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峰類說/卷十六
語言部
[编辑]雜說
[编辑]宛委餘編云。禹父化爲黃熊。己亦化玄熊。妻死而化爲石。妾娶於天。曰聖姑。大抵不經之論。然獨禹爲多。故名神禹。余意禹治水有神功。又象物知神姦故名之。恐非以不經之說也。按神禹二字。本出莊子。又小說。禹爲百神所畏。故巫效之爲禹步云。此亦所以爲神歟。
古樂府註曰。大王寢疾。欲傳季歷以及昌。於是太伯與虞仲去。被髮文身。托爲王採藥。後大王卒。奔喪哭於門。示夷狄之人。不得入王庭。季歷謂太伯當立。垂涕而留之。終不肯止。季歷作哀慕之歌云云。出吳越春秋等書。
蘇子之論。有曰武王非聖人。使當時良史有如董狐者。南巢之事。必以叛書。牧野之事。必以弑書。噫甚矣其言之也。此後世非非武王之論所以作也。
東坡志林云。阮籍登廣武而嘆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傷時無劉項也。竪子指魏晉間人耳。此說是。李白詩曰。沈湎呼豎子。狂言非至公。其見錯矣。
小說。載妲己乃狐精。好食人精血。故喜殺人。此說不曾見經史。蓋好事者杜撰以誑惑人也。
稗海曰。漢書載張騫窮河源。言其奉使之遠。實無天河之說。惟博物志。有人居海上。每年八月見海槎。乘之到天河云。後人用作張騫事者誤矣。然則杜詩乘槎斷消息。無處問張騫。失之矣。
小說言。漢趙過始爲牛耕。前世蓋皆人耕也。余謂長沮桀溺耦而耕是已。然冉耕字伯牛。則春秋時亦似用牛耕矣。按東國史。則新羅智證王時。始用牛耕。頃歲壬辰倭變後。牛畜殆盡。婦子力耕。其功倍苦。舊傳讖說云。十家共一牛。九女仰一夫。至是驗焉。
古所謂龍陽君。非女色也。按古書。慕容冲年十二。有龍陽之姿。苻堅幸之。又五代謝彦顒以首面有寵註。首面龍陽之色也。
稗史言。唐僖宗之崩以馬踐。宋太宗之崩以箭瘡云。僖宗之事。出於小說諸書。而太宗伐契丹敗績。從行宮嬪皆陷沒。太宗股中二箭。歲歲瘡發。史冊皆不明言。蓋時秘之也。李牧隱貞觀行曰。那知玄花落白羽。謂唐太宗東征時被箭傷眼也。此事雖不載於諸史。而牧隱遊學于元朝。必詳聞其事而乃有云云。必非孟浪語耳。
稗史云。趙咨令東海。雙枯魚噉之二年不盡。人苟如是。寧有貪婪之恥乎。俗謂安東有吝嗇者。懸一魚于壁。每飯望之而食。此乃好事之說。而與稗史所言相近矣。
昔梁蕭察惡見婦人。相去數步。遙聞其臭。唐元德秀年六十。不識女色而卒。我朝齊安大君未甞近侍妾。竟以無嗣。傳曰。好色人之常情。亦有不然者矣。
唐崔湜年三十八執政。常暮出端門。緩轡諷詩。張說見之曰。文與位固可致。其年不可及也。按湜謟附淫后以致祿位。可羞而不可羨也。張乃艷慕如此。亦可鄙矣。
杜牧時號杜紫薇。以其官稱之。別於老杜也。小說云。杜牧有妾。懷孕而出嫁杜筠生子。卽荀鶴也。苟鶴朱梁初。獻詩拜翰林學士而卒。雖有小才。其人不足道也。
堯山堂外紀。東坡南遷時。一妾有娠。不得偕往。出嫁孫氏。比歸覔之。則子生六七齡矣。命名曰覿。後官尚書。卽孫覿也。余按覿乃名人。若坡出則寧有不歸姓之理乎。且外紀。以梁師成亦爲東坡出。朱子語類曰。梁師成自謂東坡遺腹子。待叔黨如親兄弟云。
宋爲屬猪者。以太祖太宗皆亥生故云。晉爲典午者。按古書。晉避其姓。改司馬官名爲典午。後因之稱晉。
金帥粘沒喝。亦曰粘罕。粘罕以二帝諸宮北遷。小說謂粘罕乃宋太祖後身。至以囊痕爲驗。言甚無稽。而續綱目傳下。引此爲說。未知何據。
陸放翁曰。古所謂揖。但擧手而已。余恐不然。如所云擧手謝。時人擧手謝。盧敖似與揖不同。中朝人馬上則只擧手作揖。李白詩高揖珊瑚鞭此也。論語曰。揖所與立。衣前後襜如也。周禮肅拜註曰。肅拜但俯下手。今揖撎是也。推手曰揖。引手曰撎。然則揖與擧手異矣。
宋太祖問群臣。何以男子跪拜而婦人不跪。皆莫能對。王貽孫曰。古詩長跪問故夫。卽婦人亦跪也。則天時。始拜而不跪。以張建章渤海國記爲證。葉夢得石林燕語曰。禮九拜。雖男子亦不跪。貽孫之言。蓋陋矣。然余按古樂府云。好婦出迎客。伸腰再拜跪。王建宮詞云。一半走來齊跪拜。朱子曰。婦人之拜。在古亦跪。但首不至地耳。又按周天元令命婦爲男子拜云云。
