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異編正集/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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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六


妓女部一


   天水仙哥   天水仙哥,字绎真,住于南曲中,善談谑,能歌令,常为席,宽猛得所。其姿容亦 常常,但蕴藉不恶。時賢雅尚之,因鼓其声价耳。故右史鄭休范仁表尝在席上赠詩曰:   严吹如何下太清,玉肌無奈六铢轻;   虽知不是流霞酌,愿听雷和瑟一声。   劉覃登第。年十六七,永寧相國邺之爱子。自广陵入舉。辎重数十車,名馬数十驷。時同年鄭 先輩扇之(鄭本吳人,或荐裴赞为東床。因与名士相接,素無操守,粗有詞學。乾符四年,裴公致 其捷,与覃同年。因诣事覃,以求維扬幕。不慎廉隅,猥亵财利,又薄其中馈,竟为時輩所弃斥), 极嗜欲于長安中。天水之齿,甚長于覃,但聞众誉天水,亦不知其妍醜。所由輩潜与天水计议,每 令辞以他事,重难其来。覃则連增所购,终無难色。會他日,天水实有所苦,不赴召,覃殊不之信, 增缗不已。所由輩又利其所乞,且不忠告,而终不至。   時有户部府吏李全者,居其里中,能制诸妓。覃聞立使召之,授以金花银可二斤許。全贪其重 赂,径人曲,追天水人兜舆中,相与至宴所。至则蓬頭垢面,涕泗交下。搴簾一睹,亟使舁回。而 所费已百余金矣。


   楚兒   楚兒字润娘,素为三曲之尤,而辨慧,往往有詩句可称。近以迟暮,为万年捕贼官郭锻 所纳。置于他所。润娘在娼中,狂逸特甚,及被拘系,未能悛心。锻主繁务,又本居有正室,至润 娘館甚稀。每有旧识过其所居,多于窗牖間相呼,或使人询讯,或以中笺送遺。锻乃亲仁诸裔孫也, 为人異常凶忍且毒,每知必极笞辱。润娘虽甚痛愤,已而殊不少革。尝一日自曲江与锻行,前后相 去十数步。同版使鄭光業昌國,時为补衮,道与之遇。楚兒遂出簾招之,光業亦使人傳語。锻知之, 因曳至中衢,击以馬。其声甚冤楚,观者如堵。光業遥视之,甚惊悔,且虑其不任矣。光業明日特 取路过其居侦之,则楚兒已在临街 窗下弄琵琶矣。驻馬使人傳語,已持彩笺送光業,詩曰:   應是前生有宿冤,不期今世恶姻缘。   蛾眉欲碎巨靈掌,鸡肋难胜子路拳。   祗拟吓人傳铁券,未應教我踏金蓮。   曲江昨日君相遇,当下遭他数十鞭。   光業馬上取笔答之,曰:   大開眼界莫称冤,毕世甘他也是缘。   無计不烦乾偃蹇,有门須是疾連拳。   据論当道加严,便合披缁念法蓮。   如此兴情殊不减,始知昨日是蒲鞭。   光業性疏纵,但無畏惮,不拘小節,是以敢驻馬报復,仍便送之,聞者皆缩颈。锻累主两赤邑 捕贼,故不逞之徒。多所效命,人皆惮焉。

  鄭舉舉   鄭舉舉者,居曲中,亦善令章,尝与绎真互为席。而女傅非貌者,但负流品,巧談谑, 亦为诸朝士所眷。常有名賢醵宴,辟数妓,舉舉者预焉。今左谏王致君、调右貂鄭礼臣夕、拜孫文 府储小天、趙为山崇皆在席。時礼臣初入内庭,矜夸不已。致君已下,倦不能对,甚减欢情。舉舉 知之,乃下筹指礼臣曰:「學士語大多。翰林學士虽甚貴、甚美,亦在人耳。至如李骘、劉允承、 雍章,亦尝为之,又岂能增其声价耶?”致君已下,皆跃起拜之,喜不自胜。礼臣因引满自饮,更 不復有言。于是极欢,至暮而罢。致君已 下,各取彩绘遺酬。

