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警編 (四庫全書本)/卷8
自警編 卷八 |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八
宋 趙善璙 撰
政事類
政事
龜山先生語錄云為政要得威嚴使事事齊整甚易失於不寛便不是古人作處孔子言居上不寛吾何以觀之哉又曰寛則得衆若使寛非常道聖人不只如此說了今人只要事事如意故覺見寛政悶人不知權柄在手不是使性氣處何嘗見百姓不畏官人但見官人多虐百姓耳然寛亦須有制始得若百事不管唯務寛大則胥吏舞文弄法不成官府須要權常在己操縱予奪總不由人儘寛不妨伯淳作縣常於坐右書視民如傷四字云某每日常有愧於此觀其用心應是不錯決撻了人
宰相出鎮者多不以吏事為意寇萊公雖有重名所至之處終日遊宴所愛伶人或付與富室輙厚有所得然人皆樂之不以為非也張齊賢儻蕩任情獲劫盜或時縱遣之所至尤不治上聞之皆不以為善唯敏中勤於政事所至著稱上曰大臣出臨四方唯向敏中盡心於民事耳
韓魏公勤于吏職簿書文檄檢察研核莫不躬親左右或曰公位重年耆艾功名如此朝廷賜守鄉郡以養安幸無親小事公曰已憚煩勞吏民當有受弊者且俸禄日萬錢不事事吾何安哉
歐陽文忠公嘗語人曰治民如治病彼富醫之至人家也僕馬鮮明進退有禮為人診脉按醫書述病證口辯如傾聽之可愛然病兒服藥云無效則不如貧醫貧醫無僕馬舉止生踈為人診脉不能對病兒服藥云疾已愈矣則便是良醫凡治人者不問吏材能否設施何如但民稱便即是良吏故公為數郡不見治迹不求聲譽以寛簡不擾為意故所至民便既去民思如州青州南京皆大郡公至三五日間事已十減五六一兩月後官府間如傳舍或問公為政寛簡而事不弛廢者何也曰以縱為寛以略為簡則弛廢而民受其弊也吾之所謂寛者不為苛急所謂簡者不為繁碎耳議者以為知言
張芸叟言初游京師見歐陽文忠公多談吏事疑之且曰學者之見先生莫不以道德文章為欲聞者今先生多教人吏事所未喻也公曰不然吾子皆時才異日臨事當自知之大抵文學止於潤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貶官夷陵彼非人境也方壯年未厭學欲求漢史一觀公私無有也無以遣日因取架閣陳年公案反復觀之見其枉直乖錯不可勝數以無為有以枉為直違法徇情滅親害義無所不有且以夷陵荒逺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矣當時仰天誓心自爾遇事不敢忽也迨今三十餘年出入中外忝塵三事以此自將今日以人望我必為翰墨致身以我自觀亮是當時一言之報也張又言自得此語至老不是時老蘇父子間亦在焉嘗聞此語其後子瞻亦以吏能自任或問之則答曰我於歐陽公及陳公弼處學來
張忠定公詠誨李畋曰子異日為政信及於民然後教之言及於義然後勸之動而有禮然後化之静而無私然後民安而樂業矣行斯四者在乎先率其身不然則民退必有後言矣
張忠定公曰為政之道府吏曰治未也庶民曰治未也僧道曰治未也未若識見無私學古之士曰治斯治矣
張忠定公每斷事有情輕法重情重法輕者必為判語讀以示之蜀人鏤版謂之戒民集大抵以敦風俗篤孝義為本也〈湘山野録〉
初張忠定公自蜀還也詔以諫議大夫牛冕代公公聞之曰冕非撫御才其能綏輯乎始踰年果致神衛大校王均之亂逐冕據益州後雖討平之而民尚未寧㑹益州馬公知節徙延安上以公前治蜀長於安集威惠在人復以公為樞宻直學士遷刑部侍郎知益州事蜀民聞之皆鼔舞相慶如赤子久失父母而知復來鞠我也公知民信己易嚴以寛凡一令之下人情無不慰愜蜀部復大治轉運使黄觀以政迹聞賜詔加奬就改吏部侍郎命謝濤巡撫于蜀上遣濤諭公曰得卿在蜀朕不復有西顧之憂
畢文簡公士安端方沈雅有清識所至以嚴正稱然性謙退嘗謂人曰僕仕宦無赫赫之譽但力自規檢庶幾寡過耳
開封府治京師陳文惠公堯佐以謂治煩之術任威以擊强盡察以防姦譬於激水而欲其澄也故陳文惠為政一以誠信每歲正月夜放燈則悉籍惡少年禁錮之公召諭曰尹以惡人待汝汝安得為善吾以善人待汝汝忍為惡耶因盡縱之凡五夜無一人犯法者〈神道碑〉
吕正獻公公著為郡率五鼓起秉燭視案牘黎明出㕔決民訟退就便坐宴居如齋賓寮至者毋拘時以故郡無留事而下情通凡典六郡以為常後雖年髙貴重不少替單陋邦也公以愷悌為政不嚴而肅轉運司輦乳香萬斤配賣郡中公停之郡庫雖符檄督迫竟不為强配
諌議劉公安世初登第與二同年謁李若谷叅政三人同起身請教李曰若谷自守官以來嘗持四字曰勤謹和緩其間一後生應聲曰勤謹和既聞命矣緩之一字某所未聞李正色曰何嘗教賢緩不及事來且道世間甚事不因忙後錯了
諫議劉公安世嘗謂予言當官處事須權輕重務合道理毋使偏重可也夫是之謂中因言元祐間嘗謁見馮當世宣徽當世言熙寧初與陳叔吕寶臣同任樞宻叔聰明少比遇事之來迎刃而解而吕寶臣尤善秤停事每事之來必秤停輕重令得所而後已也事經寶臣處者人情事理無不允當器之因極言秤停二字最吾輩當今所宜致力不可不詳思熟講也寶臣即惠穆公也
馬永卿問立身仕宦之道於元城先生問家屬畢曰賢俸禄薄當量入以為出僕復問請益先生曰漢書云吏以法令為師有暇可看條貫又不獨可以治人亦可以保身僕歸檢漢書前語出薛宣傳先生之意以僕初出場屋行己或犯法且為吏所欺故有此言
曽子固鞏所至出教事應下縣責其屬度緩急與之期期未盡不復移書督趣期盡不報按其罪期與事不相當聽縣自言别與之期而按與期者即有所追逮州不遣人至縣縣毋遣人呼其門縣初未甚聽公小則罰典吏大則并劾縣官於是莫敢慢事皆先期而集民不知擾所省文移數十倍事在州者督察勾稽皆有程式分任僚屬因能而使公總攬綱條責成而已蓋公所領州多號難治及公為之令行禁止吏莫敢不自盡政巨細畢舉庭無留事囹圄屢空人徒見公朝夕視事數刻而罷若無所用心者不知其所操者約且要而聰明威信足以濟之故不勞而治也吏民初或憚公嚴已而皆安其政既去久而彌思之
御史中丞彭公思永為政本仁惠吏民愛之如父母惟不喜矯情悅衆己取譽常曰牢籠之事吾所不為居憲府多所論奏未嘗以語人或疵其少言惟謝之終不自辯每謂人曰吾不為他學但幼即學平心以待物耳
王質通判蘇州州守黄宗旦得盜銷鑄者百餘人以託質質曰事發無迹何從得之宗旦曰吾以術陰鈎出之公愀然曰仁者之政以術鈎人寘之死而又喜乎宗旦慙服悉緩出其獄始大稱公曰君子也
范忠宣公知齊州齊為山東劇郡屠販劫盜無虛日人或勉公曰公為政素寛然齊民兇悍性好剽劫以嚴治之猶不能戢若一以寛恐不勝其治矣公曰寛出於性若强以猛治則不能持久猛而不久以治兇民取玩之道也齊有兩司理院囚繋常滿多屠販盜竊而督賞者公曰此何不責保在外使之輸納耶通判州事起白公曰非不知此第以此輩兇暴釋之不旋踵復紊官司矣公曰終當如何曰往往待其自以疾斃於獄中是亦與民除害耳公蹙然曰法不當死而在位者以情殺之豈理耶遂盡呼出立于庭下戒飭之曰爾輩為惡不悛在位者不欲釋汝懼為良民害復紊官司也汝等若能悔過自新我欲釋汝皆叩頭曰敢不佩服教令遂釋之歡呼而出轉相告語是歲犯法者减舊歲之半
范忠宣公知襄城縣襄城之民不事蠶織鮮有植桑者公患之因民之有罪而情輕者使植桑於家多寡隨其罪之輕重後按其所植榮茂與除罪自此人得其利公去民懷之不至今號為著作林著作公宰縣時官也
邵伯溫初入仕侍講先生曰凡作官雖所部公吏有罪必立案而後決或出於私怒比具案怒亦散不至倉卒傷人每決人有未經杖責者宜謹之恐其或有所立伯溫終身行之
昔錢尚書遹為洪州職官緣事過鄱陽見彭器資值月朔有衣冠數十輩來見彭公設拜各人進問起居而退錢在書齋中窺見甚訝之因問公此輩何人公曰皆鄉里後進子弟也錢曰今它處後進必居於位或與先生並行何以有此公曰昔范希文自京尹謫守是邦其為政以名教厚俗敦尚風義為先州人仰慕咸傾嚮之遂以成俗故至今為尊長者以父兄自處而不辭後進以子弟自任而不敢忽久之不變也此大賢臨政之效可以為法
晁文元公逈嘗言歴官臨事未嘗挾情害人危人售進保全固護如免髪膚之傷
張無垢云快意事孰不喜為往往事過不能無悔者於他人有甚不快存焉豈得不動於心君子所以隱忍詳復不敢輕易者欲彼此兩得也
又或問當官臨事如何先生曰切戒躁急躁急則先自處不暇何暇治事加以猾吏姦民窺伺機便以成其利非特害人於己甚害
吕舍人本中云忍之一事衆妙之門當官處事尤是先務若能清勤之外更行一忍何事不辦書曰必有忍其乃有濟此處事之本也諺有之曰忍事敵災星少陵詩云忍過事堪喜此皆切於事理為世大法非空言也王沂公曽嘗説喫得三斗釅醋方做得宰相蓋言忍受得事也〈辨志錄〉韓魏公語録曰欲成大節不免小忍〈語錄〉人有忿爭者和靖尹公曰莫大之禍起於須㬰之不忍不可不謹〈和靖語録〉
趙忠簡公鼎之在越也惟以束吏恤民為務每言不束吏雖善政不能行蓋除害然後可以興利易之豫利建侯行師謂建侯行師乃所以致豫解公用射隼于髙墉之上謂射隼而去小人乃所以致解鼎之學得於易者如此至是姦猾屏息又場務利入之源不令侵耗財賦遂足
前輩言莅官處事三莫之説事來莫放事去莫追事多莫怕
當官處事務合人情忠恕違道不逺未有捨此二字而能有濟者前輩當官處事常思有恩以及人而以方便為上如差科之行既不能免即就其間求所以便民省力者不使搔擾重為民害其益多矣〈谷志古清修集〉
龍圖梅公摰景祐初以殿中丞出知昭州嘗著瘴説云仕有五瘴急催暴歛剥下奉上此租賦之瘴也深文以逞良惡不白此刑獄之瘴也昬辰酣宴弛廢王事此飲食之瘴也侵牟民利以實私儲此貨財之瘴也盛揀姬妾以娛聲色此帷簿之瘴也有一於此民怨神怒安者必疾疾者必殞雖在轂下亦不可免何但逺方而已仕者或不自知乃歸咎之土瘴不亦繆乎其後鄒道鄉志全元符中謫昭因其説以為詩
鎮静
國初趙普為相於㕔事坐屏後置二大甕凡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中滿即焚之通衢
李沆常言居重位實無補萬分唯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之唯此少以報國爾朝廷防制纎悉備具或徇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元城先生論本朝名相最得大臣體者惟李沆一人正謂此也且祖宗之時經變多矣故所立法度極是穩便正如老醫看病極多故用藥不至孟浪殺人且其法度不無少害但利多耳後人不知遂欲輕改此其害所以紛紛也
