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艮翁集/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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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艮翁先生文集
卷二十
作者:李獻慶
1795年
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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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澗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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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人宅龍邑之六載戊午。與邑君子謀爲山水亭觀之樂焉。邑君子僉曰吾土之山水大有佳者。佳則皆有主。而所遺則皆不佳也。家大人曰何必待佳也。佳者未必樂也。人苟樂之。其孰不佳也。後乎吾居者山也。雖庳可以登陟而遊也。前乎吾居者水也。雖淺可以浣濯而忘憂也。山之西水之東。有田數十畒。拓而營之池之閣之。又可以盤旋而自娛也。是歲六月日癸卯。廼俶工事。見者咸止之曰是壤也。卑淤不燥。樹萟之利而匪遊觀之所宜設也。澗且旱常絶涸。不可仰以池也。諫者日數十。諫不聽則笑之。笑不聞而鳩材蕫役日督。越七月哉生魄。工事告訖。傑然而軒宇抗。汪然而陂瀦漲。翛然而名木列。雜然而嘉花發。除有環水。岸有懸流。有磯有杠。有泓有溝。槩之滌潔朗豁。樸而不陋。美而弗侈也。旣而落之。速而致者。聞而至者。始之諫且笑者。咸樂而觀焉曰。昔者山不見秀也。今若崪然以增高。昔者水不見異也。今若濊然以增淸。昔者麻麥幪幪。今也地宇煥煥。昔者孰謂是之便也。今也孰謂是之不便也。於是名其亭曰在澗之亭。據其地之實也。名其池曰躍金之池。志其夕陽之景也。名其池旁之小池曰貢玉之池。川禽之所登也。循除之水曰不息之泉。泉之泓曰半月之渦。不息以德言也。半月以形言也。跨泉而橋曰大魚之杠。俯潭而磯曰取適之磯。大魚言爲形似魚也。取適言所取非魚也。石之戴土于池中者曰凝翠之島。以其上植也。怪楂之植于庭者曰淡歡之山。自有記。於是賓客朋友多以異花名卉獻遺之。間致千里之植。澤人致其朱赤可育之魚。亭成久無記。越三年庚申。小子獻慶白請而爲之曰。夫亭之址。蔽於古而顯於今。其蔽則不知其幾百年。而其顯則乃千百年而一幸焉。非地之有數於遭遇而然耶。觀於是。足以見豐悴之不可常。而得喪之不足慮也。亭之始營。諫者幾人。笑者幾人。不聽不聞。廼底于成。觀於是足以見毁譽之不足恤。而守道之不可不確也。亭之制。苫簷穹然。如繖之覆物也。有居上庇下之道也。四牕敞達。無隱於內。無蔽於外。誠而發其明也。室隅內方而軒形外圓。方其志圓其行。居危之事也。觀於山可以安仁。觀於水可以利仁。君子之所樂也。其他一勺之泉一拳之石。鳥之飛魚之泳。與夫草木之花葉。雲霞之變幻。風月之色韻。皆可以觸遇而竆理。隨觀而存警。其有得於斯者豈少也哉。且衛之碩人有在澗者。詩云考槃在澗。碩人之寬。獨寐寤言。永矢弗諼是已。其所謂弗諼者。弗忘其樂也。夫碩人之樂。不在乎澗。誦古人之言而求古人之志。學古人之道而行古人之事而已。其樂在乎中而不在乎外。則雖遺其外不病也。然則其於是亭也何待哉。雖然居之於人。固非所以定其樂。而亦有以知其樂。是故處於市者。鮮有非誘於利也。適於朝者。鮮有非騖於名也。若夫竆谷幽澗之中。鮮有非無求於名與利者而往焉。然則欲知吾家大人之樂者。其於是亭求之則幾矣。記之月日。壬午癸丑。

淡歡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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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鉅槐株。高可仞大可數十圍者。人不知其幾百壽。霹靂摺之。風雨踣之。禿榦朽條。纍纍若峯巒之狀者挺列于其顚。余則異之。運致之庭。竪而築之。被以草木。乃山也。遂取蘇子瞻假山詩冷淡爲歡味自長之句。名之曰淡歡山。或者曰世之居城市而遠山林者。不得乎眞而求諸假則有之矣。今子山人也。藩子之居者皆層峀絶巘。四時靑葱。庳可以玩遊。高可以捫登。朝夕煙霞之氣。可以吸而餐也。奚子之不足於是而復求諸彼耶。余曰不然。彼實不得已。而余則得已而不已。不得已者其情緣乎境。得已而不已者。其樂根乎性。緣乎境者旣得則怠。根乎性者多有而不饜。子欲以彼之怠而諫我之不饜則惑矣。又吾庸知其眞與假耶。山之爲物本淡也。而是山尤淡。淡吾歡也。吾坐而憇。滴乎其煙翠之如浥也。吾對而睡。窈乎其巖壑之若瞑也。無臭味而悅娛。不聲色而笑嘻。淡可歡耶。淡而有不淡者存乎彼。富貴利祿。世人之所同歡也。而人苟有獨不歡於彼者。則其所歡者必在此。歡之所在則味之所生。又何必淡云乎哉。雖然吾之所謂有味。世之所謂淡也。名汝以淡。世無由嗔余也。遂記。

