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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猶堂全書/第一集/第十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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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與猶堂全書
第一集第十五卷
作者:丁若鏞
1938年
第十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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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大考例題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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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在嘉慶四年己未之春,我正宗大王,因北使遲來,命考紙牌ㆍ木牌之例。先是司譯院正金倫瑞玄啓桓等,撰次《同文彙考》,煩複寡要,艱於考檢,至是命取《同文彙考》及《通文館志》,會通刪補,別成一書,以便考檢,厥明年夏,弓劍遽遺,事遂不擧。至道光元年春,司譯院正李時升以爲旣有遺命,曷敢不承,乃曰:「《通文館志》,編之以年次,則吉凶常變,錯互而難檢,《同文彙考》,務在乎詳悉,則煩複蕪蔓,浩汗而難考。一簡一繁,均不得中,今取二書,彙以事類,刪其重累,又凡國中文獻及彼中書籍,咸加博搜,凡其有關於事大者,悉攟悉採,彙分編次,爲二十六篇,名之曰《事大考例》。」斯役也,𤲟實主編摩,其第次刪補,咸決於余,凡例ㆍ題敍及比表ㆍ案說,余所爲也。玆錄其草本,俾不沒實於他日也。

發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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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表之法,無論進賀ㆍ謝恩各樣事情,例有表文二道,正ㆍ副本進方物表文二道。而原來表文不敢直達於皇帝,故每有表文,必有抵禮部咨文一道,名之曰進呈咨,以冀轉達。陳奏之法亦然,每有陳奏,例有奏文一道,進方物奏文一道,抵禮部咨文一道,又有上皇后方物狀一道,陳奏時曰單及抵禮部咨文一道。其有皇太子之時,又有上皇太子箋文二道,陳奏時曰啓進方物箋文二道,抵禮部咨文一道。又開列所進禮物,總爲一單,納于禮部,卽所謂禮物總單也。然今纂是編,本意惟在乎考例,其按例應行之節,不必該載。故就《同文彙考》中,惟取表ㆍ奏文,刪其浮詞,採其情實,以備考檢,其餘進方物表ㆍ禮部咨文及狀ㆍ箋ㆍ禮等諸文,竝行刊落。旣有《同文彙考》,具列全文,不患其無徵也。

一。封典ㆍ哀禮ㆍ賀新等事,列朝所行,理宜歷考,故序列無遺。外此諸事,其事稀而精要者,逐一序列,無所刪拔,其事數而例熟者,挂一漏十,惟取其沿變有跡者,以見新式。

一。嗣位封典,例有頒誥命ㆍ綵幣勑一道,冊封誥一道,賜國王詔一道,賜王妃詔一道,總係上國按例文字,別無可考,今竝不錄。

一。本國告訃ㆍ請諡,例有嗣王告訃表文二道,正ㆍ副本告哀奏文一道,抵禮部咨文一道,請諡表文二道,進方物表文二道,抵禮部咨文一道,皇后方物狀一道,抵禮部咨文一道,請諡時行狀一編,進行狀咨文一道,禮物總單一道。請承襲,例有王大妃奏文一道,議政府抵禮部申文一道。其餘竝與他例同,惟以申文代咨文今取表奏文,錄其要語,餘竝刊落。

一。凡彼我咨文,其頭語尾詞,總有應行規例,又其回咨,有別自措詞者,有依例祗受者,今但錄緊要著意等句語,其餘例套,竝行刊落。

一。彼文字,凡稱『乘輿』及『聖』ㆍ『睿』等字,皆擡寫高幾格ㆍ間寫,間一格以致敬謹,我朝撰文,其例亦然,而此書所稱字句,無一非中朝ㆍ本朝儀文,如其擡寫ㆍ間寫,卽其全文散碎,不便考檢。今依《同文彙考》例,凡屬敬謹句語,亦皆連寫,覽者詳之。

一。事情歸重於大國者,紀中朝年號,歸重於我邦者,紀本朝年次,或於年號註以年次,或於年次註以年號,古之史傳,亦多此例。亦或隨文順勢,從便紀年,別無義例。要之,皆以考檢爲主,與史策紀年之謹於一字者不同。

一。使臣及表奏撰人,其或名在罪籍者,諸書或削去官銜,或但依本文。今雜採諸書,不復刪改,故其義例不一,覽者恕之。或稱判中樞,或稱判中樞府事,或稱參判,或稱某曹參判,其例不一,彼人官銜,亦或詳或畧,一依諸書,無所變改。故例多差錯

一。考例之法,莫便於比校,比校之法,莫便於經緯表。其有無多少緩促兼專,有變有沿有增有減,彼此讎對,瞭然可省。時於篇末,或作從橫表以槩之者以此。

一。《燕槎聞見錄》,卽使臣別單及書狀官聞見事件ㆍ賫咨官手本之合爲一編者也。其所聞或得於閭巷傳流之說,或得於象譯行賂之地,有虛有實,有詐有誠。然其中或有可採者,皆抄錄之。又或《館志》ㆍ《彙考》,竝無信文,而事實惟載於《聞見錄》者,不得不據此立文,非十分徵信而然也。

一。諸禮所行儀節,詳載於《欽定禮部則例》,今分錄於諸篇之末。而我邦廷勑各樣儀節,具載《都監謄錄》。然其可憑可信,不如《則例》,故今亦以《則例》所載節錄。

一。每纂一考,略擧往古之事,以示今例,總係流來。其自洪武以後,略而不言者,是編本當泝考皇明時事例,序列在上,緣書籍散亡,又非時用,故姑全刪之。博古之士,宜蒐輯遺文,以作是書之前編,乃爲完部。

封典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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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吾東之受封於中國,古也。武王箕子朝鮮武帝衛滿爲外臣。三韓之初,文獻多闕,今考史策,王莽之時,更名高句麗王下句麗侯,而光武建武八年,復其王號。至安帝義熙九年,高句麗長壽王遣長史高翼請封,帝冊王使持節都督營州諸軍事征東將軍高句麗王,此王爵之上,又加官號者也。後魏太和十五年,冊高句麗王文咨王使持節都督遼海諸軍事征東將軍領護東夷中郞將遼東郡開國公高句麗王,此又承襲而受冊者也。百濟受封,始於東晉義熙十二年,拜百濟王腆支王使持節都督百濟諸軍事鎭東將軍百濟王,或加稱樂浪太守,或改稱帶方郡王新羅之遣使朝貢,始於苻秦,而其受封典,則始於北齊武成帝河淸四年,詔以王眞興王使持節東夷校尉樂浪公新羅王。其在,或封爲上開府,或封爲柱國,或贈左光祿大夫,皆稱樂浪郡公新羅王弁辰迦羅王受封於南齊,故《齊書》稱建元元年,封荷知首露王後孫輔國將軍迦羅王渤海大氏,亦受封於唐朝,或冊爲驍衛大將軍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或加銀靑光祿大夫檢校司空。然此封典,其例無常,嗣位未必一一受冊,有勞乃或時時加封,不可據之爲典要也。其在高麗,爰自柴周,已有冊禮使之稱,始冊爲特進簡較太保持節玄菟州都督上柱國高麗王充大義軍使。至于宋朝,每有承襲,例皆受冊,時或竝事,兩受其封。史文詳備,冊封之例,槩可考矣。逮我國家之興,服事上國,世受冊命,受禪嗣位,咸請帝誥,以至坤殿正位ㆍ春宮受封,無不請命於上國以爲典禮。故崇德而來,亦循彝典,禮事無闕。今取崇德以來冊封諸例,以資考檢焉。

哀禮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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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有喪則告,禮也。然載籍多軼,不可遠溯。《後魏書》,太和十五年,爲高句麗王之喪,製素委貌以哭之,遣李安弔祭,賜諡曰康。又,神龜二年,高句麗遣使告喪,靈太后擧哀於東堂。《新唐書》,貞觀十五年,百濟王卒,其子義慈,遣使告哀,使者素服奉表,帝爲擧哀於玄武門,賜物三百段。《冊府元龜》,貞觀十六年,爲高句麗王之喪,擧哀於苑中,賜物三百段,遣使持節弔祭。又,永徽五年,新羅眞德王之喪,帝遣張文收持節弔祭,仍賜綾綵三百段。龍朔元年,新羅武烈王之喪,帝爲之擧哀弔祭。其在高麗時,於三國,皆有告喪受祭之禮,其儀節詳載於《麗史ㆍ國恤篇》。若元豐六年,告文宗之喪,帝遣祭尊,使楊景略來弔,宣和四年,告仁宗之喪,帝遣路允迪致祭者,宋朝之恤典也。若天慶二年,三韓國公之母卒,遣使弔祭者,人之恤典也。至於人則有加焉,完顏進兒張偁,俱以勑祭使來,大仲尹以慰問使來,永明石慤,皆以起復使來。逮至我朝,自永樂六年,遣鄭擢告喪,嗣此以後,告訃受諡,罔或有愆,攷諸《明史》年紀明矣。崇德以來,式循儀節,大喪則本國有告訃請諡之使,上國有諭祭賜諡之勑,王妃ㆍ世子之喪,各有典禮。玆取崇德以來諸文,敍列如左。

賀新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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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邦嗣位,名其例曰封典,大邦嗣位,名其例曰賀新,欲彼此相照也。故新皇帝登極ㆍ新皇后冊立ㆍ皇太后尊號ㆍ皇太子冊立,皆按文序列,其不在嗣位之時者,亦以類附見焉。臣伏惟賀新之禮,其來遠矣。史文雖闕,近者可稽。《南史》,後主至德元年,百濟遣使,賀登寶位,文帝開皇元年,百濟又遣使進賀。《冊府元龜》,顯慶元年,高句麗遣使,賀冊立太子。以來,高麗無不賀新,竝在諸史。降及皇明,我之所以恪守侯度者,罔或有闕,崇德以來,式循故常。今所摭取以備考也。

賀正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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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正者,所以奉正朔也。旣奉正朔,斯有冬至之賀,有正朝之賀,有聖節之賀,斯之謂三節。三節之賀,年貢以進,雖此四事,非皆賀正,其類旣近,其事相兼,歲以爲常,恒久無變。故通此四事,爲〈賀正考〉也。或耑此四事,或兼他諸事,若進賀ㆍ陳奏ㆍ奏請ㆍ謝恩等項,散見諸篇,其耑與兼,覽閱自明也。但此四事,旣是恒典,年年相同,都無變例,則不必逐年開列。故每於新皇初立,例一抄載,餘有事情,亦或採錄焉。臣竊惟藩國賀正,其來久矣。東九夷之來賓,在於高句驪之通貢,始於東漢,若濊貊夫餘沃沮三韓之屬,或在兩漢,或在,咸有朝貢,可按而知也。開元二年,新羅遣級餐朴裕來賀正,十一年,新羅賀正使金武勳還藩,而開元天寶之際,新羅渤海,每年賀正,無或闕焉。其在高麗,於則例賀聖誕之節,於太宗之天淸節,在十月興宗之萬壽節在正月世宗之萬春節在三月章宗之天壽節,在八月亦無不遣使賀之。逮至皇明,乃有三節年貢之例,崇德以來,咸依舊規。玆提綴如左。

雜賀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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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有慶則賀,其例不一。建國定都則賀,展謁園陵則賀,躬親政事則賀,壽躋耆耋則賀,拓地平難則賀,宮殿告成則賀。旣一有例,後必遵焉。玆用序次,以備雜考。若巡遊ㆍ頒詔,厥有陳謝,雖無賀儀,亦附見焉。

聞喪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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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喪者,聞皇帝之喪及內喪ㆍ小喪之等也。宜名陳慰,而其稱聞喪何?尊諡ㆍ祔廟ㆍ配天等禮,皆與喪事牽連,爲當事者所欲考,而其名爲進賀,不可統之以陳慰,故標名曰聞喪也。臣竊以聞喪陳慰,古之道也。《宋書》,孝建二年,高句麗董騰,奉表慰國哀。《唐書》,貞觀二十三年,太宗崩,高麗遣使奉慰,貞元二十一年,德宗崩,告哀于新羅。及至高麗,文多可稽。《宋史》,元豐八年,哲宗立,高麗遣使奉慰,元祐初,宣仁太后崩,高麗遣使奉慰,禮部令於紫宸殿見,客省受表。《遼史》,統和二十八年,高麗魏守愚等來祭,又會葬,聖宗興宗之喪,皆遣使弔慰會葬。淸寧四年,太皇太后之喪,太康元年,皇后之喪,竝告哀于高麗。《金史》,大定二十九年,世宗崩,報哀于高麗高麗遣戶部尙書李英搢,會葬及祭奠。明昌二年,皇太后崩,高麗遣檢校尙書韓正修來祭奠。《明史》,洪武二十五年,高麗遣使慰皇太子喪。逮我聖朝,服事皇明,禮章益備,崇德以來,式循彝典。今序列如左。

陳奏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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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國有事,罔不奏聞,各以其類,分隷諸篇。惟上國有訛傳,斯有辨誣之奏,本國有大獄大難,斯有討平之奏,今取二者,爲〈陳奏考〉一篇。非我陳奏止此二事也,奏文直敍事實,與表箋不同,故不用駢儷之體也。

軍務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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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軍務考〉者,徵兵助征及諸軍務相與之事例也。唐高宗時,令新羅助征百濟世祖時,令高麗助征日本皇明正統間,乜先薄京邑,詔我入援,宣德間,李滿住建州梗化,詔我夾攻,亦故常也。崇德丙子以前,兵再與我交,非事大者之所考,今略之,其在丙子班師以後者錄之。