  孫龍光为状元,頗惑之,与年候彰臣潜、社寧臣彦殊、崔勋美昭愿、趙延吉光逢、盧文舉择、 李茂勋等数人,多在其舍,他人或不尽预,故同年盧嗣業诉醵罚錢,致詩于状元曰:   未识都知面,频输復分錢。   苦心事笔砚,得志助花钿。   徒步求秋赋,持杯给暮。   力微多謝病,非不奉同年。   嗣業,簡辞之子,少有詞艺,無操守之誉。与同年非旧知聞,多称力穷,不遵醵罚,故有此篇。 曲内妓之頭角者,为都知,分管诸妓。俾追召匀齊,舉舉、绛真皆都知也。曲中常价:一席四,见 烛即倍。新郎君更倍其数。故云復分錢也。今左史劉郊文崇及第。年亦惑于舉舉,同年宴,而舉舉 有疾不来,其年洒,多非舉兴。遂令同年李深之,邀为酒。坐久,觉状元微晒,良久,乃吟一篇曰:   南行忽见李深之,手舞如蜚令不疑。   任尔風流兼蕴藉,天生不似鄭都知。顏令賓顏令賓居南曲中,舉止風流,好尚甚雅,亦頗为時 賢所厚。事笔砚,有詞句。见舉人尽礼祗奉,多乞歌詩以为留赠,五彩笺常满箱箧。后疾病且甚。 值春暮,景色晴和,命侍女扶坐于 砌前,顾落花而長叹数四。因索笔题詩云:   气余三五喘,花剩两三枝。   话别一樽酒,相邀無后期。   因教小童曰:「为我持此出宣扬亲仁已来,逢见新第郎君及舉人,即呈之云:‘曲中顏家娘子 將来,扶病奉候郎君。’”因令其家设酒果以待。逡巡至者数人,遂張樂欢饮。至暮,涕泗交下曰: 「我不久矣,幸各制哀挽以送我。”初,其家必謂求膊,送于诸客,甚喜。及聞其言,頗谦之。及 卒,將痊之日,得書数篇。其母拆视之,皆哀挽詞也。母怒,掷之于街中,曰:「此岂救我朝夕也 !”其邻有喜羌竹劉驼驼,聪爽能为曲子詞。或云尝私于令賓。因取哀詞数篇,教挽柩前同唱之, 声甚悲怆。是日瘗于青门外。   或有措大逢之,他日召驼驼使唱,驼驼尚記其四章。一曰:   昨日寻仙子,車忽在门。   人生須到此,天道竟难論。   客至皆边袂,谁来为鼓盆。   不堪襟袖上,犹印旧眉痕。   二曰:   残春扶病饮,此夕最悲伤。   梦幻一朝毕,風花几日狂。   孤鸾徒照镜,獨燕懒归梁。   厚意耶能展,含酸奠一觞。   三曰:   浪意何堪念,多情亦可悲。   骏奔皆露胆,至尽齊眉。   花坠有開日,月沉無出期。   寧言掩丘后,宿草便離離。   四曰:   奄忽那如此,夭桃色正春。   捧心還劝我,掩面復何人。   岱岳谁为道,逝川寧問津。   临丧應有主,宋玉在西邻。   自是盛傳于長安,挽者多唱之。或询驼驼曰:「宋玉在西,莫是你否?”驼驼晒曰:「大有宋 玉在。”诸子皆知私于樂工,及邻里之人,极以为耻,这相掩覆。绛真因与诸子争令,相谑失言云: 「莫倚居突肆。”既而甚有恨色。后有与绛真及诸子昵熟者,勤問之,终不言也。   楊妙兒   楊妙兒者,居前曲,从東第四五家。本亦为名輩,后老退为假母。居第最宽洁,賓甚 翕集。老妓曰莱兒,字蓬仙,貌不甚扬,齿不卑矣。但利口巧言,诙谐臻妙,陳设居止處,如好事 士流之家。由是见者多惑之。   進士天水光远,故山北之子。年甚富,与莱兒殊相悬,而一见溺之,终不能舍。莱兒亦以光远 聪悟俊少,尤谄附之。又以俱善章程,愈相知爱。天水未應舉時,已相呢狎矣。及應舉,自以俊才, 期于一战而取。莱兒亦謂之万全。是岁冬,大夸于賓客,指光远为一鸣先輩。及光远下第,京師小 子弟,自南院 径取道诣莱兒以快之。莱兒正盛饰立于门前,以俟榜。小子弟輩馬上念詩以谑之曰:   尽道莱兒口可凭,一冬夸婿好声名;   适来安远门前见,光远何曾解一鸣。   莱兒尚未信,應声嘲答曰:   黄口小兒口没凭,逡巡看取第三名;   孝廉持水添瓶子,莫向街頭乱碗鸣。   其敏捷,皆此类也。   是春,莱兒,久不痊于光远(京師以宴下第者,謂之打)。光远尝以長句詩,题莱兒室曰:   鱼钥兽环斜掩门,萋萋芳草忆王孫。   醉凭青琐窥韓壽,因掷金梭恼謝鲲。   不夜珠光連玉匣,辟寒钗影落瑶樽。   欲知明惠多情态,役尽江淹别后魂。   莱兒酬之曰:   長者車尘每到门,長卿非慕卓王孫;   定知羽翼难随鳳,却喜波濤未化鲲。   嬌别翠钿粘去袂,醉歌金雀碎残樽;   多情多病年應促,早办名香为返魂。   莱兒乱離前,有豪家以金帛聘之,置于他所。人頗思之,不得復睹,莱兒以敏妙,诱引賓 客,倍于诸妓,榷利甚厚。而假母楊氏未尝优恤,菜兒因大诟假母,拂衣而去。后,假母尝位诉于 它能。次妓曰永兒,字齊卿,婉约于莱兒,無他能,今相國蕭司徒遘甚眷之。在翰苑時,每知聞間 为之致宴,必约定名占之。次妓曰迎兒,既乏丰姿,又拙戏谑,多劲詞以忤賓客。次妓曰桂兒,最 少,亦名于貌。但慕莱兒之为人,雅于逢迎。