松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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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瓦與茅。凡可以蔽天陽而庇陰于人者。皆可謂之亭。此吾松亭之所以名也。是松也自在稚時。昂藏詭古。有老松之稱。歲旣久。榦益大根益盤。枝益樛以曲。葉益繁以密。上如繖葢。下則穹然。植吾庭下適十數年。已能受三兩人坐。猶必解冠俛首。鞠躳而後出入。以一歲所長尺寸。驗以率之。更六七八歲。可不解冠而伸首出入有餘。受人數亦可倍之。或諷余欲斧之曰正直孤高。無所依阿。松之性也。斯之不然。委曲糾結。好循人意。無乃非性之正耶。余應之曰噫。松譬則君子也。君子之道。何常乎正。或經或權或出或處。無非正也。在魯有柳下季。在唐有狄梁公。道若屈志若陋跡若汚。救世庇民。惟正之歸。今吾與子。遊於是松之下。炎暑得其陰凉。風雨得其覆蓋。竟晷連夕。無所畏懼。非斯之功歟。可直可曲不失其正者。松之德也。彼方病其庇覆之不博。日盛而未已。安知夫其枝之曲直。子去矣。不去將爲松羞。客慙而退。余憤乎世人之不知而輕議者。於是乎題。

簡素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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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汝弘舊家于西原之山東。扁其小齋曰簡素。請記於不佞。應之曰齋之名簡素何故。簡之道。不可以孤行。必有以相輔而成。故在易乾坤之德則又必易也。在書敎胄之道則又必無傲也。在孔門論士之行則又必居敬也。或相配也。或相矯也。然後其德始備。而救其偏而納之於中。今君旣取乎孔徒小子不知裁之。目衛伶官輕世傲物之詩。於中行固有愧矣。又繼之以繪事之所先則質而已。不及乎文也。非彬彬君子之道也。惡覩所謂或配或矯者歟。君曰子言似矣。抑未喩吾所指也。吾觀聖人之道。其始也簡與素而已。自簡而至費。自費而至氄。自素而至文。自文而至僿。皆道之弊也。然時日益多事。世之理民物者。雖欲厭其氄與僿。固未易遽去也。吾隱者。獨取太古之簡素。以治吾一身。奚不可也。行簡則不濫。言簡則不爭。食簡則易飽。衣簡則易製。無往而不宜簡也。而又持之以太素。皦而不累。儉而易守。吾誠樂之。且素非一義。易之素履中庸之素位。孰非吾志之所存也。不佞聞其言而善之。書以爲齋記。

杞井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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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華山之一麓曰蒼山。山下有泉脉湧出。村人坎而井之。在余屋後五六步武之內。夏寒而冬溫。非大旱未嘗絶涸。余與一村賴之。余謂水之用。止渴而已。上世汚樽而抔飮。安知水之優劣哉。性止於不貪盜不狂醒。味止於不螫喉不反胃足矣。後世陸羽始論其品第。平泉相至數千里置驛以取惠山泉。豈非惑且謬哉。是泉也。余不知其品。陸羽茶經。以山水爲上。則安知非上品。而視平泉相數千里遆傳。堇致陳水一壺者。所得孰多也。余誠飮而樂之。又聞杞根浸水。飮者皆壽。故多種枸杞於兩傍。庶幾歲久之後。老根盤屈於井底。余與村人同飮其汁以致壽也。客曰子於一坎之井。亦思壽民。子其仁者歟。余應曰仁則吾何敢。雖然使長世者推吾說而大之。安往而非是井也。國而天下可也。客喜請記之。余笑而從之。

不寐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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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侍郞蔡君伯䂓之居憂也。以其先父母之藏在竹山。歸老其下。計以早晩。顧未爲可居也。擬室而扁之曰不寐軒。屬其友李夢瑞而記之。或謂軒未成而扁已蚤矣。又何記焉。志之必可成也。名之必可言也。有其志有其名則成與言。吾奚蚤暮之也。廼復之曰。不寐云者。非取諸周雅之小宛乎。其詩曰我心憂傷。念昔先人。明發不寐。有懷二人。葢兄弟傷時亂。而疾痛呼父母之辭也。由是而類之。人孰不慕其親。而至於不寐者。其皆有憂傷鬱結所不釋然者乎。或幼而孤。或先貧而後富。或以所業試有司。企踵取高第。要爲之榮而後之者也。或殯斂之闕其具。若失其禮而憾且悔者也。或先故有所傳緖與業而不克述以羞者也。今君有一於是而云然哉。余甚惑焉。今日盛際也。小宛之怨。時不可也。旣君之老白首。而兩大人適順其天年。計其所得致歡之日四紀。其視幼而孤者。又何如也。少而登第。受知聖明。入則贊籌於廊廟。出則建牙於州藩。金帒繡服。施施在側。寵榮而悅娛之。旣又推其恩而封秩加焉。塟祭皆以大夫。嘗以親疾申懇于朝。竟得腴郡。以濟醫藥之費。則豐養而厚送。不暇言也。文章先業也。世掌藝垣之衡。殆若古之以官氏者。而洎乎先大夫。業無不繼而閼于蔭途。遺施於君。始乃並述其業與職。赫然爲華國手。孰不謂能子肖孫也。雖以曾子之所不能有餘者。而視孟子所論得之爲有財。子思所言善繼善述。蔑不兼而無不足矣。於君尙未恔乎。而乃與彼憂傷鬱結有不釋然者。同其不寐奚哉。彼固不可寐。而君可寐而不寐。君其有高世人之孝乎。自皇皇望望。以至於愾然僾然。皆足以不寐。况於軒成之後。丘壠之荒凉而霜露之悽愴乎。楸栢之蒼寒而鳥獸之嘷吟乎。于斯時也。以君之孝思。暇計其所不同於彼。而不同其不寐歟。以是扁宜哉。雖然不寐非可常也。難爲繼也。其惟夜寐庶幾乎。故小宛之第四章曰夙興夜寐。毋忝爾所生。無忝則事君治人該矣。若以夙興夜寐。足了乎是。則其指豈不大哉。自玆而始終。於吾知免夫。而孝之道全矣。君之事又不在小宛之卒章乎。旣以此記。姑畧其軒事。擬爲之故也。

