祖遣之論。發自庾蔚之。而戴德則云無遣奠之禮。開元則有遣而無祖。丘儀雖不名遣奠。告辭純用遣儀。不識當何從。或謂祖奠卽死者始行之義。遣奠乃孝子哀親之離家者。皆非可施於改葬者。依家禮註溫公柩自他歸之說。但設朝奠而行。斯言恐爲得禮之正。若不行遣奠。則只用撤奠告辭而已。未知如何。
祖遣奠。始喪之禮。非可施於改葬者。丘儀所出告辭。尋常疑之。依家禮但設朝奠而行。恐合禮意。
改葬受服之節。羣說紛糾。未定于一。而愚則嘗以潛冶說見柩而哭。奉柩就殯而後服緦。爲有層節。可遵也。今也則斬衰在躬。服斬而莅事。內殯成後。脫斬服緦。受服訖還衰。卽偕喪常持重服之義也。饋奠則各服其服。隨靷則當持重服。妣位贈玄纁時。當脫衰服緦。而尤翁所謂頃刻間旋脫旋服於蒼黃之際。豈成擧措云者。恐當從。未知如何。
改葬受服之說。雖有尤翁說。區區亦嘗以潛冶見柩而哭。奉柩就殯後服緦之說。爲可據也。重喪在躬。受服與持服之節。來示恐俱得之。贈玄纁時。脫衰服緦。尤翁雖謂頃刻間旋脫旋服。不成擧措。如有容旋。可以各服其服。則豈容乃爾耶。
事畢告廟服色。當援祔祭時服衰入廟之例。以緦服行禮。恐無壓尊之嫌。未知如何。
事畢告廟服色。援祔祭時服衰入廟。以緦服行禮。盛示得之。
旣葬而未及告廟之前。先忌行廢何居。三虞後忌祭畧設。固有尤庵說可證。而事畢而未及告廟。則便是未虞。亦不妨倣已葬之例。殺禮而行之耶。
改葬事畢。而未及告廟。視始喪則雖便是未虞。改葬告廟。與始喪虞祭。輕重不啻懸殊。而况事畢卽告。初非曠日之事。享先之節。恐不可援。始喪未虞之文。而遽議停。且殺禮也。但祭莫重於齊戒。而哀遑奔走之餘。無以致齊。則其勢不得不殺禮耶。然未見先輩之論則係是臆說。何敢質言哉。
答洪伯應
[编辑]見詢。妻殺夫。其子處義。子無讐母之義。則旣不可手刃其母。又不可自告于官。只當殺身以殉父。則母可以自伏於法矣。此乃人倫之大變。恐不可。只以自廢自靖。爲究竟法也。至若繼母之殺其父者。其子旣無生育之恩。而禮所云繼母如母。以其配父也。在父妻道已絶。則在子母道亦絶矣。漢訪年殺殺父之繼母。盛諭之。以訪年爲可者。恐似得之。然此係人倫之至變。亦有不可容易立說。未知如何。
答洪伯應
[编辑]見詢。合葬三年內。墓祭墟墓之禮。與几筵差殊。欲遵近齋說。同卓合設。愚於近齋說。曾所蓄疑。而不敢信及矣。盖新舊合設。則礙掣非一端。若所謂墟墓異禮。實指小小節目。可以遷就者。而言祀典之重。則豈可以廟墓而異禮乎。且喪中祭先。單獻無祝。便成禮家律令而不可違也。如非並有喪。而考妣先後亡。則合設終有說不去。若妣亡在先。考亡在後。以卑從尊。薦以三獻。勢似便順。然三年外單獻。雖畧吉祭也。三年內三獻。雖盛喪祭也。若必欲合之。則恐難免吉凶相錯之嫌也。若考亡在先。妣亡在後。以重壓輕。薦以單獻。則三年之祭。無端殺禮。禮所不言。若以尊從卑。薦以三獻。則諸尊位單薦之時。尤豈不未安乎。且使妣喪中合享。則將以妣服齊衰。臨考祭耶。抑脫衰改服而承祭乎。俱甚崎嶇矣。至於改題前稱妣。到不得已處。始可用之。不然則不可不存難重之意。今於未改題。未合櫝之前。牽連列書於一祝之內。而薦獻如禮。不亦輕遽乎。鄙見自來如此。故年前被人叩問。答以考先亡妣後亡。則先以單獻祭考。次以三獻祭妣。妣先亡考後亡。則先以三獻祭考。次以單獻祭妣。一以重輕爲先後。未知盛意如何。幸有以復敎之也。
答洪伯應
[编辑]古禮卒哭而祔。祔而主復于寢者。爲其朝夕哭與朔月奠也。鄭註。雖云卒哭。不復饋食於下室。然國語有日祭之禮。所謂日祭。非可施於廟中者。則是爲几筵朝夕之饋也。大祥停饋。而主仍在寢者。恐無義。高氏云几筵至大祥而撤。豈可復俟禫畢。乃始祔乎。大祥撤靈之後則祔于廟。不忍一日無所歸也。斯言恐得禮意。任鹿門及家禮集考。力主祫後入廟之論。而其所證春秋諸說。皆公朝禮也。公朝則祔與遷。不可作兩項事。故喪畢吉禘而祔宜也。大夫士則祔與遷。當爲兩項事。祥而祔廟。祫而遞遷。各有其義。不可易也。爲斯論者。以家禮之未成書。而認祥祔爲未决之案。然朱子答李繼善書。有云旣祥而撤几筵。其主且當祔于祖。俟祫畢遷。恐爲定論。惟是之遵。庶或寡過。願服明敎。