  王團兒   王團兒,前曲自西第一家也。已为假母,有女数人。長曰小润,字子美,少時頗籍籍 者。小天崔垂休(名胤本字似之,及第時年二十),变化年溺惑之,所费甚广。尝题記于小润髀上, 为为山所见,题詩曰:   慈恩塔下亲泥壁,滑腻光華玉不如。   何事博陵崔肉十,金陵腿上逞歐書。   次日福娘,字宜之。甚明白,丰约合度,談論風雅,且有體栽。故天官崔知之侍郎,尝于筵上 与詩曰:   怪得清風送異香,娉停仙子曳霓裳。   惟應错认偷桃客,曼倩曾为漢侍郎。   次日小福,字能之。虽乏丰姿,亦甚慧黠。予在京師,与群从少年习業,或倦闷時,同诣此處, 与二福环坐,清淡雅饮,尤见風态。予尝赠宜之詩曰:   彩翠仙衣玉紅肤,轻盈年在破瓜初。   霞杯醉劝劉郎饮,云髻慵邀阿母梳。   不怕寒侵缘带寶,等忧風舉情持裾。   谩图西子晨妆样,西子元来未得知。   得詩甚多,頗以此詩为称惬。持詩于窗左紅墙,请予题之。及题毕,”以未满壁,请更作一两 篇。且见戒無艷。予因题三绝句,如其自述。其一曰:   移壁同窗费几朝,指环偷解薄蘭椒。   無端斗草输邻女,更被拈將玉步摇。   其二曰:   寒绣紅衣饷阿嬌,新團香兽不禁烧。   東怜起样裙腰阔,刺蹙黄金線几條。   其三曰:   试共卿卿戏語粗,畫堂連遣侍兒呼。   寒肌不奈金如意,白獭为膏郎有無。   尚余数行未满。翌日诣之,忽见自札處,宜之题詩曰:   苦把文章邀劝人,吟看好个語言新。   虽然不及相如赋,也值黄金一二斤。   宜之每宴洽之际,常惨然悲鬱,如不胜任。合坐为之改容,久而不已。静询之,答曰:「此踪 迹安可迷,而不返耶?又何计以返?每思之不能不悲也。”遂呜咽久之。   他日,忽以紅笺授予,位且拜。视之,詩曰:   日日悲伤未有图,懒將心事话凡夫。   非同覆水應收得,只間仙郎有意無?   余因謝之曰:「甚知幽旨,但非舉子所宜,何如?”又泣曰:「某幸未系教坊籍,君子倘有意,   一二百金之费尔。”未及答。困授予笔,请和其詩。予题其笺后曰:   韶妙如何有远图,未能相为信非夫。   泥中蓮子虽無染,移人家園未得無。   览之,因泣不復言,自是情意顿薄。   其夏,予東之洛,或醵饮于家,酒酣,数相瞩曰:「此欢不知可繼否?”因位下。自冬初還京, 果为豪者主之,不復可见。至春上已日,因与亲知楔于曲水,聞邻棚丝竹,因而视之。西座一紫衣, 東座一麻,北座者偏麻衣,对米孟为纠,其南二妓乃宜之与母也。因于棚后,候其女仆以询之,曰: 「宜陽彩缬铺張言为街使郎官置宴,張即宜之所主也。時街使令坤为敬渲二,益在外艰耳。”及下 棚,復见女曰:「来日可到曲中否?”诘旦,诣其里,见能之在门,因邀下馬,予辞以他事,立乘 与語,能之乃團紅中掷予曰:「宜之詩也。”舒而题詩曰:   久赋恩情欲托身,已將心事再三陳。   泥蓮既没移栽分,今日分離莫恨人。 予览之,怅然驰回,且不復及其门。