蒼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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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駒城縣衙之東不百武而丘曰蒼山。依山之右而爲之池臺亭舍者。李氏夢瑞也。山上有神堂。故舊名堂山。自余之居是山也。改今名爲蒼山。嫌其舊之陋也。山之左則余之從叔上舍公居之。與余分崗而園。以脊爲界。桑栗鬱然。蒼影相接。朝夕杖屨之跡。山石爲之不苔。從遊相樂也。居不十年。上舍公客歿。仍葬他鄕不歸。其後上舍公之子若孫曾男女老幼八九人。相繼淪沒。皆葬園中。一家三世。馬鬣相映。獨一孫守其廬。花竹老大。滿目悽愴。噫嘻悲夫。余後死者。於是乎無隣以居。無朋以遊。無與酒而詩而棊而琴也。雖然登山而四顧。雲煙散合之不定也。鳥獸往來之無常也。日月之交走也。春秋之嬗變也。或有也或無也。或有而無也。或無而有也。孰是之能倪也。孰是之保恒也。死者可悲而生者可樂。死者旣往而生者方來。然則余所悲往者無幾。而樂來者不竆。余又何慽焉。丙子閏九月庚申。看葬蒼上。旣哭而歸。歸而爲之記如此以自解云。

慕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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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慕一也。思或有不誠。而慕則必一於誠。故人之於父母。能慕然後始可以言孝。孟子所謂五十而慕父母。予於大舜見之者是也。宜寧許斯文子楫幼喪其親。築室于親墓之下。爲軒面勢嚮於墓。使楸栢之蒼凉。鳥獸之嘷吟。聲于几閣。色于牕檻。朝夕起居飮食。耳目之所視聽。無一息不在於堂斧馬鬣之間。其見也怳怳。其聞也肅肅。其身不離於軒。而其慕不絶於心。斯可謂能慕者也。遂扁其軒曰慕軒。一日之京師。躐余階而升。告余以是。請余文以記之。顔色慽慽。余謂許君之慕其親。可謂得其方也已。夫人過墟墓則懷愴悢。入廟庭則心怵惕。自然之情也。今子之軒。旣密邇於親之墓矣。雖一日容有不思其親者乎。雖然子謂慕親之心。直有資於是軒。而能保其愈久而不衰則吾未之信也。凡人之祭於親也。其始入廟。焄蒿之悽愴。尸祝之齋明。孰不哀感而肅敬也。中而倦終而慢。季氏至於跛倚以臨。孔子亦曰禘自旣灌以往。吾不欲觀也。廟中之事。終夕之敬。尙不能保。今子之處此軒旣久。耳目漸慣於境。歲月寢遠於初。則悲哀感慕之情。能無少衰乎。而况男子之處世。其行止出處遠近久速。固未可量也。使子求科與宦。或遠在數千里之外。足跡歲不一至於是軒。則子無亦失其所資而爲慕者歟。於是許君改容踧踖曰。子之言是也。能使吾終身慕吾親而無待於軒之有無者。何術而可。余應曰傳有之。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毁傷。苟知身體髮膚爲父母之遺。則所待而慕者何遠乎。近求諸身而已。遺腹之子。不知其父貌。問於其母。其母曰爾父似爾。其子遂自鏡其面而哭之。知其似猶以爲慽。况知其貳身而一體。不止於似而已乎。塚土雖近於親膚。譬之棺槨衣衾則亦遠矣。况軒之又遠者乎。捨近而求諸遠。君子不爲。故孝子一擧足。不敢忘父母。惟其不敢忘。故手容必恭。足容必重。視聽言動。一於禮而不敢肆。此其爲慕也至矣。惡用是軒爲哉。許君起再拜。復跪曰謹受敎。予遂編其語。以爲軒記而遺之。