中朝婦人皆裹足。杜樊川詩。鈿尺裁量減四分。碧琉璃滑裹春雲是也。格致叢書曰。裹足始于妲己。蓋妲己狐精。唯足未變故裹之。因以成俗云。恐未然也。
吹劍錄曰。日月並明。皆天子所敬事。而騷人墨客。以姮娥之說。吟謔嘲弄。極其褻狎云。此語然矣。近世有以月荒命題試士。蓋月中有姮娥故也。恐未穩。
古語曰。不知其父。視其子。不知其主。視其所使。此言積習所化也。若瞽瞍之有舜。舜之有商均。非其常也。
陸鴻漸問張志和孰爲往來。志和曰。太虛爲室。明月爲燭。與四海諸公並處。未甞小別。何有往來。余誦其言。便覺胸中豁然。無滯礙也。
墨客揮犀曰。仕宦有三難。一統十萬之眾而爲帥。二爲翰林學士。三宰劇邑。三者苟非其材。則事必隳廢。除是三者。雖宰相猶可以常才兼之。然余見世之人。有不揣其材之稱否。而猥當重任者則亦無難矣。
丘瓊山以孔子封王及諡爲非禮。斥許衡不當仕元。其言正矣。至論秦檜於宋有再造功。與虜和不爲無見。岳飛未必能恢復。詭怪亦甚矣。
古人曰。子怨父貧。弟攘兄富。妻妾視豐儉爲悲戚。奴僕視盛衰爲勤惰。市道不在門外矣。此言雖似太過。亦經驗世情之言。
小說曰。有鬻餠者每當爐謳歌。人憐之。貨以萬錢。自是不聞謳歌。問之。則曰本領旣大。心計轉麁。不復歌渭城矣。余見窮措大讀書。一取第則侈然自足。不復讀書。遂盡廢其所業。皆鬻餠者之類也。噫。
歐陽公言。思索文字。多在三上。謂馬上廁上枕上也。後人有詩曰。詩從三上覔。理向一中求此也。余以爲詩人吟咏。多在三中。謂醉中愁中病中也。
山居四要曰。凡臥歌詠大不祥。世言夜臥喜歌者多夭。蓋以是也。又曰。夜行勿歌唱大呼。甞聞虎豹夜聽人唱聲。追害之云。切宜愼之。
古人曰。白晝無談人。談人則害生。昏夜無說鬼。說鬼則怪至。此言雖俚。亦有理。
許魯齋言。馬騎上等馬。牛用中等牛。人使下等人。馬上等能致遠。牛中等則馴善。人下等易訓使。若聰明過我。則我反爲所使。此語誠然。可爲使僕役之法也。
弇州別集曰。陶垕仲爲福建按察使。劾布政使薛大方貪墨。偕召至京。民爲詩曰。陶使再來天有眼。薛公不去地無皮。已而陶果復任云。地無皮。言剝割之甚也。
古人言。官至三品。不讀相書。自識貴人。以其閱多故也。頃時相臣成希顔薦鄭光弼。尚震薦李俊慶。人謂有知人之鑑。蓋以是歟。
韓非,周昌,司馬相如,揚雄,鄧艾皆口吃。蓋不辨於口而辨於心者也。
萬曆己酉。熊化天使出來時。有一朝臣曰。宜愼火。及天使入竟。平壤城中失火。燒廬舍千餘家。大同門樓亦燬。開城府失火。延爇數百家。怪矣。按南宋時。有熊至城下。人言熊於字爲能火。宜愼火。果延燒民舍十七八。大明孝宗皇帝時。熊入京師西門。未幾城內在處有火災。今所言。蓋見于此也。
有婦人被盜入室。計沒奈何。匿床下。指示家藏所在以祈生。賊遂不加害。婦人於火光中用剪刀截取賊衣裾。翌日隣里皆來唁。使僕覘之。有一人衣裾有缺處。卽捕以送官。並其餘黨戮之。人服其有智畧。
昔成侃,成俔。皆貌寢而有文譽。一時諸公宴集。必邀請爲坐客。故俗謂貌陋者爲坐客。出於此云。
曹南冥云。朝鮮以吏胥亡國。可謂痛切。至于今日。吏胥之害滋甚。爲官者朝更暮遞。席不暇暖。而胥輩從少至老。任事自若。操縱伸縮。專在其手。非止絶簿書盜財物而已。俗謂江流石不轉以此。
我國之人。有中朝所不及者四。曰婦女守節。曰賤人執喪。曰盲者能卜。曰武士片箭也。我國之産。有中朝所未有者四。曰鏡面紙。曰黃毛筆。曰花紋席。曰羊角參也。
俗諺
[编辑]按越王句踐之句。乃蠻俗發語辭。如謂吳爲句吳之類。又史記。有吳王弟夫槪。又夫差敗越于夫椒註。夫椒卽今椒山云。此夫字。蓋亦語辭。
雲谷雜記曰。今人以物相遺。謂之人事。韓退之奏狀云。奉勅撰平湖西碑。伏緣聖恩。以碑本遺韓弘等。今韓弘寄絹五百匹。與臣充人事。物未敢受領。謹錄奏聞云云。人事之稱。蓋自唐已然矣。
古語曰。長安在西而東笑。故謂向京爲西笑。王荊公送朱郞中迎母東歸詩曰。彩衣東笑上歸舡。此蓋自京東歸故云。