曹瑋久在秦州累章求代真宗問王旦誰可代瑋者旦薦樞宻直學士李及上即以及知秦州衆議皆謂及雖謹厚有行檢非守邊之才不足以繼瑋楊億以衆言吿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將吏心亦輕之㑹有屯駐禁軍白晝掣婦人銀釵於市中吏執以聞及方坐觀書召之使前略加詰問其人服罪及不復下吏亟命斬之復觀書如故將吏皆驚服不日聲譽達於京師億聞之復見旦而具道其事且曰向者相公初用及外廷之議皆恐及不勝其任今及材器乃如此信乎相公知人之明也旦笑曰外廷之議何其易得也夫以禁軍戌邊白晝為盜於市主將斬之事之常也烏足以為異政乎旦之用及者其意非為此也夫以曹瑋知秦州七年羌人讋服邊境之事瑋處之已盡其宜矣使他人往必矜其聰明多所變置敗壞瑋之成績旦所以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能謹守瑋之規模而已矣億由是益服旦之識度
胡文恭公宿天資謹静當大任尤顧惜大體而羣臣方建利害多更張庶事以革弊公獨厭之曰變法古人所難不務守祖宗成法而徒紛紛無益於治也又以謂契丹與中國通好六十餘年自古未有也善防外患者謹為備而已今三邊武備多弛牧馬著虛名於籍可乘而戰者百無一二又謂滄州宜分為一路以禦敵此今急務也若其界上交侵小故乃城寨主吏之職朝廷宜守祖宗之約不宜爭小利而隳大信深戒邊臣生事以為功在位六年其議論類皆如此
初夏人方議講和韓魏公以謂邊備不可弛請與范公俱出按行遂命公宣撫陜西范公宣撫河東范公請益兵數萬屯河陽蒲中及以兵從公以為不必請兵上前議未合退於殿廬中范公猶爭以為非益兵不可公曰若爾則琦乞自行不用朝廷一人一騎范公色忿欲再請對道公語公笑止之㑹杜祁公富韓公賛公説卒不發兵范公亦不以為忤也又别錄云公嘗為門人語此事曰國家事鎮之則静但敢者少爾如希文亦未免有易動處
慶州軍亂二府入議文潞公曰朝廷施為務合人心以静重為先不宜偏聽陛下即位以來厲精求治而人情未安者更張之過耳祖宗法未必不可行但有廢墜不舉之處耳王荆公曰所以為此將以去民之害何為不可若萬事隳頽如西晉風兹乃益亂也蓋荆公知公言為已發故力排之
初蜀新亂張尚書至公宇襲舊制周列更鋪凡數百所張忠定公即日命罷之人心大安
西南夷有邛部川首領者妄言蠻賊儂智髙在南詔欲來寇蜀攝守大驚調兵築城民大驚擾朝廷聞之發陜西步騎戍蜀兵仗絡繹相望於道詔促張文定公方平行且許以便宜從事公言南詔去蜀一千餘里道嶮不通其間皆雜種不相役屬安能舉大兵為智髙寇我哉此必妄也臣當以静鎮之道遇戍卒兵仗輙遣還入境下令卭部川曰寇來吾自當之妄言者斬悉歸所調兵罷築城之役㑹上元觀燈城門皆通夕不閉蜀遂大安已而得卭部川之譯人始為此謀者斬之梟首境上而配流其餘黨於湖南西南夷大震
趙忠簡公鼎再相已踰月未見所施朝士或以此責之公曰今日事如久病虛弱之人再有所傷元氣必耗惟當静以鎮之若大作措置煥然一新此起死之術也張德逺非不欲有為而其效如此亦足以為戒矣
信
尹先生焞曰事上使下皆以信為主人之不從者皆已之信不足以取信故也
伊川先生曰仁義禮智四者有端而信無端為有不信故有信字且如今東者自東西者自西何用信字只為有不信故有信字
晦庵先生曰四端之信猶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專氣而水火金木無不待是以生者故土於四行無不在於四時則寄王焉其理亦猶是也又曰以隂陽五行而言則木火皆陽金水皆陰而土無不在以性而言則禮者仁之餘智者義之歸而信亦無不在也
史太師浩曰政之大要曰食曰兵曰信民以食為天一日無食而流離殍餓轉徙於溝壑是食不可不足也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無兵以守則雖有險阻必陷於敵是兵不可不足也夫無食何以養民無兵何以守國至於語信則寧去斯二者而信不可失何則信蓋民之司命也彼齊桓晉文之霸志在富國是欲足食也志在强兵是欲足兵也而猶待不背曹沬之盟首為伐原之舉乃能成霸業信之不可無也如此惜乎假之而立霸不能真用其信也人之有生惟死為大事寧使其人死於飢餓死於盜賊而不可一日無信蓋食可一熟而狼戾兵可一日而招集惟信一失則天下有土崩瓦解之勢泮渙離散不可收拾於是時也雖三令五申其誰信乎然則信者真民之司命也
張忠定公問李畋曰百姓果信我否對曰侍郎威惠及民民皆信服公曰前一任則未也此一任應稍稍爾秀才只此一箇信五年方得成
慶厯三年春范文正公巡邊至為環慶經畧使知環州以屬羌多懷貳心宻與元昊通以种世衡素得屬羌心而青澗城已完乃奏徙世衡知環州以鎮撫之有牛奴訛素屈强未嘗出見州官聞世衡至乃來郊迎世衡與約明日當至其帳慰勞部落是夕雪深三尺左右曰奴訛凶詐難信且道險不可行世衡曰吾方以信結諸胡可失期邪遂冒雪而往既至奴訛尚寢世衡蹴起之奴訛大驚曰吾世居此山漢官無敢至者公了不疑我邪帥部落羅拜皆感激心服又傳云世衡佯醉卧其帳中奴訛與其妻環侍不敢離左右既醒而謂曰我醉至此爾何不殺我奴訛泣曰是何言耶惟有一死可報吾父爾自是屬羌無不悅服
范文正公為環慶路經畧安撫招討使其待將吏必使畏法而愛己所得賜賚皆以上意分賜諸將使自為謝蕃質子縱其出入無一人逃者番酋來見召之卧内屏人撤衛與語不疑
趙元昊死子亮祚立方幼三大將共治其國言事者謂可除其諸將皆以為節度使使各有其所部以分弱其勢可遂無西患事下程公琳公以謂幸人之喪非所以示大信撫逺人且亮祚幼然君臣和三將無異志雖欲有為必無功而反生事不如因而撫之上以為然
陳文惠公堯佐治開封府公以謂治煩之術任威以撃强盡察以防姦譬於激水而欲其澄也故公為政一以誠信每歲正月夜放燈則悉籍惡少年禁錮之公召諭曰尹以惡人待汝汝安得為善吾以善人待汝汝忍為惡耶因盡縱之凡五夜無一人犯法者〈重出〉
通下情
延州民二十人詣闕告急上召問具得諸敗亡狀執政惡之命逺郡禁民擅赴闕者富韓公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惡上知四方有敗耳民有急不得訴之朝則西走元昊北走契丹矣〈神道碑〉
張忠定公採訪民間事無逺近悉得其實蓋不以耳目專委於人公曰彼有好惡亂我聰明但各於其黨詢之再詢則事無不審矣李畋問其㫖公曰詢君子得君子詢小人得小人各就其黨詢之雖事有隱匿者亦十得八九矣
濟人
明道先生曰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司馬温公童稚時與羣兒戱一兒偶墮甕水中羣兒譁棄去公則以石撃甕水因穴而迸兒得不死蓋其活人手段已見於髫齓中至今京洛間多為小兒撃甕圖
彭公思永常教其子弟曰吾數歲時冬處被中則思天下之寒者矣其本源如此故仁恕之善見於天下而人推其誠長者
范文正公微時嘗詣靈祠求禱曰他時得相位乎不許復禱之曰不然願為良毉亦不許既而歎曰夫不能利澤生民非大丈夫平昔之志也他日有人謂公曰丈夫之志於相理則當然毉之伎君何願焉乃無失於卑耶公曰嗟乎豈為是哉古人有云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且丈夫之於學也固欲遇神聖之君得行其道思天下匹夫匹婦有不被其澤者若己推而内之溝中能及小大生民者固惟相為然既不可得矣夫能行救人利物之心者莫如良毉果能為良毉也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民之厄中以保身長生在下而能及小大生民者捨夫良醫則未之有也
冬大寒禁中出錢十萬貫以賜貧民范公祖禹言朝廷自嘉祐已前諸路皆有廣惠倉以救恤孤貧京師有東西福田院以收養老幼廢疾至嘉祐八年増置城南北福田院共為四院此乃古之遺法也然每院止以三百人為額則京師之衆孤窮者不止千二百人每遇大冬盛寒然後降㫖救恤則民已凍餒死損者衆矣臣以為宜於四福院増蓋官屋以處貧民不限人數委左右廂提舉使臣預設方略救濟不必專散以錢計其存活死損以為殿最其天下廣恵倉乞更舉行令官吏用心賑恤須要實惠及貧民上開納焉〈家傳〉
明道先生作縣凡坐處皆書視民如傷四字常曰顥常愧此四字
知制誥韓綜通判天雄軍㑹河水漲金堤民依丘冢者凡數百家水大至綜出示能活一人者予千錢民争操舟栰盡救之已而丘冢潰
劉所至多善政其知䖍州也㑹江西飢歉民多棄子於道上掲榜通衢召人收養日給廣惠倉米二升每日一次抱至官中㸔視又推行之縣鎮細民利二升之給皆為字養故一境間子無夭閼者
葉石林夢得云余在許昌歲值大水災傷京西尤甚浮殍自鄧唐入吾境不可勝計令盡發常平所儲奏乞越常制賑之幾十餘萬人稍能全活惟遺棄小兒無由得之一日詢左右曰人之無子者何不收以自畜乎曰然人固願得之但患既長或來識認耳余為閱法則凡傷災棄遺小兒父母不得復取乃知為此法者亦仁人也夫彼既棄而不有父母之恩已絶矣若人不收之其誰與活乎遂作空劵數千具載本法即給内外廂界保伍凡得兒者皆使自明所從來書於劵付之畧為籍記使以時上其數給多者賞且分常平餘粟貧者量授以為資事定按籍給劵凡三千八百人皆奪之溝壑而置之襁褓此雖細事不足道然每以告臨民者恐緩急不及知其法或不能出此術也
閩人生子多者至三四子則率皆不舉為其貲産不足以贍也若女則不待三往往臨蓐以器貯水纔産即溺之謂之洗兒建劒尤甚四明俞偉仲寛宰劔之順昌作戒殺子文召諸鄉父老為人所信服者列坐廡下以奉置醪醴親酌而侑之出其文使歸勸其鄉人無得殺子歲月間活者以千計故生子多以俞為小字轉運判官曹輔上其事朝廷嘉之就改仲寛一官仍令再任復為立法推行一路後予奉使於閩與仲寛為㛰家法當避仲寛罷去予嘗至其邑聞仲寛因被差他郡還邑有小兒數百迎於郊雖古循吏蓋未之有也偉有戒殺文甚詳行於世
蘇文忠公軾與朱鄂州書云昨王殿直天麟見過言岳鄂間田野小人例只養二男一女過此輙殺之尤諱養女初生輙以冷水浸殺其父母亦不忍率常閉目背面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嚶良久乃死天麟每聞其側近有此輙馳救之量與衣服飲食全活者非一鄂人有秦光亨者今已及第為安州司法方其在母也其舅陳遵夢一小兒援其衣若有所訴比兩夕輙見之其狀甚急遵獨念其姊有娠將産而意不樂多子豈其應是乎馳往省之則已在水盆中矣救之得免凖律故殺子孫徒二年此長吏所得按舉願公明以告諸邑令佐使召諸保正吿以法律諭以禍福約以必行且立賞召人吿官賞錢以犯人及鄰保家財充若依律行遣數人此風便革但得初生數日不殺後雖勸之使殺亦不肯矣自今以往緣公而得活者豈可勝計哉
先是浙民歲輸身丁錢絹細民生子即棄之稍長即殺之虞公允文聞之惻然訪知江治有荻場其利甚愽而為勢家及浮屠所私公令有司籍其數以聞請以代輸民之身丁錢絹以緍計者至一十三萬七千有竒以疋計者一十六萬三千有竒免符下日九州之民歡呼鼔舞始知有父子生聚之樂
憂民
錢明逸久在禁林不滿意出為秦州居常怏怏不事事韓琦聞之語人曰己雖不足獨不思所部十萬生靈耶
救荒
范文正公皇祐二年吳中大飢殍殣枕路是時公領浙西發粟及募民存餉為術甚備矣吳中喜競渡好為佛事公乃縱民競渡太守日出宴于湖上自春至夏居民空巷出游又召諸佛寺主首諭之曰飢歲工價至賤可以大興土木之役於是諸寺工作鼎興又新敖倉吏舍日役千夫監司奏劾杭州不恤荒政嬉游不節及公私興造傷耗民力公乃自條叙所以宴游興造皆欲以發有餘之財以惠貧者貿易飲食工技服力之人仰食於公私者日無慮數萬人荒政之施莫此為大是歲兩浙惟杭州晏然民不流徙皆公之惠也歲飢發司農之粟募民興利近歲遂著為令既已恤飢因之以成就民利此先王之美澤也
