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柯文 (四部叢刊本)/初編一卷
茗柯文 初編一卷 清 張惠言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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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柯文初編
游黃山賦
黄山者靈圉之閒館有方之鬰林夫其奇瓌詭麗超絕
列嶽葢𧰼崑崙閬風方丈蓬萊又其幽扃宮別杳冥卉
旭凝霜仍雪閟自太始舉世䍑能登陟是以容成宅其
陽浮邱棲其顚軒皇練其鼎玉女流其圅鸞鶴翔其林
芝英挺其阜予與桐城王灼濱麓客遊兹因往探焉
故復麤覽誕略未遂冥尋然于高則窮蓮花之崇于奇
則盡雲海之怪亦足以極兹山之絕觀方俟永解纓絡
結廬神隩故聊託篇翰以誌勝懷左思曰登高能賦者
頌其所見也其所未覩葢闕如也
迫區中之隘陋兮藐寥霩而神攄行周覽乎八極兮騎
騂騩以踟蹰崑崙荒忽莫可搖集兮奄息汜濫舒節乎
三天子之都朝吾濟夫容溪兮覜容成之高臺鬰巖巖
之峗𡾊兮拂穹窿而上囘連岑吁其坱圠兮徑曼羡以
延屬經崇駊騀以撇天兮㦄陁罷陀以頽谷霞嬰雲汨
般以澹蕩兮嵸嵱紆潏紛以相逐時固未臻乎黄山也
忽丹嶂之岑嶙兮頫羣峭以霞起浮纖削而荂敷兮勢
振颺而不已心炯炯而上假兮自眇眇而無倚何風引
而歘去兮慶不可乎彌揆夕信㝛于招提兮浴神濫之
湯湯陰火𤌙薄于巖幽兮伯僑無忌奔以囘皇疏煩想
于游蒙兮霍然飆除霅然雲揚乘凌兢而絕太陰兮與
眞縡乎相將橫窈窕以互折兮俠飛泉以高趨聞幻景
之恍惚兮有空相之僊廬旋室䆗窱以㛹娟兮柍桭黶
翳而相扶應眞卓錫以遙佇兮狀顤顟而睢盱羌尋眴
而無見兮悵天閟之不我舒厲磊砢而百轉兮穿崱屴
以上征雲䬠䬠而襲予兮石氣黮黕而愈淸岑嵓雜遝
以差錯兮𧘂蓯隱倚追以縱橫堂防絕限崛以艐路兮
愕眙怵㚟梁以搶攘入鬼室之懿濞幽杳兮出雲窟之
窐寥窈冥搏谽谺之膠盩枝梧兮尋光景之晻瞹鏗瞑
稍定氣而囘眺兮矗天都之巍巍下嶙峋而刻削兮上
洪紛而錯崔嶤翹撇烈孤以獨舉兮屬重陽而下迤形
精濭遠若不知其所柢兮盪空靑而無依縝澤絡繹交
以騰湊兮龍鱗霞駮煒以林離天扉石室儼以高隮兮
亢烏騰乎將吾止之獨撟首而不可卽兮心徊徊而不
怡仰穿溟滓兮上出彷徨傾臺兀兀兮俛視崢嶸震慄
徙倚兮一升極目天表兮洋洋蓮華𧀮萼以右起兮翼
天都而雙標爭奇角詭兀不相讓兮㟎𡽁嵬崴据以天
橋紅采翠氣交曳而竝颺兮蒙合欱歘半㪚以招摇披
桃花而屬夫容兮前雲門而摡逍遙往往高松石以
成質兮壁走樛枝以還會東西蜿蜒徙靡而卻負兮蛟
螭𧍘蟉相詭而異態沐疏仡之霜雪兮靧禪通之沆瀣
猿狖仰眴而不能搴兮離朱目而不能紀流視羣崪
靡何纍纍高低混茫襞積參差鬱撓天地茫茫霏霏似
驚潮之鴻涌于海門兮如嵦垤之列于庭階也于是
眽奇𨕖崇望蓮華之顚而造焉降巑岏而陟𣙗刖兮囘
兀㟺而踐巀齾風磴運裛以窏洝兮石齒盱駴以碭突
逡巡二分以側足兮下視嶔巖庨窌以罔沕噤吟跮踱
僅乃得度兮自轉而𦬺忽詘轄折技熊經以卻立兮
浸淫啞呀攀以中必雖荆忌之僄佼疾迅兮猶𢊬而
氣失爾乃石扇頵砡兮掩杳玲瓏曾宇覆𥨍兮宛潬交
通參差蔽虧兮壹陰壹陽枝橕刻削兮神樞而鬼工淹
囘旋而詰屈兮邈乾坤其若蒙歘䂄涌而上出排閶闔
之蕩蕩軼遊氛于鴻濛淩虛無而獨立兮貫到影而高
厲倚瑤光而部眾神兮捎豐隆而抶屏翳馮蔑蒙而下
矚兮汨修㯐于一氣峍屼鑽列琑碎而不可詰兮宕冥
冥其容裔攬九海而撫八紘兮吾乃今日窺天地之所