爾雅曰。按酒。下酒也。梅聖兪詩多用之。又唐李華文曰。所欲酒一盛果一器。腒鱐佐飯而已。今俗按酒佐飯之稱。蓋久矣。
唐敎坊記曰。敎坊一小兒筋斗絶倫。蓋筋斗。卽今優人倒立之戲也。又朱子遊南岳。聞長老化去詩曰。只麽虛空打筋斗。未知何意。奇高峯大升以爲昔有一僧參長老有契。卽筋斗而去。語在傳燈錄云。未審是否。
魏文帝詔曰。三世長者知飮食。按長者二字。多出佛書。如舍衛國。有給孤獨長者。斯訶條國。有大富長者是也。俗謂富豪者爲長者。蓋出於此。
俗謂長老爲古佛。稱人父親。亦曰古佛。乃尊親之辭。而未知所由。按佛語。瞿曇謂之古佛。釋迦謂之文佛。蓋本於此。
宋小說曰。燕北風俗。不問士庶。皆自稱小人。今我國人對尊者。自稱小人。蓋出於此。按漢任尚代班超。謂超曰小人猥承君後云云。其說蓋久矣。
宋周密癸辛雜識曰。朝議以游士多無檢束。風俗寢壞。遂行下各州。自試于學。按行下二字。本出唐史及陸宣公奏議。而朱子大全中。凡公移文字。皆用此語。其來蓋久矣。
歐陽公曰。世言春寒秋熱老健三者。終始不久長之物也。今俗喜用此言。蓋本於歐矣。
東坡詩久客厭虜饌。按陸放翁云。南朝謂北人曰傖父。蜀人謂中原爲虜子是也。平時關西人謂唐人爲虜。雖甚無謂。亦近於此。
王彦章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又俗語云。樹老傳果。人老傳子。余謂人有死而無可傳之名。有子而無可傳之業者。獨奈何哉。
淸異錄曰。俗以開花風爲花韝扇。潤花雨爲花沐浴。至花老風雨斷送。蓋花刑耳。又以電爲千里鏡。日月爲千里燭。其語新矣。
宋王群玉言喫乾飯。疾睡着。挑燈長。當路放物。奴婢相也。余欲加之曰。添油滿。置席歪。喜晝寢。飽食卽臥也。
百家名書云。帶子之人。性多毒。忽戲之。恐招悔吝。帶子如瞎子缺子跛子之類。今俗言火者性急。亦此也。
李義山雜纂曰。措大解音聲則廢業。婦人解詩則犯物議。劣奴解字則作過。不如不解也。此言政是。
語云。貴老爲近親。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同意。今俗乃有賤老者。獨何心哉。
今俗謂父曰阿父。謂母曰阿㜷。疾痛則呼阿爺。驚恐則呼阿母。此卽屈原所謂疾痛慘怛。未甞不呼父母之義也。阿㜷字出李長吉傳及崔致遠眞鑑碑序。蓋本唐語也。
雜書云。種梨十子。唯二子生梨。餘皆生杜。鶻生三子。一爲鴟鸛。生三子。一爲鶴。未知信否。
酉陽雜俎曰。見鵲巢上梁必貴。又曰。下頤無故癢搔。當食異味。西京雜記曰。目瞤得酒食。燈火得錢財。按瞤動也。與瞬同。今之俗說。蓋有所本矣。
酉陽雜俎曰。影不欲照水照井及浴盆中。古人避影爲此云。所謂行不履影。蓋亦此意歟。宋進士夢寅有水中影詩。余見之以爲不祥。果早殞。
酉陽雜俎曰。俗諱五月上屋。言五月人蛻上屋見影。魂當去。今俗說本此。
梅聖兪曰。有人死。浴斂畢。其屍熱如火。或謂不祥。當有重喪。未幾果驗云。今俗言死者體柔則必有疊喪者。蓋出於此。
說郛曰。夜臥。以所眠草上抽一莖。出長三寸。鬼魅不敢來魘。入田野中見鬼火。以鞍兩鐙相叩作聲。火卽滅。又曰以殭蠶拭馬唇內外。卽不咬人。又曰賣宅之財。買奴婢及生物。並不利於人。賣驢馬之財不聘婦。令家耗不安。
張華物類相感志曰。取逃人衣裳。井中垂運之則逃人自還。以甑帶麻。作線左緊之。縫奴婢衣脊一尺六寸。則無逃走之心。本草曰。取逃人髮。於緯車上却轉之。則迷亂不知所適云。今俗以紙書逃人姓名。貼梁上。亦此類也。
宋羅點曰。自縊死者。其下必有麩炭。日深一日。速掘之則禍止。麩炭或作浮炭。又曰。雷死者不可葬。余甞聞金九齡者客遊關西。遇雷震死。發靷中途又震。葬後又震。理不可曉也。
炙轂子曰。罔象好食亡人肝腦。而畏虎與栢。故墓上樹栢。墓前立虎。又小說曰。地中有物名蝹。食死人腦。以栢木穿其首則死。故墓前背樹栢云。語甚無稽。然其傳亦久矣。
僧梵志詩曰。本是屎尿袋。强作脂粉搽。凡人無所識。喚作一團花。相牽入地獄。卽此是寃家。寃家猶俗言寃讎。中朝人指所愛爲寃家。蓋本於此。
俗謂女人姸好。最在三上三下。蓋樓上墻上馬上。簾下燭下月下也。