富公弼知鄆州自鄆移青㑹河朔大水民流京東擇所部豐稔者三州勸民出粟得十五萬斛益以官廩隨所在貯之得公私廬舍十餘萬間散處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資待闕寄居者皆給其禄使即民所聚選老弱病瘠者廩之山林河泊之利有可取以為生者聽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官吏皆書其勞約為奏請使他日得以次受賞於朝率五日輙遣人以酒肉糗飯勞之出於至誠人人為盡力流民死者為大冢葬之謂之叢冢自為文祭之明年麥大熟流民各以逺近受糧而歸凡活五十餘萬人募而為兵者又萬餘人上聞之遣使勞公即拜禮部侍郎公曰救災守臣職也辭不受前此救災者皆聚民城郭中煮粥食之飢民聚為疾疫反相蹈藉死或待次數日不食得粥皆僵仆名為救之而實殺之自公立法簡便周至天下傳以為法至於今不知所活者幾千萬人矣邵伯温曰富公使敵功甚偉而每不自以為功至知青州活飢民四十餘萬則每自言之曰過於作中書令二十四考矣公之所以自任者世烏得而窺之哉
韓魏公以益利路人飢為體量安撫使公至則蠲减稅以募人入粟招募壯者等第刺以為廂禁軍一人充軍數口之家得以全活檄劍門關民流移而欲東者勿禁簡州艱食為甚明道中以災傷嘗勸誘納粟後糶錢十六餘萬歸於常平公曰是錢乃賑濟之餘非官緡也發庫盡以給四等以下户逐貪殘不職吏罷冗役七百六十人為饘粥活飢人一百九十餘萬蜀人曰使者之來更生我也
范公堯夫知慶州餓殍滿路官無糓以賑恤公欲發常平封樁粟麥濟之州郡皆欲俟奏請得㫖而後散公曰人七日不食即死何可待報諸公但勿預吾寧獨坐罪時一路荐飢耕牛殺盡五穀絶種官儲有限方懼未有以繼㑹是秋蓬生蔽野而結實如粟可食所收狼戾民食之餘公令官糴所收尚不貲又於鄰路市耕牛糓租計户口分貸蕃漢人戸兼以人力墾耕布種甚廣遂大有年或言公廩貸過多而無活人之實朝廷疑之遣使按治民聞之爭先輸官比使至無負者
趙清獻熙寧中以大資政知越州兩浙旱蝗米價踊貴餓死者十五六諸州皆榜衢路立賞禁人増米價公獨榜衢路令有米者任増價糶之於是諸州米商輻湊詣越米價更賤民無飢死者公治民所至有聲在成都越杭尤著
文潞公彦博在成都米價騰貴因就諸城門相近院凡十八處减價糶賣仍不限其數張榜通衢翌日米價遂減前此或限勝㪷以糶或抑市井價直適足以増其氣熖而終不能平其價大抵臨事當須有術也
陳文惠公堯佐知壽州遭歲大飢公自出米為糜以食餓者吏民以公故皆爭出米其活數萬人公曰吾豈以是私惠耶蓋以令率人不若身先而使其從之樂也
曽公鞏為通判歲飢度常平不足仰以賑給而田居野處之人不能皆至城郭至者羣聚有疾癘之虞前期諭屬縣召富人使自實粟數總得十五萬石視常平價稍増以予民民得從便受粟不出田里而食有餘粟價為平又出錢粟五萬貸民為種糧使隨歲賦入官農事賴以不乏
張忠定公詠知杭州是時歲飢民冒禁販鹽捕獲者數百人公悉寛其罰官屬執言不可公曰錢塘千萬家餓殍如此若鹽禁益嚴則聚而為盜患益甚矣俟秋成敢爾當痛以䋲之境内卒以無擾
張忠定公詠在成都府嘗夜夢謁紫府真君接語未久吏忽報請到西門黄兼濟承事兼濟以幅巾道服而趨真君降階接之禮頗隆盡且揖張公坐承事之下詢顧詳款已有欽嘆之意公翊旦即遣典客詣西門請黄承事者戒令具常所衣服來比至果如夢中所見公即以所夢吿之問平日有何隂德𫎇真君厚遇如此且居某之上座耶兼濟云無他長惟每歲遇禾麥熟時以錢三萬緡收糴至明年禾麥未熟小民艱食之際糶之價直不増升斗亦無髙下在我者初無所損而小民得濟所急公曰此承事所以坐某之上也令索公裳二吏掖之使端受四拜黄公後裔繁衍至今在仕路者比比青紫
先是張詠守蜀季春糶廩米其價比時估三之一以濟貧民凡十戸為一保一家犯罪一保皆坐不得糴民以此少敢犯法至是獻議者改詠之法窮民無所濟復為寇王文康公𥌓奏復之〈名臣傳〉
王沂公曽留守洛師歲歉里有囷積者飢民聚黨脅取鄰郡以强盜論報死者甚衆公但重笞而釋之逺近聞以為法全活者數千計仍上言國初淮浙未下之日嘗命陜雍晉絳歲漕粟以赴京師遂詔給陜粟二十萬儲廩充而民息肩于今賴之
吳遵路明道末天下蝗旱遵路知通州乘民未飢募富者得錢幾萬貫分遣衙校航海糴米於蘇秀使物價不増又使民採薪芻官為收買以其直糴官米至冬大雪又以元價易薪芻與民官不傷財民且𫎇利又建茅屋百間以處流移出俸錢置薦蓆鹽蔬日與飯參俵有疾者給藥以治之其願歸者具舟續食還之本土是歲諸郡率多轉死惟通民安堵不知其凶歲也故其民愛之若父母明年范文正公安撫淮浙上公治狀頒下諸郡熙寧中余官于通距公之治逾四十年而民猶詠稱不已〈澠水燕談〉
程顥伯淳攝上元邑盛夏塘堤大決法當言之府府稟於漕然後計工調役非月餘不能興作先生曰如是苗稿矣民將何食救民獲罪所不辭也遂發民塞之歲則大熟
蘇兵部耆充陜西轉運景祐中洛陽大旱糓貴百姓飢殍京東轉運司亦無以為賑洛陽留守移書求耆粟二十萬斛遂移文陜府如數與之仍奏於朝時同職謂耆曰陜西沿邉之地屯軍甚多若有餘止可移之以實邊郡柰何移之别路耆曰天災流行春秋有恤鄰之義生民皆繋於君無内外之别奈何知其垂亡而不以竒贏賑恤耶曰茍有饋運耆當自謀必不以此相累朝廷甚嘉之
參政王文忠公堯臣知光州歲大旱羣盜發民倉廩吏法當死公曰此飢民求食爾荒政之所恤也乃請以减死論其後遂以著令至今用之
扈諫議稱為梓州路轉運使屬歲飢道殣相望稱先出禄米以賑民故富家大族皆願以米輸入官而全活者數萬人
馬少保知昇州行次九江屬歲旱民飢乃邀湖湘漕米數千艘以賑之因奏瀕江諸郡皆大歉而吏不之救願罷官糴令民轉粟以相賙足朝廷從其言
楊諫議吿除京西轉運使時屬部歲飢所至發公廪又募富室出粟以賑之民伐桑易粟不能售吿命髙其估以給酒官由是獲濟者甚衆
梅諫議摯通判蘇州初二浙飢官貸種食已而督償之甚急摯上言賑民所以為惠也反撓民不便因下其奏他州悉得緩期償之
宣和六年秋秀州大水田不沒者什一流冗塞路倉府空虛無賑捄䇿洪忠宣公皓時為司録事白郡守以荒政自任悉籍境内粟留一年食發其餘糶於城之四隅升損市直錢五戒米肆掲價於青白旗上巡行無時抶其旗靡者皆無敢貴糴不能自食者為主之立屋於東南兩廢寺十人一室男女異處防其淆偽涅黒子識其手東五之南三之負爨樵汲有職民羸不可杖有侵牟鬬囂者亂其手文逐之皆帖帖畏伏借用所掌發運名錢錢且盡㑹浙東綱常平米斛四萬過城下公遣吏鏁津柵諭守使截留守噤不肯曰此御筆所起也罪死不赦公曰民仰哺當至麥今臘猶未盡中道而止則如勿捄寧以一身易十萬人命訖留之居亡何亷訪使者王孝竭至郡曰平江哀號訴飢者旁午此獨無有何也守具以對即延公如兩寺驗視民肅然無出聲孝竭曰吾嘗行邊軍政不過是也違制抵罪得為君脫之且厚賞呼吏草奏公曰免戾幸矣安所賞但食猶未足公能終惠復得二萬石乃可孝竭以聞米如請而得至來秋民相携以歸前後所活者九萬五千餘人州人既不死凶年公出無不以手加額呼為洪佛子
劉彞所至多善政其知䖍州也㑹江西飢歉民多弃子於道上彞掲牓通衢召人收養日給廣惠米二升每日抱至官中看視又推行之縣鎮細民利二升之給皆為字養故一境間子無夭閼者
救弊
蘇公頌前後掌天官四選五年是時倉法行吏無所覬每選人改官京朝官使臣關陞磨勘或以功過當陞降者吏洗垢求瑕故為稽滯公勅吏曰某官縁某事當㑹某處仍引合用條格具委無漏落狀同上自是吏不得逞毎訴者至必取案牘使自省閱訴者服乃退其不服者公必往復詰難度可行行之茍有疑則為之奏請或陳白都堂故士大夫受賜多而不得者亦以為無可憾
中書習舊弊每事必用例五房吏操例在手顧金錢惟意所去取所欲與白舉用之所不欲行或匿例不見韓魏公令刪取五房例及刑房斷例除其冗謬不可用者為綱目類次之封縢謹掌每用例必自閱自是人始知賞罰可否出宰相五房吏不得髙下于其間
吏部審官主天下吏員而居職者類以不久遷去故吏得為姦杜公衍始視銓事一日選者三人爭某闕公以問吏吏受丙賕對曰當與甲乙不能爭遂受他闕居數日吏教丙訟甲負某事不當得公悟召乙問之乙謝曰業已得他闕不願爭公不得已與丙而笑曰此非吏罪乃吾未知銓法爾因命諸曹各具格式科條以白問曰盡乎曰盡矣明日勅諸吏無得升堂使坐㕔行文書而已由是吏不得與銓事與奪一出於公其在審官有以賂求官者吏謝不受曰我公有賢名不久見用去矣姑少待之
王安石始為政創立制置三司條例司建為青苗助役水利均輸之政置提舉官四十餘貟行其法於天下謂之新法司馬温公上疏逆陳其利害曰後當如是行之十餘年無一不如公言者天下傳誦以公為真宰相雖田父野老皆號公司馬相公而婦人孺子知君實也邇英進讀蕭何曹參事公曰參不變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髙后時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公曰何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武王克商日乃反商政政由舊然則雖周亦用商政也書曰無作聰明亂舊章漢武帝用湯言取髙帝法紛更之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漢始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後數日吕惠進講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變者巡狩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有百年不變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前日光言非是其意以諷朝廷且譏臣為條例司官耳上問公惠卿言何如公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何名為變若四孟月朔屬民讀法為時變月變耶諸侯有變禮易樂者王巡狩則誅之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平國用中典是為世輕世重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則脩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大壞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無有臣恐風雨之不庇也公