際朅吾下夫崔巍兮降雲梯之��逶迤絫折以規轉
兮阬隤稽而若顚得底平而岀天壁兮乃馮而極巓
圍羣象于寸眸兮駢衍振陳宮以巉顔𢷘䓿𧂄之卅六
兮竚元君于雲閒卻睨巨壑兮嶔淫熀漾漾兮奪精僊
之人兮威蕤紛何爲乎揚靈總圭笏兮相翔吹參差兮
杳冥潏湟陸離班以屯塞兮振耀曶蠁瀾以煌熒四顧
堨圠莘莘縱縱怪物神鬼紛羅交馳巨鼇没吻以釾釾
兮卻贔屭而躨跜狻猊�舕以奮亹兮作首目之耏耏
巨靈高掌于雲外兮勢爪踢乎華衰女娥幼眇以流睇
兮被長佩之蕤綏百怪欺𤟧以噩對兮儼瞵瞲而睽睢
羣岳岳以嶷嶷兮隨顧盼以𩣚騃卒悚悚以驚魂兮中
怡悵而意迷曾嶄窪窔日夜出雲滃沛茀鬰烟烟熅熅
紛飈起而屬天兮汨混會而渾庉爾乃輕颸乍起宕拂
四表淫揚驚奔泮渙騷擾紛紜邅迴以下降兮綢繆周
盩轇以旁繞穹窿糾撓皇以囘薄兮紆鬱漫衍敷以綿
邈圓宇廓以淸澂兮柔祇濫其漫漫匼而澒洞千里而
無極兮州裨大瀛倒灌而外環于是紛𦭰惝怳溔溔涆
涆隃陁曳巘闓闔旋冤濞洶洶其交會兮滂煩澹而紛
屯嶄巖累峗怒起而涌出兮吸濞潚率迫隘而復還鯨
囘鯤擊若光而若滅兮變化天撟襂以龍翰䖺䗤蝄像
揚光以出入兮忽若鮫人水婓飄麗以眇曼三山滉漾
歘在水下兮渺不知其所遷崪中起而突植兮又象碣
石之孤騫湣譎幻儻忽而萬變兮單不可乎究原于
是目駴意蕩志戄神疑忽兮改容微波不揚輕塵不飛
際天極浩乎瀰濔沇沇溶溶鱗鱗離離嘻嘻兮旭旭
天閽兮洞開翠爲縿兮朱爲旗金爲闕兮銀爲臺仙車
九葩兮紫葢委麗鮮扁卉翕兮紛縕輝光耀兮陸離
暢飃然而與神俱兮廓蕩蕩而高馳曳寫霧而遵逝兮
厭浥襟之英英披蘼蕪之幡纚兮㝛隩嶇之松聲幽人
爲我揮琴兮〈儀徵江鈺字麗田隱居山中〉遏素女于太淸山鳥更唱
而赴曲兮流仙樂之泠泠紛吾窮此遐覽兮與無友而
爲期揖松僑而儷游兮載羨門而與之歸逝散髮以消
搖兮遺氛氣乎獨來乘日月之精照兮綴雲虹之采蕤
左格澤之炎精兮右屬卿雲乎崦嵫蒼虯顥鸞赳螑以
相待兮丹砂赤醴煜爛以凝滋餐六氣以呼吸兮差五
采之璚枝庶遠遊之輶舉兮聊發軔乎自兹
黃山賦
余旣作游黄山賦或恨其闕略非昔者居方物别圖經
沭浴崇陴羣類庶聚之意也乃復攟采梗槪爲之賦云
丹陽之南蠻障之中有黟山焉是曰三天子之都上絡
斗紀下樓衡巫外則率山崔嵬于近作嶂陪以大鱅屬
以匡廬廬江出其西漸江岀其東千源萬湲經營淡澹
各走相詭宛潬黯黮囘錡隘甗迫觸輡輱逆阞孫理梢
窘岀窞勢若矢激不可迫覽雷岀電追轉石異聲闛沛
汨淚泙龍鏗訇漻繆谽谺𮁌𮁌悲鳴鐘鏞穆羽將鎗代
更蕩濊澡堨纎潛不藏文錦鱗礫瑩瑩煌煌若此者數
百千處然後湀闢會流交注羣輸涖涖潼潼上合彭蠡
下達曲江爾其大𫝑則岎岒崆崇糾纏崛崎積沓匼帀
陰陽蔽虧夫容䓿𧂄倚天無茄形精互輝灼若朝霞其
曾高則上出閶闔平睨寒門頫視一氣空如下天其窮
陰則涸沍憀悷昩不見太陽乃有因提之雪循蜚之霜
其石則踸踔刻削𡶑絫增積撙總別追重疊并益將顚
復稽附�躡蹠縱橫駴盱震心警魄黝質斑采燿龍
鱗隨物成𧰼百怪干端若有鬼神突怒凌厲單不知其
所原増巖重岫懿瞹窈冥環橑複笮脇施瓏玲陽光迆
輝疑自地爥不見天形或乃澒竈金鼎威㽔玢靈匡牀
方几羅于其庭霞文碧篆守以六丁爾乃覽其支絡周
其宮別于前則雲門豁閕亢峙高闕夫容桃花紫石丹
沙疊障擲盋靑鸞石人儦儦茷茷爰有溫泉是之自出
天都巍巍巋然特雄蓮華右起爭隆匹崇紅杳交錯洪
紛馮戎羣峯來朝若環紫宮其上則有仙扉石室醴泉
之池日精月魄藏華發奇其左則天柱屼屼探珠參差
軒轅上昇仙樂天衣靑鐔白鵝岒嶙嶤嶷九龍懸泉消
搖之溪堪𡽊溶洗千態萬狀澄奠百尺輝黛沈颺列如
緐星揮布茫望于中乃有錦鱗揚鬐石班無雄魶魚兒
啼其石則有飛雲龍際容成浮邱石牀布水聖泉飛來