太平樓重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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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舊有太平樓。粤自勝國。稱爲關東壯麗之觀。而朽漏將壞亦且累十年。襄陽殘邑也。而以佳山水名。殘邑則力患不能修。佳山水則理所不當廢。此行路之所共惜而守宰之所同病也。獻慶來莅玆州。謀所以新之。吏憂其費。民憂其役。匠憂其材。大小愁懼。罔協厥議。獻慶以告今觀察使金公孝大。公聞而喜之曰。世今太平矣。烏可無太平樓哉。費吾可助。材吾不禁。而民雖小擾亦不病也。遂捐錢穀以相其功。獻慶廼敢從事焉。閱兩朔而告訖。合士民而落之。父老龢會。儒武並列。感興廢之有數。喜雕餙之維新。抽琴賦詩。分弓射帿。相顧謳歈。竟日忘歸。宴之將終。獻慶喟然歎曰。樓之以太平名者古也。而今日之事。適與樓名合。平者陂之反而太者平之極也。以無陂之世。乘極平之運者。惟此時爲然。而吾適宦于此州。樓適成于此日。而吾與子又適宴于此樓。歌康衢而頌華胥。煕乎其相樂。懣乎其有得。芒乎如赤子之乳其母而不知也。孰知夫太平之稱。正驗於今日之遊耶。雖然有一國之太平。亦有一州之太平。國雖太平矣。而州或否焉者。太守之責也。苟使爲吏於此州者。不知懷保小民。濟之以苛虐。加之以貪饕。而民或怠傲闘狠。嚚頑喜訟。棄本趍末。恒心日忘。則一國之民。雖皆懽呼於太平。吾州之民。獨不悴然以愁。騷然以離乎。古語曰一人向隅。滿堂愀然不樂。吾一州之民。不得其所。使一國之民。爲之愀然。則其可謂太平乎哉。吏以公平廉約自飭。民以孝悌勤儉自勉。化俗相成。共保我太平。豈非樓成之祝歟。咸曰謹聞命。敢不敬蚤夜。以毋替斯祝。旣罷。獻慶書其言爲之記。且以自儆。又以斯樓之成。實由於觀察金公之助。而金公之賢。復能宣揚聖化。囿一方於太平之治。關東之民。於是乎益幸。樓旣成。將待公臨辱而落之。公以疾不果臨。州之士民相率悵恨。而頌公之賜。遂並記之如此。

天吼山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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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嶽之左曰天吼山。通山皆石。如屛扇堵墻之狀。劒立千仞。其上有穴。天將大風。其穴先鳴。故名曰天吼。下有石窟。釋子因石爲屋而居之。名曰繼祖窟。窟前有動石甚鉅。形如鐘鼓。人搖之則動。上刻天吼山三字。北崖又刻繼祖窟三字。筆勢遒壯。皆尹尙書淳所書云。山之東有達磨峯。特立可敬。其南則土王城十二瀑也。盛夏潦壯。瀑流益奇。其西則雪嶽羣巒。雲雪蒼蒼。其北則靑草湖。湖與海水。波濤相呑。光影相發。余自神興歷內院。與僧徒五六人遊。朝而入夕而忘歸。余謂山水之勝如此。必有神仙有道者往來于山中。問之僧。僧曰未見。旣而思之。神仙有道者。面貌與人同。雖遇之而不可知。則余可以意乎僧。僧可以意乎余。僧果是耶。余果是耶。余與僧兩相意而不相知。則姑與之遊而記之。以俟知者於無竆也。

靈巖對月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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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佞少也。嘗南遊海上。過靈巖。登所謂對月樓者。前對月出山。黛色巖形。依然如漢都之三角山。去國千里。有宋玉楚山如故人之喜。其後數十年。友人兪君恒柱出宰是郡。未一年書報不佞曰。對月樓今新而大之。樓上下層各十五間。下層皆以石柱。高二丈三尺者承之。壯麗殆甲一路。幸吾子一言以記之。不佞聞卽大喜。以書復之曰。兪君之意。我知之矣。其必愛月出山如不佞之昔所喜。而設此壯麗以志之也。不佞嘗嗤小其樓。而兪君大之。何其所見之每同也。不佞方遠守北邑。係戀城闕。欲歸見三角而不得。得以文記似三角之勝。揭之樓上。則怳如身陟斯樓。與兪君指點其山。論其似三角處不甚似處。榛苓望美之思。黯然於其間。嗟呼。使不佞與兪君。推是心以往。愛君憂國之誠。奚間於在金華玉堂時也。政思宣吾君之仁愛不敢怠也。刑思體吾君之欽恤不敢忽也。敎思布吾君之德化不敢慢也。兪君之陟斯樓。亦同此想否。聞兪君之營此也。費俸錢累千金。苟以是誇使客貯妓女。爲都會侈麗之觀而已。不志乎上所云者則謂兪君廉可也。謂兪君有風流可也。謂得近臣出外之道則未也。以不佞所自勉者勉兪君可乎。不別爲記。君若有取於吾書則盍以是編爲樓記。

習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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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余僦居于趙君養用之廬。數月乃去。余嘉趙君兄弟好學讀書。同居肄業於斯也。名其室曰習齋。且告之曰。子知習之爲利博乎。聞而記之。見而知之。斯謂學矣。旣學矣。由而行之。宜沛然莫禦也。而猶必曰時習之。聖人豈欺我哉。試就子所學而喩之。今子所學者。功令之文也。眞隷之書也。所謂詩賦疑義論策等文。旣已考之程文。得其體裁。又從師而問焉。則告之曰詩宜淸賦宜幽。疑義宜核。論策宜波。聽之若可瞭然於胷中。而及其注之手而屬其辭也。茫然不知所措焉。所謂晉蜀顔柳韓等體。旣已求之書帖。曉其模法。又從師而問焉。則告之曰晉尙淳蜀尙巧顔尙筋柳尙骨韓尙肉。聽之若可瞭然於胷中。而及其運其腕而書諸紙也。亦茫然不知所措焉。其故何也。學而不習之過也。連篇累章而文乃成。費紙殫墨而書始工。以此類之。奚往而不然。經傳之訓。非不學也。而朝吟暮諷。循環溫繹。所以習也。敬義之方。非不學也。而靜存動察。戒謹持循。所以習也。學爲孝者習於定省溫凊之節。學爲悌者習於肩隨後行之禮。且如心之官思。如耳之聽目之視。疑若無待於習。而猶曰思之思之。心亦習於思。然後靈生焉。况手足四體。不馴習而能從令乎。且習者非一也。故訓曰鳥數飛也。數飛故能高飛。子爲其數飛者。吾俟見子高飛也。