諺曰。臨橋須下馬。有路莫乘舡。趙斯文應文平生行路。遇橋輒下。晩得末疾。不便行步。而猶必下馬。其周愼如此。
俗謂不解屬詞者曰。斷足聯句。亦不得成。此語有出處。昔一童儒學作聯句而不知格式。乃成八字一句以示長者。長者以爲違格。遂去其下一字。故時謂斷足聯句此也。
俗語曰。强鐵去處。雖秋如春。人莫知其所謂。聞諸鄕人之老。則强鐵乃物名。此物所在數里之內。草木禾稼悉皆枯損故云。按山海經曰。蜚如牛。行水則渴。行草則枯。見則有兵疫。韻府曰。蜚害稼蟲。又獸名。蓋此類也。
方言
[编辑]小說。曰擧重用力者。先倡爲號頭。眾皆和之曰打號。今築土者呼爲達苦。蓋打號聲訛而然也。
小說曰。天竺國謂酒爲酥。如我國以酒爲酥兒也。又僧謂酒爲般若湯。非出釋典。蓋廋辭以避法戒耳。
按胡語謂水爲龍。故中朝永平府。有盧龍縣。釋義曰盧黑也。謂黑水也。然則所謂黑龍江。蓋亦以水而名。如黑水靺鞨是也。
我國鄕語最不可解者。謂御膳曰水刺。謂內官曰薛里。以卑稱尊曰進賜。以奴稱主曰上典。且奴婢收貢者謂之達化主。此則因胡元達魯化赤而訛傳云。
女眞國號爲金者。取其堅也。胡語謂銀爲蒙古。故元初以爲號。我國畏金元。故金姓不敢直呼。如元從之元。改以原字云。然則獨於唐宋不諱何耶。
俗釋君字曰尼音。今此語本出新羅。蓋新羅時以多齒爲賢。嚙餠以試之。推以爲君。號尼師今。按三國史。於新羅稱君爲尼斯今。中葉以後始稱某王者。因其舊也。
我國人號中朝爲唐。蓋以唐之威令。久行於天下故也。如華語謂之漢語。今我國衣服及器皿體制多襲唐。舊聞中朝儒士呂英命言中原有畜古器古服者。知爾國器服皆唐制。古朴可觀云。
風土記曰。眞臘國以野人爲奴婢。俗呼爲種。國人相罵者一呼爲種。則嗔恨入骨。蓋賤之也。謂奴婢爲種。與我國方音同矣。又曰。其國多二形人。十數成群云。亦怪矣。
按格致叢書。蒙古謂腎曰卜兒。又韻府群玉。契丹謂河曰沒里。此則與我國俗音相同。
胡語謂犢曰不花。謂顔色美好者曰伯顔。譯以漢語則與我國方音頗近。或言胡人特畏痘疫。故多以不花爲名。
杜詩諺解。卽成廟朝儒臣曹偉等所撰。訓蒙字會。中廟朝崔世珍所爲。而方音已與今世不諧者多。可知俗音之易變矣。且萬方言語無不異者。而唯笑音與兒啼。夷夏無不同者。蓋出於自然而無作爲之事故也。
謬誤
[编辑]馬史言易曰失之毫釐。差以千里註。易無此語。易緯有之。又王充論衡註。以爲易之緯文是也。小說云。歐陽公求之易經而不得。遂謂易非完書誤矣。噫。以歐公而於書有所未究。况他人乎。
韓退之子昶闇劣。爲集賢殿校理。以史記金根車爲誤。悉改根爲銀。噫。以昌黎之子而如此。信乎父不得傳之子者也。
世傳世祖大王幸金剛山。回至斷髮嶺欲祝髮。群臣諫止云。此說甚無稽。朴思庵淳有詩曰。薛蘿通御氣。禽鳥識龍章。俗語空多誤。東巡是省方是矣。按南孝溫遊金剛錄曰。高麗太祖東征時。登嶺斷髮。掛樹以結緣云。然則此非世廟事。蓋僧徒附會而爲說耳。
宗廟祭。大祝某不識睿廟諡號。襄悼大王。讀爲衰倬大王。世以爲笑。
先王朝。有臺官劾帥臣貪賄之狀曰火齊推盤。用古語也。先王下問我國其有火齊乎。臺官語塞引嫌。人臣告君之辭。不可不審也。
昔有一節度使。於國恤慰箋中。稱誠懽誠忭云云。言者劾以不敬。蓋武人不識字。謬誤如此。可笑。
中朝頒曆用十月朔。而我國冬至賀表。多用頒朔之語。恐未穩。或言大明初。以冬至頒曆。而後用十月朔。然則當初因此創爲是語。而後人不察。遂蹈襲而用之歟。
行者之稱。出自禪家。蓋謂素食修行者。而國俗謂奴僕之爲主持喪者爲行者。其服亦倣僧衣用緇色。可笑。今士大夫家一從禮文。奴僕並製喪服。而猶稱行者。或謂之行祭奴則非矣。
東湖人謂讀書堂爲毒蛇堂。漢江人謂狎鷗亭爲惡虎亭。蓋語訛所致。而或言讀書堂下人。憑籍作弊。居人苦之故云云。
凡遇父喪曰內憂。曰外艱。母喪曰外憂。曰內艱。而今俗或誤以父喪爲外憂。母喪爲內憂。至於近世文集中。亦多謬用。可笑。
諧謔