松林采石紫雲翠微霍鮮互別𦒜翔相追其谷則乖龍
老蛟䗕蜷淵處千亂入冬夏激雨鴻扶延延雲轉䨓
聚丹臺中塡是日天海矕摡眾皺棽棽絫絫家彯厥嶄
陴貢其惶絡繹臬杌藹空流光赩霞欱焱髦紛前翠彩
瀖濩般爚旁于後則仙都岧嶤師子亹奮丹霞石琴屬
以始信叢石筍植緣卒而起箾參𡻟岶偨池未已爾乃
其木則有木蓮九照神州無偕檀杻蓊柏海桐辛夷楓
檆桱榔樅桂黃楊枒权交柯魁瘣紛揚馮凌藩京鬱鬱
䔿䔿上矗重陽喬羽聶炕旁卻日月中稽風聲欇槸叫
囂無時晏甯頽根陰幹岀火自照輝輝熒熒其下乃有
白虎蒼豹素蜼元熊山閭一角醜鹿人从倐來報往驚
嗥羣訌貜父喜顧𤟤子猿公蒼髯修顔接幹囘叢透脫
牢落天掉無窮其上乃有雙鵷獨鶴列仙之乘碧雞流
離雍雍嬰嬰頻伽之鳥引曲赴節若調乎簧笙其松則
枝梧節族膚石鬛雲蛟螭倒投之而鰭鱗仰矚撇烈不
見極根奇瓌易貌視之無窮察之無端其下乃有琥珀
威喜伏靈石脂蘊精閟采僊靈是資草則鋪于披靡軋
芴蔚薱蘼蕪突�蒟蒻薜荔珊瑚翠雲龍脩雲霧春芳
隱隆秋馥霍濩�花散榮翕習蔓茗靑碧翠紫菲菲菁
菁炤燿煌扈不可紀名粤有大藥黃連山精餘糧大苦
茱苄囘芸赤砂石乳紫芝丸莖石藍之花千年一榮神
農未知兪跗未更若乃黃柑丹杏桃栗杜樼枇杷棠棃
若橊木蘭彼子楙梅罅芳裂芬林禽崖密松肪出焉爾
乃其懸磴突駴揭孽側足庾㟺犯崒坌踏确嶨仰冠傾
陊俛跖窈邈震震慄慄萬端異類氣盡汗駴怳怳魂隊
進不敢征退不得喙悠忽怊悵目不敢睞蚑息扶服熊
經鳥䀪然後得屆焉若其淩鴻𪷟貫倒景憩湎息涬
溟浮恍惚超虛無爛昭昭神靈居沆瀣涌瓊英充偓佺
厮征歘扈豐融聚穀公樂呼吸亡雙于是天雨新霽蔚
薈朝隮曀�坱圠滂洋四施襄混懷隧馮谾陵夷東混
扶桑日之所出南潰炎風西淹總極北沍積冰漫漫汨
汨風至波起天地岌嶪狀若浮海說于碣石沄沄積𡺿
化爲魚黿黴鯨奔鯢稠㟼繽翻土囊鬱勃萬響怒叫驚
禽悲獸跖魂哀嘯轔轔隱隱不知處所頫聆忽荒皆在
水下翔陽震盪涌波憑興浮彩下爛絢耀上升天紀地
緯蓶扈煌熒九光十彩轉互代更蓬萊閬風昆侖曾城
琪樹建木珊瑚琳瑉戴勝虎齒雒陽流形𦬆𦬆無端隨
望而生絪縕元黃憺將會㦽憑蒙龍睨天縡靈之䬠䬠
鎭高邁橫凌九坑杳天外于胥樂兮發蒙葢
寒蟬賦
陸士龍謂蟬有五德故爲作賦亦復僑居之感貧才之
歎也余唯其蛻濁濊辭泥滓淸潔莫尚無營于物而喧
喧不已豈莊生逍遙老氏守嘿之旨耶暇日省陸賦聊
致思焉
夫何寒蟬之修絜感時運而來翔辭緇涅于埃濊翩乘
風而逌行儵旣翕于五日歘畢伏于淹望何變化之至
神而知幾之孔章也端廣頟以飾首抗修緌以儀冠斑
文章之照爛矯流離于輕翰嘰醴泉以爲飮接沆瀣而
爲餐棲一枝而有餘翳片葉而爲安心抱淸而守素體
逍遙以自然胡嘒嘒以悲號聲感激而永慕橫滔涸而
頻咽鬱昶厲而縈互紛旁振以接響唉逐聲而合趣款
餘芬于勁秋弔陳芳于假夏恐雨雪之夙集淹餘光之
易謝怨王孫兮不歸紛啾啾而誰訴豈緘默之不能將
多言而未寤頌曰繄惟寒蟬稟五德兮精𩔖外糅丙任
白兮居高揚淸姱而不閉兮應𠋫守信亮志以壹兮含
氣飮露泊其無求兮逍遙棲遲孰非大游兮盇葆厥章
貞以長靜兮閉志自藏保正性兮椉汙遷爽任而不守
兮嗟爾至德永以爲友兮
秋霖賦
何重𩃬窅窅之瞹瞹兮曀訰訰而無譌八溟傾以雴霫
兮天地鬱沓以滲離羲和潛轡于太陰兮金樞弭節而
勿御屏翳睄雿以扇威兮豐隆日夜而屯聚値秋氣之
淒淒兮況兹霖之湁潗登高城之曠覽兮潦汨淢以四
集淸漳奔陽以潰溢兮平蕪溔溔以灄灄川原淼其無
津兮哀行旋之深涉驚鴟高鷹側翼而孤瞬兮雁嗷嗷
而無依寒翨溼而不飛兮稻梁悠而不歸心抑鬱而無
憀兮暮獨返乎虛堂�風淒淒而入幃兮𩅸循檐之浪
浪茅闔苫而不蔽兮雨足入于空牀夜沾溼而十起兮
屢顚倒乎余裳獨專專而不寐兮百慮頺而侵尋故鄕