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兩府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足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對詆公曰光為侍從何不言言而不從何不去公作而答曰是臣之罪也上曰相與論是非耳何至是講畢賜坐戸外將出上令徙户内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每更一事舉朝洶洶何也王珪曰臣踈賤在闕門之外朝廷之事不能盡知借使聞之道路又不知其虛實也上曰聞則當言之公曰青苗出息平民為之尚能以蠶食下戸至飢寒流離況縣官法令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願取則與之不願不强也公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臣聞作法於涼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若之何昔太宗平河東立和糴法時米斗十餘錢草束八錢民樂與官為市後物貴而和糴不解遂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猶河東之和糴也上曰陜西行之久矣民不以為病公曰臣陜西人也見其病不見其利朝廷初不許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許之乎上曰坐倉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上已罷之幸甚上曰未罷也公曰京師有七年之儲而錢常乏若坐倉錢益乏米益陳奈何惠卿曰坐倉得米百萬斛則省東南百萬之漕以其錢供京師何患無錢公曰東南錢荒而米狼戾今不糴米而漕錢棄其有餘取其所無農末皆病矣侍講吳申起曰光言至論也公曰此皆細事不足煩人主但當擇人而任之有功則賞有罪則罰此則陛下職也上曰然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公趨出上曰卿得無以惠卿之言不樂乎公曰不敢
王安國常非其兄安石所為為西京國子監教授溺於聲色介甫在相位以書戒之曰宜放鄭聲安國復書曰安國亦願兄逺佞人也官滿至京師上以介甫故召上殿時人以為必除侍講上問以其兄秉政物論如何對曰但恨聚歛太急知人不明耳上黙然不悦由是别無恩命久之乃得館職安國嘗力諫其兄以天下洶洶不樂新法皆歸咎於公恐為家禍介甫不聽安國哭於影堂曰吾家滅門矣又嘗責曽布以誤惑丞相更變法令布曰足下人之子弟朝廷變法何預足下事安國勃然怒曰丞相吾兄也丞相之父即吾父也丞相由汝之故殺身破家僇及先人發掘丘壟豈得不預我事耶
韓琦判大名府時朝廷行青苗法衆議皆以謂不便臺諫官凡言及者皆以罪斥中外無復言公慨然上疏乞罷其法條例司䟽難頒下及令進奏官指揮本院將中書劄子頒行天下公再奏曰臣詳制置司䟽駮事件即將臣元奏要切之語多從刪之唯舉大槩用偏辭曲為阻難及引周禮國服為息之說文其謬妄上以欺罔聖君下以愚弄天下之人將使無復敢言其非者臣不勝痛憤至再有辨列按周禮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歛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價買之物掲而書之以待不時而買者買者各從其抵鄭衆釋云書其價揭著其物也不時買者謂急求者也抵故價也臣謂周制民有貨在市而無人買或有積滯而妨民用者則官以時價買之書其物價示民若有急求者則以官元買價與之此所謂王道也經又云凡賖者祭祀無過旬日喪紀無過三月鄭衆釋云賖貰也以祭祀喪紀故從官貰買物唐賈公彦䟽云賖與民不取息也經又云凡民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國服為息鄭衆釋云貸者謂從官借本賈也故有息使民弗利以其所賈之國所出為息也此所謂王道也而鄭康成云以其於國服事之税為息也於國事受園㕓之田而貸萬泉者則朞出息五百臣謂周禮園㕓二十而税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唯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鄭康成蓋約此法謂從官貸錢若受園㕓之地貸萬錢者出息伍百公彦因而解謂近郊十一者萬錢朞出息一千逺郊二十而三者萬錢朞出息一千五百甸稍縣都之民萬錢朞出息二千臣謂如此則須漆林之戶取貸方出息二千五百也然當時未必如此今放青苗錢凡春貸十千半年之内便令納利二千秋再放十千至年終又納利二千則是貸萬錢者不問逺近之地歲令出息四千也周禮至逺之地止出息二千今青苗取利尚過周禮一倍則制置司所言比周禮貸民取息立定分數已不為多亦是欺罔聖聽且謂天下之人皆不能辨也且今古異制貴於便時周禮所載有不可施於今者其事非一若謂泉府一職今可施行則上言以官錢買在市不售及民間積滯之貨候民急求則依價與之民有祭祀喪紀就官中借物限旬日三月還官而不取其利制置司何不將此周公太平已試之法盡申明而行之豈可獨舉注䟽貸錢取息之利事以詆天下之公言哉上始得䟽意已大悟亟欲寢罷王安石引疾在吿唯參知政事趙抃等對上諭欲罷之意抃乃曰此主於安石乞更俟安石出議之安石既出執之益堅聞者惜之未幾御史中丞吕公著亦言青苗法非便安石欲黜之上曰欲别坐事令出既又曰公著言韓琦近有章䟽朝廷亦當聽納自古執政與藩臣若生間隙至有舉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者安石遽曰只此可以逐矣公著遂坐誣大臣欲舉晉陽之甲罷知蔡州諌官孫覺聞之曰此言覺嘗奏之今貶公著誤也公既以言忤權臣又公著吿詞明坐所因公益皇恐遂以疾上章乞知徐州章四上神宗遣内侍李舜舉慰諭之乃止
先生與僕論變法之初僕曰神廟必欲變法何也先生曰蓋有說矣天下之法未有無𡚁者祖宗以來以忠厚仁慈治天下至於嘉祐末年天下之事似乎舒緩委靡不振當時士大夫亦自厭之多有文字論列然其實於天下根本牢固至神廟即位富於春秋天資絶人讀書一見便解大㫖是時見兩蕃不服及朝廷州縣多舒緩不及漢唐全盛時毎與大臣論議有怫然不悅之色當時執政從官中有識者以謂方今天下正如大富家上下和睦田園開闢屋舍牢壯財用充足但屋宇少設飾器用少精巧僕妾樸魯遲鈍不敢作過但有鄰舍來相凌侮不免歲時以物贈之其來已久非自家做得如此遂不敢承當上意改革法度獨金陵揣知上意以一身當之以激切奮怒之言以動上意遂以仁廟為不治之朝神廟一旦得之以為千載㑹遇改法之初以天下公論謂之流俗内則太后外則顧命大臣等尚不能囘何況臺諌侍從州縣乎秖増其勢爾雖天下之人羣起而攻之而金陵不可動者蓋此八箇字吾友宜記之僕曰何等八字先生曰虛名實行强辯堅志當時天下之論以金陵不作執政為屈此虛名也平生行止無一㸃涴論者雖欲誣之人主信乎此實行也論議人主之前貫穿經史今古不可窮詰故曰强辯前世大臣欲任意行一事或可以生死禍福恐之得囘此老實不可以此動故曰堅志因此八字此法可以必行也得君之初與人主若朋友一言不合已志必面折之反復詰難使人主伏弱乃已及元豐之初人主之德已成又大臣尊仰將順之不暇天容毅然正君臣之分非與熙寧初比也〈元城語録〉
司馬温公拜門下侍郎力辭不許數賜手書先帝新弃天下天子沖幼此何時而君辭位耶公不敢復辭初神宗皇帝以英傑絶人之資勵精求治凜凜乎漢宣帝唐太宗之上矣而宰相王安石用心過當急於功利小人得乘間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志後者慕之爭先相髙而天下病矣先帝明聖獨覺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意法必變雖安石亦自悔恨其去而復用也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變身危持之不肯改然先帝終疑之遂退安石八年不復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元豐之末天下多故及二聖嗣位民日夜引領以觀新政而進說者以為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欲稍損其甚者毛舉數事以塞人言公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變也若安石惠卿等所建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當如救焚拯溺猶恐不及昔漢文帝除肉刑斬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景帝改之武帝作鹽鐵榷酤均輸等法昭帝罷之唐代宗縱宦官公求賂遺德宗罷之德宗為宫市五坊小兒𭧂横鹽鐵使月進羨餘順宗罷之當時悦服後世稱頌未有或非之者也況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衆議乃定遂罷保甲團教依義勇法歲一閱保馬不復買見在者還監牧給諸軍廢市易法所儲物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錢皆除其息京東鑄鐵錢河北江西福建湖南鹽及福建茶法皆復其舊獨川陜茶以邊用未即罷去使相視去其甚者户部左右曹錢穀皆領之尚書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𨽻五曹及寺監者皆歸户部使尚書周知其數量入以為出元祐元年正月公如得病詔公與尚書左丞吕公著朝㑹與執政異班再拜而已免舞蹈公疾益甚歎曰四患未除死不瞑目矣乃力疾上䟽論免役五害乞直降勑罷之率用熙寧以前法有未便州縣監司節級以聞為一路一州一縣法詔即日行之又論西戎大略以和戎為便用兵為失時異議甚衆獨太師文彦博議與公合衆不能奪遂詔諸將兵皆𨽻州縣軍政委守令通決之又廢提舉常平司以其事歸之轉運使及提㸃刑獄罷青苗錢專行常平糶糴法