   王蘇蘇

  王蘇蘇,在南曲中。屋室宽博,厄馔有序。女昆仲数人,亦頗善谐谑。有進士李標者, 自言李英公勋之后,久在大谏王致君门下。致君弟侄因与同诣焉。饮次,標题窗曰:   春暮花株绕户飛,王孫寻胜引尘衣。   洞中仙子多情态,留住劉郎不放归。   蘇蘇先未识,不甘其题,因謂之曰:「阿谁劉郎?君莫乱道。”遂取笔繼之曰:   怪得犬惊鸡乱飛,赢童瘦馬老麻衣。   阿谁乱引闲人到,留住青蚨热赶归。   標性褊,頭面通赤,命驾先归。后,蘇蘇见王家郎君,辄询: 「热赶郎在否?”   劉泰娘   劉泰娘,北曲内小家女也。彼曲,素無高远者,人不知之。乱離之春,忽于慈恩寺前, 见曲中诸妓同赴曲江宴。至寺侧,下車而行。年齿甚妙,粗有容色。時遊者甚众,争往诘之。以居 作其所,久乃低眉。及细询之,云门前一樗树子。寻遇暮雨,诸妓分散,旦暮予有事北去,因过其 门,恰遇犊車返矣。遂题其余曰:   寻常凡木最轻樗,今日寻樗桂不如。   漢高新破咸陽后,英俊奔波遂吃虚。   司遊人聞知,诘朝诣之者,结驷于门矣。

  張住住   張住住者,南曲。所居卑陋,有二女兄不振,是以门甚寂寞。为小铺席,货草姜果之 类。住住,其母之腹女也。少而敏慧,能辨音律。邻有庞佛奴,与之同岁,亦聪警,甚相悦慕。年 六七岁,随師于众學中,归则转教住住,私有结发之契。及住住將笄,其家拘管甚切,佛奴稀得见 之,又力窘不能致聘。俄而,里之南有陳小鳳者,欲权聘住住,盖求其元。已纳薄币,约其年三月 五日。及月初,音耗不通,两相疑恨。佛奴因寒食争球,故逼其窗以伺之。忽聞住住曰:「徐州子, 看看日中也。”佛奴庞勋同姓,佣書徐邸,因私呼佛奴为徐州子;日中,盖五日也。佛奴甚喜,因 求。住住云:「上已日,我家踏青去,我当以疾辞。彼即自为计也。”佛奴因求其邻宋妪为之地, 妪許之。   是日,舉家踏青去,而妪獨留,住住亦留。住住乃键其门,伺于東墙。聞佛奴語声,遂梯而过。 佛奴盛备酒馔,亦延宋妪。因为幔寝所,以遂平生。既而,謂佛奴曰:「子既不能见聘,今且后時 矣,随子而奔,两非其便。千秋之誓,可徐图之。五日之言,其何如也?”佛奴曰:「此我不能也, 但愿保之他日。”住住又曰:「小鳳亦非娶我也,其旨可知也。我不负子矣,而子其可便负我家而 辱之乎?子必为我计之。”佛奴计之曲中素有畜斗鸡者,佛奴常与之狎。至五日,因其冠,取丹物, 托宋妪致于住住。既而小鳳以为获元,甚喜,又獻三缗于張氏,遂往来不绝。復贪住住之明慧,因 欲加礼纳之。小風为平康富家,車服甚盛;佛奴佣于徐邸,不能给食。母兄喻之,邻里讥之,住终 不舍佛奴指阶井曰:「若逼我不已,‘骨董’一声即了矣。”   平康里中,素多轻薄小兒,遇事辄唱。住住诳小鳳也,邻里或知之。俄而,復值北曲王團兒假 女小福为鄭九郎主之,而私于曲中盛六子者,及诞一子,荥陽抚之甚厚。曲中唱曰:「張公吃酒李 公颠,盛六生兒九怜。舍下雄鸡伤一德,南頭小鳳纳三千。”久之,小鳳因访住住,微聞其唱,疑 而未察。其与住住昵者,诘旦告以街中之辞曰:「是日前,佛奴雄鸡因避斗,飛上屋,伤足。前曲 小铁炉田小福者,卖馬街頭,遇佛奴父,以为小福所伤,遂殴之。”住住素有口辩,因抚掌曰:「 是何庞漢打它卖馬街頭田小福?街頭唱‘舍下雄鸡失一足,街頭小福拉三拳’。且雄鸡失德,是何 謂也?”小鳳既不审,且不喻,遂無以对。往往因大,递呼家人,随弄小鳳,甚不自足。住住因呼 宋媪,使以前言告佛奴。奴视鸡足且良,遂以生丝缠其鸡足,置街中,召群小兒共变其唱住住之言。 小鳳后以住住家噪弄不已,遂出街中以避之。及见鸡跛,又聞改唱,深恨向来误听。乃益市酒肉, 復之張舍。一夕宴語甚欢。至旦將归,街中又唱曰:「莫將庞大作團,庞大皮中的不干。不怕鳳凰 当额打,更將鸡脚用筋缠。”小鳳聞此唱,不復诣住住。   佛奴初佣徐邸,邸將甚怜之,为致职名,竟裨邸將,终以礼聘住住,將連大第。而小鳳家事日 蹙,復不侔矣。