杳以日遠兮又流轉而北南唯同懷之𡧯厯兮共千里
之忉心造分襟于假夏兮淹淸秋之緒風欲褰裳而就
之兮限浮潦之淫淫念人生之靡樂兮恨秋夜之不旦
聊援翰以抽思兮誶中懷之惓惓
望江南花賦
庭有小草宵聶晝炕莖不盈尺黃花五岀四柎交蓓僢
而同氏�必其偶縱午相代開秋發芳風嚴霜頺而彼
寸柯方𧀮厥章客有言其名者是曰望江南之花旣感
其道爰爲賦焉
何小草之珍瑋感兹名之見奇其纖支附柯簡節薄葉
之䕻生也翳弱草縈蕪𠂹根萌諶荏枝條倚靡遊塵離
焉穨飈吹焉於是晩春早夏百卉茂止紆丹睨其左錯
紫睥其右亄費翬散饒部瀾漫于其側拂兮其不逮時
也委委猗猗誠未足以命知其異也抽兮首兮攦乎其
不爲之友也爾其䚕朝陽而布葉矯夕儀而歛陰託秋
霜而表榮倚曾墀而效心華不飾悅香不越林羣不比
標偏不戾參獨專專兮沈沈體志安隱醰醰深深淒淒
兮秋風飄颻兮吹我襟初服兮敢化恐冉弱兮弗任諒
君子之不佩悵永望兮江南
竹樓賦
崔格竹自號曰竹樓好事者爲畫竹樓圖煙標旣
竝雲矚在兹亦勝情者所寄也請余賦之辭曰
江南之幽篠兮百尺而不見陽石結根而成色雲裁葉
而舒光赤山匼素流折紺嵾嵳縹淚汩山雕氣而縟景
水陽朝而陰夕乃有高樓起乎其中修欄層倚空牖玲
瓏虛瑤席以受碧倒璦霞而鏡紅蒼苔孤侵人聲四沈
單鶴偶叫濳虯一吟雲百態而逕入風萬響而來尋于
是幽居之士任達之流逌爾長嘯𣺌焉登樓結柔條兮
三春發勁幹兮九秋是時芳杜已歇桂枝方彫悟窈窕
之旣晏顧防露之未朝理紛縕之昔悅屬郢客之長謠
謠曰洞庭波兮湘水深山中人兮靑玉䘳橫千里之騁
望報蘭茝之素心遂爲頌曰猗彼修竹君子德兮綠文
翠章儀其有則兮登高望遠孰其可識兮絕世獨立與
爾爲極兮
賃春賦
海甯張文在僑居京師屬畫者作賃舂圖以自況爲擬
梁生之賦以敘之
時恇恇兮不畱淹吾馳兮未央周皇都兮結覽悲窈窕
兮日長感梁鴻兮作歌摻妻息兮内傷信余志兮弗諒
容囘徇兮微祿果摶觚兮異方世不云兮我穀總余駕
兮將逝攬九州兮一逵心沄兮故閭雲薆薆兮蔽之
託廡下兮顑顇聊消搖兮時曁固靡冀兮尙賢幸芳馨
兮未沫惟歲暮兮窮陰風調調兮振林眾𪙉𪙉兮余笑
心惻惻兮孰任
鄧石如篆勢
倉籒旣悠蟲鳥茫晦秦斯改文小篆是紀大書刻山封
石頌德摛華絢豓後蓺是則佐隸趨簡迺及分勢六書
載淆八體亦廢二漢緜延厥緒弗恢金刻石薶莫究莫
追般般石鼓發于陳倉疇曰體譌庶有憲章在唐李監
載紹厥武我聞其書蟲蝕鳥步傳刻世貿厥眞亦抎娿
姿嫷姸維僞斯仞鍾張之法代傳代工曾是曩文弗軌
弗蹤猗歟鄧生好古能述振兹墜風洪此藻筆俗學紛
縕辭之廓如古人不見誰毁誰譽聞諸蔡邕篆勢有賦
旁涉僞作緣絲凝露用範用閑竚思詳觀敷摧彬粲永
光藻翰其詞曰
霅兮風囘歘兮電追棽兮梢雲之冒松榯濞兮百川之
隘堆屺潎兮逆折豁閕而東歸淸思下烝迅神上落經
緯中彌觚芒周作突植立以離偶乃翕趨而佹遌窈窈
冥冥若首若驚若應龍將鯢以須震霆幡幡幓幓若陽
若陰似柔柎霣榮不可見風或衡運規旋或孤岀介入
或來而忽往或闢而不翕或圭組黻佩或瓦碎冰涾縱
橫細緼絡繹繽紛遠而望之若異類崪噩竝岀𪃨首目
之縱莘卽而察之若慈母字子裴囘遷轉煦嫗而相分
何分銖之足算豈金鐵之作儗掁蓺林之絕塵追軼軌
于秦始嗟作者之難覩信知道之實稀舉梗槪而略論
願執簡以回歸
長平鏃箴
內閣中書趙君億孫藏銅鏃一枚云自言其外祖父某
副使官山西得之高平土中其地是古長平疑秦趙戰
鏃也脊中而殺以爲刃以周尺度之長二寸兩從迤以
博得寸之半鋌斷存者半寸而旁鋌而下刃枝岀夾笴
者寸也權其重得今稱七銖二絫于古葢半鋝而弱以
是知考工記云閷矢長寸圍寸鄭康成氏讀爲長二寸
猶信而圍亦當爲二寸而鄭氏略也又惜其鋌之不完
無以測古三垸爲幾何重也趙君幼而受之其母夫人