鎭川梅山書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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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斯文光浚僑居湖西之常山。愍村學究之荒嬉于藝業也。與其鄰同志者謀。刱置書堂數十楹。爲多士藏修之所。勸爲擧子之業。而躳先勤劬以倡率之。旣而告余。請余文以記之。余應曰不亦善乎。世衰敎微。士不知學。名利是趨。呂伯恭儒者也。以擧業勉進後學曰。不開此一路。講堂前草深一丈。君其有伯恭之志歟。由擧業而知讀書。由讀書而知正學。則韓退之之因文悟道。本自如是。安知無豪傑之士。因伯恭之所勉。得退之之所悟哉。况人各有能。足相師也。人有不逮。足相警也。老者坐幼者拜。老者卧幼者爲之席。長幼之禮可明也。面熟則情密。情密則問病也誠。哭死也哀。救灾也勇。敦厚之俗可興也。古之所謂正學。不外乎是。書堂之設。豈直爲擧子業而已哉。余將有俟焉。是爲記。辛丑暮春。艮翁書于五十川上。

景拙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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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論巧拙也。以智爲巧。以愚爲拙。故孟子曰聖譬則力也。智譬則巧也。書曰作僞日拙。又一說以僞爲巧。以直爲拙。故有巧言巧宦之目。有拙訥拙戇之稱。於是乎寧拙毋巧之說出。而後之君子咸趍焉。今西原申公惠吉氏以景拙名其堂者。其意豈不以聖智之巧。旣不可跂及。則寧安於以直爲拙者歟。士苟直矣。賢與聖可階而升也。公其賢者乎。公曰直吾何敢。吾於世無往而不拙。故至白首竆然。視世之巧以爲利者。心有所不安。而顧安於拙。殆吾性拙而不可化也。且吾旁祖拙齋先生。古之名儒也。學問道義。爲一世師範。至今士林尸祝而俎豆之。猶托於拙而自號。先生賢而拙者也。吾拙而拙者也。然由是拙以往則先生或可幾也。不然則去先生遠矣。吾安敢病吾拙而它求也。先生腏食之所。距吾廬甚邇。故吾自少繼繼往拜焉。今雖八十老矣。猶杖而往。扶而拜。未嘗或懈。景服慕悅之心。安得不油然於胷中耶。師賢祖而否者未有也。故吾以是名堂也。不佞聞而歎曰。公果賢者歟。古之賢者。固有周而通者。亦有謹而拙者。而周而通者亦未始不自於謹而拙。故朱夫子曰眞正大英䧺。自戰戰兢兢臨深履薄中出來。此先生之志也。公則慕之。公果賢者歟。公旣老於是堂。以拙自勉。又以是堂遺公之子孫。則子孫亦曰吾父吾祖之遺則也。必將世其拙而名鄕里矣。詎不媺哉。謹書爲堂記。

百花菴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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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君璞家于白州之金谷。丘園階庭。皆被以花樹。葢百花也。名其所居之菴曰百花。遣人走京師。因余所親識徵記於余。余應之曰。古之隱者。多隱於花。秦人隱於桃。和靖隱於梅。濂翁隱於蓮。陶令隱於菊。今柳君以百花隱者歟。然桃與梅也。春華者也。蓮與菊也。秋華者也。彼四人者之所托而爲隱者。各得四時之一。而未得其三也。今柳君之所愛者百花。則四時之花備矣。無時而不可隱也。比彼四人者所得。不已奢乎。柳君栖隱之趣。歷四時而無變。則其欲終隱而不出者歟。或曰人之於花卉。有所偏愛而酷好者。以其德性之相方。臭味之相近也。嚮所稱數君子是已。柳君則不然。以百花騈列於前。欲並蓄而俱玩焉。則所好者無乃駁而不約乎。繁麗富貴之觀。非隱者之所宜尙也。余曰不然。花之品固有高下淸濁之殊。而露開風落。由於天機自然。則一也。余未識柳君。意者其人觀物而玩理者歟。閱其開落而樂其自然則安往而不自然也。遂書其語爲記。

贈左承旨牛巖李先生遺墟碑閣記軍威縣西於良谷。李公世憲所隱居也。子孫竪碑遺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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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巖如大武之獸。寢而不訛。有碑圭首而龜趺。曰此何地也。古有隱士李世憲先生棲遁於此。因巖以自號曰牛巖。其後鄕人以先生杖屨之所。而塟亦不出其鄕。故立祠墓下以尸祝之。中移聞韶之玉川。皆以邦禁輟止。先生之子孫懼夫遺躅之湮沒。立石以識其蹟云。不佞嘗按己卯錄。悼諸賢之嬰禍。殆甚東京之黨錮。而惜於其時不有徐孺子一人。今讀斯碑所記載。李先生其人歟。朱紫陽遊豫章東湖。慨然有懷於陳仲擧,徐孺子之高風。以出處之間。禍福不同。而亦各行其志。感歎而兩賢之。不佞於此地。懷仰李先生。亦豈下於徐孺子。而嗟乎當時諸賢。皆不知此地之可隱。甘與陳仲擧同禍。爲後人所悲歟。抑各行其志。未可以禍福第其高下歟。君子道在其躳。欲時施者夙願也。道不行而卷懷者時義也。寧夙願未遂。惟時義是適者。聖人之所深許也。李先生其庶幾乎。先生學問醇深。文章浩汗。使出而耀於世則必爲士類所影附。芝蕙同焚。寧有一幸。惟其不出也。故世莫知。莫知也。故生也享金安之福。歿也留高尙之名。宜此地之有斯碑也。陰崖李公耔當時名勝也。獨深知先生相推重。先生雖在畎畒。聞時政闕失。輒引白痛飮。悄坐不語云。嗚呼。豈不賢哉。謹書爲碑閣記。