[编辑]說郛曰。唐太宗時。高崔嵬善弄。帝令給事撩頭向水下良久問之。答曰。見屈原。云我逢楚懷王。乃沈汨羅水。汝逢聖明君。何爲亦來此。帝大笑賞之云。世傳祖宗朝。魚得江溺水拯出。上問之。對曰。遇屈原。云我逢暗主投江死。汝遇明君底事來。乃效之者也。按弇州別集曰。高崔嵬北齊文宣時人。我逢暗主云云。乃皇明太祖時優人事云。
昔劉伯龍歷位九卿。貧窶尤甚。將營什一之方。有鬼在傍大笑。又貧人辨得隻瓮。夜宿瓮中。心計曰此瓮賣之。可辦二瓮。自二瓮化而爲四。其利無窮。遂喜而舞。不覺瓮破云。以此觀之。凡人貧富得失。皆有定分。不可以妄求者也。
小說。東坡遷黃岡。京師盛傳仙去。故其謝表云疾病連年。人或相傳其已死。飢寒倂月。臣亦自厭其餘生是也。頃歲。許參判晉無恙。而誤傳身死。至出邸報。及朝公詣闕。有吏迎拜於前曰。令公身死事。已啓知矣。公愕然而退。一時傳笑。
說郛曰。王荊公戲摘經書中語。作禽言。謂燕云知之謂知之不知謂不知是知也。劉貢父對以鵓鴣云觚不觚觚哉觚哉。余謂蛙鳴云獨樂樂與眾樂樂孰樂。以此作對則出於語孟。似爲尤好。
宋李廷彦百韻詩。有曰。舍弟江南沒。家兄塞北亡。見者驚曰。不意凶禍重倂如此。廷彦曰。實無此事。但屬對耳。余謂今人有强作百韻二百韻者。其能免此病者幾希。
小說。元至元間。訛言將採童男女。授韃靼爲奴婢。人家男女年十二三以上。便爲婚嫁。遑迫紛擾。經十餘月乃息。栢子庭戲之曰。一封丹詔未爲眞。二盃淡酒便成親。夜來明月樓頭望。唯有姮娥不嫁人。正德辛巳。武宗皇帝勅令我國選進女子。士大夫家女不問貧富。倉卒昏嫁殆盡。會皇帝崩而止。蓋古今事同矣。
世傳勸學詩曰。小少須勤學。文章可立身。滿朝靑紫貴。皆是讀書人。小說曰。明御史馮徽以事謫戍遼東。易此詩曰。小少休勤學。文章誤了身。遼東三萬衛。盡是讀書人。蓋文人多謫戍故言。近世取士。不以才藝。唯以行賂借述而得。故改之曰。少小誰勤學。文章未立身。滿朝靑紫貴。不是讀書人。可笑。
小說云。張錫作文敏捷。而用事多出杜撰。人有質之者。必曰出太平廣記。蓋以其書世所罕也。頃世有李惕者爲人浮誕。每自言諸書無不閱覽。許篈謂之曰。木子心易。亦甞覽乎。惕曰。覽之熟矣。木子卽李心。易卽惕破字也。聞者絶倒。
有孔頎者性倜儻。赴館試。擧子五十一人。只一人當屈。孔頎負其能。於初塲不製而出曰。孔頎豈見屈者乎。中塲又飮酒不製而出曰。有終塲在。至終塲。其五十人相約辦酒食。堅勸至醉。頎怡然縱飮。頹臥終日。其五十人得參。而頎獨屈焉。後以使臣赴京。於路傍稠人中行溲便。譯官言恐爲華人嘲笑。頎曰。朝鮮孔頎。誰知之者。其豁達如此。
尹僉知祈少時。隨其父任光州。屬乙卯倭變。賊鋒將逼。監司金澍跋馬向內地。尹按劍馬前。嗔目叱之曰。公爲道主。義不可避去。監司遂勉留。及事定。金公每言吾向時不畏倭子。唯畏尹某眼孔也。
金典翰弘度氣豪凌物。甞曰。執義執不義。持平持不平。爲臺官者聞之不悅。竟被禍云。
昔宗室某美鬚髯長尺許。成廟悅其儀表。甞引見。賜予甚厚。有一宗戚戲曰。上寵君矣。而但嫌長鬣耳。其人卽剪去之。後命召至。則乃一禿翁也。上驚問。其人吐實。上笑曰。此子太無福。不復召見。遂怏怏以死。
思齋摭言曰。鄭士龍能於詩文。而不治經術。以應敎每當進講。蹙頞搔首曰。寧受十度唐瘧。不願逢一次經筵。余謂以經筵進講。比之於唐瘧。其無謂甚矣。夫以士龍之力於文詞。而猶有此患。况不及士龍而冒居論思之地者。獨奈何哉。
鄭湖陰爲洪州牧使。構四達亭。日以吟咏爲事。令民有訴。必納生鶉。方許聽理。有一民及門而鶉死。門者不納。民入訴公。猶不許黜之。
申企齋長於文詞而短於吏才。爲刑曹判書。不能聽理。罪囚多滯。囹圄不能容。乃啓請廣構獄間以處囚人。時以爲笑。又不解吏牘。如牌字等文字。亦用詩語曰。官威捉致非難事。須趁東風二月來。
林錦湖亨秀。氣豪才俊。爲吏曹佐郞。時有一正郞檢下甚嚴。値正郞出。書其案曰。憎憎此物孰胚胎。生世偏長虐下才。絶穀當年胡不死。旣經僉正又重來。絶穀乃其實事云。正郞入見大怒。益加責罰曰詩則佳矣。
李參判澤。以咨文點馬。眷關西一妓。携到臨津。書員吳繼男欲止而不得。其妓將上舟。繼男持楫逐之。公無可奈何。悵然與妓別去作詩曰。咫尺臨津不得渡。繼男眞是薄情人。