祫後入廟一節。任鹿門力主。已成禮家一訟矣。竊謂祔之義。至爲精微。凡人之死也。魄歸陰土。神返室堂。而不可以無所屬矣。然則何如而可。必也上屬乎祖考。昭穆之次。乃有所依歸也。於是虞而安之。則告以祫事。卒哭而將神之。則制祔而合享之。祥而罷日祭。則入祔祖龕。且待吉祫。行迭遷之事。而始隮正龕。其以新合舊之際。用意宛轉。委曲有漸。神理幽妙。有不可度思。夫如是然後。可以無憾也。斯禮也惡可以無經據而少之哉。况朱子答李繼善書。先擧橫渠說。許以似得禮。末乃以且當祔于祖。俟祫畢遷决之。反復乎此。則朱子之許橫渠而不從。必有斟酌損益之精義。盖如孔子之善殷而從周也。沙溪非不知有左氏之傳張子之說。而必主此書者。可謂深得朱子之意。故後來諸賢。遵守而莫之敢違者。豈無以也。鹿門之必欲引左張而一掃家禮備要。輕犯手勢於大節目者。徒見其泥古而半上落下。未知使知者觀之。以爲如何也。且家禮集考。主鹿門說。而以且祔祖之且字。可見其非確也。然則似得禮之似字。獨爲確耶。禮以謙退爲主。故前哲論禮。亦主乎謙。雖知之徹。未嘗言之確也。此等處當觀大義爲去取。若徒屑屑於字句。鮮不失之矣。
答洪伯應
[编辑]示諭夷齊諫伐事。淵翁以爲七聖皆迷。摠輸荊公一隻眼。竊嘗疑其太快而不敢信也。介甫之以二老同其去就。一筆斷之。掩翳其綱常大義。吁亦妄矣。可斥而不足述也。今見子岡之論。似主淵翁。而其書所云以孟子誅一夫紂之訓觀之。則假使夷齊不叩馬而諫。亦何損於求仁得仁乎。聖人之許二子以仁者。多在於遜國。而不專爲諫伐一事者。恐有未及細勘也。盖孟子此言。因齊王之問。主武王行權一邊說。以此攙論於夷齊之守經。已失地頭。且遜國義甚高。然泰伯以夷齊諫伐之心而遜國。故以至德稱焉。夷齊之遜國。不過是重父命。其義差小。後世亦有能之者。若無諫伐一事。豈足遽許以得仁。而試觀其下。卽以又何怨乎一句繼之。則可知其爲守節餓死而發。特其辭微耳。若高論所謂紂存則避世。紂亡則盡節者。見得直截。說得明白。不立惡人之朝。非其君不事之淸聖心事。深有所闡。可勝欽歎。淵翁又以論孟書中無一言諫伐事。爲一大證。而弟家先集中有伯夷論。論此者幸取覽如何。
答洪伯應
[编辑]上墓之哭。南軒,松江行之。雖知其過於禮。顧此親山俱遠。許久曠省。一年往來。不過一再。始到展瞻。終之辭歸。不覺怵然。觸感于中。自不容不哭。中間留侍日子。只依家廟晨謁例。無哭而拜。此乃率情而行。非謂中禮。可與人共之也。承詢不敢不告耳。
答洪伯應
[编辑]並有喪者。前喪禫日。服其除服而後。反喪服。以示前喪有終者禮也。國慽中私喪禫變。似當援用斯禮。暫時服吉。且檢禮輯。則厚齋以爲婚時旣許借吉。則霎時着吉。以示喪禮之有終云云。
示諭並有喪者。前喪禫日。服其除服而後。反服喪服。以示前喪之有終。固禮也。然此以並持私喪。不如是。無以示變者而言也。若國恤私喪。本非可以混並爲禮者。豈可援此爲說耶。盖國恤方喪。而一國之所共也。國恤中有私喪者。燕居持喪服。無私喪者。燕居白笠白袍而已。白笠白袍。便是平時平人之常服。則比喪服。雖謂之吉服可也。然則國恤中禫變以白笠稍細白袍承祭。祭訖。服麤布直領。亦足以示變。何須黲色而爲恔耶。至若厚齋以婚姻借吉爲禫吉借吉之證者。竊恐其未然也。婚姻借吉。是禮也。非借吉。無以爲禮。且朝家有借吉之令式。禫吉服色。不過自凶變吉之節拍。雖不借吉。足以遷就變除。而自不失禮意。况無借吉之令式。而爲除私喪。忽着黲布笠帶及華鮮之服於擧世縞素之時。未知其如何也。大抵借吉。除非不得已。不可爲也。國恤中私喪變除之借吉。終未知其爲不得已。故近日士友之以此禮爲問者。多不敢以借吉爲是矣。
與洪伯應
[编辑]今番國慽後儀曹戒令。只擧公家大中小祀。公除後行之如常。而私祭行廢。初不槩及。新禮判出後。有戒令之追出者。私家大小祭。亦許公除後行之如常云。曾記惠慶宮喪事。私祭皆於卒哭後許行。均是小喪。而乃如是斑駁。實未知其故也。然在下之道。一從戒令。爲寡過之道。而朝士受衰之人。係是期制。準以私家期服。葬前不得擧盛祭。則終有不恔於心者。故竊欲折衷於此。葬禮前忌墓祭。欲殺禮行之。盛示又如此。深幸愚見之不悖也。至於練祥。則卽喪祭也。戒令旣許行。而又不可以殺禮行之。退以卒哭後。實有徑情自擅之嫌。於公除後。依戒令行之。恐爲得宜。未知如何。
答洪伯應