倭情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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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竊伏念日本爲國,隔在重溟,非中國聲力之所及,故僭竊皇號,猥建年號,自成一局,無所畏忌。唯我邦西接中華,東隣日本,介於兩間,事多相關。攷諸史,其通我邦,自任羅天日槍而始,其通中國,自裵世淸而始。然班固〈地志〉,稱『樂浪之海有人』,而之制人,隷於樂浪帶方二郡,之時,雖西通,其路皆由對馬長門等州,實由我境,非直通也。世祖高麗之兵以征日本平秀吉寇我邦之地以窺中原之與華,雖在隔遠,其不能相亡而相捨也如此。故崇德以來,式循舊規,凡情之可疑者,登時飛報,凡信使之差遣者,先期轉奏,雖福建之人,與通市,而我之偵候報聞,猶如舊焉。玆輯諸文,爲〈倭情考〉。

曆日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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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我邦曆日,自古用中國之法。百濟《元嘉曆》,文武王時,大奈麻德福,得《麟德曆法》行之,高麗初,用《宣明曆》,忠宣王時,改用《授時曆》,及我本朝,自洪武以後,用《大統曆》,順治之時,改用《時憲曆》,今所行是也。其請曆頒曆,具有成例,及日月薄蝕,星閏改正,亦有知會之咨,玆序列在左。

疆界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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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我邦西北之界,歷世屢變。箕氏之末,與接壤,以浿水爲界,衛滿之興,與接壤,仍以浿水爲界,浿水者,今之鴨淥河也。浿水大同江之名,《史記》誤以鴨綠河浿水。今姑從《史記》武帝右渠四郡,而眞番一郡,在鴨淥河之北,興京地方則其以浿水爲界者,卽其下流,義州非㴑其源而畫之如今日也。其後高句麗興於北方,今之開原縣,卽其根本之地,而拓地南展,以至平壤以來,南界有改,而北界未嘗蹙也。下逮,猶以遼河爲西界。句麗亡而渤海興,雖以鴨淥之沿爲西京,而與爲界,則北自開原,南抵鴨淥之口以爲西鄙,我之疆域,本遼廓如此矣。契丹得志,盡有河北,畫我西界,止於保州義州自此以後,鴨淥遂爲天塹西界,盖視古蹙小矣。其北界則豆滿河南,本是沃沮故地,句麗以來,隷我版圖。渤海之時,其南京三州,今之咸興永興地也,其東京四州,今之六鎭地也。人據之,以今三水甲山等地爲恤品路咸興永興等地爲曷懶甸曷懶或稱耶懶,或作移懶,皆一也及至于人以爲合蘭路,終高麗之世,不能恢復。我朝龍興,咸鏡南道摩天以北,漸入版圖。逮我世宗,盡拓河南,遂設六鎭宣祖之時,又得三蓬之坪,加設茂山一府,於是畫河爲界,豆滿遂爲天塹。豆滿以北,卽古肅愼之地,三韓以來,非我有也。豆滿鴨淥二河之源,皆出長白,而長白南脉,蟠爲我邦。故連峰疊嶺,疆界不明,康熙晚年,烏喇總管穆克登,受命疆理,定界立碑,於是兩河之間,疆界亦分明矣。今考彼地與我對頭者,其沿河地面,無郡縣ㆍ堡衛,滿河之北,卽寧古塔部內渾春瓦爾喀之地也。鴨河之北,卽吉林部內柵外藩地,而其地實與興京相直。故興京之民,採蔘獵貂,間多侵越,我之民,亦入彼地,犯禁採獵,兩相糾禁,條約每嚴。又我河北,雖屬彼地,若使烟火接續,犯越滋多,則我亦不便。故彼欲臨河設防,我每陳情乞撤,彼亦允從。斯無爭桑之憂,永絶伏莽之患,則兩國之幸也。肆拓定界以來往復文字,爲〈疆界考〉。

海防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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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我邦朝貢之路,雖由,而其路一線耳。北自鴨河之口,南抵耽羅之觜,皆與中華對岸,其間裨海,卽所謂渤澥也。故彭吳穿濊貊楊僕右渠,咸由海路。光武雖復東疆,卽薩水以北鴨河以西,句麗梗之。故其置樂浪,亦越海而遣吏,其後劉昕公孫度劉茂弓遵之等,皆越海定郡。下及,其行軍一枝,必自渡海來侵。故來護兒萊州而入于浿江蘇定方成山而次于德物新羅之民,賣婢,則特設淸海之鎭,南宋之人,通使高麗,則厥由黑山之路,卽高麗之時,水賊闖起,海浪賊ㆍ三別抄,締交爲亂,紅頭賊毛居敬,隳突深入,皇明之季,毛文龍據有椵島,陰懷異志,皆於我邦爲切膚之憂,海路之不可無防有如是矣。故自崇德以來,凡有關海防者,彼旣嚴束,我亦惕號,咨報往來,多可考檢。又凡隔海之地,其商旅行人漂流轉泊,亦所不免。我人之漂去者,若屯羅島陪戎尉漂至崑山縣高麗敬差官崔溥漂至寧波府皇明是也。彼人之漂來者,若平章事火尼赤來泊鐵島人也鄭臣保漂至瑞山王可臣漂至殷粟仁祖朝是也。朝紳漂轉者,尙多可數,況商賈之類乎?彼我胥漂,歲至數十,咨報往來,亦多可考。盖我豊川長淵等地,與山東相直,康津海南等地,與淮南相直,緯度旣同,壤地相近,乖迕則侵伐互及,和睦則漂轉胥恤。總係海防事情,今彙次爲〈海防考〉。

交貿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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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竊惟兩國相隣,貿遷有無,我之與,互相交易,古之道也。《史記ㆍ貨殖傳》,東綰濊貊朝鮮眞番之利。《冊府元龜》,開成元年,淄靑節度使奏新羅渤海,將到貿易熟銅,請不禁斷。建中元年,勑曰,錦罽ㆍ綾羅ㆍ絲布ㆍ氂牛毛ㆍ珠銀ㆍ銅鐵,不得與新羅渤海互市。後唐淸泰元年七月,登州高麗互市,十月,靑州高麗互市。盖此時貢道由海,故交貿在於也。《金史》,興定二年,完顏素蘭,請宣諭高麗互市,從行。《元史》,中統二年,巴思塔兒,乞於鴨綠江西立互市,三年罷之,諸王塔察兒請復,不許。《續通考》,時,南寶州立互市,以通西北諸部高麗之貨。時置市舶提擧司,掌朝鮮琉球等朝貢市易之事,此其大槩也。若夫皇明之與我貿易,每歲使行,率以爲常,條例載於《會典》。崇德以來,亦遵舊規,例多可考,玆敍之在下。

徵賜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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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蕃國之有徵求,非古也。家父求車,毛伯求金,《春秋》譏之。然有求則應,事大之義也。新羅文武王時,使求磁石,高麗之時,人屢有徵求,如紋苧布ㆍ鞍轎ㆍ香樟木ㆍ佛經紙之類,史載具詳,忠烈忠宣以下世紀皇明之時,凡有徵求,應之惟謹。崇德以來,土物ㆍ粟米及兵器ㆍ詩文,時有徵求,其例不一,至於錫賚之典,其年例應賜之外,尙有特賜ㆍ加賜諸例。《禮》言施報,《易》觀求與,其事相類,今序列二事,爲〈徵賜考〉。

禮物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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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藩邦所獻謂之貢,上國所賜謂之賞,往來施報,禮於是生,斯之謂禮物也。其在後漢之時,桓帝嶺東之人,貢文豹ㆍ果下馬ㆍ班魚皮,咸興江陵,皆嶺東後魏之時,高句麗人,歲致黃金二百斤ㆍ白銀四百斤。自以後,史冊所載,厥有多品。新羅眞德王時,獻金總布,高宗四年文武王時,獻磁石ㆍ金銀ㆍ銅針ㆍ牛黃等物,高宗聖德王時,獻果下馬ㆍ人蔘ㆍ美髢ㆍ朝霞紬ㆍ海豹皮等物,景文王時,獻麩金ㆍ牛黃ㆍ銀ㆍ人蔘ㆍ魚牙錦ㆍ白㲲布ㆍ鷹鷂ㆍ金鏇等物。百濟之貢,又有金甲ㆍ雕斧。至高麗之世,厥貢多品。於後周時,有黃銅ㆍ白水精ㆍ人蔘ㆍ松子等物,於有弓ㆍ馬ㆍ金ㆍ銀ㆍ中布ㆍ平布之等,於有龍鬚ㆍ草地席之等,散見於史,可按而知。若夫上國之賜,亦多可徵。其在時,賜新羅王,瑞紋錦ㆍ五色羅ㆍ錦袍ㆍ錦帶ㆍ綵素等物。其在時,賜高麗王,川錦ㆍ仙紬ㆍ樂暈紋ㆍ雲鴈紬ㆍ雲碧ㆍ梔黃等物,多有可數。逮我聖朝,服事大明,恭執壤奠,承受大賚。崇德以來,式循彝典,物有增減,例有沿革,玆用摭實,爲〈禮物考〉。

使价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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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賀ㆍ謝ㆍ慰,無非使也,辨其事類,各考其例,惟其事情專,屬使臣身上者,別爲一考,名之曰〈使价考〉。別其職品,辨其班次,昭其館舍,紀其餼牢,稽其行期,達其道路,以至朝聘ㆍ遭喪,古人預求其禮,沿途ㆍ兵衛,上國屢申其令,餘凡有關於使臣者,雖細必錄,以備查考,其詔使之來,亦照我例,按次抄錄,當事者庶其無惑矣。

表咨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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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進於皇上曰表,進於攝政王,亦稱表進於皇太子曰箋,進於皇后曰狀,只有方物狀有事而陳於皇上曰奏,有事而報於禮部,冀其轉達曰咨。其陳奏之時,進於皇太子曰咨,進於皇后曰單,只有方物單大喪之時,政府大臣報於禮部曰申文,使臣有事陳於禮部曰呈文,其體各殊。今開列諸文式例及生事之端,總括以名之曰〈表咨考〉,當事者宜考焉。

雜例考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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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伏惟事之常有者,以類相連,各爲一例,事之不常有者,無所連類,不可立門。然世變無窮,㴑考有須,爰輯衆碎,期無一漏,名之曰〈雜例考〉,遇非常之事者,庶有稽驗焉。

大淸世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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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洲開基之始。○《開國方畧》云:「長白山之東,有布庫哩山,其下有池,曰布勒瑚里。相傳有天女佛庫倫,浴于池,有神鵲,銜朱果,置于衣。含于口中,忽已入腹,遂有身,產一男,姓愛信覺羅,名布庫哩雍順。居于長白山北之俄朶里城,國號曰滿洲。越數世,不善撫其衆,國人叛,戕害宗族,有幼子,遯于荒野,乃得免。」○《皇朝文獻通考》云:「我朝發祥長白。自遠祖定三姓之亂,居俄漠惠之野鄂多理城,在今寧古塔西南三百餘里,國號曰滿洲。」〈輿地考〉○案,皇明時,分女眞之地,置建州海西毛憐三衛,而大淸起於建州建州爲今之興京,所謂赫圖阿拉,卽其地也。據東史,永樂時,斡朶里部落猛哥帖木兒亦云管禿入居于斡木河今之會寧府宣德七年,七姓野人攻斡木河猛哥,惟凡察耳伊等得免,乞徙於慶源。《武備志》稱『孟哥見殺,其弟凡察及子童倉,逃居朝鮮』,而《博物典彙》,以童倉所居爲建州祖地,則《方畧》所稱『俄朶里城』,卽我國所稱斡朶里部落,而『戕害宗族,幼子遯荒』,卽似童倉投附之事也。又據東史,宣德成化之時,有建州衛指揮李滿住,據有婆豬江內外之地,屢擾我境,遂廢閭延茂昌等四郡。今此《方略》所紀四祖,似與婆豬江部落相連者,則斯盖繼滿住而興者歟!

肇祖原皇帝○名未攷。○開基之後,數傳至肇祖,居于赫圖阿拉地。蘇克素護河嘉哈河之間,去俄朶里一千五百里,後稱興京○有二子。○初諡澤王順治五年,追尊爲肇祖

興祖直皇帝○名未攷,肇祖曾孫。○有六子。○初諡慶王順治五年追尊。

景祖翼皇帝○名叫場興祖第四子。承先業,居于赫圖阿拉地。其餘兄弟五人,分居五城,竝稱寧古塔貝勒。○有五子。○初諡昌王順治五年追尊。

顯祖宣皇帝○名陀失景祖第四子。與兄禮敦收服五嶺之東ㆍ素護河之西二百里內部曲,由此國益強盛。○有五子。○萬曆十一年癸未,圖倫城尼堪外蘭,與寧遠李成梁共謀,倂害景祖顯祖。○初諡福王順治五年追尊。○已上四世,葬共一山,稱永陵,在興京西北十里啓運山

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睿武端毅欽安弘文定業高皇帝○諱魯花赤一作奴兒哈赤,一作努慕哈齋,一作老剌顯祖長子。○母曰宣皇后嘉塔喇氏阿古都督女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生于長白山下。○癸未,始起兵,討尼堪外蘭克之。太祖年二十五起兵以後三十餘年,平定諸部,若滿洲蘇克素護河部渾河部完顏部棟鄂部哲陳部長白山訥殷部東海窩集部瓦爾喀部庫爾喀部倫國烏拉部哈達部葉赫部輝發部黑龍江薩哈連部兆嘉城翁鄂洛城界蕃城之等,以次勦滅,蒙古科爾沁喀爾喀等部,亦皆歸附。太祖英勇盖世,人稱聰睿貝勒。○己丑,自皇明賜封爲龍虎將軍。○乙巳,築城于赫圖阿拉以居。○丙午,蒙古諸部,共尊爲神武皇帝。○丙辰,加上尊號覆育列國英明皇帝,稱後金國汗,建元天命萬曆二十四年也乙丑,定都于瀋陽後稱盛京丙寅崩,天啓六年也在位十一年,壽六十八。○崇德中,追尊爲武皇帝康熙中,改爲高皇帝。○葬福陵,在盛京東北二十里天柱山