沈相國守慶。有所眄於箕城。作詩曰。男兒一死終難免。願作嬋娟洞裡魂。嬋娟洞者。乃西京諸妓所葬地也。後爲忠淸監司。學官權應仁客於淸州。作妓生歌謠曰。人生適意無南北。莫作嬋娟洞裏魂。公覽之大笑。招應仁。極加稱賞。
朴判書啓賢。晩年植稚松于庭。客戲曰。栽松作亭。世皆笑之。種此何爲。公戲曰。我死擬作棺材。客乃曰。其時我當爲吊客。有木工從傍進曰。棺則小人願造成之。公大笑。
成均館釋奠祭飮福。以司諫院官員爲主。至於吏僕。亦盛饋盡醉乃已。若官員有故。則乃歸餕於其家。乃古風也。姜承旨緖爲正言時。飮福醉歸。其喝導亦大醉。撞見鍾樓。報曰香亭子來矣。公開眼孰視曰。此非香亭。乃有屋轎也。聞者捧腹。
孫參判軾性簡率。爲咨文點馬。自義州疾馳五日還京。金弘度以詩嘲之曰。紅箭門前初下馬。紫絨帳裡暗呑聲。統軍盤果無端撤。浮碧繁華率爾經。艾璞由來甘悻悻。書員何事亦淸淸。龍灣此去無多路。千里還成五日程。蓋公到黃州紅箭門。聞牧使祗迎。卽下馬。又公新娵。每夜思家歎息。義州牧使邀宴於統軍亭則公怒撤去之。回程時自肅川過平壤。宿中和。所率書員。以公簡嚴言點馬淸淸。書員亦淸淸故云。皆實事也。艾天使璞。事見雜說。
李洪男有辯才。任參議輔臣爲掌樂正時。有子名克。或謂克字不佳。洪男曰。樂正子名克。何不佳之有。聞者絶倒。又簡姓人爲子求名。洪男曰。名求隱。字坐叟可也。安姓人有賤産求名。洪男名之曰印法。羅姓人作新堂請額。洪男以夜月堂名之。其人初皆不覺。後乃知其以方言作戲云。
世傳昔有人漂到女國。國人見其陽。吐舌曰此甘蔕也。恐其傷損。裹以衣褥。舁以彩轎。進之于國王。至尊貴矣。然不數年。病髓竭。乃竊其船。逃還本土云。
李舍人璩嗜酒。飮量甚寬。甞船遊江上。醉墮水中。船人救出之。李大悔。自誓飮不過三器。別造沙椀容五六升。每三引而止。人謂李璩三盞。其實數甁。
趙斯文澄爲文汗漫。不事雕飾。爲慶尚都事。所經列邑。題詠殆遍。後申斯文義忠巡到一邑。見其無懸板。書之曰壁間無拙句。知趙不曾來。
李參判俊民。與具英俊相善。具家富。以酒食邀公日飮。及英俊死。公哭之曰。吾酒瓮破矣。聞者齒冷。
宋判府事贊夫人性悍。甞因妬忌。鎖公於別室。經日不得出。其婿李斯文覺。從門隙問之。公曰。咄哉。旣入鎖室。雖諸葛亮。亦奈何。婿曰。若諸葛亮則初不入矣。公大笑。
柳參議祖訒。性慈仁愛物。而闊於事情。甞道遇一坎水涸。其中有數十科斗。公憫其將死。裹以手巾。行抵十里所遇深水投之。科斗已死。公悲之呪曰。嗟來科斗。吾欲活爾之命。而反致爾死。非吾本心。爾尚知之。又任伊川縣監。民有生致一獐于官前。公不忍卽使放之。獐騰踔而去。纔出門。吏人共殺而噉之。公不知也。
吾東舊俗。特重司馬同年。視爲兄弟。同年之子。遇其父同年。則雖年少禮敬如其父。有柳永謙,永謹昆季。與李養中爲同閈友。其父埏晩登司馬。與李養中同榜。永謙貽書報其弟曰。父主得司馬可喜。但與養中同年。何以爲之。聞者大噱。
姜相國某持大體。當事無甚可否。恒捫其鼻。故世稱捫鼻宰相。時泮中有一儒生爲色掌。每遇公事。不能出議。唯捫櫃而已。人謂捫櫃色掌。鼻與櫃相與掌皆同韻。時稱的對。
李鰲城退居鄕墅。甞微服遊淸平寺。至昭陽江。同舟少年輩不知爲相公也。多所侵侮。且詰其來由。公辭曰。聞此地名山水。欲棲托而來。少年益驕傲。背指一山曰。世傳此山浮來。故移來者多致富。爾能來住則幸甚。仍附耳相語曰。此人鬢着玉圈子。必是納粟堂上官也。言訖。揖之而去。公戲作詩曰。晩計昭陽下。同君老一竿。莫憂生事薄。自有浮來山。聞者捧腹。
李鰲城少時。屢擧不捷。有落榜詩曰。館者不來日已西。渾家僮僕色悽悽。年年費盡場中饌。無復窓前聽曉鷄。蓋入場者以鷄爲饌故云。館者用俗語也。
成好善喜淸談。家在南麓。甞謂林子順曰。吾家有怪石甚奇。林請借觀。好善諾之。林乃送健僕來取。好善指南山蠶頭曰。此吾家怪石也。爾有力則可取去。其僕不顧而走。
安正郞重吉。不解漢語。天將出來時。爲接伴官。天兵問曰。爾父親有麽。安答曰。多多有了。天兵抵掌大笑。
有韓生謙者善諧謔。其妻曰丘氏。人嘲之曰。爾妻登山爲岳。登廁爲兵。逢鳥爲鷗。生大詘不能答。