[编辑]向來疎雨拍籬。歸驂莫挽。久猶悵結。昨者過禠寵牘。拜審日間道體增相。慰沃良深。弟間添寒疾。廢櫛落席。從游諸君。朝晝剩見其宛轉呻吟之狀。而無一語及於文字。殊負遠來之意。悶然如添一病。奈何。投示宋櫟泉辛巳書本。其至誠憂愛。惻怛懇到。看來令人隕涕。當與晦翁過宮封事並傳。而惜乎見漏於原集也。見詢師服。曾未深究。今因來示而思之。師服雖不見於周公制作。欒共子生三事一之言。非共子之刱說也。必有古訓之所受來。而致喪方喪心喪。又出於禮記。朱子載之於小學之書。則此爲師服之斷例矣。師生大義也。義之所在。恩亦隨之。然若以情之淺深爲輕重。則恐非所以主大義也。至若程子所謂師不立服。服不可立也。當以情之厚薄事之大小處之者。所指廣。凡童蒙之師。家塾鄕學句讀之師。摠擧而不遺。觀於事之大小四字。可知其非專爲傳道授業之師而說也。然則傳道授業之師。始可與於生三事一之師。孔門諸子於夫子。豈無情誼之淺深。而三年之外。治任而歸。則其門人之喪夫子以三年。可推而知也。然師服旣不列於五服。孔門諸子之服夫子。又無傳焉。如黃勉齋,王魯齋,金仁山師服。最可倣用。而是皆依據於吊服加麻之制。則雖少有同異。何須論其得失。惟在後人擇取之如何耳。然吊麻本非正服。而乃無服者臨喪之權制也。毋論師與友。俱是服紀之外。故以此爲度。則當葬訖而除。不可拖長。除麻之外。以心喪從事。而心旣有哀慽。則食旨自不甘。聞樂自不樂。又何資於外面。吊麻而爲之喪乎。鄙見如此。未知如何。還以見敎。深所望也。不宣。
答洪伯應
[编辑]本生親喪服。喪服傳只云爲人後者。爲所生父母不杖期。至程子始有伯叔父母之稱。盖欲壓屈而避貳統之嫌也。然若以此而居喪諸節。動準伯叔父母之服而裁抑。則恐非人情之所安。苟無傷於貳統之嫌。伸情盡禮於其中。是亦天理之不容已者。以持衰一事言之。衰所以表哀。本非但爲臨喪莅祭設也。以此入廟。以此侍親之側。則誠有礙於壓屈。若其燕居私室接賓之時。雖非喪側。何所壓。而奪情而脫衰乎。然此乃臆見無稽。何敢質言。而盛諭平凉子深衣受吊。近俗多通行。以此從事。可爲寡過之道矣。至於廟墓祭。本生葬前。當畧設。使人代之。恐不可躬將。况令胤非尸祀之身乎。盖祭主齊潔。葬前假使身雖澡潔。巨創在心。心安得致戒乎。且祭最忌吉凶相錯。以未葬前喪身預祭。非所以致嚴也。竊恐盛意只看得壓屈重。未暇致詳於曲折而有是諭耶。
答洪伯應
[编辑]偶思三洲所云理之名本因事物而立。斯言也。非世儒隔面摸象之比。而若是者。卽似從氣推理。理爲氣本之義。莫無爲拘乎。三洲又云理雖非有一箇物事立於氣外。亦不可直以氣爲理。俾後人精思。以免承襲。而終不能洞然看得。孤負斯翁大矣。竊謂亭亭當當。直上直下。無聲臭無能名。而自然爲萬物之主者。存乎氣先。氣之所以生也。然則理爲氣母。氣爲理子。理寓於氣。如母之依子。母之立名。雖因子而云爾。子之未生。自有爲母之理。何待子生而後名乎。若云理因事物而名。則有似氣爲主而理爲賓。如整菴之混理氣爲一物者。安知不藉口於斯言乎。雜識中合世言理氣二物以下四條而理會。其義可該。願更承敎。
見諭農巖理氣說。無或近於羅整菴者。恐以雜識諸條而云然。愚亦嘗看此而有是疑。爲之潛心細繹。則盖自世言理氣二物者以下凡四條。相聯次於上下。而語約而旨蘊。驟看果難領要。合看而尋其歸趣。則立言之意。庶乎隱約可見矣。盖農翁悶世儒之認理氣爲二物而失之。上一條備言其弊。第二條旣曰無形。卽承上條理無形。若曰有物。卽承上條眞有一物。以無形有物對言而設難也。第三條理之名本因事物而立。此承上條何以有理之名。言理不可以離物獨立。屢更端而反復。末乃結之曰。非眞有一箇物事在氣外。可標指也。則理與氣幾成一物也。於是於第四條。又反其意。以爲理雖非一箇物事立於氣外。亦不可直以氣爲理。其不可以此而因謂一物之意。始躍如也。然引而不發。欲使人不從口耳。體認精思得之。其旨微矣。大抵理氣元非二物。二物之中。自有主宰綱紀于此氣者。卽所謂卽氣。非氣無形有爲之妙也。夫子始發之於易繫。其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觀其立言先後。則太極非外於兩儀。而必先指出一箇極至底道理見在上面。非謂太極與兩儀分爲二物。以此生彼也。