孝慈昭憲敬順仁徽懿德慶顯承天輔聖高皇后葉赫納喇氏,貝勒楊古努女○合葬于福陵

太宗應天興國弘德彰武寬溫仁聖睿孝敬敏昭定隆道顯功文皇帝。○諱弘它時一作皇太極,一作紅打豕太祖第八子。○萬曆壬辰十月二十五日生。○天命丙寅,爲第二兄代善父子所戴,嗣位,改元天聰元年,丁卯也丙子,改國,號曰大淸,改元崇德。東搶朝鮮。○壬午,克等城。○癸未八月初六日崩,在位十七年,壽五十二。○葬昭陵,在盛京西北十里隆業山

孝端正敬仁懿哲順慈僖莊敏輔天協聖文皇后博爾濟吉特氏科爾沁貝勒莽古思女。順治六年崩○合葬于昭陵

孝莊仁宣誠憲恭懿至德純徽翊天啓聖文皇后博爾濟吉特氏科爾沁貝勒寨桑女,世祖之母也。順治時尊爲皇太后,連上尊號,爲昭聖慈壽恭簡安懿章慶康熙時爲太皇太后,加上尊號,爲敦惠溫莊康和仁宣弘靖康熙二十六年崩,壽七十五昭西陵順天府遵化州昌瑞山之南

世祖體天隆運定統建極英睿欽文顯武大德弘功至仁純孝章皇帝○諱福臨太宗第九子。○崇德戊寅正月三十日生。○癸未,嗣位。年幼,時六歲叔父睿親王多爾袞豫親王多鐸鄭親王濟爾哈朗等,相與攝政。○甲申,北京亂,穎親王薩哈廉,以奉命大將軍,率兵入山海關吳三桂出降。遂入北京,底定中原,改元順治崇禎十七年庚寅,攝政王多爾袞薨,始親政。○辛丑正月初七日崩,在位十八年,壽二十四。○葬孝陵,在順天府遵化州昌瑞山北直隷

廢皇后廓兒沁國招凌免親王吳商女。順治八年冊后,十年廢

孝獻皇后廓兒沁國鎭國公綽爾吉女,博爾吉金氏順治十一年冊后,十六年,以失禮,欲廢而止。十七年崩,諡爲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端敬皇后,祔葬于孝陵。然考《禮部則例》,孝獻皇后,不入于太廟。又或別稱端敬皇后,不從夫諡

孝惠仁憲端懿慈淑恭安純德順天翼聖章皇后博爾濟吉特氏喀爾沁貝勒綽爾濟女。順治十六年冊后,康熙時爲皇太后,連上尊號,爲仁憲恪順誠惠純淑端禧康熙五十六年崩,壽七十七孝東陵孝陵之東

孝康慈和莊懿恭惠溫穆端靖崇天育聖章皇后佟佳氏承恩公佟圖賚女,聖祖之母氏。康熙元年,尊爲慈和皇太后。二年崩,合葬于孝陵

聖祖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中和功德大成仁皇帝○諱玄燁世祖第三子。○順治甲午三月十八日生。○辛丑,嗣位。年幼,時八歲內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等輔政。改元康熙元年,壬寅也辛丑,卽位之年吳三桂永曆皇帝。○丁未,始親政。○辛亥,始幸盛京。○甲寅,吳三桂反,連年用兵。○辛酉,始平定南方,擒吳世璠。○甲子,親巡山東。○丁丑,親征厄魯特。○癸未,親巡。○壬寅十一月十三日崩,在位六十一年,壽六十九。○葬景陵,在孝東陵之東。

孝誠恭肅正惠安和淑懿恪敏儷天襄聖仁皇后黑舍利氏,內大臣噶布喇女。康熙四年冊后,十三年崩,初諡仁孝○合葬于景陵

孝昭靜淑明惠正和安裕端穆欽天順聖仁皇后鈕祜祿氏,內大臣遏必隆女。康熙十六年冊后,七月而崩○祔葬于景陵

孝懿溫誠端仁憲穆和恪慈惠奉天佐聖仁皇后佟佳氏,內大臣佟國維女。康熙二十八年冊后,翌日崩○祔葬于景陵

孝恭宣惠溫肅定裕慈純欽穆贊天承聖仁皇后烏雅氏承恩威武女,世宗之母也。雍正元年,尊爲仁壽皇太后,是年崩○祔葬于景陵

世宗敬天昌運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寬仁信毅睿聖大孝至誠憲皇帝○諱胤禛聖祖第四子。○康熙戊午十月三十日生,初封雍親王。○壬寅,嗣位,改元雍正元年,癸卯也。○己酉,西藏唐古特來附。○乙卯八月二十二日崩,在位十三年,壽五十八。○葬泰陵,在易州永寧山

孝敬恭和懿順昭惠莊肅佐天翊聖憲皇后那拉氏承恩公費揚古女。雍正元年冊后,九年崩。合葬于泰陵

孝聖慈宣康惠敦和誠徽敬天光聖憲皇后鈕祜祿氏承恩公凌柱女,高宗之母也。乾隆時,尊爲皇太后,連上尊號,爲崇慶慈宣康惠敦和裕壽純禧恭懿安祺寧豫乾隆四十二年崩,壽八十六泰東陵泰陵

高宗法天隆運至誠先覺體元立極敷文奮武孝慈神聖純皇帝○諱弘曆世宗第四子。○康熙辛卯八月十三日生,初封寶親王。○雍正乙卯,嗣位,改元乾隆元年,丙辰也乙亥,平準噶爾。○己卯,討和卓木,闢地二萬餘里,卽回部丙申,討平兩金川,設土司。○丙辰,傳位爲太上皇。○己未正月初三日崩,在位六十年,在上皇位四年,壽八十九。○葬裕陵,在昌瑞山孝陵東。

孝賢誠正敦穆仁惠輔天昌聖純皇后富察氏承恩公李榮保女。乾隆二年冊后,十三年崩。合葬于裕陵

廢皇后那拉氏,佐領那爾布女。乾隆十四年,封爲皇貴妃,攝六宮事。十五年冊后,三十年廢

孝儀恭順康裕慈仁翼天毓聖純皇后魏氏仁宗之母也。合葬于裕陵

仁宗受天興運敷化綏猷崇文經武孝恭勤儉端敏英哲睿皇帝○諱顒琰高宗第十五子。○乾隆庚辰十月初六日生,初封嘉親王。○丙辰,受禪卽位,改元嘉慶元年,丙辰也庚辰七月二十五日,崩于熱河,在位二十五年,壽六十一。○葬昌陵,在易州