柳甲與楊乙。以門地相矜。甲謂乙曰。古人以柳爲尊。故曰楊。柳之揚起者。楊乃柳之孽屬也。乙謂甲曰。世之言者先楊而後柳。不曰柳楊而曰楊柳。柳卽楊之支庶也。反復爭詰。傍有客兩解之曰。夫楊柳者。橫植倒植而皆生。又必就卑濕地。所性同也。雖皆謂之賤産可矣。二人笑而止。
明昇後裔。有爲錄事者。憒憒不任事。有一宰相憫之謂曰。明皇帝雖得天下。至爾身其亡必矣。聞者捧腹。
金斯文澤龍鬚髯極盛而欝密。殆半白矣。爲天將接伴官。唐人敎以烏鬚之方。以藥水染之。白變而爲紺碧色。儼然一鬼狀。見者驚駭。遂不敢出門。蓋唐人戲之爾。
頃年冬。日氣甚溫。人皆憂其時候失節。有一書生詣相臣家謝曰。小儒衣薄。賴相公厚德。善於燮理。經冬暄暖。所賜大矣。第恐盛夏寒。不免着冬衣耳。相臣大笑。
余甞遇南參判以信於途。余馬鈍甚。行輒後焉。南公顧余曰。公馬何遲也。余以詩戲答曰。我馬如牛君馬駿。君行何疾我何遲。休將快鈍論優劣。畢竟須看致遠時。蓋余於甲午年爲右承旨。時南公爲註書。越三年丁酉。以左承旨再入政院。則南公已爲右承旨。未久南公陞亞卿。而余尚在前職故云。後十餘年。余陞亞卿。則南公已卒矣。不覺感歎。
白玉峯有詩名。甞薄遊公山。主倅宿戒供具。出迎于五里亭。妓輩皆盛粧以待。及白公至。則乃一布衣。儀觀埋沒。不足以動人。相與冷笑。妓有一人曰。今見白公。乃釣龍臺也。聞者大噱。蓋釣龍臺雖稱勝地。實無可觀故云。
或者曰。白髮花林所惡而用於詩則新。富貴世情所喜而入於詩則陋。人以爲名言。
金同知玄成號南窓。律身淸苦。所至有冰蘖聲。而吏幹非其所長。曾莅某邑。有一生以書嘲之曰。愛民如子而闔境嗷嗷。秋毫不犯而官庫板蕩。公聞之大笑曰。是我實蹟也。不以爲忤。
尹繼善於龍灣。眷一娃。臨別有詩曰。眼高箕院無佳麗。腸斷龍灣有別離。仍剪其髮以贈之。余戲謂宜改腸斷龍灣。爲斷髮龍灣。申判書點聞之曰。此斷髮文臣。聞者大噱。
朱之蕃天使爲詩浩汗。不事精鍊。而飮量甚寬。其遊蠶頭詩押泓字。人戲之曰。浩浩詞源同鄭恊。恢恢酒量似兪泓。蓋兪議政泓善飮。鄭參判恊詩務多而神速故也。鄭公聞而慍曰。何以比余於朱天使耶。人答曰。然則換作酒量恢恢同鄭恊。詞源浩浩似兪泓。蓋謂鄭善飮而兪亦喜詩而不甚工也。聞者齒冷。
進士壯元鄭安赴監試會試時。講家禮哭無時章。試官問其義。對曰。無哭臨之時也。試官莫不絶倒。後有人其親死而初喪不聞哭聲。客戲之曰。此用鄭安家禮也。聞者大笑。
昔有一將官畏妻者。以爲天下之貞男。莫我若也。欲試諸人。乃植靑白兩旗於庭。令曰。貞男者赴靑旗。非貞男者赴白旗。於是軍中或左或右。有一卒獨中立不動。怪而問之。對曰。卒妻甞戒卒曰。男子眾會。則必談及女色。愼無往云。故不敢違耳。將官乃下庭。挽而上座曰。今日之事。爾爲將矣。
濟州爲海中絶島。風濤甚險。行者憚之。昔有人爲州官將之任者。臨別出涕。其友慰解之曰。倘遇好風則漂至女國。爲王配匹。何至涕泣耶。其人笑而止。
頃年建夷構亂。而寧邊軍器庫失火燒盡。朝廷行文于本道方伯。有曰。當此西鄙可虞之日。有此回祿之變。極爲驚愕云云。方伯見之。不省回祿爲何語意。謂是北虜名也。問都事不知。問營吏不知。問庶尹判官。皆不知。乃曰。西警如此。又有北鄙之變。國事不幸莫甚。吁嗟不已。數日。一校生謁曰。回祿指火災也。方伯問何以知之。對曰。甞見鄕校火災。慰安祭文。有回祿之語故知之。聞者失笑。
有申姓人得儒將薦。韓柳川浚謙戲曰。辛不合醬。蓋申與辛將與醬同音故云。其人聞之不悅。
有權滉者不善屬文而喜作詩。甞與客宴集。酒半權遽成一句曰。梨花風雨月分明。余戲之曰。今無雨而曰雨。旣曰雨而曰月分明何耶。權愧屈。余曰。以古詩寒食月明雨觀之。亦不妨。座中大哄。後權不復言詩矣。
有肥大人嘲短小者曰。着笠難看足。穿靴已沒頭。路逢牛跡水。欲渡芥爲舟。短小者嘲肥大者曰。上馬卽垂脚。入門先打頭。燃臍堪作燭。刖足可撐舟。又一人頭旋足蹇。人有譏之曰。亂擧高低足。時搖南北頭。非風亦非醉。平地似乘舟。
昔有偸人膝甲而不知所用。乃貼額上而出。人笑之。故今謂竊取他人文字而誤用者。爲膝甲賊云。