太極自然有動靜底道理。故能一動一靜。生陰生陽。旣生之後。又各具其極至底道理而莫之或遺。氣之充滿天地。而動盪奔湊。紛紜錯糅。雖千變萬化。不失其軌則者。孰使之然哉。若有綱紀乎這氣。而亦無形迹可尋。此乃此理之妙耳。若子思之論性道。孟子之論性善。雖不曰理曰氣。莫非發明此義。豈無所受也乎。自孟子歿後千有餘年。無人識有此理。高明者各循其有見於氣。建立宗旨。喙喙爭鳴。於是異言充塞。聖路榛蕪。及至洛閩諸賢。剔出理字。極力發揮。要見此本然之妙自在上面。有不可易。所以爲氣之準則也。盖推極原頭。則理氣畢竟是一物。卽朱子之所洞見。而整菴不解混闢之義。反謂朱子平生認理氣爲二物。是看朱子不出也。今玆四條立論。反復折轉。直契於朱子本旨。不但斥世儒之失。亦可以矯整菴之偏也。
答李子岡鳳秀
[编辑]向諭語類便不翻了天地一句。翻是變化之意。若無太極。只是不變化之天地。安得有許多生物云云。驟看雖似可喜。細以朱子立言之旨推之。恐未爲得之矣。竊想此一段。只欲發明太極之爲樞紐根柢也。其意盖謂上天下地。萬物化育。莫非氣之爲。而自有正定不易之體。貫乎其中。動靜闔闢。升降變化。而不失其常者無他。卽太極爲之宰也。苟無是則豈不飜覆了天地耶。故愚嘗於此不字上。帶豈不意看。如詩之有周不顯之不矣。且飜字之爲飜覆。乃是正訓。今若看以變化之意。則就使說時得好。終涉刱新。幸更思見敎焉。朋友講討。雖不可遽自標致。亦不宜過爲謙退而讓與別人也。雅意云何。
答李子岡
[编辑]此段句語簡短。驟看猝難領會其指趣。然以上段若無此理。便亦無天地之語推之。此段所謂飜了。可作飜覆義看。翻只是無之異稱也。易曰。天地之道。貞觀者也。其曰無天地。曰翻了天地。皆從貞觀而言。非爲變化設也。盖變化生育。便是氣之能。而雖不外於此理之範圍。苟欲求其全體。則就其中認取定而有常。眞而无妄。雖萬變千化。而無往而不自如者。卽所謂理。而所以直上直下。撑拄兩間。不翻不壞也。從上聖賢。苦苦發揮此理者。要之不出於此箇意思。而實有精義矣。如鹿門諸賢。不能承當此意。未有以揀別出來。每每主氣說理。竟未免淪於一偏。若看得變化重。愚恐其倚於主氣也。且高明以不飜了三字。在於天地之上。爲不可作翻覆之證者。亦恐其未必然也。盖之底了等字。雖俱是語辭。微有不同。就如盛見。必也下之底字於其間爲得。至若了字。則於上於下。皆可活絡說去矣。未知如何。
答李子岡
[编辑]向來辱敎。汔玆玩慰。况屬意鄭重。尤何可忘也。歲色駸駸。寒威凜厲。卽惟靜履加毖。三餘盛課。未知在於何書。書中不相槩示。殊以爲欝也。煕常窮居如昨。而宿痾頻添。床頭殘編。不能趲看。惟於早晩。把玩誦念。雖無新知之起。意思較舊。似覺眞切。多少聖賢敎詔後世之片片赤心。不啻參倚現前。而奈此無毫分承當。孤負乃爾。秖自戍然悚惕耳。前書所論太極一段。初非有實見得。只是一時揣摩之言。不足見採。乃蒙過加稱予。不覺慚赧。但盛諭所謂倘無太極則直曰無天地。如上文云云。似猶有未釋然者。盖理與太極雖一也。名言少異。上段從理言。而理字泛稱。故下無字已足。下段從太極言。而太極樞紐之稱。故下飜字爲襯。今夫門扇衣領。苟無樞紐。則豈不飜了乃爾。各隨本文。如是看破。又何足爲疑也。仍念幼從父兄之訓。粗聞爲學路逕。而悠泛因循。滚到于今。回顧其中。實無端的可據爲田地。雖有零碎知見。都無湊泊。使用不着。益知孟子求放心一章。爲吾家學問昏衢指南。恨不早早從事斯語。而居然年衰疾痼。志力不强。奈何奈何。如高明蚤志此事。發軔正路。此心之傾嚮久矣。而晩始合並。令儀令姿。目擊心醉。第竊覸根基本領處。或少欠此一段工夫。若與愚所自憂者相類也。切願視以爲戒。先就此心操舍之際。密察默認。勉勉循循。涵養旣熟。本原深厚。讀書窮理。庶幾其有據依矣。愛助之切。聊獻折肱之言。譬如同病之人。晩得良劑。無及於自己膏肓。而欲人之先試之也。令從姪鍾愚來留十數日。畧授鄒書課讀。看渠天眞不剝。不類芬華家子弟。跡其資地。儘是可敎之孺子。須於爐韛中鍛鍊過。俾豫知爲善一路如何。不宣。
與李子岡