孝淑端和仁莊慈懿光天佑聖睿皇后喜塔喇氏,內大臣孟住之妹。嘉慶元年冊后,二年崩

今皇太后。鈕祜祿氏嘉慶六年冊后

今皇帝○名旻寧仁宗次子。○乾隆壬寅八月初十日生,初封智親王。○嘉慶庚辰,嗣位,改元道光元年,辛巳也

孝穆皇后鈕祜祿氏嘉慶十三年沒。道光元年追諡

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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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軒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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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乙卯之春,我正宗大王御極之十有九年也。奸臣旣誅,鄭東浚王綱復整。上御仁政門,受群臣賀,發音如洪鍾,赫怒如雷霆,曰:「咨爾在廷百僚,咸聽予誥。予今日退小人進君子,以紹我皇天祖宗之眷命,予今日明示好惡,以丕定民志。」群臣震慴,肅穆無譁,恭聽大號。於是起判中樞府事臣蔡濟恭爲左議政,命同副承旨臣進前,抽紙擢前,大司成臣李家煥爲工曹判書,於是中外翕然,以爲善類彙進。旣月,上召臣家煥曁臣,諭之曰:「惟玆華城,卽我莊獻衣冠之藏也。今年春,予奉壽母,往觀幽宅。後十年,予將老焉,故華城老來之堂。惟是華城之事,不敢不敬,松楸ㆍ栝柏之植,宮殿ㆍ臺榭之築,城池ㆍ甲兵之繕,穀粟ㆍ錢布之蓄,亭館ㆍ郵傳ㆍ鹵簿ㆍ餼牢之共,靡有小大,咸宜整理,悉簿悉正,以昭邦禮。咨家煥!汝惟博識,宜掌是役。咨!汝惟敏給,其與相之。惟玆奎瀛之府,密邇王居,厥地深嚴,汝往玆宅,遊焉息焉。賜汝內醞ㆍ珍臇ㆍ異臛ㆍ橘ㆍ柚ㆍ柑ㆍ橙ㆍ腒鱐ㆍ餦餭,是醉是飫,以沾渥恩。」臣等俯伏涕泣,惟命之恭。旣數日,設賞花釣魚之宴,上旣乘,命進廏馬,詔臣等騎而從。臣濟恭ㆍ臣家煥ㆍ臣,隨上至靑陽門,循牆而東,至石渠閣下馬。轉至芙蓉亭釣魚,發韻賦詩,還御映花堂,射熊侯。旣夕,令賜燭歸院。是年秋,召試珍山縣監臣李基讓賜第,特授弘文館修撰。當此之時,小人道消,君子道長,太和亭育,萬物煙熅,誠郁然一治也。粵五年己未春,臣濟恭卒,厥明年夏六月,上薨。厥明年辛酉春,禍作,臣家煥瘦于獄以死,臣基讓端川,臣。是年冬,惡人睦萬中ㆍ□□□ㆍ洪樂安李基慶等用事,追奪臣濟恭爵,復議臣家煥罪請加律,又逮致臣于獄,將殺之,賴諸大臣救,徙謫于康津,此否泰消長之大略也。嗚呼!天旣生聰明睿智若我先大王之人,立之爲君師,又生此一二賢俊之臣,使之際會相遇,以賁一代之觀,又從而顚之覆之,使不得終其寵祿,天豈可知耶?後十有八年戊寅之秋,臣生還洌水之北,始敍列一二臣名跡,蔡公旣有碑誌,遂志李公之事,以備幽宮之藏。公諱家煥,字庭藻驪興也。李氏至我朝,世世燀奕,其族居西城之內舊貞陵之巷,故世稱貞陵。十世祖繼孫,仕至兵曹判書,後五世有少陵尙毅,仕至議政府左贊成,其孫有梅山夏鎭,仕至弘文館提學。梅山之子六人,其顯者三人,長曰玉洞,仕爲察訪,次曰剡溪,以布衣上疏而死,後贈司憲府執義,季曰星湖,以經學薦爲繕工監役。星湖之兄有諱,卽公之祖父也。出爲季父明鎭後,是生諱用休。旣爲進士,不復入科場,專心攻文詞,淘洗東俚,力追華夏。其爲文,奇崛新巧,要不在錢虞山袁石公之下。自號曰惠寰居士。當元陵末年,名冠一代,凡欲濯磨以自新者,咸就斧正,身居布衣之列,手操文苑之權者,三十餘年,自古以來,未之有也。然抉剔邦人先輩文字之瑕太甚,以故俗流怨之。我星湖先生,天挺人豪,道德學問,超越古今,子弟之親炙服習者,皆成大儒。貞山秉休治《周易》ㆍ三《禮》,萬頃孟休治經濟實用,惠寰用休治文章,長川嚞煥博洽如張華干寶木齋森煥習禮若崇義繼公剡村九煥亦以繩祖武名,一門儒學之盛如此。公於群從年最少,故其培植最深。況其強記之性,超絶古今,一經眼終身不忘,遇有觸發,一誦數千百言,如鴟夷吐水,流丸轉阪。九經ㆍ四書ㆍ二十三史,以至諸子百家ㆍ詩賦ㆍ雜文ㆍ叢書ㆍ稗官ㆍ象譯ㆍ算律之學,牛醫ㆍ馬巫之說,惡瘡ㆍ癰漏之方,凡以文字爲名者,一叩皆輸寫不滯,又皆研精核實,一似專治者然,問者駭愕,疑其爲鬼神。弱冠之初,則遊太學,月課詩篇,連年中格,聲達遠邇,未幾中會試兩場。正宗御極之慶,增廣試士,擢爲及第,未幾特升爲諸曹郞,中批授司憲府持平。乙巳,授奉常寺正知制敎,命撰《大典通編》,每一登筵,敷奏詳明,引據浩博。一日上目送之曰:「如彼者,人其終不能用之也?」聞者大忌,知其必大用也。時樊翁爲黨人所逐,棲遑郊垌,蔡弘履睦萬中等,皆貳於樊翁,操守未確者,多首鼠兩間,公獨持淸議,而與丁公範祖兪公恒柱尹公弼秉,皆堅貞不移,樊翁之十年秉軸,得有羽翼,皆數公之力也。間嘗以編摩之勞,特陞爲承旨,旋出爲定州牧使,治理皦然,聲實竝隆,而御史希合時論,啓罷之,謫金化縣。旣還,丁父憂,廬于抱川,聞知舊貳樊翁者,日增月加,曰事急矣,衰服入京城,與兪公議,適金復仁,慨然上疏,訟樊翁之冤,遂攻諸貳者。上大悅,下批曰:「如癢得搔。」時上疑樊翁盡失知舊心,遂無羽翼,及覽金公疏,始知淸論尙多。乾隆戊申春,樊翁入相,而公亦數以承宣入院中。上每淸燕引見,問三韓四郡以來東方故事,公輒引二十三史,應對如流,上大驚,退謂左右曰:「如李家煥者,眞學士也。」辛亥冬,有湖南之獄,洪羲運上書于樊翁,謂:「搢紳章甫凡聰明才智者,咸溺西敎,將有黃巾ㆍ白蓮之亂。」上命樊翁就公署,召睦萬中洪羲運李基慶等,查辨虛實,所謂掌樂院查事也。後數日,基慶又以草土臣上疏,詆查事不公,上大怒,竄基慶慶源。厥明年春,入玉堂,冬,特授公成均館大司成。開場課儒,當路子弟惡剡溪者,皆不入場,公欲罷之。上聞之曰:「渠自不入,何與於我事?嚴飭行公。」公黽勉卒試。然公之禍兆於是矣。時副校理李東稷希合時論,上疏論文體,詆斥公,欲沮遏泮試事。上批曰:「爾以宰臣李家煥文體之弁髦經傳爲話欛,卽予欲一言而未得其會者,爾言之來,如癢得搔。予於近日欲聞治世之希音,首擧一二年少文臣而撕警之,南公轍金祖淳李相璜沈象奎等,以赫閥,瞬焉之頃,當臥占國子大司成弘藝文館提學矣,貢擧而誤多士,潤色而辱王言,是所謂『朱絃下里,黃流瓦缶』。而黌庠館閣之上,一任此輩廝壞,則有北之投,何足以贖乎?至於家煥,未嘗非好家數,而落拓百年,斲輪而貫珠,自分爲羈旅草莽,發之爲聲者,悲吒慷慨之辭也,求而會意者,齊諧索隱之徒也。跡愈臲而言愈詖,言愈詖而文愈詭,絺繡五采,讓與當陽,〈離騷〉ㆍ〈九歌〉,假以自鳴,豈家煥之樂爲?伊朝廷之使然。肆予特書燕寢之扁,曰『蕩蕩平平室』,以『庭衢八荒』四大字,遍題八窓之楣,昕夕顧諟,作我息壤。於是乎篳路藍縷,披自草萊,家煥特其中一人耳。今也與公轍輩瞥地悖常者流,比而同斥,家煥獨不茹鬱?又況彼而可斥而不斥,此而不可斥而單斥,其可乎?家煥方自谷而喬,化腐爲新,由心之音,何患不漸入佳境?使家煥才鈍,三日而未刮目,若子若孫,又豈必每每讓與,不效自鳴之盛乎?登盟壇,執牛耳,復明大一統之權於長夜醉夢之中,予以爲己任。」上知忌疾者多,敦召益急,公堅不膺命,上黜之爲開城府留守。名雖出外,實陞二品,其眷注之不可遏如此。癸丑首春,公上疏自訟曰:「臣本樗櫟冗散,鳧鴈去來。其於當世,初無怨惡,而前後論臣者,齗齗不置,豈有他哉?其爲言也,或隱映說去,或直拈顯斥,而要其歸,盖以臣從祖事,齮齕臣家也。嗚呼!臣從祖臣,當時保護之疏,洒血剖心,爲國願忠,以身殉志,尙忍言哉?傷痛如結,而歲月已邈。臣雖不忍泚筆追提,惟是列朝辨晰之敎,昭在國乘,照映耳目。且臣曾伏覩《御定皇極編》,歷敍事實,剖析無餘,一篇文字,皎如日星。臣莊誦千百,涕血交迸,盥手淨寫,抱之入地,歸見從祖,字字誦傳,相對感泣於泉臺之下,抑將永有辭於天下後世。何暇與彼輩,呶呶較絜也哉?今臣則以平生所結轖者,一暴之矣。拳踢鋒鏑,視以分內,死生禍福,付之膜外,惟有奉身一退,歌詠聖澤,子子孫孫,隕首結草而已。尙復何恨?」上溫批答之。於是右議政金履素上箚子曰:「之凶疏,爲諸賊謀危宗社,戕害善類之張本,向於辛壬年間,醜類凶徒,動輒以先見之明,死國之忠,推許凶,請以褒獎,可見脈絡之潛通,氣機之相襲。而末乃於賊敎文中,直擧之姓名,以爲徙薪之茂陵。今家煥敢以凶事,張皇爲言,其絶悖無嚴,罔有紀極。」上答曰:「留之疏,與無端訟冤有異。卽因向來中批事,不堪拳踢,久而後對章申暴,可謂矜悶,豈必曰云云?況有先朝壬戌九月下敎及翌年夏下敎,詳載於起居注?爲其姪子之李孟休事,聖敎猶如是鄭重丁寧,若曰:『予欲蕩滌,則可用之。昔日以防微杜漸之意,有所處分,其後至於陳達而贈職。辛壬後褒之者,黨心也,毀之者,黨心也。若以其姪而不用,則國家豈有可用之人?』遂以『建極』二字爲敎。予命承宣考出此聖敎,然後始用家煥,意謂卿旣知之。」於是大司成沈煥之,又上疏曰:「景宗大王恭臨春邸,問寢視膳,克致文王之無憂,則彼兇保護之說,何爲而發耶?矯誣兩宮之間,欲售其壞亂義理魚肉忠賢之計。今家煥能知此而敢爲之言乎,抑不知此而強爲之言乎?粵自先朝,一德建中,陶甄斯世,世臣故家,言議不齊,臭味各殊,而會之以極,錫之以福,囿而化之,萬殊一軌。謂少論家煥獨底心性,偏守旁祖之兇論,血戰義理,背馳國家,必欲以之心肚爲心肚,之口頰爲口頰乎?始我殿下,以家煥謂『是旁孫,未必傳襲其凶論,而薄有文墨之技,不可全棄』,遂洗其瑕累,薰陶拂拭,宜其革心銘肺,益勉嚮義,而今家煥亦一也。使在而不嚴討,國無法也。宜屏諸四裔,不與同中國。」政院謂『非言官,不得擬律,而疏請施屏裔之典,有違格例』,却之不受,蓋上密喩之使然也。於是判中樞金鍾秀,又上疏曰:「兇之疏,專出於間毀兩聖慈孝ㆍ屠戮一代忠賢之計。家煥雖世襲凶肚,亦一先朝之臣子耳。戴天履地,尙何敢以『爲國殉身』等語,筆之於書,進之於殿下之前哉?言念世道,直欲痛哭。趙德鄰處分,爲聖慮一失。臣之戊申箚,謂豕非羸,今則蹢䠱之過,至於突矣。」上又令政院却之,遂有嚴飭三司諸臣,磨拳繼起者,咸止不敢動。然衆怒如山嶽,公罵如逆賊,閔鍾顯李書九等,舊相親熟,自玆別席不與語,凡惡剡溪者,雖新進少年,皆怒目視公,公之禍,成於是矣。負大名而慍小人者,又以是觸犯衆怒,雖童愚不慧,已知其終不免矣。是年夏,樊翁爲領議政,上疏言某年事,金鍾秀攻之甚力,上不得已以金縢事開示近臣。厥明年冬,群臣請加上莊獻徽號,都堂議上八字,無闡明金縢之義。上欲令改議,無以執言,詢于樊翁樊翁無以應,召公議之。公應聲曰:「開運二字,是石晉年號,何患無辭?」於是大臣以此奏改之。後數日,上聞其狀,歎曰:「宰相須用讀書人,其謂是矣。」遂設都監,造玉冊ㆍ玉寶,樊翁爲都提調,而公加差爲提調,爲都廳郞,俾相其役。大提學徐有臣撰玉冊文,又不言金縢事,儒臣韓光植疏論其疏略,遂命李秉模改撰。乙卯春,特擢公正卿,令與臣撰《華城整理通考》,方將大用。是年夏,捕將趙圭鎭,執崔仁吉等三人,奉旨棍殺之,至七月初,大司憲權裕,上疏論捕將徑殺之罪。後數日,副司直朴長卨上疏,自稱羇旅之臣,首論徐有防奸邪,次論捕廳事,以及於公,謂『公薄有文藝,變亂義理,謂訟剡溪倡立邪學,背馳吾道,縱甥購書,李承薰誘富騙財,自作敎主,廣張其術』。又論公曾對〈天文策〉,『敢用淸蒙氣等不經之說』。又論公曾爲同考官,庚戌秋增廣東堂『策問五行,而解元所對,專主洋人之說,以五行爲四行,解元,卽余之仲氏請明正其罪』。此皆睦萬中所恒言,隱身而陰嗾之者也。疏入,上震怒,傳曰:「國綱雖曰不振,渠何敢若是駭悖乎?渠亦國中簪纓,非琉球日本昨今日向化之輩,則羇旅之稱,其敢萌於心而發諸口乎?工判所遭,時公尙爲工曹亦出於乘機投石。洪樂安尙未蒙扶正之獎者,竊惡其心跡,渠說亦何異是?工判之深懲於攻異之訓,近所目覩於筵席者,人之爲言,於重臣何有?」遂命朴長卨先往豆滿江,次往東萊,次往濟州,次往鴨綠江,周流四裔,以副羈旅之名。又傳曰:「儀軌校正之任,亦有所重。人言過情,旣知之矣。淸蒙氣雖非正論,是豈斷人平生之事?轉語一句,若非同硯,不得知之,況所謂朴長卨自稱羇旅之輩者,何以得聞?卽此一事,風俗不美。聖意謂受人指嗾校正堂上李家煥,申飭行公。」公乃上疏自辨曰:「縱甥購書,是何言也?渠之辛亥供辭,明陳事實,已蒙昭晰,則在渠尙已淸脫,於臣況可拖累?誘會富人,宜有名姓。賊人斬祀,果指誰某?其有證耶,何不露出?若其無證,何故容易?至於乙巳作文之說,又何厚也?斥邪之作,謂出臣手,臣何必固讓,而臣實無作,亦安得據而有之乎?方斥以邪,又言斥邪,亦可見其急於阬陷,觸事憑虛也。蒙氣之說,出於著作郞束晳,歷代因之。使其言剏於西洋,自是曆象之法,無與於邪學,況古人之所已言乎?惜乎,其不講於古也!主試發策之說,卽其發語,已爽本實。臣於其時,不過參試,何謂主試,何得發策?主試官朴宗岳,副試官李晚秀,公居第三座況取魁之法,異於榜下,必衆論歸一,僉以爲可,然後始乃掄定。以此執言,不亦疎乎?臣與長卨,本無恩怨,寧有愛惡?臣性本褊塞,嫉惡太過,積爲一二怪鬼所齮齕,睦萬中洪樂安膏脣拭舌,興訛造訕,危言怖說,式月斯生。今此長卨之疏,無非怪鬼所嘗倡動,而臣亦飫聞者也。臣於長卨何責焉?第臣凡有橫逆,輒蒙恩造。李東稷之疏斥也,聖批勤懇,至登剞劂,事曠今古,恩及苗裔。今於長卨之疏,且堲且誨,鄭重敦複,人十己百之諭,有若慈父之詔迷子。今臣一息未泯之前,塵刹圖報,惟有不揆愚陋,竭心對揚,剔開蒙蔀,力障汪瀾,無負大聖人陶世範俗之至意而已。」上溫批答之,又傳曰:「所謂淸蒙氣,人之說,姑舍是。問曆對曆,宜言時用,最是對策。四行之券,一番查正,斷不可已,今日取見其對策之載於臨軒功令者,屢回上下,逐句看詳,如言者云云處,初無疑似髣髴者。始言五行,次言金木二行,次言水火土三行,次言土寄四行,又以五行申結之。竝與二行三行,而若謂之妄發,猶之或可。一行在車書未通之世,能正《大衍曆》八百歲差一日之謬。然則一行之名字,其可歸之於邪學,而一行之曆法,亦可歸之於西法乎?此一款尤可謂極孟浪,有識之士,自可立辨。」斯則爲臣兄若銓昭晰之敎也。但公實看西書,而公之疏語,專於自辨,不歷敍本末,不足以解人惑。上又下諭曰:「前工判辭疏,殆涉漫漶,自歸遂非,是豈曰有曰無,悉暴衷懇之義乎?該洽過,則流而爲駁雜,其弊必然。訟前尤,起新悟,上以務盡孚感之方,下以務盡傾信之道,卽當然底事。且況筵席一奏,甚於質言,則忽於文字,乃反護忌其委折,令政院問啓。」七月卄一日公對曰:「臣於平日,粗有看書之癖,年前驟聞,未見之書,自出來,借來耽看,語或新奇,初頗涉獵,及其漸次披閱,見其荒誕不經,猶以爲之緖餘也。至其絶仕宦廢祭祀,則悖倫亂常,無父無君,乃以辭闢爲己任,非徒避而遠之,誓欲滅而絶之。此實親知之所共聞,其誰欺乎?至於疏本不以此箇語鋪張者,自念臣曾已悉暴於筵席,雖不申言,庶可洞燭。且此是滕甫〈辨謗〉之書,有異韓愈〈原道〉之作。仍念疏章異於筵奏,頒示中外,吹毛洗瘢,若以看書爲一重罪案,則無以自解,遂不免漫漶爲說,臣情亦云慽矣。」上意乃解。後數日傳曰:「未識本情,略施譴責,及見問啓,始知過中。人誰無過?改之爲貴。設有一二編簡之涉眼者,特緣於務寄,況改悟而力斥,則可謂橫渠之徒也。坐於酸鹹之不適爲惡之者,乘時投石,而任他戕害,亦非心兮本虛應物無跡之道。旣知其本情,且當此時,豈可不思湔拂之方?前判書李家煥敍用,仍差校正之任,牌招察任。」卄六日公又違召命,傳曰:「強迫非所以禮使,委置有違於甄用,宜有一番出場之節拍,敍其罷而仍其任,則往役所重,叩謝爲急,顚倒承召,道理則然。違牌不進可乎?」遂除忠州牧使,又黜臣若鏞金井道察訪。又傳曰:「西洋之書出於東國者,爲數百餘年,史庫玉堂之舊藏,亦皆有之,不啻幾十編帙,年前特命收取購來之,非今斯今,卽此可知。故相忠文公李頤命文集,亦有與西洋人蘇霖戴往復,求見其法書,其言以爲『對越復性,初似與吾儒無異,不可與之淸淨,瞿曇之寂滅,同日而論。然髣髴牟尼之法,反取報應之論,以此易天下則難矣』。故相之言,可謂詳辨其裏面。亦或純然攻斥者有之,故察訪李溆詩至謂『夷人傳異學,恐爲道德寇』。大抵近日以前博雅之士,未嘗不立言評隲,而其緩其峻,無足有無於其時。今也正學不明也,故其爲弊害,甚於邪說,浮於猛獸,爲今日捄弊之道,莫過於益明正學,且就世人另彰善癉惡之政,然後庶可責其功。刑戮之於矯俗末也,況邪學乎?」時崔獻重上疏斥西學,特拜大司諫,傳曰:「斥邪之崔獻重,旣被擢用,購書之李承薰,息偃在家,非刑政也。」承薰投畀禮山縣以懲其罪,此卽乙卯秋處分也。公入辭,上慰諭以遣之。是年冬,卽被召還,公亦內移,厥明年春,承薰亦解還。然時論危險,必欲永枳公,使不得廁跡於朝班,上欲鎭靜以息紛,公亦斂跡閑居,口不言時事。及冬丙辰冬復爲承旨,入奎瀛府校書,而公所編《整理》之書,遂未就緖。於是憸人蜚語謂:「樊翁亦疎棄公,不收用,壯士斷捥法。」旬日之間,播于閭巷,達于朝著,上亦疑之。有暱於樊翁者,乘間質問其虛實,翁默然不答。丁巳上元之夕,有雲旣望月白,尹弼秉李鼎運諸公詣樊翁,要按例蹋橋。翁曰:「今日吾病矣。公等赴葉西權台之室。」諸公悉去。夜二鼓,翁遣人獨邀公至,同出廣通橋幕中,燒肉湯餅,促膝坐,揚扢古今,談諧極歡,輸寫不可窮。於是滿城游者,市井ㆍ胥吏ㆍ儒士ㆍ朝官以至卿宰之從人ㆍ掖庭近密小臣,莫不來觀二公促坐談諧狀,皆歎嗟相語曰:「甚矣,二公之好也!」於是嚮之蜚語煽惑者,一時消滅如浮雲之無跡,而上意亦解矣。嘗於景慕宮齋室,召樊翁從容問之曰:「卿今老矣。誰可代卿?」翁對曰:「殿下誠欲信用者,無踰於李家煥。特因癸丑春一疏,見忤於時論,故奇怪之謗,人無敢原之者。」上曰:「微卿言,予方圖之。」每有事,詢問公可否。是年秋,以承旨出爲谷山都護,己未春,樊翁捐館舍,公益孤,無可與者。上欲令公編書,明數理曆象之原,將購書于燕京,御筆下詢,公對曰:「流俗貿貿,不知數理爲何說,敎法爲何術,混同嗔喝。今編是書,不唯臣謗益增,抑將上累聖德。」事遂已。然上以爲不必然也。是年夏,入爲刑曹參議,理中外冤獄,數賜對,夜分乃罷。黨人恐,益蜚語煽惑,申獻朝發啓,旋以嚴敎止。秋,與公,校樊翁遺集。厥明年夏,正宗大王升遐,朝局一變,黨人得志,相與日夜馳逐,治生殺簿以擬之。時蘇州周文謨潛出廣宣已六年,水漬火燃,日滋月熾,內而閭巷,外而鄕曲,上下男婦相聚敎習者,動以百數,而與公且漠然不聞其動靜,但知禍機森張,朝夕必發。睦萬中洪樂安等,密附當路,堅以公爲魁率,使中外洶洶之聲,咸湊公身。彼聲氣相遼,不知本末,旣閭巷日滋月熾,而又聞某某爲魁率,其感憤激烈,欲爲民除害固當。沈煥之徐龍輔等當軸大臣,如之何其不圖也?萬中等又自造題目,以蜚以煽,曰:「李家煥等惡斥邪諸人,有四凶八賊之目。」半則自居,半指當路之人,相逢輒云:「公等愼之,朝夕且有變。」於是朝廷又洶洶有疑懼,而公之禍日以急矣。辛酉首春,大妃貞純王后,敎諭中外曰:「溺邪不悛者,將劓殄滅之。」適漢城府捉一氓負笥,笥中有家書札,遂起大獄。二月初九日,司憲府執義閔命赫等啓曰:「李家煥以凶醜餘孼,包藏禍心,引誘羣憾,自作敎主,請與李承薰丁若鏞,下獄嚴鞫。」夜半而逮,厥明訊囚,委官領中樞李秉模ㆍ時任大臣沈煥之李時秀徐龍輔ㆍ判義禁徐鼎修ㆍ大司諫申鳳朝,問事郞吳翰源李安默等也。旣訊,公引先朝疏批及前後傳敎以自辨,獄官皆不理,但云:「得此指目,何得掉脫?」雖拷掠甚嚴,而一片之紙ㆍ一囚之招,卒無可憑,唯於亂堆中,得老人圖,問是何像,亦無以爲贓。會申鳳朝上疏,論吳錫忠締結凶孼,而獄戶外忽聞一卒瞥過云,洪樂任卽凶孼。俄而按獄諸大臣,問凶孼爲誰。公率口對曰:「吳錫忠締結洪樂任與否,囚實不知。」大臣僉曰:「洪樂任三字,汝何先吐?其有締結,居然可知。」於是公與錫忠,迭被拷掠,血肉糜潰,精魄迷亂。錫忠不忍痛楚,或認或翻,語皆無倫,而公曰:「身以正卿,得此指目,厥罪當死。」獄官遂以爲承服。公知不免,卽絶粒不食六七日,氣絶而死,議竟棄市,時二月二十四日也。嗚呼!自古設鞫獄。如宣廟己丑ㆍ肅廟庚申,亦必有告者上變,有囚者招引,或文書被捉,或囚人立證,乃逮乃拷,乃殺乃市。若夫臺啓以發之,獄訊以成之,無證無贓,而直杖殺之,遂以棄市者,己丑ㆍ庚申,所未有也。一二陰邪之人,鼓吻膏脣,十有餘年,蜚語煽惑,以灌當路人之耳,彼惡知之?平日夙知其可殺,斯殺之已矣。《孟子》曰:「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之。」旣皆曰可殺,安望其又察之耶?殺其大夫良霄,《春秋》書之。若公者,誠以爲可殺,又焉書之?悲夫!昔乾隆甲辰之冬,亡友李檗水表橋,始宣西敎。公聞之曰:「噫!《實義》ㆍ《七克》之書,我昔見之,雖有名喩,終非正學。欲以此易吾道,何哉?」遂往詰之。雄辯如長河,固守如鐵壁,公知不可以口舌爭,遂止不往。自玆以後,吾不見其疑似之跡,而數口含沙,萬喙吠聲,竟以魁率致辟,不亦悲乎!世局以位高才高者爲領袖,而其法不然,以至死不變者爲頭目,甿隷所不拘也。觀公前後疏啓及獄中爰詞,皆極口詆斥,藉使名實相當,其非至死不變審矣。何以謂之魁率也?公旣死,半國憐之,物議不齊,且曰:「不過五六年,聖明回照,事未可知。」於是黨人陰謀,鍛鍊湖南之獄,謂:「公於乙卯夏,與權日身周文謨,議邀西舶,出銀二鎰。」或云:「庚戌之秋,已有此議。」獄成,自捕廳上于楚府,遂請公與李承薰等加律。噫!權日身辛亥已死,能與乙卯之議乎?周文謨乙卯始來,能與庚戌之議乎?庚戌之秋,公方手握朱筆,揚于試院,乙卯之夏,公方身任編摩,宿于奎府,象笏ㆍ珩佩,日趨于彤陛,何乃與周文謨密聚哉?訹死囚誣死人,爲後日難脫之案,其亦不仁甚矣。公有絶異於人者數事,腹笥之藏,地負海涵,而至其述作則艱澀,峭剛之性,薑辛桂辣,而至其遇敵則怯懦,天地萬物之理,斤剖斧劈,而至其料事則褊塞。癸丑之疏,非其所欲,亦不得已而爲之,卒以此亡,知者悲之。雅好曆象之書,凡日月五星交食伏見之期,及黃道赤道交距差互之度,悉通其本理,竝地球圜徑諸度,另有圖說,以示後生,其得指目,凡以是也。李相時秀嘗謂曰:「南人固陋,庭藻所治者,必曆象之法,而固陋者,謬相嗔怪。」亦知言也。其爲廣州,執數甿雜治之,其爲忠州,至用夾棍之刑,此其怯懦也。我方急,雖以惡刑臨之,民其心服哉?尙憶辛亥之冬,申獻朝上疏論洪樂安之罪曰:「外託衛正之論,內售陷人之計,不可一刻容貸。」甲寅之夏,姜世靖上書于公,論洪樂安之罪曰:「意在敲撼,計出網打,不唯心絶,亦旣面絶。」仍乞公收其子浚欽。及其時勢一變,則再翻三覆,又復礪牙以相向,世論其有定乎?公制行嚴苦,居喪三年,不入中門之內,位至上卿,而破壁疏牖,寒儉如布衣時。所著有《錦帶館集》十冊,篇數未詳。配鄭氏,故判書之女。育二女,長適權耇炭翁之後也,次適李龐億基讓之子也。取從祖兄九煥之子載績爲後,載績有二男,皆已冠娶。公生於壬戌,歿於辛酉,其年六十。墓在德山長川之西負□之原。銘曰:「天降英豪,秀拔人羣。雜草蓊鬱,松栝干雲。碞磝壘壘,介以瑤琨。億貌齊同,殊者獨尊。星精月彩,萃于一門。公生最晚,聲集諸昆。胸韜萬軸,一吐千言。句股弧角,縷析毫分。鴻毛龍鬣,風掣雲奔。際會旣密,謠諑其紛。讒夫孔昌,睿照彌敦。登壇執牛,怨師蠭屯。雲游肇擧,火烈燎原。赭衣塞路,三木收魂。鬼騁中逵,虎守天閽。萬物同歸,公無獨冤。」