淵淵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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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也。流爲川滀爲淵。以其下施爲功則淵固不及於川。不有其滀。流何以長。川必資於淵。淵之功爲不少。月城李斯文鼎凝以其宗叔咸昌公書。來諗于不佞。以樓號淵淵者請爲之記。不佞曰淵淵何義。曰吾祖贊成公。卽晦齋先生之皇考也。贊成公以學問文章倡于家。晦齋之季君持平公。又以孝友至行。趾其美。後裔之追慕景仰。至今累百年不衰。乃建世德祠于德淵之里以祀之。而前爲之樓。扁以淵淵者。謂家學之淵源在玆也。晦齋先生倡明絶學。爲東方儒宗。而退陶李先生爲之讚曰。先生家學。固有所自來。豈不以淵源在家庭。非可他求也歟。噫。贊成公旣爲之淵。又有足法之弟接其源。而晦齋導其流而益大之。若是其沛然莫禦也。吾懼後人之沿其流而忘其源也。故以是扁諸樓也。不佞作而對曰嘗讀程太中朱韋齋行蹟。知三先生之學有所本。今聞吾子所云。又知晦齋之學。亦有所自。尙可謂不滀而流。不淵而川乎。吾聞樓之左有龍盤淵。淵之深不知爲幾百丈。使公之子孫疏以漑之。將混混乎來矣。射鮒之波。稽天之浸。惟在用力如何。子盍勉之。謹爲記。

棲碧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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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之號棲碧。葢取諸李靑蓮問余何事棲碧山之句也。亭舊在龜城西。今在禮安縣南相距七十里。地非愚公之可移。亭非壑舟之可負。奚貿易遷變。不恒其處耶。亭之主人曰金君士光。士光之言曰。龜城之亭。吾先祖柏巖先生之所築。而頹圮不修且百年。子孫貧不能改搆。而不肖適爲亭於禮安。宗人咸曰以先祖之所嘗扁。而扁于是。地雖非舊。扁猶舊也。有是扁而責其地之實與舊。地有似有不似。則必將愾然懷思。指其山曰靑葱者猶舊而奇峭峛崺之或殊也。指其水曰淸泠者猶舊而深淺揭厲之或變也。樹焉而曰是似舊地之某樹。某樹吾祖之所嘗植也。磯焉而曰是似舊地之某磯。某磯吾祖之所嘗釣也。見其似欣然喜也。惟先祖是思。見其不似。愀然感也。亦惟先祖是思。吾輩輒興舊地之感。不忘先祖之思。將是扁是賴。則孰如地與扁俱泯。使吾祖之舊跡遺風。日就於寢遠而寢忘耶。不肖爲是懼。以宗人之言。移舊扁而揭于吾亭。舊亭之不能肯搆吾罪也。非舊亭而冒舊號。亦吾罪也。然推其不忍忘之心而諒其不得已之實。則其或不我罪歟。不佞聞而歎曰。觀過知仁。况未始過乎。金君及金君之子孫坐臥起居于玆。常目是扁。則雖欲一日不思乃祖得乎。乃祖柏巖先生。古之賢人也。德誼名節。至今焯焯照人耳目。旣克思之。又克肖之。則不忝爲先生子孫。亭與扁特其外耳。奚足云爾。士光起再拜。請記其言。自勉以勉後人。遂書以遺之。

白雲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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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秋梁公望太行白雲歎曰。吾親舍其下。今余爲亭於巨黍縣治之西。前與石城山相對。而余先父母之藏在其下。每日開戶倚檻。望見石城。白雲晨起。輒有梁公之感。遂以白雲名亭。然梁公親在而戀其門閭。余親歿而戀其丘壠。較之梁公。余尤悲切矣。且余以不才無能。過蒙聖朝簡拔。懷恩不去。遲徊於京輦之下。足跡歲不過一再至於是亭。石城白雲。又可得以常目乎。然古人有終身慕父母者。苟余慕之不衰。石城白雲。安往而不在目也。余以是勉焉。乙巳仲春。乞暇來此。悽愴顧懷。如鳥獸蹢躅之頃而後去。臨去書此于壁。以識余懷云。