夫人幼而受之副使往時其廬火夫人嫁時物悉燬而
此鏃獨存今夫人殁若干年趙君出視未嘗不欷歔也
余旣獲觀焉又讀趙君所自爲銘感其志乃作箴曰
巖巖古鏃出自長平昔在嬴趙戰爭所營磔磔革革曰
維凶悳孰樹倳斯而是寶是服旣刊旣薶旣夷厥銛旣
賁厥華而蒼赤是漸旣拔曾壤旣襲厥珍孰吉金赤�
而此焉不賓故晦者飾之大恆者道之泰有眾弗愛雖
材必劌有文弗揚雖刓必章矯性而性性性者門也無
用而用尊用者存也匪童之誨曰�以爲戒匪今之諄
曰母訓是勤母言不更敢吿侍旁
七十家賦鈔目錄序
右賦七十家一百八十篇通人碩士先代所傳奇詞奥
旨備于此矣其離章斷句闕佚不屬者與其文不稱詞
者皆不與是論曰賦烏乎統曰統乎志志烏乎歸曰歸
乎正夫民有感于心有槪于事有達于性有鬱于情故
有不得已者而假于言言𧰼也𧰼必有所寓其在物之
變化天之漻漻地之囂囂日岀月入一幽一昭山川之
崔蜀杳伏畏佳林木振硪谿谷風雲霿霧霆震寒暑雨
則爲雪霜則爲露生殺之代新而嬗故鳥獸與魚草木
之華蟲走螘趨陵變谷易震動薄蝕人事老少生死傾
植禮樂戰𨷖號令之紀悲愁勞苦忠臣孝子羈士寡婦
愉佚愕駭有動于中久而不去然後形而爲言于是錯
綜其詞囘牾其理鏗鎗其音以求理其志其在六經則
爲詩詩之義六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六者之
體主于一而用其五故風有雅頌焉七月是也雅有頌
焉有風焉烝民崧高是也周澤衰禮樂缺詩終三百文
學之統熄古聖人之美言規矩之奥趣鬱而不發則有
趙人荀楚人屈原引詞表恉譬物連類述三王之道
以譏切當世振塵滓之澤發芳香之鬯不謀同偁竝名
爲賦故知賦者詩之體也其後藻麗之士祖述憲章厥
製益繁然其能者之爲之愉暢輸寫盡其物和其志變
而不失其宗其淫宕佚放者爲之則流遁忘反壞亂而
不可紀譎而不觚盡而不觳肆而不衍比物而不醜其
志潔其物芳其道杳冥而有常此屈平之爲也與風雅
爲節渙乎若翔風之運輕赮灑乎若元泉之出乎蓬萊
而注渤澥及其徒宋玉景差爲之其質也華然其文也
縱而後及雖然其與物椎拍宛轉泠汰其義轂輠于物
芴芴乎古之徒也剛志決理輐斷以爲紀內而不汙表
而不著則荀之爲也其原岀于禮經樸而飾不斷而
節及孔臧司馬遷爲之章約句制奡不可理其辭深而
旨文確乎其不頗者也其趣不兩其于物無勥若枝葉
之坿其根本則賈誼之爲也其原出于屈平斷以正誼
不由其曼其氣則引費而不可執循有樞執有廬頡滑
而不可居開決宦突而與萬物都其終也芴莫而神明
爲之橐則司馬相如之爲也其原出于宋玉揚雄恢之
脇入竅出緣督以及節其超軼絕塵而莫之控也其波
駭石咢而没乎其無垠也張衡盱盱塊若有餘上與造
物爲友而下不遺埃墟雖然其神也充其精也苶及王
延壽張融爲之傑格拮摋鉤孑菆牾而俶佹可覩其于
宗也無蛻也平敞通洞博厚而中大而無瓠孫而無弧
指事類情必偶其徒則班固之爲也其原出于相如而
要之使夷昌之使明及左思爲之博而不沈贍而不華
連犿焉而不可止言無端厓傲倪以爲質以天下爲郛
廓入其中者眩震而謬悠之則阮籍之爲也其原出于
莊周雖然其辭也悲其韻也迫憂患之詞也塗澤律切
荂𧀮紛悅則曹植之爲也其端自宋玉而枿其角摧其
牙離其本而抑其末浮華之學者相與尸之率以變古
曹植則可謂才士矣搰搰乎改繩墨易規矩則佞之徒
也不搰于同不獨于異其來也首首其往也曳曳動靜
與適而不爲固植則陸機潘岳之爲也其原出于張衡
曹植矯矯乎振時之儁也以情爲裹以物爲襮鑱雕雲
風琢削支鄂其懷永而不可忘也坌乎其氣煊乎其華
則謝莊鮑昭之爲也江淹爲最賢其原出于屈平九歌
其掩抑沈怨泠泠輕輕其縱脫浮宕而歸大常鮑昭江
淹其體則非也其意則是也逐物而不反駘蕩而駁舛