附見閒話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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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未夏,余過貞軒公,悄然有愁色曰:「黨人以千金購我,將若之何?」余曰:「大監千金,則如我者,不過五百金。公知用事?」與大笑。

一日余問貞軒曰:「他經略可通,唯《周易》不可知,何以則知之?」公曰:「我於《周易》,已判不知而死,勿以相問。」余曰:「星翁《疾書》何如?」公曰:「我家之書也,嘗所熟覽,而《周易》不可知也。」余曰:「貞山《心解》何如?」公曰:「我家之書也,嘗所熟覽,而《周易》不可知也。」「來矣鮮《易註》何如?」曰:「《周易》不可知也。」「吳澄《易纂言》何如?」曰:「不可知也。」「朱震漢《上易》何如?」曰:「不可知也。」曰:「李鼎祚《集解》何如?」曰:「此小勝,猶不可知也。」公乃自數數十家易說曰:「皆不可知也。」且曰:「子莫意也。凡易學必濁者爲之。子是分明人,決不能爲易學。」且曰:「窮鄕遠方,終身讀《易》,遂以爲號稱周易ㆍ周易者,不可勝數。子將爲是乎?」遂胡盧大笑。

茯菴性疏通渾厚。每云:「義理之戰,歸於黨論。」又云:「嫉惡不可太甚。」每與公議不合,茯菴怒甚常云:「庭藻智過神明,愚甚木石。」

嘗於樊翁席上,有儒自華城來,訟之曰:「日者我於詩卷,偶用『之而』二字,留守黜之,以其卷徇于場曰:『僻書怪文,不敢奏御。』我玆愧憤。我於申承旨光河詩,明見此文,不知所出,不能難。」樊翁喟然嘆曰:「王荊公詩曰:『采鯨抗波濤,風作鱗之而。』此所以壓老蘇,而古人謂:『之憾,或出於此。』子何不以此答之?」公曰:「荊公之作,本出正經,《周禮ㆍ考工記ㆍ梓人爲筍虡章》曰:『凡攫閷援簭之類,必深其爪出其目,作其鱗之而。深其爪,出其目,作其鱗之而,則於眡必撥爾而怒。苟撥爾而怒,則於任重宜。且其匪色,必似鳴矣。爪不深,目不出,鱗之而不作,則必穨爾如委矣。苟穨爾如委,則加任焉,則必如將廢措。其匪色必,似不鳴矣。』鄭玄曰:『之而,頰𩑔也。』賈公彦曰:『頰𩑔,可畏之貌。』〈考工記〉,豈僻書乎?蒙前經而不恥,談當世而解頤,斯之謂矣。子何不以此答之?」方其誦之也,瀏瀏然若飛湍急水,四座洒然。

一日有當路學士名噪一世者,以書至曰:「內降地理策,問兩戒ㆍ四列,未詳所出,乞蒙指示。」時余在坐,公曰:「《唐書ㆍ天文志》曰:『一行以爲天下山河之象,存乎兩戒,北戒限戎狄,南戒限蠻夷。』所謂兩戒者,之謂也。斯固然矣。人苦不讀《書》,不讀《注疏》,亦讀《大全ㆍ禹貢》蔡氏之傳,曰:『有三條ㆍ四列之名,皆爲未當。』小注新安陳氏曰:『四列之說,出於鄭玄爲正陰列,西傾爲次陰列,嶓冢爲次陽列,岷山爲正陽列。四列雖是,而陰陽正次,名稱未當。』斯亦僻書之所出乎?」皆順口流滑,不勞思憶。抽紙答之曰:「四列之名,見於《集傳》,詳於小注,豈未之考耶?」余曰:「彼負大名,愧則銜之。不如改之。」公曰:「然。」改之曰:「四列,愚亦未詳。今考《書集傳》『導』之節,略擧其槩。」