永報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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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之祭始祖。昉於程氏之禮曰。冬至祭始祖。又况功在斯民。澤及後世者。載國祀典。以爲報之云耳。子孫之報。尤當如何哉。安東權氏之始祖曰高麗太師公。當羅季逆萱之亂。國爲之燼。民刳於兵。公炳幾達權。戮力討復。東民賴安。澤流至今。邦人祠之花山葢累百年。公之子孫曰斯足以報公而已。非所以致我孝也。孝莫大於善繼人之志。問公奚志則曰。公非舊日羅之宗姓乎。迎降于麗師。非所以借秦兵而復楚。從漢王而報韓乎。生旣乃心王室。則歿有不懷戀舊都乎。然則奈何祠東都。其可祠東都。乃所以致孝。孝所以報也。咸曰苟可以繼先志而慰先靈。吾輩何敢不勉。迺立祠于東都之雲谷。旣而曰孰可以配公食者。咸曰子孫蒙蔭。千億其麗。名勝賢公卿可勝旣乎。然東都之人所高山景仰者。莫若竹林,龜峯二先生。廟于東都。宜從東都之望。遂以二先生合享。禮旣成。又爲燕毛之所曰永報堂。走京師告于完山李獻慶曰。子亦吾始祖外裔也。子可以記。獻慶敬應曰諾。仍爲之言曰。詩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父母之德之難報也如此。而我之言如此。父母之言又如此。泝而上之。以至於始祖。而其言莫不如此。則始祖其亦父母之父母也。推衆父母之心而一之。則始祖可無祀而報乎。且禮以不忘本爲貴。故昔太公封營丘。五世皆反塟於周。以爲狐死首丘仁也。今東都太師之所首丘也而祭之。權氏其達於禮乎。詩又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權氏之祚。容可量乎。遂感歎而書之爲記。

刑部壁上蓬瀛圖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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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刑部右侍郞。晩憇于府軒。偶見壁上畫蓬瀛。有五仙游戲。一仙乘鶴。脫巾露頂。手持綠玉杖。拱而坐。一仙騎鯨。雙手捧酒榼。若向人相授者。一仙坐蓮花上。一仙乘槎。槎上繫酒壺。一仙坐蓮葉。瞑而若睡。相與蕩漾往來於波濤汹湧之中。眞與古列仙傳所記相似。畫師果不誣也。五仙之中。惟乘鶴者鬚眉皓白。其餘四仙皆顔若桃花。鬢髮㓒黑。豈仙府之人。亦少多而老稀耶。若老爲可羡則余於此府僚官中。年最多髮最白。其可與彼老仙者。同爲人所羡耶。人之所以爲人。恃敎與刑也。彼五仙遺棄世事。遨遊塵外。敎且不知。况知所謂刑乎。而乃畫此於刑部壁上者何意歟。凡人有慾故爭。爭故訟。訟故刑。神仙無慾者也。使世之人皆如此。則訟將不作。刑無所施。豈欲以此諷世之人。將使刑部爲閑局漫司歟。然仙府亦不能無刑。誤讀黃庭一字則謫之。余亦仙而謫者也。於此悵然徘徊。試招彼五仙者曰。昔與卿輩共赴蟠桃宴。分噉一顆甚甘。卿果記也否。

甲辰五月二十八日。會推殺人重囚。枷械滿庭。箠朴喧閙。心甚不怡。偶見壁畫。忽覺神融魂𨓏。退卧屛後。呼吏把筆書此。書訖一讀。解頤孤笑。自信此老前世當是畫中一仙也。

登崗村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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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興治南竹溪之上蕨峯之東。有村曰登崗。古有遯菴徐先生翰廷自達城挈妻子來隱于玆村。舊名登瀛。先生改以今名者。前有蕨峯。故取登彼西山之義。古老人云然。先生在端宗之世。名進士而已。景泰乙亥以後。一韋布何有於伯夷之義。而爲西山之採耶。當是時秋江梅月堂諸賢多避世自靖。而先生之廢擧遐遯。跡偶相似。故後人以此意之耳。先生未嘗自言。則吾未知其信然也。豈或先生不敢言。或言之而子孫及隣人亦不敢傳。有若意之者而口相授至今歟。春秋之義。有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先生之意其亦微耶晦耶婉耶。微而有可顯者耶。吾不得以知也。噫。子曰作者七人矣。七人之姓名不著。而後世猶以高尙之士許之。若先生者。無論其義之何居。葢亦作者焉已。竹溪蕨峯之間。先生之淸標高躅。若可彷像。傍溪而有東園。大木千章。翠蒼陰映。又有石臺。俯溪而爲磯。先生垂釣處也。若是而擬之徐孺子之豫章可也。嚴子陵之富春可也。何必強解登崗之義。以爲先生之志如此如此云耶。雖然人情固有所安。親戚鄰里所依而爲庇也。土田場圃所仰而爲生也。先生之於登崗。果有所爲庇而爲生者耶。錦城之禍。村之上下數十里。閭井墟矣。人煙絶矣。荊杞蕭然。狐狸晝嘷。但有忠魂毅魄往來悲號於風雨。行過者彳亍無不酸鼻而抆涕。先生奚取於斯。而必捨達城之貫鄕樂土。孑然投身於荒寂傷心之墟耶。人能困悴其形骸。寒餓其肌膚。摧傷其肝腸而不恤者。其心必苦其守必確。其所知必審。不肯厭此而易彼。以此而意之。先生之心。其或可得而見歟。村之北七里。有錦城望祭之壇。隔嶺則越地。有恭讓王陵。村西石臺下則權孝子得平之閭也。先生之所棲隱。宜在是村也夫。然先生之志微矣。終莫得以詳。姑爲之村記。