司馬公與王荆公書曰光以𫎇眷之久誠不忍視天下之論訩訩輙敢獻言于左右作法於凉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若之何今四方豐稔縣官復散錢與之安有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之事某所言者乃在數年之後常平法既壞内藏庫又空家家於常賦之外更増息錢役錢又言利者以聚歛得好官後來者必更生新意以取民之脂膏日甚一日民産既竭小值水旱則光所言者介甫且親見之知其不為過論也當是之時願毋罪歲
楊元素為中丞與劉摯言助役有十害王荆公使張琥作十難以詰之琥辭不為曽布曰請為之仍詰二人向背好惡之情果何所在元素惶恐請曰臣愚不知助役之利乃爾當伏妄言之罪摯奮曰為人臣豈可壓於權勢使人主不知利害之實即復條對布所難者以伸前議且曰臣所向者陛下所背者權臣所好者忠直所惡者邪姦臣今獲罪譴逐固自其分但助役終為天下之患害願陛下勿忘臣言於是元素出知鄭州摯責監臨琥亦由此忤荆公意坐事落修注〈聞見録重出〉
錢塘江堤以竹籠石而潮嚙之不數歲輙壞而復理陳堯佐嘆曰堤以捍患而反病民乃議易以薪土言者以為非便而丁晉公主之以黜公公争不已乃徙公京西而籠石為堤數歲功不就民力大困卒用公議堤乃成〈神道碑〉
河東地寒而民貧奏除石炭梲减官冶鐵課歲數十萬以便民陳堯佐曰轉運征利之官也利有本末下有餘則上足吾豈為俗吏哉〈神道碑〉
劉忠肅公摯在南京幕府㑹司農寺行新令盡斥賣天下祠廟依坊場河渡法收浄利南都閼伯廟歲為錢四十六貫㣲子廟十二貫公嘆曰一至於此往見留守張公方平曰獨不能為朝廷言之耶張公矍然因託公為奏曰閼伯遷此商丘主祀大火火為國家盛德所乘歴世尊為大祀微子宋始封之君開國此地本朝受命建號所因又有雙廟者唐張巡許逺孤城死賊能捍大患今若令承買小人規利冗褻瀆慢何所不為歲收微細實損大體欲望詳酌留此三廟以慰邦人崇奉之意神宗即日批曰辱國瀆神此為甚者速令行下更不施行司農寺官吏令開封府取勘〈行狀〉
辯誣
王晉公祐事太祖為知制誥太祖遣使魏州以便宜付之吿曰使還與卿王溥官職時溥為相也蓋魏州節度使符彦卿太宗夫人之父有飛語聞于上祐往别太宗於晉邸太宗却左右欲與之語祐徑趨出祐至魏得彦卿家僮一人挾勢恣横以便宜決配而已及還朝太祖問曰汝敢保符彦卿無異意乎祐曰臣與符彦卿家各有百口願以臣之家保符彦卿又曰五代之君多因猜忌殺無辜致享國不長願陛下以為戒帝怒其語直貶䕶國軍行軍司馬華州安置七年不召太宗即位以兵部侍郎召不及見而薨初祐赴貶時親賓送於都門外謂祐曰意公作王溥官職矣祐笑曰祐不做兒子二郎必做二郎者文正公旦也祐素知其必貴手植三槐于庭曰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已而果然天下謂之三槐王氏云〈聞見録〉
李繼隆討冦與轉運使盧之翰有隙欲陷之罪乃檄轉運司期八月出塞令辦芻粟轉運司調發方集繼隆復為檄言據陰陽人狀國家八月不利出師當更取十月轉運司遂散芻粟既而復為檄云得保塞胡偵候狀言賊且入塞當以時進軍芻粟即日取辦是時民輸輓者適散倉卒不可復集繼隆遂奏轉運司乏軍興太宗大怒立召中使一人付三函令乘驛馳取轉運使盧之翰竇玼及某人首丞相吕端樞宻使柴禹錫皆不敢言惟樞宻副使錢若水争之請先推驗有狀然後行法上大怒拂衣起入禁中二府皆罷若水獨留廷中不去上既食久之使人偵視廷中有何人報云有細痩而長者尚立焉上出詰之曰爾以同州推官再朞為樞宻副使朕所以擢任以爾為賢爾乃不才如是耶尚留此安俟對曰陛下不知臣無狀使得待罪二府臣當竭其愚衷不避死亡補益陛下以報厚恩李繼隆外戚貴重莫比今陛下據其一幅奏書誅三轉運使雖有罪天下何由知之鞫驗事狀明白加誅何晚上意解乃召吕端等奏請如若水議先令責狀許之三人皆黜為行軍副使既而冦欲入塞事皆虛誕繼隆坐罷招討知秦州
寇忠愍知永興軍於其誕日排設如聖節儀晚衣黄道服簪花走馬承受且奏寇準有叛心真宗驚手出奏示執政曰寇準乃反邪王文正公熟視笑曰寇準許大年紀尚騃耳可劄與寇準知上意亦解
錢惟演作樞宻直學士題名記附離丁謂輙去寇準姓氏云逆準不書蔡公齊言於仁宗曰寇準社稷之臣忠義聞天下豈可為姦黨所誣哉遂令磨去
真廟時有卜者上封事言干宫禁上怒令捕之繫獄坐以法因籍其家得朝士往還書尺上曰此人狂妄果臣僚與之過從盡可付御史獄案劾王文正公旦得之以歸翌日獨對曰臣看卜者家藏文字皆與之筭命選日草本即無言及朝廷事臣託往來亦曽令推步星辰其狀尚存因出以奏曰果行乞以臣此狀同問上曰卿意如何公曰臣不欲因此卜祝賤流累及朝廷上乃解公至政府即時焚去繼有大臣力言乞行欲因而擠之上令中使再取其狀公曰得㫖已寢焚去之
蔡襄自給事中三司使除禮部侍郎端明殿學士知杭州初上入為皇子中外相慶知大計已定矣既而稍稍傳言有異議者指蔡公為一人及上即位始親政毎語及三司事便有忿然不樂之意蔡公終以此疑懼請出既有除命韓曽二公因為上言蔡襄事出於流言難以必信前世人主以疑似之嫌害及忠良者可以為鑒也臣脩亦啓曰或聞蔡襄文字尚在禁中陛下曽觀之否上曰文字即不曽見無則不可知其必無臣奏曰若無文字則事未可知就使陛下曽見文字猶須更辯真偽往時夏竦欲陷富弼乃先令婢子學石介書字歲餘學成乃偽作介與弼書謀廢立事書未及上為言者亷知而發之頼仁宗聖明弼得免禍至如臣丁母憂服闋初還朝有嫉忌臣者乃偽撰臣一劄子言乞沙汰内官欲以激怒羣閹是時家家有本中外喧傳亦頼仁宗保全得至今日由是而言陛下曽見文字猶須更辯真僞何况止是傳聞疑似之言何可為信上曰官家若信傳聞蔡襄豈有此命〈歐陽奏事錄〉
張文懿罷相由范文正公彈也文懿復相一日仁宗語文懿曰范仲淹嘗有䟽乞廢朕可施行之文懿曰仲淹法當誅然不見章䟽乞付外施行上曰未嘗見其䟽但比有為朕言者且議其罪文懿曰其罪大無他法無文案即不可行望陛下訪之凡數日則一請其䟽月餘凡十數請上曰竟未見之然為朕言者多矣可從末减曰人臣而欲廢君無輕典既無明文則不可以空言加罪上意解即曰仲淹在外初似疑今既無疑可稍遷之以慰其心上深然之
韓魏公别録云内官王昭明絶不類内官往年執政賈昌朝陳執中惡歐陽文忠公欲因公之外甥女張嫁公族人晟以失行繫獄乘此欲并中公深治之令蘇安世鞫獄不成蘇云不如鍛鍊就仍乞不録問昭明時為監勘官正色曰上令某監勘正欲盡公道爾鍜鍊何等語也卒辯其誣猶降官知滁州事噫今之士大夫識見不及閹宦者多矣
京師有指荆王為飛語者内侍省得三司小吏鞫之連及數百人上聞之大怒詔蔡齊窮治迹其所來無端而上督責愈急有司不知所為京師為之恐動公以謂繆妄之說起於小人不足窮治且無以慰安荆王危疑之心奏疏論之一夕三上上大悟乃可其奏止笞數人而已中外之情乃安
趙康靖公槩厚德長者口未嘗言人短與歐陽文忠公同知制誥後亦同秉政及文忠被謗康靖宻申辯理至欲納平生誥勑而保之而文忠不知也
太常博士陳詁知祥符縣縣吏惡其明察欲中以事而詁公亷不可得乃欲以竒動京師自録事以下空一縣皆逃去京師果喧言詁政苛暴是時章獻明肅太后猶聽政怒詁欲加以罪陳堯佐為樞宻副使力爭之以謂罪詁則姦人得計而沮能吏詁由是獲免〈神道碑〉
元昊寇鄜延殺二萬人延帥范雍鈐轄盧守懃閉門不救中貴人黄德和引兵先走劉平石元孫戰死而雍守懃歸罪於通判都監竄之嶺南德和誣奏平降賊詔以兵圍守其家富韓公弼言平自環慶引兵來援以姦臣不救故敗竟罵賊不食而死宜䘏其家守懃德和皆中官怙勢誣人冀以自免宜竟其獄樞宻院奏方用兵獄不可遂公言大臣附下罔上獄不可不竟時官守懃養子為御藥亦奏罷之德和竟坐腰斬〈神道碑〉
諫官陳瓘以言及東朝與政事被謫曽肇適館伴北使事畢還家即奏書兩宫曰瓘昨者所論臣雖不知其詳以詔㫖觀之瓘言雖狂其意則忠何則瓘以踈逺小臣妄意宫闈之事披寫腹心無所顧避此臣所謂狂也皇太后有援立明聖不世之大功有前期歸政過人之盛德萬一有纎毫可以指議則於清躬不為無累瓘以憂君之誠陳預防之戒欲以開悟聖心保全盛美忘身為國臣子所難此臣所謂忠也以臣愚計皇帝以瓘所言狂率而逐之皇太后以天地之量隱忍包容特下手書而留之則天下之人必曰皇帝恭事母儀不容小臣妄議其孝如彼皇太后功德巍巍而能含洪光大雖有狂言不以為罪其仁如此兩誼俱得豈不美哉初瓘得罪左右無敢言者公獨盡言請復瓘舊職其犯顏嬰鱗率此類也
王和甫嘗言蘇子瞻在黄州上數欲用之王禹玉輙曰軾嘗有此心惟有蟄龍知之句陛下龍飛在天而不敬乃反欲求蟄龍乎章子厚曰龍者非獨人君人臣皆可以言龍也上曰自古稱龍者多矣如荀氏八龍孔明卧龍豈人君也及退子厚語之曰相公乃欲覆人家耶禹玉曰舒亶言爾子厚曰亶之唾亦可食
前宰相蔡確坐詩語譏訕簾中臺諫章䟽交上必欲朝廷誅殛宰執侍從皆謂當然范忠宣公獨以為不可遂於簾前開陳方今聖朝宜務寛厚不可以語言文字之間曖昧不明之過誅竄大臣今日舉動宜與將來為法式此事甚不可開端也䟽云蓋如父之有逆子雖天地鬼神不能容貸至於父母親致於必死之地則却恐傷於恩臣之區區實在於此
袁抗大監嘗言曾守官營道聞吏民言寇萊公始謫道州司馬素無公宇百姓聞之競荷瓦木不督而㑹公宇立成頗亦宏壯守土者聞于朝遂再有海康之行始戒途吏民遮道馬復踖䠞不進宼以策叩馬曰吾尚敢留滯邪汝何不行馬即前去宼泣且曰語丁謂我負若何事致我于極地邪其後丁自朱崖移道州袁嘗接鬲語論遂以所聞質之丁曰寇自粗踈先朝因節日賜宴于寇相第寇好以大白飲人時曹利用為樞宻副使不領其意寇曰某勸太傅酒何故不飲曹竟不濡唇寇怒曰若一夫耳敢爾邪曹厲聲曰利用在樞府而相公謂之一夫明日當于上前辯之自此二公不協厥後發萊公之事者曹貂也預謂何事然中外皆知萊公之禍丁有力焉二公之在政府也當太平之盛至於贊夑王度亦無善惡之大者至今天下識與不識知與不知聞萊公之名則許以忠藎言晉公之為則目以姦諛豈非丁以才過其實寇以誠過其才歟〈倦逰録〉
獄訟
錢宣靖公若水為同州推官知州性褊急數以胷臆決事不當若水固爭不能得輙曰當陪奉贖銅爾已而果為朝廷及上司所駮州官皆以贖論知州愧謝已而復然前後如此數矣有富家小女奴逃亡不知所之女奴父母訟於州州命録事參軍鞫之録事嘗貸於富民不獲乃劾富民父子數人共殺女奴棄尸水中遂失其尸或為元謀或從而加罪皆應死富人不勝搒楚自誣服具獄上州官審覆無反異皆以為得實若水獨疑之留其獄數日不決録事詣若水㕔事詬曰若受富民錢欲出其死罪耶若水笑謝曰今數人當死豈可不少宿留熟觀其獄辭耶留之且旬日知州屢趣之不能得上下皆怪之若水一旦詣知州屏人言曰若水所以留其獄者宻使人訪求女奴今得之矣知州驚曰安在若水因宻使人送女奴於知州所知州垂簾引女奴父母問之曰汝今見汝女識之乎對曰安有不識也因從簾中推出示之父母泣曰是也乃引富民父子悉縱之其人號泣不肯去曰微使君之賜則某滅族矣知州曰推官之賜非我也其人趨詣若水閉門拒之曰知州自求得之我何與焉其人不得入繞墻而哭傾家資以飯僧為若水祈福知州以若水雪寃死者數人欲為之論奏其功若水固辭曰若水但求獄事正人不寃死耳論功非本心也且朝廷若以此為若水功當置録事於何地耶知州嘆服曰如此尤不可及矣録事詣若水叩頭愧謝若水曰獄情難知偶有過誤何謝也於是逺近翕然稱之未幾太宗聞之驟加進擢自幕職半年為知制誥二年為樞宻副使