[编辑]客冬還山時。左右來別。語及於胄筵之疎畧。勸令於日後辭疏。一番附陳腔血。以畢世臣之義。而其時以有言事之嫌。雖未得言下卽唯。亦未嘗不往來在心。近又復縻臺銜。早晩必有召旨。不得不從縣道控辭。而自閒居以來。憂愛一念。長懸於銅闈鶴禁之間。會搆辭本之際。不覺勃勃出來。遂牽連及之。方今悠悠萬事。莫有急於輔養儲嗣。而顧瞻有位。曾無一人以此存心者。倘使愚之此言。少分喚醒於秉成之地。有所却顧胥勉。則雖冒身不出而言出之譏。固所甘受。而然亦何可幾也。見今襟期所屬。可同此憂者。非足下而誰耶。試以草本塵覽。點化其疵纇以惠爲幸也。
答李子岡
[编辑]窮陰閉戶。萬慮俱灰。惟有一段活意。每紆於朋遊之地。而落落乃如許。輒爲之嚮風慨念。匪意寵帖遠墜。懇懇乎其盈幅溢牘。披玩在手。如獲百朋。况諦隆沍。政履毖勝。莅民之餘。綽有看書之趣。滋愜願聞也。吾輩平日讀書。及事到手頭。無毫分承用。終未見理事一致之妙。所以爲嗤點於武人俗吏也。如座下合下䂓模。輪翼兩足。於一小縣何有。所勉惟繼之以無倦而已矣。然顧吾儒治法。要當以興學校爲先務之急。而見今爲守令監司者。無一人着眼於此。只將催科上納之善了不善了爲臧否。率皆視民如貨泉。刮膏浚血。無所不至。噫。古之設官分職。莫非所以敎養斯民。今也則不然。旣不能敎不能養。又從以糜爛之。環八路三百六十之員。皆厲民之官也。民風安得不日趨於惡。國勢安得不日阽於危耶。年來棲遯田野。益驗其然。中夜無眠。撫枕太息也。義城雖小。猶可以觀其兆。行須勿以奇恠二字遣之。少試新民之手如何。新民亦無他術。朱夫子於曾傳章句。開示極精切。盖所謂振起自新之民者。實爲新民入頭節度。要先密訪境內質良有志之士。爲之倡。則孚應之效。庶見置郵之速也。竊想高明下車日久。必有理會及此者。奚待愚言。而愛助之至。臨紙綿縷耳。拙狀當寒頻呻。衰相日催。重以病弟遭慽以後。一倍凜凜。寤寐熏灼。百事不入心。雖或時以文字遮眼。都屬汗漫。不足遠聞也。千萬惟冀歲寒加愛。不宣。
答李子岡
[编辑]向日蓮西邂逅。尙恨卒卒有未究。繼承手帖之辱。慰倒可知。太極說。曩被伯應叩問。猥與之反復。而有不能自信。擧以奉質於面對時也。有此剖析見敎。乃蒙印可。何感如之。盖五殊二實。二五之分而無餘欠則無二也。精粗本末。理氣之分而無彼此則無間也。無二無間。卽釋圖說一陰陽一太極之一字。而乃所以明其渾融之妙也。且夫全言氣。則氣自有精粗本末。氣與理對言。則理爲精爲本。氣爲粗爲末。熊氏之以精本屬太極。粗末屬陰陽者。實得朱子兩下對說之旨。至於栗谷所謂一理通於無精無粗之語。恐非論此段文義。泛言理氣泯合之妙。自爲一義。沙溪之引栗翁此說而斥熊氏者。誠有所不敢知矣。第詳盛諭。辭理明暢可喜。但字句之間。或不無一二可更商者。而此係細小得失。留俟面究。亦何晩耶。餘眩作不宣。
答李子岡
[编辑]江干歲暮。風雪浩渺。此時愈勞戀想。忽被損帖。承劇沍靜中味道珍嗇。區區欣豁。可敵披對。煕常宿痾當寒頻苦。屬又添毒感。落席呻囈。崦嵫頹景。殊可念也。病裏不能尋課。時閱朱子語類。雖有初晩之別記錄之誤。且多閒漫答問。然其好處。皆關繼開而不可廢也。至如學類,訓門人類,論學諸說類。多極眞切懇到。箚人肌膚。又間間記以酬酢之際。容貌辭氣。有若親承謦咳於當日函丈之間。其使人警動激感。却似有勝於書牘處。少日看得。不能知若是之有味也。賢者亦於溫經之餘。試取以細繹。意思計必自列也。歲內中半之會。以今氣力。無計以踐。信乎事敗於固必也。煩致此意於任丈。毋俾虛佇如何。不宣。
與李子岡
[编辑]近日伯應子弟來讀寒泉之編。講討之際有小疑。占此奉叩。剖示爲幸。辨異端章。明道說楊氏爲我疑於仁。墨氏兼愛疑於義。葉氏釋以爲我疑於無欲之仁。兼愛疑於無私之義。看來牽强。有若隨語生解。故遂取考孟子集註引用明道此說。則却換下仁義字。與此不同。朱子嘗曰。程子論楊墨源流。考之有未精。盖指此爲言。而集註係是經書注解。事體重。故不得已換下。近思錄則差輕。而以其爲至論而不可拔。故採入而不改本文。俾讀者參互孟註而知所擇歟。橫渠說釋氏以六根之微。因緣天地。明不能盡。則以天地日月爲幻妄。明不能盡。當作如何解耶。
答李子岡
[编辑]竊意明不能盡之明字。是分明之義。釋氏必要去盡根塵。而根塵何能去盡也。分明知其不能去盡。則乃誣天地日月爲幻妄云也。未知如何。