一日余閱邵寶《容春堂集》,有〈㒩母傳〉,㒩字未詳,徧閱字書,皆無此字。於是拍掌以自慶曰:「斯可以困貞翁矣。」趣鞴鞍詣公。語旣闌,問:「㒩字何音?」公曰:「此字難曉。字彙ㆍ字典,皆無此字。子或見邵寶〈㒩母傳〉耶?〈㒩母傳〉似〈毛穎傳〉,亦奇文也。吾偶記之。」於是從頭至尾,纚纚然沒誦之,不錯一字。乃曰:「西陵氏之女,適野始見蠶,其形嫘嫘然,謂之嫘祖。㒩之音,宜與嫘同也。」《荀子ㆍ賦論》篇云:「有物于此,㒩㒩兮其狀,屢化如神。」註作『倮,蠶也。』見《字典》

一日與諸學士,坐政院論詩,其一人曰:「東坡〈舟行〉之詩,有幽怪奇句,吾今忘之,欲誦一二字,不可得,羅縷然恨之。」公曰:「子所欲言者,無乃是耶?『暗潮生渚,落月挂柳。』無乃是耶?」其人擊膝稱快曰:「台可謂他心通矣。」

一日有騃子至曰:「蟬酥ㆍ鴉片,是何物也?」公正色曰:「少年當節慾以修業,何問是也?」其人愧服知罪,俄而起去。余曰:「蟬酥ㆍ鴉片,是何物也?」公曰:「淫藥之材也。蟬酥者,蟾溲也。鴉片者,鸎粟殼之液也。彼欲劑合,吾故不言。」

公又鑒識精通,之詩,一聞皆知其世,百無一錯,東人詩尤不可諱。公之甥許瓆,持《華東歷代詩集》,終日抽問,卒無一錯。,才士也。自作一詩,酷摹華體,去而問之。公瞪視良久,戲之曰:「此犬子之詩也。」曰:「神哉!何以知吾作也?」聞者皆笑。

其在廣州,有訴鄰鄕之民葬于近山,引律曰:「人家百步,勿許他人入葬。」公判曰:「季武子成寢,杜氏之葬在西堦之下,許其合葬。律固難違,禮亦有徵。」其人遂得安葬,至今誦之。

《御定奎章全韻》,精核之書也。韓致奫隨使赴燕京游士見之,懇乞相贈,蓋韻書之絶品也。此本李德懋所作,先朝晚年徵其稿,令李公家煥查正其偏旁點畫之譌,又令李明藝繕寫。每寫一張,公隨正其差,毫髮是察,旁觀者或病其已甚。又其書,訓『父』曰『始生己』,訓『豉』曰『配鹽幽菽』,是皆古訓之有據者,兼是李德懋原本,非公之所註。乃媢疾者,執此二訓,讒于筵中,請毀板。上知其爲讒,亦殊不怡。惡黨又宣言于世曰:「洪啓禧撰《三韻聲彙》,李家煥校《奎章全韻》,皆敗亡。凡六書之學,是凶禍之本。」南人敎其子弟,凡作字,務違《奎韻》之體。旣違此體,自然訛謬陋惡,所謂因噎而廢食也。南袞沈貞,旣殺趙靜菴,以《小學》爲凶書,禁人看讀,一轍也。六書,亦小學流也。○讒言如此,而先朝末年,命撰《奎章全韻玉篇》,令檢書官柳得恭,問議於李家煥丁若鏞以正訛謬,終又仰稟睿裁,此皆御定之書也。雲游旣升,黨人以京試官赴湖南,榜諭諸生曰:「字體用《奎章全韻》者黜之。」諸生不見《奎韻》面目,入場者,駭懼不知所出。昔翻覆之局,禁用王氏字說,而御定之書,猶用此習,則不恭甚矣。

甲寅夏,儒生尹愼等,發通文攻洪判書秀輔父子。仁浩此論始起於韓氏禮安丈傳所言中激於朴氏朴命燮淸橋趙氏宮官之說家咻戶噭,以至上徹,畢竟爲大同之論,以至於此。而洪台堅以厥文爲貞軒所作,遂爲血讎。其實貞軒未嘗起草。崔靈春崔獻重明知其出處,而終身不言,洪氏枉疑公,終不可解矣。

茯菴李基讓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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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基讓,字士興,號茯菴廣州也。其先有左議政克均,在燕山君時被禍,自此以降,四世不振,至漢陰德馨,又仕爲領議政,勳德特著。漢陰之子如圭,以蔭爲判決事,其下又五世綿綿,至乾隆甲子,公乃生焉。晚達爲嘉善大夫ㆍ禮曹參判,嘉慶辛酉之禍,謫端川,未幾卒于謫,君子悲之。公天姿魁偉傑特,額宇圓隆,眉目豁然以廣,鼻口輔頰,皆雄峻豐滿,身長八尺,白晳軒昂,鬚髥只數莖。辯舌如長河,遇有所合,揚扢古今,辨析毫釐,如斲木,斤擧風生。少斥弛不羈,旣而從貞山李秉休先生學,從長川李嚞煥先生游,此星湖李先生之門也。聞天人性命之學,退習經史,皆博識精通,與順菴安鼎福鹿菴權哲身,講習以進德。甲午冬,擧進士狀元,後四年,入仕爲寧陵參奉,七歲中累移,旣準格,出而爲文義縣令,爲政以慈惠名。旣罷還,無立錐之地,寓居利川,草屋一間,茨不掩掾,短籬風雨,環堵蕭然,得虛勞善飢之疾,一食能噉數升,顧煙火斷絶,藜藿不充。旣數年,又仕爲珍山縣監,此乾隆末年也。時我正宗大王任用蔡樊翁爲相國,破朋建極,急賢如渴。且八年乙卯春,擢李家煥爲正卿,擢臣爲下大夫,惡黨忌之,交煽誣毀。夏六月,嗾大司憲權裕擊相國,目之爲護邪,秋七月,嗾散班朴長卨家煥,目之爲魁率。浮言日熾,上苦之,黜家煥忠州牧使,黜臣金井察訪,要以調劑息怒。於是召珍山縣監,令至京師,赴太學課試。上引見之大悅,卽試賦一篇,特賜及第,九月也。十月,中批除弘文館副修撰,謂相國曰:「卿今老矣,無可代卿者,得李基讓,吾無患矣。」家煥與臣,尋亦召還,故相國許積,亦命復官。時惡黨欲除二人,上知其情,故名黜二人,實增爲三人,惡黨大恚。時錦翁忠州,遺余書曰:「士興蒙恩,善類之幸。然兩鉤之槍,將爲三枝。」此之謂也。公有二子,其長子爲鹿菴之壻,其少子與錦翁約婚。當是時,惡黨指目日深,錦翁懼,欲勿與成之。上聞之曰:「兩人將不協矣。憂在內隙,何懼乎外侮?」令李益運及臣等,切責家煥,令無敢違約,卒與成之。未幾茯菴進用,其視臣如家人,類皆如此。丙辰春,直授公爲獻納,出入三司。丁巳春,議政府辟公爲檢詳,八月,擢爲下大夫,除承政院承旨,十月,大臣又薦爲義州府尹。上欲驟用公,躋之卿相,故其無漸如此。公少貧約,人謂至且當潤屋。乃公日散錢如糞土,以周貧交窮族,至者皆滿志,象譯及賈潛貨之被執者,皆庫藏,使臣行旣遠,悉以還犯者,秋毫無所取,歡聲如雷,殷動京師,以爲古今未之有也。居歲餘將歸,府財缺八十萬,知舊愛者咎公:「不當犯法以周貧。」公曰:「我誠知罪。然按簿打算,計其贏乃用者,終身不得周貧。」亦至言也。己未,入爲戶曹參判。是年春,樊翁卒。冬十月,公以戶曹參判爲朝京副使,今相國金載瓚爲正使,偕行,與語大悅,定爲石交,旣還,數相過歡甚。金公平日不喜過從,於公改是,都人望見者異之。公在燕京,聞有剝棉攪車,其制軸頭設十字風輪,下設橫木,剝棉者坐椅以踏之,日可剝數百斤。公購得之,歸而奏獻之。上令三營門各依樣造五六,頒之八路。人謂文益漸之功,公可追配。未幾上薨,其事遂寢。庚申春,爲兵曹參判,爲右承旨,夏,爲刑曹參判,爲漢城右尹,爲大司諫。至六月,正廟升遐。秋,爲禮曹參判,冬,爲左承旨。辛酉二月初九,大獄起,錦翁一隊已在囚,而十二日公猶爲承旨。至十六日,睦萬中等,嗾發玉堂之疏以誣公,憲府踵而發啓,遂逮公下獄,而物論猶復冤之。睦萬中乃自上疏曰:「李基讓以名祖之裔,儕友素多愛惜,而性本陰譎,善於掩護。然基讓權哲身洪樂敏李家煥等結姻,觀於此事,其心可知。其所懲治,尤當自別於駿蠢之類也。」獄官遂據此,拷掠訊問。嗚呼!其與結婚,在有譽無謗之世,其與錦翁結姻,則先朝之所知也。公平生不見西人書一字,而乃以婚姻之故,陷害如此,此己丑ㆍ庚申之所未有也。驗之無實,遂謫端川端川摩天嶺下ㆍ瑟海之濱,風氣寒冽。公素抱病,遂以壬戌十二月初六日,臯復于謫中,惡人之禍善類,於斯極矣。越八年己巳秋,領議政金載瓚筵奏公無罪,遂蒙恩諭,滌其罪名,復其官爵。越明年庚午秋,余亦蒙放,因有李基慶臺啓,後九年戊寅秋,始克生還。卽公一事,其有冤明矣。嗚呼!鄭汝立未嘗非逆賊,而人稱己丑之冤者,爲崔永慶鄭彦信等,多非其罪也。許堅未嘗非逆賊,而人稱庚申之冤者,爲李元楨柳赫然等,多非其罪也。然則雖逆賊雜治之獄,其冤者,士禍也。公少時鷙猛躁暴,旣而得丹家書味之,不喜殺生害物,雖螻蟻蟣蝨,未嘗轢之。故其牧民也,前後皆慈和順俗,不立威以繩之。嘗曰:「以前,名臣碩輔有遺澤,今之在朝者,多其子孫。自以降,黨議益痼,相殺害不已,故當時主事之臣,其子孫多憔悴。以故平生口不言偏黨事。」莊獻世子,薨於壬午,世有二議。其一以當時投書者爲諫爭,其一以爲譸張,皆謂之某年義理。凡在正宗之朝者,其居家立朝,必有一所主,其峻者,感憤激昂至有流涕者,公平生口不言黑白,雖親交密友,未有得聞者。其主意所在,公雖不言,我則知之。其心以爲此事非臣子之所敢言所忍言,褒誅皆黨心,寧勿言。世之人論此事者,連章累牘,必稱不敢言不忍言,然其稱不敢言不忍言者,亦言耳。其實不敢而實不忍者,惟公一人而已。公於經傳,皆從星湖之義。然渾厚不輕言古今是非,雖親者莫知其所主者何說,但見其發爲文章,汪洋條鬯,刻覈精明,非俗儒可及也。有《茯菴遺稿》四冊,未及分篇。父諱宗漢,贈吏曹參判,祖父諱光運,贈吏曹參議,曾祖父諱復仁,蔭仕爲河陽縣監。本生祖父諱光箕,進士。曾祖父諱友仁,蔭仕爲玄風縣監。兩家曾祖,本從父昆弟也。母東萊鄭氏,父曰玄瑞,繼母靑松沈氏,父曰經漢,皆贈貞夫人。配貞夫人陽川許氏,父曰,祖父曰,蔭仕爲牧使。育二男,長曰寵億,乙卯進士,次曰龐億,旣經滄桑,今年爲進士,人謂之槁木生華。龐億有一男,爲寵億後。公之柩,至自端川,葬于廣州栗峴之里負□之原。銘曰:

「維聖急賢,如渴求淸。公來自南,王召于庭。遂解縣紱,歘焉登瀛。歲旣三周,超躋亞卿。偉貌邃學,祖德友聲。匪伊兩絀,俾爾三成。天惟自徵,輩出豪英。侯薙侯獮,投畀北冥。憸人踊躍,謀享太平。邦之殄瘁,疇柱其傾。公來自北,孑孑其旌。寵秩如故,民曰哀榮。」

附見閒話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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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於碓橋草堂,與余講《易大傳》數節。公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與器,皆不離於形邪?」余曰:「道超於形,唯器不離形。」公曰:「形而下者,爲自形而下,則形而上者,亦自形而上。文例酷同,子乃謂道超於形,唯器不離,豈公言乎?」余曰:「超於形,故謂之形而上,不離於形,故謂之形而下。」公曰:「形而上爲超於形,則形而下亦當爲離於形。形而下爲不離於形,則形而上亦何爲獨離乎?嶺而北者,謂之忠州,嶺而南者,謂之尙州,則二州皆不離於嶺,胡獨以忠州超於嶺乎?」遂以手畫一線於地曰:「自線而左謂之東,自線而右謂之西。其以線爲界之情,毫髮不殊,然後乃得曰線而左ㆍ線而右。子將謂形之在道ㆍ器之間,如嶺之在之間,線之在左ㆍ右之間乎?」反覆辨難,終以余言爲不公。其善謔如此,蓋公非不知也。以爲臨文索義,當精覈嚴酷,不可但以詁訓塞課也。由是觀之,公於經傳,其密察深求,確有所主可知矣。己未秋所聞

公嘗以消渴寢疾,余往視之,公方昏昏然。余與坐客言曰:「古人學文主六書,字字究覈,其形聲意事,各自了了,然後乃屬爲文,故字無誤用。後世學之以全句,則文體日降。古人學醫主《本草》,種種嘗試,其性味氣分,各自了了,然後乃劑爲藥,故藥無誤用。今人學之以成方,則醫術日拙。」語未卒,公蹶然起,正冠而坐,拍案稱快曰:「吾今日愈矣。今日聞至理之言,勝服淸凉散矣。」命進食,大嚼,歡然談論,以衍其義,其樂善勇取如此。