古今名喻曰。人有好利者。入市區遇物。卽攫之以去。傍有哂之者。人曰。世間人好利。更甚於我。往往百計而陰奪之。吾猶取之白日。豈不賢於彼哉。余意是人無乃滑稽之徒歟。世之好利者聞此言。宜知愧矣。
俗傳人有暴亡者。鬼卒押赴陰司。冥王按簿曰。此人不應死。可遣還。仍謂其人曰。汝錯誤至此。如有所欲。我爲成之。其人對以得佳山美水。使衣食豐足。一生安樂。他無所願也。冥王大笑曰。若如爾言。我自爲之。不以假汝。官位可得。此則不可得也。由是觀之。素封之貴。貴於人爵。鬼神亦不能得之。况人可以力取乎哉。
有士人畜一妻一妾而摘白鬚者。妾拔白唯謹。而妻惡其欲媚於妾也。去其黑者。一朝白黑俱盡。儼一老婆。經歲不敢出焉。
有兪生某者年踰彊仕。不成一名。常欝欝不得志。一日出遇達官。行辟而至。騶從甚盛。生蒼黃奔避。隱身墻壁間竊視。則少時伴也。乃慨然曰。我與彼同是閥閱。而才德名位。何相越如是。彼則顯榮。而我乃窮困。不勝憤憤。旣而自解曰。今世之愛妻。宜莫若我者。彼雖官盛如許。其愛妻豈勝於我哉。聞者絶倒。
京城有一賤男子娶婦。婦家富而貌醜。旣婚翌日。婦當往謁舅姑。其父母嫌其女醜。隣居一寡嫗有女貌美。而家貧未嫁。意欲請其女以行。召寡嫗謀之。嫗肯諾。舅姑見其女美。大懽喜。厚給禮物。强使留宿。女不敢違。留數日。與婿相歡愛。婿反疎本婦。其父母乃大悔。呈訟于刑部。願離異。部官以業已成婦。許兩歸之。其人一朝而得二妻。因富女之財。宿美女之室。以豪侈聞於鄕里。時以爲異談。
有一醫與僧巫同舟而濟者。中流遇風舟幾覆。舟中人蒼黃失措。僧卽稱阿彌陀佛。巫亦稱我王萬壽。醫則唯連呼理中湯而已。旣風定獲濟。眾詰其由。醫答曰。凡腹不平。用理中湯。乃醫家救急方也。蓋方言腹與舟同音故云。人皆捧腹。
世傳高麗太祖以木州人屢叛。以六畜賜姓。後改象爲尚。改豚爲頓。改犬爲太。有人以此嘲姓太者。姓太者怒曰。爾之以犬爲太。何所據乎。其人曰。俗謂太末爲犬末。是其證也。姓太者默然。蓋俗呼黃豆爲太故云。
士人有私其奴妻者。其姪知之而不敢言。問其叔曰。凡人之慾。食與色孰重。叔曰。食慾重。姪曰否。色慾重。叔曰。爾何以知色慾重乎。姪曰。叔也不以某奴之妻爲汚而狎之。若某奴之飯餘則必不屑食矣。以此知之。聞者大噱。
古書謂虎爲山君。鼠爲社君。人有言之曰。以虎爲山君。則宜以猫爲家君。又有人稱鼠曰。舍君。蓋不知舍字之爲社字也。世笑其妄發。
有柳生滭者。讀孟子三千遍。而不能解蒙。甞與人書。稱其生父爲先君。又醫官金某其父出外。而其祖母死。爲書告訃於其父曰。家中無事。但祖母身死可恨。聞者絶倒。
昔有金生某字國幹者。與其女僕私焉。一日相約會于密地。隣居士人知之。乃先往隱身林木中少選。生與婢携酒果至。生卽執婢欲犯之。婢固請先食而後犯。相持久之。士人呼曰。國幹國幹。君何固執。不聽婢言乎。生與婢驚愧。棄之而走士人遂盡喫酒果而返。俗謂固滯者爲國幹。出於此云。
楊根有黃生者。頗讀經史。聞天地開闢之說。常以爲憂。殆成心疾。人謂之迂生。甞獨處一室。不意風雨暴至。霹靂交作。家後大山崩墜。聲振天地。生荒忙走出。見天地暗黑。不卞咫尺。如混沌未判。生益懼謂是天地開闢之會。因自解曰。開闢之際。人物消盡而我今得脫。古者天皇氏生於人物未生之前。故得爲天皇氏。我當作天皇氏無疑。又自念在古天皇氏時。未有文字。我則能解文字。當勝於古之天皇氏矣。心竊喜幸。及天明。劃然開霽。則天地山川。一無變遷。獨其家舍爲山水頹壓。基址不復尋矣。生於是愕然自失。隣里皆來慰生。生具道夜間事如此。聞者莫不絶倒。遂呼生爲天黃氏云。
松窩雜說云。中原七家嶺之西五里許高峰之上有墓。名曰幻爺山。譯者言昔有人生子不順。言東則向西。問北則指南。使之採薪則負石而來。使之取水則束火而至。其父病且死。囑其子曰。死必葬我於高峯之上。蓋欲得平地而葬故反言之。其子乃曰。臨死之言。不可不從。乃葬于此。以其變幻其父之旨故名。與古之狼子從其父將絶之言。葬父於水中。築沙爲塋者同矣。余意今俗詈人。必曰幻爺之子。疑以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