   胡證尚書   胡證尚書,质状魁伟,膂力绝人。与裴晉公度同年。公尝狎遊,为两軍力士十許輩 凌轹,势甚危窘,公潜遣一介求救于胡。胡衣皂貂金带,突门而入,诸力士之失色。胡后到饮酒, 一舉三钟,不啻数升,杯盘無余沥。逡巡,主人上燈,胡起取铁燈台,摘去枝叶而合其附,横置膝 上,謂众人曰:「鄙夫请非次改令,凡三钟引满一遍,三台酒須尽,仍不得有滴沥,犯令者一铁跗, 自謂燈台。”胡復一舉三钟。次及一角觥者,凡三台三遍酒未能尽,淋漓逮至并坐。胡舉跗將击之, 群恶皆起,设拜叩頭乞命,呼为神人。胡曰:「鼠輩敢尔,乞汝残命!”叱之令去。

  裴思谦状元   裴思谦状元及第后,作紅笺名纸十数,诣平康里,因宿于里中。诘旦,赋詩曰:   银缸斜背解鸣,小語低声贺玉郎。   从此不知蘭麝貴,夜来新惹桂枝香。   楊汝士尚書   楊汝士尚書镇東川,其子知温及第。汝士開家宴相贺,营妓咸集,汝士命人与紅 绫一匹,詩曰:   郎君得意及青春,蜀國將軍又不贫。   一曲高歌紅一匹,两頭娘子謝夫人。   鄭合敬先輩   鄭合敬先輩及第,后宿平康里,詩曰:   春来元處不闲行,楚润相看别有情。   好是五更残酒醒,時時聞唤状元声。   楚娘字润卿,妓之尤者。   北里不測二事   予顷年往長安中,鳏居侨寓,頗有介静之名,然总率交友,未尝辞避,故胜遊狎宴,常亦预之 。朝中知己,謂子能立于顏生子祚生之間矣。予不达声律,且無耽惑,而不免俗,以其道也。然亦 惩其事,思有以革其弊。尝聞大中以前,北里頗为不測之地。故王金吾式、令狐博士,皆目击其事, 几罹毒手,实昭著本末,垂戒后来。且又焉知当今無之?但不值执金吾曲台之泄耳。

  王金吾,故山南相國起之子。少狂逸,曾呢行北曲,遇有醉而后至者,遂避之床下。俄顷,又 有后至者,仗剑而来,以醉者为金吾也。因枭其首而掷之曰:「来日更呵殿人朝耶!”遂据其床。 金吾获免,遂不入北曲。其首家人收瘗之。   令狐博士相君当权日,尚为贡士,多往北曲,有呢熟之地往访之。一旦,忽告以亲戚聚會, 乞辍一日,遂去之。   于邻舍密窥,见母与女共杀一醉人,而瘗之室后。来日,復再诣之宿。中夜問女,女惊而扼其 喉,急呼其母,將共毙之。母劝而止。及旦,归告大京尹捕之,其家已失所在矣。以博文字,不可 不具載于明文耳。   顷年舉子皆不及北里,惟新郎君恣遊于一春,近不知谁何启迪。呜呼!有危梁峻谷之虞,则回 車返策者众矣。何危祸之惑甚于彼而不能戒于人哉?则鼓洪波、遵覆辙者,甚于作俑乎。后之人, 可以作规者,当力制乎其所志。是不獨为風流之談,亦可垂诫劝之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