俗者之囿而古是抗其言滑滑而不背于塗奥則庾信
之爲也其規步矱驟則揚雄班固之所引銜而控轡惜
乎拘于時而不能騁然而其志達其思哀其體之變則
窮矣後之作者槪乎其未之或聞也
莊先生遺文後序
右莊先生遺文若干卷其子有可輯錄先生德博而居
隘志昌而遇蹇更貧困務自刻苦爲學問於六經之指
古先聖之微言絕學三代之制作井田禮樂政法卓卓
大義削刻傳注審白決黑究之于心持論不爲師說搖
惑將欲有所著述未及就以授有可先生之殁二十年
而有可學成周易春秋毛詩周官具有論說旣乃𢰅次
先生所爲古文辭歌詩都爲一編匄其友王灼敘而藏
之葢有可旣成先生之志乃敢集先生之文葢其重也
余不幸幼而孤少長讀先君子所爲詩識先生名知先
君子于先生友也旣與有可游識先生之緒論有可之
窮如先生其爲人進退無咎悔其學不求知于世一如
先生先生雖藴其學不得施用有可能述其書以傳于
後能成其身以章先生之德其父子之際雍容刻厲觀
于兹編可以悲而樂之先君子旣與先生交有可又辱
與予善而予學日以困無以自樹立將忝其先人于有
可之集先生文益愧赧悚惕而不能自已也
書墨子經後
右墨子經上下及說凡四篇晉書魯勝傳云勝注墨辯
引說就經各附其章卽此也墨子書多奥言錯字而此
四篇爲甚勝注旣不傳世莫得其讀今正其句投通其
旨要合爲二篇略可指說疑者闕之古者楊墨塞路孟
子辭而闢之自孟子之後至今千七百餘年而楊氏遂
亡墨氏書雖存讀者葢鮮大哉聖賢之功若此盛矣墨
氏之言脩身親士多善言其義託之堯禹自韓愈氏以
爲與聖賢同指孔墨必相爲用向無孟子則後之儒者
習其說而好之者豈少哉老氏之言其始也微不得孟
子之辨而佛氏之出又絕在孟子後是以蔓蔓延延日
熾月息而楊墨泯焉遂微吾以悲老佛之不遭孟子也
當孟子時百家之說眾矣而孟子獨拒楊墨今觀墨子
之書經說大小取盡同異堅白之術葢縱橫名法家惠
施公孫龍申韓之屬皆出焉然則當時諸子之說楊墨
爲統宗孟子以爲楊墨息而百家之學將銷歇而不足
售也獨有吿子者與墨爲難而自謂勝爲仁故孟子之
書亦辨斥之嗚呼豈知其後復有烈于是者哉墨子之
言誖于理而逆于人心者莫如非命非樂節葬此三言
者偶識之士可以立折而孟子不及者非墨之本也墨
之本在兼愛而兼愛者墨之所以自固而不可破兼愛
之言曰愛人者人亦愛之利人者人亦利之仁君使天
下聰明耳目相爲視聽股肱畢强相爲動宰此其與聖
人所以治天下者復何以異故凡墨氏之所以自託于
堯禹者兼愛也尊天明鬼尚同節用者其支流也非命
非樂節葬激而不得不然者也天下之人唯惑其兼愛
之說故雖他說之誖于理不安于心者皆從而則之不
以爲疑孟子不攻其流而攻其本不誅其說而誅其心
被之以無父之罪而其說始無以自立嗟夫藉使墨子
之書盡亡至于今何以見孟子之辨嚴而審簡而有要
如是哉孟子曰我知言嗚呼此其驗矣後之讀此書者
覽其義則于孟子之道猶引以知矩乎
讀荀子
一言而本末具者聖人之言也有所操有所遺然而不
虛言言以救世者賢人之言也操其本者不弊操其末
者未有不甚弊者也孔子之言性曰性相近習相遠上
知與下愚不移所謂一言而本末具者也孟子之言性
善所謂操其本也荀子之言性惡所謂操其末也其言
殊其所以救世之意一也孟子曰口之于味目之于色
鼻之于臭耳之于聲四肢之于安佚是性也不亦與荀
子言人之性飢而欲飽寒而欲暖勞而欲休者同乎哉
荀子曰無性則僞之無所加無僞則性不能自美又曰
義與利者人之所兩有也雖堯舜不能去民之欲利雖
桀紂亦不能去民之好義不亦與孟子言民之秉彜故
好是懿德者同乎哉公都子問孟子曰吿子曰性無善
無不善或曰性可以爲善可以爲不善或曰有性善有