柏巖鄭公旌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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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在英宗大王八年。承文院正字臣鄭重器伏輦路上言曰。臣永川世家也。先祖有進士世雅與其子生員宜藩。壬辰亂皷義旅擊賊。收復永,慶二郡。戰輒先登。爲賊所圍。宜藩見父急。奮劒突陣。陣亂。世雅得出。宜藩不知。以死求父。三入三出。卒死于賊。在國朝典章危身殉國及死於忠孝者。俱有褒奬之例。敢以臣二祖名蹟聞。英宗嘉之。世雅贈大司馬。宜藩贈左承旨。恩至渥也。歲旣久。公議猶有所抑鬱者。以宜藩行之卓。而閭之表不耀於今若後可歉也。子孫將以是籲諸朝。其小人曰籲不可瀆恩不可褻。朝廷必不許也。其君子曰國家之褒忠奬孝有二等。高者旌閭。其次贈職。若宜藩之忠孝。爲高不爲次灼然也。朝廷必不以瀆褻而持之也。子孫乃小人之違而君子之從。今上八年甲辰。候駕過申籲。上下其事。該曹禮曹判書臣嚴璹啓曰鄭宜藩忠孝事。於法可旌。上又命諸大臣議。僉曰璹言是。上乃可其議。以其年九月丹其閭而題之曰忠臣孝子贈左承旨鄭宜藩之門。後孫請記其事於李獻慶。其詞曰人之忠孝。不期於死。死雖不幸。死則益烈。跡公之倡義。計出於萬死。設或不死。固死於國。况父急而子死之。一死以報二生之恩。何其烈哉。王心大嘉。降命斯赫。禮官進議。羣公允協。寧王之恩。今王是究。柏巖齒齒。紫湖瀏瀏。有煌丹楣。粉字如手。有子忠孝。于乃父有光。傳子孫千萬。無不思勉承。匪直子孫。一邦之勸。百世之風。

集敬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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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川古有三判書宅。麗朝鄭判書云敬傳之外甥。甥乃黃判書有定也。黃判書傳之外孫。孫乃金判書淡也。金判書諡文節。文節公之子孫世守之。今至十餘代歷五六百年。屢壞屢修。惟東樓尙存。而朽敗僅支。宗中議合力改建。宗孫辭之。宗人咸曰宗孫貧不能改修。則吾輩何敢憚是役耶。况宗老思亭公義庄在。盍以是經理之。皆曰諾。於是宗中擇有幹局者若而人命之曰。某也幹是。某也幹是。費錢三百餘緡。用丁夫二千餘名。跨兩年而成。正寢外廊摠二十五間。東樓比舊加一間。葢欲容衆於宗會時也。樓舊無名。一日宗孫之胤應鍊來京師。欵獻慶之門而請名其樓。獻慶聞之喜曰。豈不善哉。詩云惟桑與梓。必恭敬止。桑梓猶敬。况乃祖文節公受之於鄭黃兩判書。傳守十餘代者乎。况乃祖歌而哭而聚國族於斯者乎。宜子孫之敬之不衰。傾者扶之。壞者修之也。諸族一心。敬乃祖先。底于成功。此非一人之敬也。集衆子孫之敬而成之。則盍以集敬名之。應鍊起拜曰諾。謹受敎。獻慶又告之曰旣敬祖矣。寧有不敬其宗者乎。旣敬宗矣。寧有不敬諸族者乎。宗族之不睦。皆自不敬始。今子之宗人。以是敬祖之心推之。則庶幾宗族之間。將之以敬。保其敦睦之風乎。應鍊又拜曰。敢不以是自勉。而又勉吾諸族乎。獻慶又告之曰集敬有二義。非但謂集諸子孫之敬而已。敬之爲德。非可襲以取之也。必如孟子所謂集義然後乃可以成德。或作而輟。或間而斷。豈可謂敬德之人乎。子試登斯樓。望鐵山之高也。龜水之深也。山之高。培塿之積也。水之深。源泉之積也。敬之德。戰兢之積也。十年敬而一日不敬則身必辱。十世敬而一世不敬則家必殆。一身之戒。集是敬於終身。一家之戒。集是敬於世世。子與子之諸族。果能是而及其子孫。則金氏之祚不可量。而斯樓之壽亦不可竆。吾子以爲如何。應鍊乃瞿然踧踖。拜以稱謝曰凡我金氏之族。聞執事之敎。寧有不惕然感發者乎。請以是爲樓記。以示今若後。願執事卒幸也。獻慶許之。遂編其語以遺之。

止菴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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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君太初自雞林來遊太學。往往從余嬉話。一日告歸於余。且曰僕所居爲數間屋。扁曰止菴。願執事一言道其意發其趣。使僕得從事焉。余曰子之止。可得聞歟。止有可不可。可者如大學所謂止於至善之類是也。不可者如行百里。止於半途之類是也。子之止惡乎止。於可乎止。吾固與之。於不可乎止。吾不知也。君曰僕聞之也。凡物有動有止。士之動止。尤有大焉。其動也有可大之業。其止也有可久之德。僕之少也。固未嘗不欲動者也。欲做時文而希中乎科擧則主司不謂好。欲立名譽而求知乎當世則公卿不下士。寧歸而耕於野。以暇日讀聖人之書求聖人之志。僕所謂止。如斯而已。然士固有志。多爲名利所壞。安知昔日之動。不幾於半途之止。今日之止。乃可進於至善之止歟。然則僕果止歟進歟。可乎不可乎。執事幸有以敎之也。余曰噫。苟如是。子果進也。非止也。然進進而不已。卒進於至善之止而止焉。則子果止者也。然不止乎彼則不進乎此。今日之止。求進之止也。不進乎始則不止乎終。他日之止。進有之止也。止乎止乎。大易所謂止其所者。非子之勉。孰勉乎哉。遂記其語以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