向文簡公敏中在京有僧暮過村民家求寄止主人不許僧求寢於門外車箱中許之夜中有盜入其家自墻上扶一婦人并囊衣而出僧適不寐見之自念不為主人所納且强求宿今主人亡其婦及財明日必執我詣縣矣因夜亡去不敢循故道走荒草中忽墮眢井則婦人已為人所殺先在其中矣明日主人捜訪亡財及子婦屍得之井中執以詣縣掠治僧自誣云與子婦奸誘與俱亡恐為人所得因殺之投井中暮夜不覺失足亦墜其中贜在井傍亡失不知何人所取獄成言府府皆不以為疑獨敏中以贜不獲疑之引僧詰問數四僧服罪但言某前生當負此人死無可言者敏中固問之僧乃以實對敏中因宻使吏訪其賊吏食於村店店嫗聞其自府中來不知其吏也問之曰僧某者其獄何如吏紿之曰昨日已笞死於市矣嫗嘆息曰今若獲賊何如吏曰府已誤決此獄矣雖獲賊亦不敢問也嫗曰然則言之無傷矣婦人者乃此村少年某甲所殺也吏曰其人安在嫗指示其舍吏就舍中掩捕獲之案問具服并得其贜一府咸以為神也
范文正公以進士解褐為廣德軍司理參軍日抱具獄與太守爭是非守盛怒臨之公不為屈歸必記其往復辯論之語于屏上比去至貧止一馬鬻馬徒步而歸〈汪藻撰祠堂記〉
范忠宣公純仁知齊州録事參軍宋儋年中毒暴卒公得罪人置於法初宋君因㑹客罷是夜門下人遽以疾吿公遣家人子弟視其䘮事宋君小殮口鼻血出漫汙⿰帛公疑其死不以理果為寵妾與小吏為姦付有司按治具伏因㑹客置毒在鱉䏑中公曰䏑在第幾巡豈有中毒而能終席耶命再劾之宋君果不嗜鱉䏑為坐客所并乃客散醉歸置毒酒盃中而殺之罪人覬他日獄變為逃死之計也人以為公發摘姦伏如神明若非遇公則宋君之寃無以伸於地下矣
嵇内翰頴父適嘗為荆南石首主簿民有父子坐重辟府特命適按劾之為免其子死而父以抵法託言於人曰主簿仁人也且生令子明年頴生天聖中進士及第
故事州郡之獄有疑及情可憫者雖許上請而法寺多舉駮則官吏當不應奏之罪故皆移情就法不以上請燕肅判刑部奏天聖三年天下斷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豈無法疑情可憫者而州郡無所奏讞蓋畏罪也請自今奏而不應奏者不科以罪自是奏讞者歲不減千人皆情可憫法疑者無不貸免自天聖四年距今蓋五十年貸免無慮數萬人古所謂仁人之言肅有之矣
胡文恭公宿通判宣州有被誣以殺人者獄成議法將抵死公疑之呼囚以訊囚憚箠楚不敢言公正衣冠坐堂上思之俄而假寐夢有人來吿曰吳姓也公遽引囚辟左右復訊之囚曰旦將之田縣吏執以赴官不知其由也公取獄辭窮治乃被毆之婦與吳姓姦姦者殺其夫與婦謀執平人以吿也公之精誠格物蓋如此
涇卒以折支不給出惡言欲為亂其後斬二人黥四人亂意乃息委胡文恭公宿置獄治三司吏不時計度三司使護吏不肯遣公曰涇卒悖慢誠其罪然折支軍情所繫積八十五日而不與則三司豈得無罪耶陛下以包拯近臣不令置對可謂曲法申恩而拯猶不自省公拒制命臣恐主威不行而綱紀益廢矣拯懼立遣吏就獄〈行狀〉
趙清獻公為武安軍推官有偽造印者吏皆以為當死公獨曰造在赦前而用在赦後赦前不用赦後不造法皆不死遂以疑讞之卒免死一府皆服
蔡文忠公齊通判濰州民有吿某氏刻偽税印為姦利者已逾十年跡蹤連蔓至數百人公歎曰盡利於民民無所逃是為政之過也為緩其獄得減死者十餘人餘皆釋而不問之人皆曰公德於我使我自新為善人由是風化大行
陳公洎初為開封府功曹參軍時程琳尹開封章獻太后臨朝族人貴驕自杖老卒死人莫敢言公當驗屍即造府白琳琳望見公來迎謂曰驗屍事畢乎公曰未也琳遽起隱屏間曰不得相見公唯而出適屍所太后已遣中人至曰速視畢奏來公起再拜曰領聖㫖未畢使者十輩督之吏等皆懼謂公應以病死聞公怒曰何不以實吏等駭曰公固不自愛某曹不敢公復怒曰此卒寃死待我而伸爾曹依違懼禍法不爾赦即自實其狀詣琳琳又迎問曰如何公曰杖死琳大喜撫其背曰如此隂德官人必享前程遽索馬入奏已而太后族人有特㫖原公亦不及罪公自此名顯歴官臺省終三司副使人以謂積善之報未艾云〈濟北先生集〉
魏公别録云内官王昭明絶不類内官往年執政賈昌朝陳執中惡歐陽公欲因張氏事深治之令蘇安世鞫獄不成蘇云不如鍛鍊就仍乞不録問昭明時為監勘官正色曰上令某監勘正欲盡公道爾鍛鍊何等語也歐陽遂清脱〈重〉
職方張其知江陰軍吏盜錢叄百貫二十年矣其發其姦捕繫數十人轉運使趙郭謂曰此應賞典願竄吏吾以聞其慘然曰殺人以求賞可乎悉召吏諭以償錢則貸出之不爾爾曹死矣吏之親屬聞者爭出錢以十日而足乃惟二人死者為首餘悉貸不問郭愧且嘆曰公長者非吾所及也其乃薛簡肅公奎之婿
鄂州崇陽素號難治歐陽曄治之至則決滯獄百餘事桂陽民有爭舟而相毆至死者獄久不決公自臨其獄出囚坐庭中去其桎梏而飲食之食訖悉勞而還于獄獨留一人于庭留者色動惶顧公曰殺人者汝也囚不知所以然公曰吾視食者皆以右手持匕而汝獨以左今死者傷在右肋此汝殺之明也囚即涕泣曰我殺也不敢以累他人公之臨事明辨有古良吏決獄之術多如此所居人皆愛思之〈歐陽文忠公集〉
曽侍中公亮為相時每得四方奏獄必躬閱之宻州銀沙發民田中有强盜者大理論以死公亮獨曰此禁物也罪不應死下有司議卒比劫盜禁法盜得不死先是金銀所發多以强盜坐死自是無死者〈出熙豐故事名臣傳〉
東坡外祖程公逸諱仁覇眉山人攝録事參軍眉山尉有得盜蘆服根者所持刀誤中主人尉幸賞以劫聞獄掾受賕掠成之太守將慮囚囚坐廡下泣涕衣盡濕公適過之知其寃咋謂盜曰汝寃盍自言吾為汝直之盜果稱寃移獄竟殺盜公坐訹囚罷歸不及月尉掾皆暴卒後三十餘年公晝見盜拜庭下曰尉掾未服待公而決前此地府欲召公暫對我叩頭爭之曰不可以我故死公是以至今公壽盡今日我為公擔荷而往暫對即生人天子孫壽禄朱紫盈門矣公具語家人沐浴就寢而卒軾幼聞此語已而外祖父壽九十舅氏始貴顯壽八十五曽孫皆仕有聲同時為監司者三人𤣥孫官學益盛而尉掾之子孫微矣〈大全集〉
王質通判蘇州州守黄宗旦負材自喜頗以新進少公議事則曰少年乃與丈人爭事公曰受命佐君事有當爭職也宗旦雖屢屈折而政常得無失稍德公助己為之加禮宗旦得盜鑄錢百餘人以託公公曰事發無跡何從得之曰吾以術鉤出之公愀然曰仁者之政以術鉤人寘之死而又喜乎宗旦慚服悉緩出其獄始大稱公曰君子也〈歐陽公撰神道碑〉
李諌議應言少孤事母以孝聞除侍御史時鄆州民有傳妖法者其黨凡百餘人捕者欲邀功賞而極誣以不軌命應言往按其事止誅首謀數人餘悉全活之
程文簡公琳知開封府㑹禁中大火延兩宫宦者治獄得縫人火斗已誣伏而下府命公具案獄公立辨其非禁中不得入乃命工圖火所經而後宫人多而居隘其烓竈近版壁歲久燥而焚曰此豈一日火哉乃建言此殆天災也不宜以罪人上為緩其獄卒無死者公在府決事神速一歲中獄常空者四五〈墓誌〉
上初即位韓絳即建議復肉刑至是復詔執政議吕公著以為後世禮教未備而刑獄繁肉辟不可復將有踊貴屨賤之譏吳充議復置圜土衆以為難行王珪欲取開封死罪囚試以劓刖公曰刖而不死則肉刑遂行矣議竟得寢
崇寧更錢法以一當十小民嗜利亡命犯法者紛紛或捕得數大缶誣以樞宻章楶之子綖之所鑄也初遣監察御史張茂直就平江鞫之案上綖不伏再遣侍御史沈畸既至繫者已數百人盡釋之閱實以聞時宰大怒别選鍜錬綖竟坐刺配籍没其家沈既得罪歸鄉亦死張再遷亦不顯今三十年間沈氏有子登科張氏不復振矣二子皆東吳賢者不幸而當此大抵張之失在於但畏人而不畏天吁可以為世之戒矣
姚龍學仲孫為許州司理參軍時王嗣宗知州事民有被盜殺者其妻訴里胥嘗責賄於其夫不與而惡之此必盜也乃捕繫獄將以死而仲孫疑之嗣宗怒曰若非盜耶然亦不敢遽決後數日果得其盜者嗣宗喜曰審獄當如是也改資州轉運使檄往富順監按疑獄全活者數十人
梅尚書和勝執禮嘗序送吳仲儀提㸃江西路刑獄云劉侍郎自負有道術功行一旦上章解組徑入武夷山樓居遐想日俟仙去俄有神降之言罪莫大於殺人䕫抱大罪柰何興妄念于帝所䕫叩頭自列生平修謹雖物無敢殺而況於人神曰昔提㸃某路刑獄時某縣入某死罪州如之䕫弗察也其罪實等於是悵然悔咎不可及又聞陳睦嘗提㸃兩浙路刑獄㑹杭民有妾夏沉香者澣衣井旁其嫡子墮井妻訟于州必以謂沉香者擠之墮井也三易獄不合睦怒劾掾别委官攝治之許獄具以才薦遂逐三掾而殺沉香東坡詩所謂殺人無驗終不快此恨終身恐難了蓋有激云他日睦還京師久之無所授聞廟師邢頗從仙人游乃宻叩以未來事邢終拒弗之答尋語所親曰如沉香何睦為之震汗廢食者累日
孫萃老覺知福州時民有欠市易錢者繫獄甚衆適有富人出錢五百萬葺佛殿請于莘老莘老徐曰汝輩所以施錢何也衆曰願得福耳莘老曰佛殿未甚壞又無露坐者孰若與其錢為獄囚償官遂使數百人釋枷鏁之苦其得福豈不多乎富人不得已諾之即日輸官囹圄遂空
張文定公齊賢真宗時戚里有爭分財不均者更相訴訟又因入宫自理於上前更十餘斷不能服宰相張齊賢曰是非臺府所能決也臣請自治之上許之齊賢坐相府召訟者曰汝非以彼所分財少乎皆曰然即命各供狀結實乃召兩吏趣歸其家令甲入乙舍乙入甲舍貨財皆按堵如故分書則交易之訟者乃止明日奏狀上大悅曰朕固知非君莫能定也
韓魏公鎮大名魏之牒訴甚劇而事無大小親視之雖在疾病不出亦許通問請命而就決於卧内人或以公任勞事過多勉其畧於總劾委於佐屬而少自便安公曰兩詞在官人之大事或生或死或予或奪至此一言而決吾何敢畧也吾恐有所不盡而未嘗輙有以畧也況其可以委人乎
韓忠憲公億知洋州日有大校李申以財豪於鄉里誣其兄之子為他姓賂里嫗之皃類者使認之為己子又醉其嫂而嫁之盡奪其奩槖之畜嫂姪訴于州及提轉申賂獄吏嫂姪被笞掠反自誣伏受杖而去積十餘年洎公至又出訴公察其寃因取前後案牘視之皆未嘗引乳醫為證一日盡召其黨立庭下出乳醫示之衆皆伏罪子母復歸如初
張忠定公詠在杭有富民病將死子方三歲乃命其壻主其貲而與壻遺書曰他日欲分財即以十之三與子而以七與壻子時長立果以財為訟壻持其遺書詣府請如元約公閱之以酒酹地曰汝之婦翁智人也時以子幼故以此屬汝不然子死汝手矣乃命以其財三與壻而子與其七皆泣謝而去服公明斷
李侍郎若谷守并門民有訟叔不認其為姪者欲併其財累政不能直李令民還家毆其叔民辭以不敢李固强之民如公言叔果訟其姪因而正其罪分其財〈重〉
馬忠肅公亮知洪州有父子同訴失其婦公潛諷胥吏就詢所居知其前後皆有津涉宻選幹吏網于水中翌日而獲沉屍即辰而辨謀殺
財賦
陳恕為三司使真宗命具中外錢糓大數以聞恕諾而不進久之上屢趣之恕終不進上命執政詰之恕曰天子富於春秋若知府庫之充羨恐生侈心是以不敢進上聞而善之
陳晉公恕為三司使將立茶法召茶商數十人俾各條利害晉公閱之第為三等語副使宋太初曰吾觀上等之説取利太深此可行於商賈而不可行於朝廷下等固滅裂無取唯中等之説公私皆濟吾裁損之可以經久於是始為三説法行之數年貨財流通公用足而民富實世言三司使之才以陳公為稱首後李侍郎諮為使改其法而茶利浸失後雖屢變然非復晉公之舊法也