性不善三說皆非歟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爲善矣
乃所謂善也然則孟子不以三說皆非者豈不以上知
之性善下愚之性不善而中人可以爲善可以爲不善
者哉雖然由孟子之說則人得自用其爲善之才而道
甚邇事甚易由荀子之說則道者聖人所以撟揉天下
之具而人將厭苦而去之故荀子之意與吿子異而其
禍仁義與吿子同則操其末者之弊必至于此也雖然
孔子言仁而孟子益之以義荀子則約仁義而歸之禮
夫義者人之裁制也禮者仁義之檢繩也孟子之教反
身也切荀子之敎檢身也詳韓子曰求觀孔子之道必
自孟子始後之學者欲求其途于孟子自荀子始焉可
也
續柳子厚天說
或曰柳子之說天也比之果蓏癰痔草木天固若是無
知乎曰蒼蒼者謂之天亭亭者謂之地歔歔翕翕者謂
之元氣陰陽其有知也無知也吾不得而知也審無知
乎柳子之說備矣審有知乎吾爲柳子竟之凡有知者
孰過于人人之身枵然而虛其中者天地耶呼吸而往
來者元氣陰陽耶人之以有知者神也其帝之主宰于
天地陰陽元氣者耶然則人居天地之中其猶心毛肝
葉耶其脾之榮膽之精肺之魂魄耶必且猶蟯蛕之居
且食于藏者耶其有不善之生也不猶蠱之與瘕者耶
蟯蛕之在于藏也未有知之者也其死而岀于後然後
知藏之有蟯蛕也其奚則生其奚則死其亦仰而訴于
吾乎其亦哀而欲吾之仁之乎人且有恩若罰于蟯蛕
者耶寒溼之宛而蟲生焉食之蠱而蟲生焉其生而戕
于藏府痛知于身而不知其爲蟲也有扁者藥而下
之扁者知之其人不知也魯之氓有食生菜而蛭生
于腹者病三年他日誤食芫華而病愈故自生以至其
斃而魯之氓不知有蛭也夫屏穀而導引者去三蟲蟯
蛕未有生焉者也其次和藏氣調血脈瘕蠱未有生焉
者也神之濁而有蟯蛕神之亂而有瘕蠱然則人之生
于元氣陰陽之薄也決也彼且及知有生其閒者耶知
有生其閒者母亦待彼芫華扁鵲者耶而怨之而哀之
而望其賞與罰焉者非惑耶
送惲子居序
余少時嘗服馬少游言求爲鄕里善人以沒吾世年二
十七來京師與子居交觀其議論文章䃺切道德乃始
奮發自壯知讀書求成身及物之要八年之閒共躓于
舉場更厯困苦出頫仰塵俗入則相對以悲已相顧自
喜益甚凡余之友未有如子居之深相知者詩曰無言
不讎子居之益余多矣于其選而爲令余可以無言始
子居之語余也曰當事事爲第一流余愧其言然未嘗
忘也凡余之學嘗求其上矣自以爲不足則姑就其次
故往往無成焉夫爲令之道六經孔孟之所述子居向
時之所道者皆其上者也以子居爲之其不可以至耶
曰吾不爲彼之所爲者而已豈子居向時之所道耶君
子出其言則思實其行思其行則務固其志固志莫如
持情實行莫如取善是乃子居之所以益余者也子居
勉之矣
送張文在分發甘肅序
古之所謂良有司者不待其莅政治民也觀其所以汲
汲者則其於守也可知矣是故有躁進之心則必有趨
勢之術有患貧之心則必有冒貨之漸雖有特達之才
廉恥之念其入于勢利也猶靮之在項冪之在目而以
旋于磨雖欲自拔其足其勢固不得已嗚呼今之有志
于吏道者鮮矣今各省自州縣至丞尉謁吏部而出者
歲數百餘人其人皆有司牧之責其閒亦有知名義識
廉恥者然吾觀其所以進爭尺寸之捷較出入之勢進
退之械則未有不求熟者及其選而得官則譁然曰某
地善某地惡得之者忻戚色然問其所以爲善惡者則
非政之險易也非民之湻澆也曰某地官富曰某地官
貧嗚呼士未莅官未治民而所汲汲者如此古之良有
司其終不可見乎海鹽張文在强毅慷喜任俠然敦
爲孝弟少舉于有司困不遂走京師事 國史館積
若干年以勤能例得府經厯又幾年史館移選人入吏
部文在例得與而主者抑之不得選今年秋以貲入請
試用分發得甘肅甘肅地邊塞民窮官貧自長吏以下
不能具輿馬士大夫宦者視爲畏區而文在以磊落才