向質二疑。上條以主客之別看得改與不改之義。盛說甚是。下條明不能盡之明字。愚則嘗欲看以發明。發明而不能盡其究歸。則乃誣天地日月爲幻妄云也。盖釋氏之見。異於吾儒之有物有則。只知其受形於天地而不知有實理。故其弊也至於如此耳。若盛說所謂分明知其不能去盡者。雖似可通。然以明爲明知。以盡爲去盡。莫或近於費力曲解否。且彼之陷溺。由於知不得分明也。苟使知之分明。又何爲乎迷而不返耶。
答李子岡
[编辑]此段上下明字。類是助語。雖無明字。語意自足。故愚亦欲輕輕看。姑以發明之意當之。然其云發明者。亦非索性發明。只是以知字意思活絡說也。今承來諭。以爲彼寂滅爲宗者。安有所發明。而亦豈有盡不盡之可論者。殆其不盡人言而太重看也。大抵六根之本於天地。儒釋無異見。而吾儒則於六根之中。認得直上直下。亘古亘今。恒而无妄之定理。無間於天人也。釋氏則不知有是理。而徒知六根之因緣天地。欲窮究其說。而六根之起滅無常。便與貞觀貞明之道。隔斷不相連續。則遂並誣天地日月爲幻妄也。此釋氏所以有見於氣而無見於理。終歸於滅天常毁人倫。而罪難容於天壤也。且觀乎妄意天性四字。則其昧性命之原。而立私見妄揣度。認氣爲性之病。已先說破。可知矣。惟其昧理也。故卒莫知範圍之用而推不去。其說流遁失中。淪於虛空也。來諭謂天地間有一箇理之不能盡。彼亦知之也。分明彼釋氏恍惚之見。何曾知得彷彿於一箇理耶。固知雅意姑欲貼不盡者說。然理無二本。苟使知此則知此性也。惜乎此言。若非說時之差。恐爲正見之累耳。今此論辨之參差。不但在於明字之未晣。實由於盡字之異見也。橫渠又嘗曰。釋氏不知天命。而以心法起滅天地。以小緣大。以末緣本。其不能窮而謂之幻妄。眞所謂疑氷歟。此段文義。不必他求。以此說參訂。庶可相悅而解矣。若所謂不能窮者。與不能盡不能究。指意同耶否耶。願於此更下一轉語也。
答李子岡
[编辑]曩者令姪袖致手帖。至今披玩無射。間有日矣。動止增迪。賤狀宿痾不與歲俱除。㱡㱡無陽和意思。秖自憐耳。日前使孫兒趍拜床下。盖欲其早識門庭。述陳荀故事。繼此進見之時。近前賜坐。從容以好語誘掖。深所望也。天下事無可爲矣。惟式穀家內後生。俾不失典刑。差可自勉。而此亦有極不易者。殊可歎也。餘怱怱不究。
答李子岡
[编辑]向來一夜話。殿此殘景。而後期又杳杳。分手之際。輒覺悽然。儘乎衰腸易感也。月初。自南洞獲承手帖。蘇慰則深。而因循稽復。居然歲單而寒隆。此時靜中氣味淸迪。玩繹在何書。而有沉潛淵永之趣否。懸懸溯戀。見敎多少。承來愧甚。第惟區區於窮格一事。姿性偶或近之。自少看文字。喜硏索微奧。邂逅之際。或有一二窺測其彷彿。然專乏古人功力。且本原無素養。終未有見脫然處。是以不敢自信。每切就正有道之願。而卒未有遇。則殊欝鬱度年。今則老病將死。而賢者又畏約漂轉。林下相聚講學。恐無其日。此事良足感慨也。囷廩之呈。盖欲納此敗闕。以來鐫誨。開往復講評之路。及其還也。徒侈以奬飾。無一言及於得失。是豈所望於吾友哉。以此反隅。吾輩交際。終欠實心實事。其違於浮慕者不遠矣。惋歎之餘。不覺言之傾倒。庶幾相與知戒於來者。苦情之發。倘荷無迕耶。自餘不宣。
答李子岡
[编辑]東亭解携之後。歲遒而信阻。聚散離合。雖理之常。前面短景。無幾相見。老懷於此。安得不悽黯耶。月初自洪友所。傳到南至後惠書。披審窮陰動止履道貞休。靜裏佔𠌫。定有新趣。滿心欣沃。不啻亞面已也。戚從三冬淹病。落席㱡㱡。而若過數三曛曙。居然作稀年老人。已非始料所及。而回顧平生。當初立心。非不欲辨晣於爲己爲人之分。而終是言過行而華勝實。不知不覺之中。自淪於自欺欺人之科者實多。所以鄕道五十年。了無毫分實得。可以自悅于中者。到今霜降水落。悔且何及哉。然一日在世則自有一日道理。豈容自棄乃爾耶。政欲却掃多少言語文字。抱持一部魯論。游泳其中。又以橫渠張子默養吾誠之訓。爲臨死究竟法。而非但志隨齒退。患不能接續。顧此分外人家文字酬應。今雖謝却。前此不得已受置者。恰贏數十度。旣不得撥遣。則又不免往來心頭而放不下。此亦少日猥有文墨之名而致之。奈何。如賢者志力尙强。不比此漢尸居視蔭。而年來窮居。殆天意玉成。願勿沮退。以時遵晦。而一意擔夯。使斯文一脉。終竟有賴。奚但爲親愛之與榮哉。且指引一事。農翁所云隨分二字。乃不易之理。成己成物。合內外之道也。雖有先後緩急之序。若謂成己盡後始可成物。則豈有如是偏枯底學問耶。縱不立標榜受學徒。須於自治之餘。如有後來之秀可與告語者。亦勿切切於傍人譏訕而隨分誘掖。如今師友道喪之時。使此箇道理不墜於地。安知不爲一線之陽於後日耶。自知臘晦消息不遠。世間萬緣俱虛。而惟憂道一念。自有泯不得者。適因來書而發之。庶幾知照此苦情於紙墨外也。餘不宣。