龍川志云河朔地鹻民刮鹻煎鹽不買而足用周世宗常搉海鹽共得三十萬緡民多犯法極苦之藝祖征河東還父老進狀乞隨兩稅納錢三十萬緡而罷搉法藝祖許焉今兩税外食鹽錢是已是時民於澶州河橋設感聖恩道塲父老至今能道之及仁宗朝王君貺為三司使復議搉法未定君貺去職張安道繼之具本末以奏且曰河朔歲有河堤國信之勞比諸道為苦恐不宜復搉鹽以困之仁宗驚曰朕不知也柰何重困河朔生靈卿為朕譔數句語朕將親批出使河朔人知此意即批奏牘後曰朕恐河朔軍民復食貴鹽所請宜不行時賈魏公昌朝留守北都聖語至即刻石於府園騎山樓癭木亭上及賈公再守魏而提㸃刑獄薛向宻奏乞行搉法託以它事入議朝廷許之賈公且知其計及其還置酒邀之中食引至騎山癭木亭相對酒五行無它語向顧見石刻知事已露遂不復議搉事魏人以此深德賈公
自朝廷理元昊罪軍興而用益廣前為三司者皆厚賦暴歛甚者借内藏率富人出錢下至果菜皆加税而用益不足王公堯臣始受命則曰今國與民皆弊矣在陛下任臣者如何由是天子一聽公所爲公乃推見財利出入盈縮曰此本也彼末也計其緩急先後而去其蠧弊之有根穴者斥其妄計小利之害大體者然後一為條目使就法度罷副使判官不可用者十五人更薦用材且賢者朞年民不加賦而用足明年以其餘償内藏所借數百萬又明年其餘而積於有司者數十萬而所在流庸復其業
張士遜出為江西轉運使辭王文正公於政事堂且求教公從容曰朝廷搉利至矣士遜起謝後迭更是職思公之言未嘗求錐刀之利識者曰此運使最識大體
程文簡公琳為三司使時議者患民稅多目吏得為姦欲除其名而合為一公以謂合而没其名一時之便後有興利之臣必復増之是重困民也議者莫能奪
孫伯純知海州日朝廷調發軍器有弩樁箭簳之類海州素無此物民甚苦之請以鰾膠充折孫謂之曰弩樁箭簳共知非海州所産蓋一時所須耳若以土産物代之恐汝歲歲被科無已時也
龔深之言司馬文正作相除李公擇為户部尚書門人問曰公擇文士恐於吏事非所長公曰天下謂朝廷急於利久矣舉此人為户部使天下知朝廷意且息貪吏聚斂掊刻之心
仁宗時國用乏言利者爭獻計富國傅獻簡公堯俞奏曰今度支歲用不足誠不可忽欲救其弊陛下宜躬自儉刻身先天下無奪農時勿害商旅如是可矣不然徒欲紛更為之無益聚歛者用則天下殆矣
薛簡肅公奎天禧初為江淮發運使辭王文正公旦公無他語但云東南民力竭矣薛退而謂人曰真宰相之言也
慶厯中議㢮茶鹽之禁及减商稅范文正以為不可茶鹽商税之入但分减商賈之利耳行於商賈未甚有害也今國用未减歲入不可闕既不取之於山澤及商賈須取之於農與其害農孰若取之於商賈今為計莫若先省國用國用有餘當先寛賦役然後及商賈㢮禁非所當先也其議遂寢
宻學陳公襄治平初召還將行委官閱公帑得雜收無名錢數百萬因召積年有官逋未償情可憐而力不足者悉以輸之蓋公淡於宴樂故有餘足以周物
張公商英既相之後大抵一話一言皆以百姓為本至於省六路上供錢鈔而民無横賦改當十錢為當三而百貨為之平罷内藏東比出剩鹽鈔歸之有司而商賈之貨通罷修内五福太一宫而土木之役息凡所以利國安百姓者不可一二數〈家傳〉
富公之為相守格法行故事而附以公議無心於其間故百官任職天下無事以所在民力困弊賦役不均遣使分道相視裁减謂之寛䘏民力又弛茶禁以通商賈省刑獄天下便之〈神道碑〉
王質遷荆湖北路轉運使當用兵西方急於財用之時獨不進羨餘其賦歛近寛平治以常法故他路不勝其弊而荆湖之人自若〈神道碑〉
彭思永為荆湖北路轉運使至部奏黜守令之殘暴疲懦者各一人而八州知勸時大農以利誘諸路使以羨餘為獻公曰裒民取賞吾不忍為遂無所獻〈行狀〉
吕公著知河陽時役法已定類多張虛數以取羨餘盖所統五縣歲取於民者有募監倉庫人等錢三千九百二十七緡而官未嘗募人實以軍吏代役又有追償舊欠秋重役錢五千五百緡然至是所償已盡而取於民者遂爲定數歲輸之無已時公為括其數以吿于朝請一切蠲之以寛下户之輸錢者詔付司農竟不行
范太史祖禹論聚斂云夫利百物之所生而天地之所以養人也專之必壅壅之則所害者多故凡有利必有害利於己必害於人君子不盡利以遺民所以均天地之施也記曰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是以興利之臣鮮不禍敗自桑𢎞羊以來未有令終者也唐世言利始於宇文融融既流死而韋堅楊慎矜王鉷繼起又益甚之極于楊國忠皆身首異處宗族塗地其故何哉壅利而所害者衆也天下之怨歸之故其惡必復禍必酷而唐室幾亡其後以劉晏之能猶不免况其非道者乎必若公劉之厚民管仲之富國李悝之平糴耿壽昌之常平不為掊刻上下皆濟則身享其榮後嗣𫎇其慶矣吉凶禍福之效如此可不戒哉
熙寧三年朝廷初行新法所遣使者皆新進少年遇事風生天下騷然州縣始不可為矣邵康節閒居林下門生故舊仕宦四方者皆欲投劾而歸以書問康節答曰正賢者所當盡力之時新法固嚴能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而去何益
宣和間近臣薦向公子韶材堪出使除京東轉運副使户部尚書聶昌以國用不足諷諸路進羨餘知宻州郭奉世與昌有舊進萬緡昌薦諸朝請賞之以勸天下公劾奉世曰一路財用有餘不足相補設使宻有餘財當具數聞部使者通融計㑹資兵吏之費安可不䘏大計不顧它州進通用之財儌非道之寵不罰奉世無以懲姦而主計近臣首開聚歛之端浸不可長士論韙之
孝宗謂周益公曰只為養兵不免皆取之民公因極陳民困之由上問各有名色何故困民公曰且以平江府論之紹興以前歸正添差等官歲用五萬緡後來乃用二十餘萬緡則是歲添三倍以上既無所從出遂於支移折變中暗増錢數如苗米一石其直三千州府受納則令折科増三千為五千増五千為七千如此則有田之家無不被害安得不困此特一端爾它皆類此上為之悵然
當官處事常思有以及人如科率之行既不能免便就其間求所以使民省力不使重為民害其益多矣
乾德初國用未豐蘇曉為淮漕議盡搉舒廬蘄黄壽五州茶貨置四十四場一萌一蘖盡收其利歲衍百餘萬緡淮洛苦之曉舟敗溺死淮民比屋相賀
神宗天資節儉因得老宫人言祖宗時妃嬪公主月俸至㣲歎其不可及王安石獨曰陛下果能理財雖以天下自奉可也帝始有意主青苗助役之法矣安石之術類如此故吕誨中丞彈章曰外示朴野中懷狡詐〈聞見録〉
兵
太祖即位之初數出微行以伺人情或過功臣之家不可測趙普毎退朝不敢脱衣冠一日大雪向夜普謂帝不復出矣久之聞叩門聲普亟出帝立風雪中普惶懼迎拜帝曰已約晉王矣已而太宗至共於普堂中設重裀地坐熾炭燒肉普妻行酒帝以嫂呼之普從容問曰夜久寒甚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着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來見卿普曰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時也願聞成筭所向帝曰吾欲下太原普黙然久之曰非臣所知也帝問其故普曰太原當西北二邊使一舉而下則二邊之患我獨當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諸國帝笑曰吾意正如此特試卿爾遂定下江南之議
太祖遣曹彬潘美往江南彬辭才力不逮乞别選能臣美盛言江南可取帝大言諭彬曰所謂大將者能斬出位犯分之副將則不難矣美汗下不敢仰視將行夜召彬入禁中帝親酌酒彬醉宫人以水沃其面既醒帝撫其背以遣曰㑹取㑹取他本無罪只是自家着他不得蓋欲以恩德來之也是故以彬之厚重美之明銳更相為助令行禁止未嘗妄戮一人而江南平
太祖既得天下召趙普問曰天下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十姓兵革不息蒼生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建長久計其道何如普曰非他節鎮太重君弱臣强而已矣今所以治之無他竒巧也惟稍奪其權制其錢糓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上曰卿勿復言吾已喻矣上因晚朝與故人石守信王審琦等飲酒酣上曰人生如白駒之過隙所為富貴也不過多積金帛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爾汝曹何不釋去兵權擇好田宅市之為子孫永久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君臣之間兩無猜嫌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再拜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謂生死肉骨也明日皆稱疾請解兵權上許之皆以散官就第撫賚甚厚諸功臣皆以善終向非中令謀慮深長太祖聰明果斷天下何以治平至今莫敢有異心者
曹王彬下江南文武官吏賴王保全皆得其所親屬有為軍士所掠者王即時遣還之因大捜軍中無得匿人妻女倉廩府庫悉委轉運使按籍檢視王一不問振乏絶恤鰥寡仁人之心無所不至吳人大悦及歸舟中無他物惟圖籍衣被而已〈行狀〉
曹彬攻金陵垂克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來問疾彬曰余之病非藥石所愈唯須諸公共發誠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殺一人則愈矣諸將諾共焚香為誓明日稍愈及克金陵城中皆按堵如故曹翰克江州忿其久不下屠戮無遺彬之子孫貴盛至今不絶翰卒不三十年子孫有乞匄於海上者矣〈紀聞重〉
范文正公為江淮體量安撫所至賑乏絶又陳八事其四曰國家重兵悉在京師而軍食仰於度支則所養之兵不可不精也禁軍代囘五十以上不任披帶者降為畿内及陳許等處近下禁軍一卒之費歲不下百千萬人則百萬緡矣至七十歲乃放停且人方五十之時或有鄉園骨肉懷土之情猶樂舊里及七十後鄉園改易骨肉淪謝羸老者歸復何託是未停之前大蠧國用廢之之後復傷物情咸平中㨂鄉兵人無歸望號怨之聲動於四野祥符中選退冗兵無歸之人大至失所此近事之鑒也請下殿前軍馬司禁軍選不堪披帶者與本鄉州軍别立就糧指揮至彼有田園骨肉者許之歸農則羸老之人亦不至失所矣
韓魏公嘗從容議及養兵事慨然曰琦有所思而得之未嘗語人人亦未必信養兵雖非古然積習已久不可廢之又自有利處不為不深昔者發百姓戍邊無虛歲父子兄弟有生離死别之苦議者但謂不如漢唐調兵於民獨不見杜甫石壕吏一篇調兵於民其弊乃至此後世既收拾强悍無賴者養之以為兵良民雖稅歛良厚而終身保骨肉相聚之樂此豈小事又其練習戰陣而豪勇可使安得與農民同日道也