抱負奇氣浮汩爲吏十餘年更偃蹇摧困始得一官而
當遠絕西徼家又甚貧雖知相者皆爲文在不樂而文
在處之晏然且曰吾聞甘肅民朴而政𥳑長官無奔走
賓客無繇役此眞吾所樂者君子于是知文在之賢其
不躁進也其不患貧也其有守也他日莅政治民其爲
良有司也無惑焉于其行也序以送之
莊君墓表
乾隆五十七年正月十三日故國子監生莊君卒年七
十以某年某月日葬于某原自君未卒之二年故患噎
疾者垂三十年矣慬乃得愈恆杜門𥳑人事而其宗祠
舊有田產主者弗能理日以落羣議代者難其人君奮
然曰吾老矣幸而不死請以餘生治此他日可以見先
人乎乃取出入籍日夜鉤校之必親仿北渠吳氏義莊
約定爲章規榜祠中北渠吳氏者自明時其祖性置祠
産號爲義莊子孫守之至今郡人比之吳范氏君旣與
族人約盡釐宿所弊經畫之至忘寒暑飮食家人固請
少息不聽如是者十餘月條理屬具而君勞苦致疾竟
卒君生數歲而喪母事考石門君朝夕無方四十餘年
未嘗廢左右石門君致官家居君之兄曰綸渭中進士
知縣武康嘗迎親就官舍然石門君尤樂君之養居數
月輒歸維綸渭亦樂君之能養其親也君應舉于鄕再
進再詘或勸試京闈君以石門君故不可其後疾作遂
絕意仕進焉石門君之卒會有故十年不克葬君常自
咎責執心喪不御音樂及畢封樹顧謂其子宇逵曰吾
今臥背始帖席也君性狷潔無棄言無責諾聞人是非
若出在己又盛氣與人言偶及不平事立發憤大恚變
色氣上逆久之乃己喜讀史至其感往往盛怒投卷
起左右皆卒愕其得噎疾以此及理祠事事或不能副
君意君盛氣忼嘅益銳身以爲己責故其心力尤瘁竟
不支云君諱緗衡字耘石祖令輿翰林院編修考相承
中明通榜初爲靈壁縣敎諭選授湖南石門縣知縣以
疾乞休母董太宜人莊氏世爲武進顯族自君祖父時
以進士起家者同時十餘人至君而抑困子宇逵有儁
才復躓有司君謂之曰自吾祖入翰林以官籍解于省
者六人昔之易今之難也聞之再植之木其根必傷汝
好培之葢君之用意如此君配吳儒人涇縣敎諭振聲
之女所謂北渠吳氏者也爲婦謹爲母莊先君七年卒
子一人卽宇逵縣學生女一人壻董某君之葬也邑之
士來會喪咸以君有質行墓不可無表以書走京師抵
宇逵之友張惠言曰子宜爲文嗚呼君不幸以疾廢于
世不得有所施設及其事親成身可以有立于後矣乃
系之以銘曰
生也親之夤死也親之勤胡德之昌而屯其身其華不
�以豐其根
崔景偁哀辭
余始識景偁于京師與爲友景偁以兄事余旣數歲已
而北面承䞇請爲弟子余愧謝不獲且曰偁之從先生
非發策決科之謂也先生不爲世俗之文又不爲世俗
之人偁則願庶幾焉嗚呼世俗之爲師爲子弟云者其
取之有由矣其學之有由矣非所援焉而取非所衒焉
而學則以爲狂且愚昔韓退之作師說毅然爲人師一
世非笑之唯李翺張籍皇甫湜數人以爲然余之文質
靡至誦聖人之書而未識其道其于景偁未有以相過
也而窮困之效已明白景偁遊公閒名聲日起當世
所謂速化之術固當聞之乃退然就執友之門而請受
業欣然若有樂者惜乎不遇韓退之使與李翺張籍之
徒相頡頏也景偁之學拙于進而勇于取雖小物務旣
其實與之論道理未嘗不悅其改過果以速嗚呼使假
之年而就其學豈可量哉景偁字格蒲州永濟人以
乾隆五十八年五月十二日卒于京師年二十五其爲
人長弟完好生而父兄稱之殁而所與遊者思之工八
分楷書摹印世多藏者余獨悲其有盛志而卒不遂其
學以無聞于後爲可惜也爲辭以哀之曰
嗚呼偁耶羣黯黮以爲賢誰使興耶旣朝軔而夕顚又
誰憎耶苟嗇其命而胡以厚其憑耶將匪獲于天而獨
自以心爲雄耶才者之小年延于不肖者之恆耶泯泯
于後世而落落乎古人嗚呼柰何乎偁耶
茗柯文初編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