見詢太虛說。盛論辭理簡鬯。而以流行本體。互看於理氣。愚亦嘗如是看。而猶於許多虛字析之。終欠分曉。今因來諭而更詳之。盖太虛本是發明氣之本體。而理實包於其中。然隨處異指。不可一例看也。如曰氣坱然太虛。曰氣之聚散於太虛。似指天而言。以明氣之本於天也。如曰太虛卽氣。曰虛空卽氣。似指理而言。〈此與程子性卽氣氣卽性語意相脗。〉以明理氣之合一也。如曰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則直以虛爲理而與氣對言〈由太虛有天之名。此天字純以理言。〉也。當隨其立言地頭。審其賓主向背。而看其所指。不可嫌其差互。而捏合遷就爲說。失其本旨也。未知如何。
橫渠太虛。有見於此氣之本體至虛。與理無間。而虛與理俱無形無跡。理尤甚焉。故先從氣推擧虛而包理。所以示人以理非懸空底物事也。濂溪無極。有見於凡盈天地間萬事萬物。若動若靜。皆氣之爲。而莫非當有而有。卽一理自然之妙。故先從理推。以氣配理。所以示人以理雖無形。却爲有形之體也。兩賢立言。雖似差互。其發明理妙。其究則一也。然而橫渠說精密處儘精密。若不善觀。則易以做病。不如濂翁之完粹也。
答李子岡
[编辑]戚從支離在世。奄見長女之夭折。殘忍慘毒。不自堪勝。向蒙垂問。撫存繾綣。哀感之至。間已月更而熱隆。靜中味道超勝。山牕遲日。玩繹在何書。定有妙契之新趣。而無緣款承緖餘恨也。如僕者垂死之年。喪威疾病摧剝之。殘喘凜凜。寄命床簀。無所用心。眞可謂生不如死耳。顧今賢遠言堙。墜緖茫茫。扶接之責。捨座下而奚以哉。每承來書。辭旨悽惋。若有不自得者。何爲其然也。雖所値憂畏窮約。何遽如是。以損吾廣大和平之心體耶。退陶所謂憂中有樂。樂中有憂。儘是斯翁受用之眞諦。而可作吾家之田地。須於此致意而體會。用究久大之業焉。亡女質行甚美。而生而掩翳閨房。歿無遺體寄其典刑。如泡滅于海。舐犢之懷。切悲其泯沒無跡。欲得吾子岡之筆。以闡發幽潛。雖無益於已死之渠。其情則慽矣。幸搆惠以一篇哀誄如何。婦人之行。不可不證之於本家之言。故纔有短誌屬草者。玆謄覽耳。
與權景羲敦仁
[编辑]曩者橫經相對。殊可爲慰。恨相照者淺。無可與久耳。卽惟隆沍。侍學珍毖。歲暮益紆遐想。煕常憂病頹塌。秖自悼歎。左右才質之美實難得。但撓攘未有定志。志不立則日間言行。都無湊泊。終不濟事。程子曰。有志之士。不以天下萬物撓己。須及今牢固其志。不爲氣所勝俗所移。方有田地之可據耳。且固志莫如明理。於聖賢言語。眞見得不我欺。朴實理會。密切體認。不效後世學者尋流逐影之氣味。自然到得古人地位也。歲不我與。美質難恃。甚可懼也。相愛之深。有此傾倒。庶幾默會也。惟冀珍愛進學。不宣。
與權景羲
[编辑]榮掃在何日。未得一見於行前。何悵如之。自左右决科。愛助之切。繼之以憂。不暇爲聖朝得一英材喜也。顧今私意懷襄。世路多歧。竊計左右亦必以榮爲懼也。朱夫子不云乎。功名易得。名節難保。左右自有家學淵源。出處語默。依近法門。且須讀書以培植之。正己以擇所與。庶幾其有所濟也。禍故餘喘。人事都絶。豈容隨人作修慶之辭。而以左右曾有一日問字之故。猥有披露。過庭之際。試以獻覽。如何。
答權景羲
[编辑]舍妹之喪。無夫與子。故還服本服期制。向已經禀。近有大以爲非者。其言曰。禮之所論。卽夫家無一人。只單獨一婦人而死。則父母兄弟服其本服云爾。此則有舅姑主其喪。目下雖無後。勢當立後者。爲兄弟者。何可服本服乎。未知或人此言。有所據耶。又因或說而有愚疑。若於受服之後。服盡之前。夫家立後則甚難處。欲因服則有違於有繼子則降之訓。否則旣受之服。當何以處之耶。