程氏遺書云徐禧奴才也善兵者有二萬人未必死彼雖十萬人亦未必能勝二萬人古者以少擊衆而取勝者多蓋兵多亦不足恃昔者袁紹以十萬阻官渡而曹操只以萬卒取之王莽百萬之衆而光武昆陽之衆有八千仍有在城中者然則只是數千人取之苻堅下淮百萬而謝𤣥才二萬人一麾而亂以此觀之兵衆則易老適足以資敵人一敗不支則自相蹂踐至如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軍之至則是自相殘也譬之一人軀幹極大一人輕捷兩人相當則臃腫者遲鈍為輕捷者出入左右之則必困矣自古師旅勝敗不能無之然今日邊事至號踈曠前古未之聞也其源在不任將帥將帥不慎任人閫外之事將軍主之一一申覆皆受廟筭上下相徇安得不如此
程氏遺書云餽運之術雖自古亦無不煩民不動衆而足者然於古則有兵車其中載糗糧百人破二十五人然古者行兵在中國又不逺敵若是深入逺處則决無省力且如秦運海隅之粟以饋邊率三十鍾而致一石是二百倍以來今日師行一兵行一大饋只可供七日其餘日必俱乏食也且計之須三夫而助一兵仍須十五日便囘一日不囘則一日乏食以此校之無善術故兵也者古人必不得已而後用者知此耳
胡文恭公宿謂契丹與中國通好六十餘年自古未有也善防外患者謹為備而已今三邊武備多弛牧馬著虛名於籍可乘而戰者百無一二又謂滄州宜分為一路以禦敵此今急務也若其界上交侵小故乃城寨主吏之職朝廷宜守祖宗之約不宜争小利而隳大信深戒邊臣生事以為功在位六年其議論類皆如此
上諭宰臣曰國用匱乏正以所費處多吕公頥浩曰用兵費財最號不貲故漢文帝不言兵而天下富若邊事稍息則國用自饒上曰朕細思之用兵與營造最蠧國用深可戒也
太宗在藩王顯與周瑩為給侍赤脚道者相顯曰此兒須為將相但無陰德耳及長太宗愛之曰爾非儒家奈寡學問他日富貴不免面牆取軍誡三篇令誦之咸平三年以使相出帥定州便宜從事忽旦道士通刺為謁被冠褐自稱酆都觀主笑則口角至耳亂鬢若剛鬛謂顯曰昨日上帝牒蕃魂二萬至本觀未敢收於𠖇籍死於公之手者公果殺之則功冠於世然减公筭十年二端請裁之顯謂風狂叱起後月契丹引數萬騎獵於威虜軍境即梁門也㑹雨敵弓皆皮緩弱不可用顯引兵勁襲大破之梟名王貴將十五輩獲偽羽林印二紐斬二萬級築京觀於境上露布至闕朝廷以樞相詔歸赴道數程而卒
范純仁自陜西轉運副使召還神宗問曰卿在陜西久主漕輓必精意邊事城郭甲兵糧儲如何公對曰城郭粗完甲兵粗修糧儲粗備神宗愕然曰卿才能如此朕所倚賴而職事皆言粗何也公徐對曰粗者未精之辭如是足矣臣願陛下無深留意於邊事恐邊臣觀望要功生事結釁夷狄殘害生靈耗竭財用縻費爵賞不惟為今日目前之害又將貽他時意外之憂臣願陛下究孟子交鄰之道修孔子來逺之德使好生之德洽于夷狄彼將愛戴陛下如父母雖其酋首桀傲欲侵侮我疆其徒亦不為之用也
熙寧初韓魏公罷政富公弼再相神宗首問邉事弼曰陛下臨御未久臣愚以為首當推恩惠布德澤二十年未可道著用兵二字若干戈一興上貽聖憂下竭民力願勿首先留意邊事萬一戎狄渝盟人神共怒為應敵之計可也上曰所先當如何富公曰阜安宇内為先蓋是時王荆公已有寵勸帝用兵以威四夷於是用王韶取熙河以窺靈武結髙麗以圖大遼又用章惇取湖北䕫峽之地又用劉彞沈起窺交趾二人造戰艦於富良江上交趾偵知先浮海載兵陷亷州又破邕州殺守臣蘇緘屠其城掠生口而去又用郭逵趙卨宣撫廣南使直搗交趾逵老將與卨議論不合為交趾扼富良江兵不得進瘴死者十餘萬人元豐四年五路大進兵取靈武夏人决黄河水櫃以灌吾壘兵將凍溺飢餓不戰而死者數十萬人又用吕惠卿所薦徐禧築永樂城夏人以大兵破之自禧而下死者十餘萬人報夜至帝早朝當宁而慟哭宰執不敢仰視帝嘆息曰永樂之舉無一人言其不可者右丞蒲宗孟曰臣嘗言之帝正色曰卿何嘗有言在内惟吕公著在外惟趙卨曽言用兵不是好事既又謂宰執曰自今更不用兵與卿等共饗太平然帝從此鬰鬰不樂以至大漸嗚呼痛哉
种世衡初至青澗城逼近賊境守備單弱芻糧俱乏世衡以官錢貸商旅使致之不問所出入未幾倉廩皆實又教吏民習射雖僧道婦人亦習之以銀為射的中者輙與之既而中者益多其銀重輕如故而的漸厚且小矣或爭徭役優重亦使之射射中者得優處或有過失亦使之射射中則釋之由是人人皆能射比數年青澗城遂成富彊於延州諸寨中獨不求益兵運芻糧〈記聞〉
制勝
曹瑋在邊蕃部有過惡者皆平定之每以餞將官為名出郊而兵馬次序以食品為節若曰下某食即某隊發比至水飯則捷報至矣大帥料敵當如此〈東齋記事〉
曹南院瑋知鎮戎軍日嘗出戰小捷敵兵引去瑋偵敵兵去已逺乃驅所掠牛羊輜重緩驅而還頗失部伍其下憂之言於瑋曰牛羊無用徒縻軍不若棄之整衆而歸瑋不答使人候敵兵去數十里聞瑋利牛羊而師不整遽還襲之瑋愈緩行得地利處乃止以待之敵軍將至近使人請之曰蕃軍逺來必甚疲我不欲乘人之怠請休憇士馬少選决戰敵方苦疲甚皆欣然嚴軍歇良久瑋又使人諭之歇定可相馳矣於是各鼓軍而進一戰大破敵師棄牛羊而還徐謂其下曰吾知敵已疲故為貪利以誘之比其復來幾行百里矣若乘鋭便戰猶有勝負逺行之人若小憩則足痺不能立人氣亦闌吾以此取之〈筆談〉
西川都廵檢使韓景祐為所部廣武卒劉旰所逐率衆掠懷安軍破漢州張忠定公方與僚屬㑹大慈寺報至飲燕如故舉城憂之賊又掠卭蜀將趨益公適㑹客報者愈急公復不問其夕始召上官正謂曰賊始發不三四日破數郡勢方銳不可擊今又得所掠氣驕敢逼吾城乃送死耳請出兵北至方井當遇賊破之必矣正即受教及行公為出送于郊激其盡力正至方井果遇賊一戰斬旰首餘黨盡平衆益服公料敵制勝人所不及又記聞云張詠知益州有廵檢所領龍猛軍人潰為羣盜龍猛軍者本皆募羣盜不可制者充之慓悍善鬪連入數州俘掠而去蜀人大恐詠一日召鈐轄以州牌印付之鈐轄愕然請其故詠曰今盜勢如此而鈐轄晏然安坐無討賊心是必欲令詠自行也鈐轄宜攝州事詠將出討之鈐轄驚曰某今行矣詠曰何時曰即今詠顧左右張酒具於城西門上曰鈐轄將出吾今餞之鈐轄不得已勒兵出城與飲於樓上酒數行鈐轄曰某願謁於公詠曰何也曰某所求兵糧願皆應副之詠曰諾老夫亦有謁鈐轄曰何也詠曰鈐轄今往必滅賊若無功而返必斷頭於此樓之下矣鈐轄震慄而去既而與賊遇果敗士衆皆還走幾千里鈐轄召其將校吿之曰觀此翁所為真斬我不為異也遂復進力戰大破之賊遂平
蜀卒劉旰聚黨數千人為亂所攻數州至輙取之馬正惠公以卒三百進至蜀州與戰旰走卭州而招安使上官正召公歸成都計事公為正畫曰賊破卭州必乘勝薄我我軍雖倍未易敵也不如迎其弊急擊破之必矣遂行次方井與正合殺旰等無噍類〈神道碑〉
筆談云狄青平嶺寇賊帥儂智髙兵敗奔邕州其下皆欲窮其窟穴青亦不從以謂趨利乘勢入不測之城非大將事智髙因而獲免天下皆罪青不入邕州脱智髙於垂死然青之用兵主勝而已不求竒功故未嘗大敗計功最多卒為名將譬如奕碁已勝敵可止矣然猶攻擊不已往往大敗此青之所戒也臨利而能戒乃青之過人處也
初樞宻副使狄青自請擊儂智髙以青為宣徽南院使荆湖南北路宣撫使都大提舉經制廣南東西路賊盗事諫官韓絳上言狄青武人不足專任固請以侍從文臣為之副上以訪執政時龐籍獨為相對曰屬者王師所以屢敗皆由大將權輕偏禆人人自用遇賊或進或退力不能制也今青起於行伍若以侍從之臣副之復視青如無青之號令復不得行是循覆車之軌也青素善戰今以二府將大兵討賊若又不勝不惟嶺南非陛下之有荆湖江南皆可憂矣禍難之興未見其涯不可不謹青昔在鄜延居臣麾下沉勇有智畧若專以智髙事委之使青先以威齊衆然後用之必能辦賊幸陛下勿以為憂也上曰善於是詔嶺南用兵皆受青節度處置民事則與孫沔等議之時余靖軍于賓州聞智髙將至棄其城及芻糧走保邕智髙陷賓州靖引兵出言邀賊留監押守邕州監押亦走智髙復入邕州十一月狄青至湖南諸道兵皆㑹諸將聞宣撫使將至爭先立功余靖遣廣南西路鈐轄陳某將萬人擊智髙為七寨逗遛不進十二月壬申朔智髙與某戰於金城驛某敗遁歸死者二千餘人棄捐器械輜重甚衆交趾王德政請出兵二萬助收智髙狄青奏官軍自足辦賊無用交趾兵可下詔交趾毋出兵青又請西邊蕃落廣銳近二千騎與俱五年正月青至賓州余靖陳某皆來迎謁時饋運未至青初令備五日糧既又備十日糧智髙聞之由是懈惰不為備上元張燈髙㑹先是諸將視其帥如僚寀無所嚴憚每議事各執所見喧爭不用命己酉狄青悉集將佐於幕府立陳某於庭下數其敗軍之罪并軍校數十人皆斬之諸將股栗莫敢仰視余靖起拜曰某之失律亦靖節制之罪青曰舍人文臣軍旅之責非所任也於是勒兵而進步騎二萬或說儂智髙曰騎兵利平地宜遣兵守崑崙關勿使度險俟其兵疲食盡擊之無不勝者智髙驟勝輕官軍不用其言青倍道兼行出崑崙關直趣其城智髙聞之狼狽發兵出戰戊午相遇於歸仁鋪青使步卒居前匿騎兵於後蠻使驍勇者執長槍居前羸弱悉在其後其前鋒孫節戰不利而死將卒畏青令嚴力戰莫敢退者青登髙丘執五色旗麾騎兵為左右翼出槍之後斷蠻軍為三旋而擊之槍立如束蠻軍大敗殺獲三千餘人獲其侍郎黄師宓等智髙走還城官軍追之營其城下夜營中驚呼蠻聞之以為官軍且進攻棄城走明日青入城遣禆將于振追之過田州不及而還智高奔大理捷書至上喜謂龐籍曰嶺南非卿執議之堅不能平今日皆卿功也狄青還上欲以為樞宻使同平章事籍曰昔曹彬平江南太祖謂之曰朕欲以卿為使相然今敵尚多卿為使相安肯復為朕盡死力耶賜錢二十萬緡而已今青雖有功未若彬之大若賞以此官則富貴極矣異日復有寇盜青更立功將以何官賞之且青起軍中致位二府衆論紛然為國朝未有此比今有幸而立功論者方息若又賞之太過是復使青得罪於衆人也臣所言非徒便於國體亦為青謀也昔衛青已為大將軍封侯立功漢武帝更封其子為侯陛下若謂賞功未盡宜更官其諸子爭之累日上乃許之二月癸未加青護國軍節度使樞宻副使如故仍遷諸子官既而議者多謂青賞薄石全彬復為青訟功於中書五月乙巳竟以青為樞宻使〈記聞〉
狄青宣撫廣西時儂智髙守崑崙關青至賓州值上元節令大張燈燭首夜燕將佐次夜燕從軍官三夜饗軍校首夜樂飲徹曉次夜二鼓時青忽稱疾暫起如内久之使人諭孫元規令暫主席行酒少服藥乃出數使人勸勞座客至曉各未敢退忽有馳報者云是夜三鼔青已奪崑崙矣〈筆談〉
种世衡嘗以罪怒一番落將杖其背僚屬為之請莫能得其人被杖已奔趙元昊甚親信之得出入樞宻院歲餘盡詗得其機事以歸衆乃知世衡用為間也
仁宗時西戎方熾韓魏公為經略招討副使欲五路進兵以襲平夏時范文正公守慶州堅持不可是時尹洙為經略判官一日將命至慶州約范公以進兵范公曰我師新敗士卒氣沮當自謹守以觀其變豈可輕兵深入耶以今觀之但見敗形未見勝勢也洙歎曰公於此乃不及韓公也韓公嘗云大凡用兵當置勝敗於度外今公乃區區過慎此所以不及韓公也范公曰大軍一動萬命所懸而乃置於度外仲淹不見其可洙議不合遽還魏公遂舉兵入界次好水川元昊設覆全師陷沒大將任福死之魏公遽還至半塗而亡者父兄妻子數千人號於馬首皆持故衣紙錢招魂而哭曰汝昔從招討出征今招討歸而汝死矣汝之魂識亦能從招討以歸乎既而哀慟聲震天地魏公不勝悲憤掩泣駐馬不能前者數刻范公聞而歎曰當是時難置勝敗於度外也〈東軒筆録〉
自警編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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