余嘗對御策《大學》之問,以孝ㆍ弟ㆍ慈爲明德之應,上欲置第一,樊翁以命官,降置第二。後數日,樊翁謂余曰:「驪江嘗以明德爲孝ㆍ弟ㆍ慈,李士興亦從是義。君之策對,亦必有取於是,故吾降置第二也。」又曰:「士興嘗言:『驪江之文,如九天玄女,碎玉槌瓊,霏屑漫空,非塵土腸胃所能沾受。』吾嘗哂之。其文亦菽粟,無此氣味。」余以是語于茯菴茯菴曰:「是余少時語。然玄女之說,吾所不記。」驪江尹夏亭

乙卯,許相國,伸冤復官。其孫原情,卽茯菴所作,千言萬語,先鋪其忠勤,後辨其誣枉。先朝擊節稱善,遂降恩命。公亦未久登第,文詞之感至尊如此。

茯菴嘗於先仲氏家,設漆室玻瓈眼,取倒景以起畫像之草。公於庭中設椅,向日而坐,一髮乍動,卽摹寫無路,公凝然若泥塑人,良久不小動,亦人所難能也。

先仲氏嘗於忠州歸路,雨中訪公于丹川草屋,利川公不在矣。問之童子,偕適鄰舍,見破屋一間,久雨滲漏,泥水滿竈。公方於竈旁設小土銼,拾薪煮糜粥,薪濕不燃,公手持破箑煽之,腷腷膊膊,畢畢逋逋。問曰:「何事?」茯菴曰:「勿拜。」俄而取糜粥入房,見有怪貌老嫗,赤身委頓,痢下無度,臭惡難當。茯菴扶而起之,傾而飮之,溫言以勸之。嫗羅縷多顰呻,公誘之順之,卒飮還臥之,乃攜客還草屋。仲氏曰:「何物嫗?」茯菴曰:「吾無婢,吾病賴此嫗以活。嫗復無子女親戚,村孤無比鄰,吾故如此。」相與大笑。仲氏每言此事,令人心服。

幅巾失制,與朱子所論橫㡇之法不同,故南人不著幅巾。丙辰冬,上謂筵臣曰:「同在一廷,巾服殊制,大非也。蔡左相李家煥李基讓丁若鏞四人著之,則南人必皆著之。明日四人,適皆入闕,竝令著幅巾,到金虎門外,乃脫之。」於是四家罔夜買皁緞,婦人復不知製法,飛書借西人之巾,達夜縫造,趁朝赴闕,亦盛世事也。時老論謂必襌巾,少論謂必袷巾,余到院,爭先問之。余笑曰:「諺曰:『寧咥於大虎。』」四人皆襌巾,老論諸人,皆大悅。袷巾者,少論之制,老論則襌巾

鹿菴權哲身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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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湖先生,篤學力行,沿乎,㴑乎,開發聖門之扃奧,披示來學。及其晚慕,得一弟子,曰鹿菴權公。穎慧慈和,才德兩備,先生絶愛之,恃文學如子夏,意布揚如子貢。先生旣沒,後生才俊之輩,咸以鹿菴爲歸。及西書之出,鹿菴之弟日身,首離刑禍,死於壬子之春,盡室皆被指目,鹿菴不能禁,亦死於辛酉之春,遂使學脈斷絶,而星湖之門,無復能紹厥美者,此世運非直爲一家悲也。公諱哲身,字旣明,自號曰鹿菴,名其所居曰鑒湖安東之權也。遠祖陽村,仕本朝,至貳相,是生,貳相,是生,左議政,是生,弘文館提學。其下四世以蔭仕,而吉川君,又仕爲兵曹判書,是生,承文正字,是生,以經學爲大君師傅,出爲從祖父佐郞之後,後於宗也。父曰吉川之兄也。師傅生諱,吏曹參判,於公曾祖也。祖父諱,進士,父諱,號曰尸菴,峻於論議,好文學,有子五人,公其伯也。後世之學,溺於言談,說理氣,論情性,而疎於踐履。公之學,壹以是孝弟忠信爲宗旨,居家唯順父母養志,友昆弟如一身,是務是力,凡入其門者,但見一團和氣沖融肸蠁,似有薰香襲人,如入芝蘭之房。子姪羅列在前,渾合如同胞昆弟,留其家踰旬越月,僅辨其孰爲某子,婢僕ㆍ田園ㆍ穀粟之藏,互使胥用,漫無界別,至於雞犬馬牛,皆馴良善順,無鬪狺蹄齧之聲。遇有珍味,雖所得尠少,必銖分寸析,惠均下賤。以故親戚鄰里化之,鄕黨慕之,遠方嚮之,上游士族以文行自礪者,咸以公爲表準,多遣子執贄,聲名藉甚,以爲程伯淳復出。乾隆甲辰,冊封文孝世子,令卿宰各薦學行操履可爲東宮官者,洪判書秀輔蔡參判弘履,咸薦公經明行修,會世子五歲而薨,事遂已。然經筵官抄選,謂不可終塞也。始李檗首宣西敎,從者旣衆,曰:「鑒湖,士流之望,鑒湖從而靡不從矣。」遂駕至鑒湖,旬而後反,於是公之弟日身,熱心從。公作《虞祭義》一篇,以明祭祀之義。辛亥冬,湖南獄起,睦萬中洪樂安,指告日身日身始抵死不屈,擬配濟州。旣上諭之誨之,日身自獄中作悔悟文上之,宥配禮山。出獄未幾而死,自玆門徒皆絶。公杜門銜哀,足跡不出乎山門者十年。辛酉春,逮入獄,鞫之無驗,或言:「乙卯死者尹有一,本鑒湖徒衆,其潛行情節,宜無不知。」將以是擬死,會公創巨,氣絶而殞,遂議棄市,二月卄五日也。嗚呼!仁厚如麒麟,慈孝如虎蜼,慧識如曙星,顏貌如春雲瑞日,而死於椄槢,肆諸市朝,豈不悲哉!尙記庚申春,我季父在歸川草堂,忿然曰:「權某寸斬無惜。」繼之曰:「唯家行卓異。」我仲氏曰:「家行卓異者,尙當寸斬乎?」嗟乎!豈唯季父然矣?其孝友篤行,雖詆斥者,不能掩也。公生於丙辰,死於辛酉,六十六歲也。所著有《詩稱》二卷,《大學說》一卷,餘皆散軼無存。然以余所聞,其論《大學》,以爲格物者格物有本末之物,致知者致知所先後之知,又以孝弟慈爲明德,而舊本不必有錯簡。其論《中庸》,以所不聞所不睹,爲天載之無聲無臭。其論四端,以端爲首如趙岐之說,而仁義禮智爲行事之成名。其論喪禮,以兄弟爲同族之通稱,以立後爲死人之後,以帶下尺爲衣裾之長,以燕尾爲本無之物,其受弔,唯主人拜賓,衆主人不拜賓,以玆速謗不少。其論〈國風〉,以〈鄭〉ㆍ〈衛〉爲刺淫之詩。其論《尙書》,以梅氏二十五篇爲贗書。凡此諸說,雖與朱子所論不無異同,生平愛慕朱子,誦其文,述其義,津津淫淫,不知眉毛之跳動。嘗曰:「眞心慕朱子者,莫我若也。」昔在庚戌冬,入對于熙政堂,與閣臣金熹等講《大學》,公覽其講說,亟加獎詡,喜不自勝。今南中所著,於《詩》發矇誦之義,於《書》引〈儒林傳〉ㆍ〈藝文志〉,以證古文有二,於《禮》得大義數十,於《樂》知吹律之詐,於《易》得往來升降之義,於《春秋》得《周禮》遺文,於四書得仁恕一貫之正旨,若使公在而還,公之愉,豈有旣哉!先兄若銓,執贄以事公,昔在己亥冬,講學于天眞菴走魚寺,雪中李檗夜至,張燭談經,其後七年而謗生,此所謂盛筵難再也。公旣死有月,湖南柳恒儉等上于京,捕廳鍛鍊,得囚招云:「李家煥等,出銀招舶,而公與,亦與知其謀。」臺啓請加律。嗚呼!審有此謀,何必春死者四人主之乎?其必引死人者,不堪痛楚,不得不誣招,而生者有辨,聊引死人以免其痛楚耳。公之不與乎此謀,則尺童且知之矣。母南陽洪氏,參判尙賓女,配宜寧南氏,父。始公無子,家人議立後,公曰:「父在,我無重身,生不稱後,何以立矣?」尸菴旣卒,取日身相問,養之爲子。相問亦死於辛酉,有子。公有一女,適李寵億。墓在楊根南始面孝子山先兆之南負壬之原。南氏祔焉。銘曰:

「道術之差,爭于毫髮。經衰緯興,禪機竊發。相融祧玄,又溺詁訓。公曰不然,是憲。大運旣傾,乃默乃沈。保我天親,談笑俎碪。衆口同仇,猶曰孝友。天唯自徵,賢良是牖。讒夫孔棘,殲此仁人。言念德容,藹藹其春。百世之後,不復知公。瘞玆菲詞,以俟天衷。」

附見閒話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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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少時慕夏軒,嘗曰:「退溪之後,夏軒之學,有本有末,夏軒之後,星翁之學,繼往開來。」此仲氏所聞,晚年不復如是論。余所聞者,以夏軒爲迂闊,而《漫筆》一卷,猶歎服不已,己亥邦禮,終以斬衰爲是。

公少時嚴於義理,話間或至流涕,李羲師詩曰『關門義理存』,此之謂也。晚年言議公平,比前小緩。每云:「朋黨之私,痼於肺腑,滌洗極難。」又以戒後生。

辛酉獄起之後,知事權𧟓等上疏曰南人搢紳疏:「權哲身,卽邪賊日身之兄也。渠若有一分彝性,日身斃後,所當痛泣刻責,一變舊染,先自渠身,宜思革心。而乃復頑不知改,暋不畏法,敎授其子,鼓簧妖說。前旣現捉於捕廳,後復滯囚於郡獄,其兇獰怙終,亦可謂人類耶?」○按此疏語,公之冤可知已。當此時,治此疏,而援弟引子,卒無身犯之語,則知舊之公議可見矣。以若邃學,以若盛名,此時聲罪,止於如此,則皦然無犯明矣。特其孝友出天,不忍賊恩傷義以至此耳,非殺士乎?

大司諫睦萬中上疏曰:「權哲身少負向學之名,頗有敏洽之稱,而一自其弟日身投入邪黨之後,一意倡和,全家蠱惑,此其意將欲何爲?」○按此疏語,又摸撈爲說耳。「一意倡和,全家蠱惑」,非囫圇語乎?父爲子隱,兄爲弟隱,以俟天勦之日,此人倫之至也。如之何其殺之?

京畿監司李益運上疏曰:「究其窩主,則權日身是耳。日身罪斃之後,渠之同黨,尙不知改,依舊爛漫,往來不絶,則權哲身之全家稔惡,不待輸款而皎然矣。」○按此疏語,公之冤可知已。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古之義也。追論其弟,而冒罪於其兄可乎?混同爲說,每云全家稔惡,而終未有『身犯』二字,不孚而如是乎?

大提學李晚秀作奏文,凡入獄被禍之人,不問生死,歷擧徧指,重言復言,而鹿菴之名,獨不入焉,則春獄秋獄,終無一字之證可知矣。棄市之日,勒加公罪,謂『知有一之情』,湖南之獄,誣引公名,謂『知恒儉之情』。而臺啓雖發,公議自在,故奏文無公名也。

大提學李晚秀頒敎文曰:「哲身之一鄕皆迷,爾姻爾戚。」○按凡斷罪之法,先定本身所犯,乃可以家人鄕人之罪謂出於此人,獨於鹿菴,每以鄕人家人之罪,冒之於本身,非法例也。

庚申國恤之後,楊根惡黨金某等,議遣盜偸取公家四世祠版,投之水火而冒罪於公。李羲師醉松,有詩名知其情,密通於公,公乃移祠版,安于室壁中,令家人伺之。數夜果有盜二人,入廟搜索,竝無祠版。盜歸傳于惡黨,惡黨意公先已燒毀,卽倡言于鄕中,謂公燒毀。辛酉春,郡守兪漢紀遣人審視,室壁中具有四櫝。進士趙尙兼等,發文論惡黨遣盜事,以明其誣,兪公以緩治罷歸,新郡守鄭周誠來,捕趙尙兼等下獄,株連五十餘人,或死或配,一無免者,而惡黨盜版之罪勿問焉。