或人之說。未知誰某之論。而似據喪服傳無主者謂其無祭主者之文而言也。然凡論禮。當因文而求意。不泥文而滯意。庶不失制作之本意。大抵姑姊妹女子子適人無主者之服本服朞者。盖出於哀矜其從絶之意。故無祭主云者。卽指夫若子也。非泛指夫家諸親也。故註以無主後釋之。疏又云行路之人。見此無夫復無子而不嫁。猶生哀愍。况姪與兄弟父母。故不忍降之也。且禮妻喪父在。父爲主。祭則夫若子主之。以此觀之。此祭主之文。亦可以夫若子看矣。是以家禮直以無夫與子立文。先輩之論此禮多矣。亦未嘗言舅姑爲主而不服本服者。或人之說。恐只看無祭主之爲夫家都無一人。未能細考也。至若服制。當於喪初。只看其有主無主而已。豈可以將來當立後而前却耶。如使夫家立後於服未盡之時。則禮有持服出嫁女不降而遂之之禮。此足爲旁據。盡其本服月數而除之。豈至大悖乎。
答權景羲
[编辑]僻居荒江。莫省戶外事。日前因過去爛報。始知近日廷臣以自上白笠臨朝。交章匡救。終未蒙開納。私自憂懣。不勝其耿結也。今承多少示諭。甚協鄙衷。大抵心制服縞。禮無所據。雖匹庶。猶不可徑情直行。况今邦禮係是刱有。而無祖宗舊章之可據。則今日之所行。將成一代之制。所關不輕。豈可尋常看過耶。當初下詢之時。自下不能明白對揚。致此舛誤。賤臣亦伊時詢問中人。則其爲惶愧。不後於餘人也。伏讀諫疏批旨。有曰不嫌其屑屑。有此縷縷。苟若考古禮參國制而必得無疑。則予亦不憚於改之矣。大哉王言。其不主先入。惟是是尋之聖意。藹然溢乎辭表。此實不遠復之機。而從前言者。泛以壓屈別嫌爲說。終欠一段語端的道破於聖意所在。來諭所謂落在第二義者。誠得之也。今若有明白剖析於古今制作之本。淵衷當不俟終日而開悟矣。然格君之道。貴在納約自牖。與其張皇駕說。無寧就聖敎而反復之爲約也。諫批若曰三年喪服。大祥而畢。孝子之心。不忍卽吉。故衣冠猶縞素也。非大祥之後尙有未盡之喪也。謹按檀弓曰祥而縞。間傳曰禫而纖。縞是微凶之服。纖是微吉之服。盖祥而几筵雖撤。喪事未畢。必待二十七月之限而喪紀始闋。故雖脫衰絰。服着微凶而猶存門內之哭。不去孤哀之稱。則不可以祥後爲喪畢。縞素爲非喪中服色也。豈可以此遽用於心制之服耶。諫批又曰。國制無論內外喪。成服後公除前視事。則用此服色。竊恐視事不可用衰服。王朝又不用士庶所用俗制方笠。故爲此權宜之制。非有見於經傳者。然用於成服後公除前。則在王朝便是喪中所着。其不可用於服闋後心喪者。尤豈不較然乎。至於黲制。則宋制禫服以黲代纖。而朱子又推喪餘之義用於忌祭。退沙兩先正。又因以爲心喪通行之制。而特我國以墨代黲。然黲與墨。名雖異。色相近。均是倣禫而纖之文。而自有精義於其間。後賢莫之改也。今豈容異議於其間耶。諫批又曰。予若以此服色。出宮門一步地。或用於臨朝時。則廷臣爭之可也。竊恐持制之節。臨朝燕居。不可分而二之。至如古者行三年喪於宮中云者。卽謂後世短喪時。人君或有公除於外。行喪於內也。非可援論於今日矣。且如記所云公子爲其母練冠縓緣者。此公子無論爲後與不爲後。壓於君夫人而不得伸。權爲此制。疏〈曾子問疏。〉云異代之法也。盖周禮則凡庶子無壓於嫡母之禮。惟爲父後者降服緦。是知爲周以前之法也。而其下又云旣葬而除之。則是乃葬前臨喪之服也。援用於葬後心喪之制。不亦舛乎。第念此事不容但已。若或蹉跌。必將重貽後世之譏。未知在朝之賢。期於必爭耶。抑或未然耶。聖敎旣以考古禮參國制。爲究竟法。則有可以仰復者。考諸古禮。則心制之黲。雖不見於經。旣有先賢定論。不可違矣。參以國制。則雖無今日正據。內喪在先。世子心制服色。昭載喪禮補編。足爲旁據而不眩矣。爲今之計。莫如將此兩端。更爲敷陳於前席。豈無回光之照也耶。跧蟄之蹤。豈可與聞末議。而以左右之故。未免破戒動喙。殊非拙分本色。幸勿煩人如何。
答權景羲
[编辑]向來沈某所撰山水軒誌。文出先丈。始見而大駴之。欲爲辨明之擧。而時議方張。凡知先丈者。孰不挽止。而毅然不少撓。竟移書貴宗參判。痛白其爲贋本曰。吾於吾叔。有父師之義。不如是負吾叔也。遂以此疑謗溢世。不勝其譐沓。至謂之受嗾。人皆爲先丈危之。而顧晏如也。夫臨事無論巨細。只看義之所在。不參以利害禍福。有所依違前却。固先丈平生盛節。竊嘗欽服。而此事又有難者。今於撰述之役。不可全沒其實。而况金石文字。將欲徵信於百世者乎。點綴若干句語於篇中。以見其槩。俾後之知德者考焉。未知台意以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