梅丈吳錫忠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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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先朝乙卯春,新升下大夫,家居明禮坊。適龍津閔叟至,坐旣定,忽梅丈忠州許澓至,閔叟不知也。曰:「異哉!昔在肅廟朝許公爲領相,閔公爲左相,吳公爲右相,今三公之孫,同坐一席,稀奇事也。盍相見以禮?」於是閔叟左執手,右執梅丈手,失聲大哭,趣買酒爲歡,覺四座悲風瑟颯,有相逢之色。黨錮以來,故家遺族之竛竮落魄,有足以感傷和氣也如此。後七年,梅丈又死於獄,悲夫!梅丈錫忠,字幼源,以其居梅子巷,故人稱梅丈吳氏同福人,遠祖,諡文簡公文簡之後,三世登顯,又三世蔭仕,而億齡爲弘文館提學,百齡爲吏曹參判,自玆昌熾,若百華齊發。百齡之子之子挺垣,皆仕至觀察使。挺垣出爲季父後,是生諱始壽,右議政,於公曾祖也。祖父諱尙溥,進士,父諱箕運,皆以布衣終,時否也。右相公嘗爲遠接使,使有主弱臣強之說,相公驛聞之,竟以此爲罪。肅廟庚申大獄起,黨人構相公不已,辛酉春賜死。己巳伸其冤,甲戌還奪爵,久而不復,公以布衣奮起,屢冒死鳴冤,當路者猶防之。會蔡樊翁奉使至瀋陽,得人文字,記當時主弱臣強之說甚悉,於是不可以右相公爲假託,遂被先大王恩,得伸冤復爵。人稱公孝誠,名噪一世矣。公奇偉倜儻,有古家風,身長九尺餘,風骨俊秀,語音雄亮,雖凍餒苦貧,而氣岸軒翥,不小挫也。乾隆甲辰間,蔡樊翁離讒,栖遑于郊外,蔡弘履睦萬中等,皆自貳以忮害樊翁。公雖褐夫乎,士林之領袖也,居家峻言論。時兪承旨恒柱上書于樊翁,攻蔡弘履背恩忘義,萬中猶謂蔡弘遠不當絶弘履。公直面折萬中曰:「謂弘遠不當絶,則無父之國也。」以玆忤萬中。戊申春,樊翁入相,十二年秉軸,而公之跡罕及其門,樊翁不以尉薦,坎坷猶舊,卒無怨色,其素操可知已。乙卯間,萬中謀殺李家煥,公又移書尹愼,明家煥無罪,又大忤於群不逞。辛酉春,睦萬中洪樂安等,嗾大司諫申鳳朝發啓曰:「吳錫忠家煥護法善神,又締結凶孼,以爲聲援。」所謂凶孼,陰指洪鳳漢之子洪樂任也。旣逮入獄,問締結之情,拷掠慘酷,無可比擬。公旣迷自誣云:「丙申秋,一往見之。」嗚呼!丙申秋者,洪麟漢賜死之時也。有往見洪樂任者乎?獄久不決,一日獄官詢于乃慷慨以辨之曰:「吳錫忠與囚最親。囚受軍職祿,其二斗米,必分于梅子巷,久潦盛寒,東西販樵者絶,囚之一擔薪,必輸于梅子巷錫忠有締結事,千人不知,囚必知之,錫忠無締結事也。」嶽官問曰:「李家煥云:『問於睦萬中,可知締結事。』此說何如?」曰:「此家煥誤告也。囚最親,其次家煥,若萬中則仇也。若有締結事,囚先知之,家煥知之,千萬人知之,然後萬中乃知也。締結者,陰秘之跡,親者不知,仇者先知乎?」獄官意乃解,自玆不杖訊矣。憸人知錫忠將脫出,陰取他囚家所捉西書一卷,雜置錫忠家文書叢中。獄官乃以此爲贓,議配荏子島,島在靈光海中。公出獄歎曰:「吾祖以辛酉春下獄以死,吾又以辛酉春入獄,此何年矣?」後數年,以錢二串,因海賈送于島中,公之死已有月矣。年月未詳,墓地未詳,猶作墓誌,以俟知者。公有一女,爲權相問妻,產二子。公遂無後,誰其知之?嗚呼,悲夫!銘曰:丙寅九月卒,墓在果川錦亭先塋之南

「氣在穹壤間,正人其受之。屈之而不挫,武之而不移。至死依乎仁,象惡所盱睢。魚賢而肉哲,樂樂以相怡。是唯梅丈墓,後世其宜知。」

附見閒話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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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語音雄亮,雖燕居深論,無呫囁附耳之態,唯義理當否,是揆是度,而利害成敗,略不校計。雖嫉惡憎奸,而直言正論之外,陰機秘計,毫髮不萌於心頭。規行榘步,儼然有古長者風度,超越俗類遠甚矣。

社相之孫許澓葛菴之孫李重祚,圖雪其祖之冤,公皆爲之主友,指導商確,動合機宜,故家遺胤,咸以公爲依。身不免布衣,而望重如山斗矣。

樊翁之遭讒也,公獨砥柱乎士林,以障波頹之論。而及入相府,公卽浩然相忘,沾潤之澤,略不相及。貞軒之爲廣州松京也,亦無周急之惠,故士林皆惜之。公則莞爾以笑,未嘗與之言贈遺事。

先仲氏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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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若銓,字天全,樓號曰一星,齋號曰每心,入島之號曰巽菴,巽者,入也。押海,始顯於校理子伋,自玆繩承,副提學壽崗ㆍ兵曹判書玉亨ㆍ左贊成應斗ㆍ大司憲胤福ㆍ觀察使好善ㆍ校理彦璧ㆍ兵曹參議時潤,皆入玉堂,自玆衰否,三世皆以布衣終。諱道泰,諱恒愼,進士,是生諱志諧,於公祖父也。先考諱載遠,蔭仕歷典郡縣,卒於晉州牧使。有五子,公其第二也。先妣淑人海南尹氏德烈之女,孤山善道之後也。乾隆戊寅三月之朔,公生於馬峴之宅。先妣夢得三男,故小字曰三雄。幼而不羈,長而桀驁。游乎京輦,博聞尙志,與李潤夏李承薰金源星等,定爲石交,以承受星翁之學,李先生沿乎武夷,溯乎,揖讓講磨,相與進德修業。旣又執贄請敎於鹿菴之門。權哲身嘗於冬月,寓居走魚寺講學,會者金源星權相學李寵億等數人。鹿菴自授規程,令晨起掬冰泉盥漱,誦〈夙夜箴〉,日出誦〈敬齋箴〉,正午誦〈四勿箴〉,日入誦〈西銘〉,莊嚴恪恭,不失規度。當此時,李承薰亦淬礪自強,就西郊行鄕射禮,沈浟爲賓,會者百餘人,咸曰:「三代儀文,桀然復明。」而聞風嚮義者,蔚然以衆。癸卯秋,以經義爲進士,不屑爲擧業曰:「大科非吾志也。」嘗從李檗游,聞曆數之學,究《幾何原本》,剖其精奧,遂聞新敎之說,欣然以悅,然不以身從事。庚戌夏,今上誕降,設增廣別試。公曰:「不登科,無以事君。」遂治對策入場,策問五行,公所對擢爲第一,會試又以對策中格。旣唱名,選補承文院副正字,大臣又抄啓,以隷奎章閣月課。時已於己酉被選,班在上。至冬,上曰:「兄隨弟後,未便。」許免閣課。公閒居無事,日與韓致應尹永僖李儒修尹持訥等游歡。乙卯秋,朴長卨睦萬中嗾,疏擊李家煥謂:「家煥主試發策,解元所對,專主西說,以五行爲四行,而家煥擢爲第一,陰濟其門徒。」語意慘刻,上取試卷覽之,傳曰:「對策四行之券,一番查正,斷不可已,今日取見其對策之載於臨軒功令者,屢回上下,逐句看詳,如言者云云處,初無疑似髣髴者。始言五行,次言金木二行,次言水火土三行,次言土寄四行,又以五行申結之。竝與二行ㆍ三行,而若謂之妄發,猶之或可。一行在車書未通之世,能正《大衍曆》八百歲差一日之謬。然則一行之名字,其可歸之於邪學,而一行之曆法,亦可歸之於西法乎?此一款尤可謂極孟浪,有識之士,自可立辨。」後數日,黜金井察訪,傳曰:「渠若目不見非聖之書,耳不聞悖經之說,無罪渠兄,何登公車?」此爲仲氏出脫,上以一言活弟兄也。然公坐是坎坷不調。丁巳秋,出爲谷山都護,冬,上特念公落拓,遂以親政史官陞六品,又命銓曹調用,由成均館典籍,爲兵曹佐郞。上謂筵臣曰:「某也俊偉,勝其弟娬媚也。」戊午冬,命撰《嶺南人物考》,眷注不淺。己未夏,大司諫申獻朝,欲廷論公,會有嚴旨罷出,自玆益蹇滯。厥明年,上薨,厥明年辛酉春,禍作,以臺啓下理,而公亦逮矣。首以對策事訊推,不成獄,得蒙太妃酌處。獄議曰:「丁若銓始溺終悔,與若鏞一般,而乙卯年間凶秘之事,不過渠之傳聞,未見參涉之跡。且若鍾抵人書,輒稱仲季之恨不同學,若銓之悔悟,似無可疑,而始溺廣訛之罪,有難全貸。」又曰:「始雖迷溺,中間改悔之跡,明有可據之文跡,次律施行。」遂配薪智島長鬐縣。是年秋,逆賊黃嗣永就捕,得黃沁帛書,凶謀滔天。於是洪羲運李基慶等謀曰:「春獄殺戮雖多,不殺丁若鏞一人,吾輩終無葬地。」於是或自發臺啓,或恐動當路人,陳疏發啓,請若銓若鏞更令拿鞫,而李致薰李學逵李寬基申與權竝請同拿,其精神在也。其言曰:「彼六人者,與逆賊或爲切姻,或爲近戚,凶謀秘計,必無不知之理。」宰臣鄭日煥以爲:「不出賊招,不出凶書,而勒之云『必無不知之理』,可乎?」相臣沈渙之亦以爲然。乃春獄酌處之後,李基慶等,啓請還收,更令拿鞫,煥之請允此啓以捕六人,此所謂冬獄也。及按事無實,獄又不成。當此時,永僖,欲知吾兄弟死生,往大司諫朴長卨家探聽,適洪羲運至,隱于夾房中。羲運愎然語主人曰:「殺了千人,不殺丁若鏞,將安用之?」曰:「人之死生,係乎本人,渠生則活之,渠死則殺之,渠所不死,何以殺之?」羲運勸其論殺,不聽。厥明,又蒙大妃酌處。獄議曰:「伏奉慈旨,德意曠蕩,以賊凶書之參聞與否,明示生殺之界限。臣等聚首莊誦,不勝欽感,急於將順,不敢覆難。丁若銓兄弟,則於嗣永凶書,無所參涉,竝請減死。」遂以公配黑山島康津縣。竝轡聯鑣,同出一路,到羅州城栗亭店,握手相別,各赴配所,時辛酉仲冬之下旬也。旣別之十有六年丙子六月六日,公沒于內黑山牛耳堡下,壽僅五十九。嗚呼,悲夫!公自入海中,益縱飮,與魚蠻ㆍ鳥夷爲儔侶,不復以驕貴相加,島氓大悅,爭相爲主。間自牛耳黑山,聞蒙放,旣又臺啓停止,曰:「不忍使吾弟涉重溟以見我,我當於牛耳堡待之。」將歸牛耳黑山人其豪桀竝興,執公不可動。公潛令牛耳人,乘夜霧中,載妾與二子,划船去。平明黑山人覺之,急以船追,至中洋奪還之,無可奈何?積歲餘,公與以情理哀乞,僅還牛耳,會姜浚欽疏沮之,禁府不發關。公待我於牛耳者三年而不至,竟含恨以歿。旣歿又三年,乃歸由栗亭路,惡人之積不善如是矣。茶山,隔一泓以相望,其間數百里,數以書相存問。《易箋》成,公見之曰:「三聖心微,今粲然明矣。」旣又易藁而送之,公曰:「初藁如曙星東出,今藁如太陽中天。」《禮箋》成,公見之曰:「爬櫛漱瀹,如張湯治獄,物無遁情。」《樂書》成,公見之曰:「二千年長夜一夢,今大樂還魂。唯陽律ㆍ陰呂,宜各以其侶參天兩地,如黃鍾八十一,三分損一,爲大呂五十四,大蔟七十八,三分損一,爲夾鍾五十二。餘皆放此,不可使十二律順勢相次也。」靜思公言,眞確不易,乃毀前藁,悉從公所言。於是《儀禮》庭縣之序,《周禮ㆍ考工記》ㆍ《周語》ㆍ《左氏傳》,凡疑文錯數,悉皆妙合,無纖毫違舛。《梅氏書平》成,公見之曰:「朱子辭聽色聽,是徧考契券,審質劑,訟者無辭矣。」四書說,則公畧涉篇簡,皆蒙印可,其後徧以示博雅多聞之士,皆聽瑩焉。嗚呼!同胞兄弟而兼之爲知己,又海內一人已矣。以獨夫,踽踽然畸乎人,今七年于玆矣。如之何其不悲!公懶於撰述,故所著不多,有《論語難》二卷,《易柬》一卷,《玆山魚譜》二卷,《松政私議》一卷,皆海中所作。配豐山金氏,司書敍九之女,冢宰壽賢之後。育一男學樵,好學研經,旣娶而夭,一女,適閔思儉。妾出二男,曰學蘇學枚。公之柩至自羅州,葬于忠州荷潭先兆之東阡古塚之側子坐之原。銘曰:

「纍纍之叢,地又宜耕。犁刃攸觸,先獲我銘。是固哲人之骨,毋暴毋嬰。夙慕,友不我與。游乎祿祿,待以刀俎。翶翔乎朝廷,閼而弗敍。遂遭顚躋,竄于海苫。精知慧識,默焉內斂。是唯先人之域,遙遙來窆。」

附見閒話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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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在戊戌冬,家君宰和順縣,余與巽菴讀書東林寺,四旬了《孟子》一部,微言妙義,多所印可。冰泉漱齒,雪屋無寐,每語有君民之志。

壬寅秋,余兄弟與尹某奉恩寺,習經義之科,旬有五日而反。厥明年春,伯仲季俱入格于監試,而會試余獨爲之。及秋巽菴居首於監試,因又高參於會試,榮還于上,睦佐郞萬中吳校理大益尹掌令弼秉李校理鼎運,咸與同舟,游衍之盛,爲衆所豔。

甲辰四月之望,旣祭丘嫂之忌,余兄弟與李德操,同舟順流,舟中聞天地造化之始,形神生死之理,惝怳驚疑,若河漢之無極。入京,又從德操見《實義》ㆍ《七克》等數卷,始欣然傾嚮,而此時無廢祭之說。自辛亥冬以後,邦禁益嚴,而畦畛遂別。唯其綰結之難理也,如藤如葛,明知禍患之來,而亦莫之爲矣。嗚呼!與其骨肉相殘以保其身名,曷若順受顚覆而無愧乎天倫。後世必有知其心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