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川先生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八
荊川先生文集 卷第八 明 唐順之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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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刋荆川先生文集卷之八
荅徐存齋相公
得来書三復感歎深知兄之苦心然不待兄書亦深
知兄之苦心也河上公之言曰圖難者於易爲大者
於細故勢有𠩄不可必行則有拯有隨歸於委曲從
宜以成天下之務事有𠩄不可不豫則或迂其身歸
於彌縫微宻以濟天下之幾是以天下隂受其福而
不見其功此非古之𠩄謂誠與才合者不而後世
喜功之士與務爲名髙之人皆不足以及此也平生
固嘗以誠與才合屬之兄矣願以不計利鈍鞠躬盡
力之義苦心其間此同志之望也僕今年自種數畝
薄田始識稼穡滋味至於少日雄心不覺漸自灰冷
或記及往事則巳忽忽如夢中今讀兄書亦如聞人
夢中事今復饒舌奉荅亦如夢中又自夢也幸
笑而置之漁石公豁達開朗一見而知其非今人遂
不覺開口論世事然亦甚自笑宿昔老婆心有未盡
抛却處也別兄後多病廢學惟有閉𨵿謝客一事只
欲走還路此駕遂不可迴亦自念不免負兄拳拳
相敎之意奈何稽生𠩄云性有𠩄不可强也吕與𠦑
大臨蔡顯道良佐程門之選也吕有玉溪文集或版
在陜中謝有上蔡文集或版在河南煩兄一爲求之
即使今世無版兄求之多藏書家亦或可淂以相
寄爲山中讀書之助亦大惠也
二
吾丈負天下之望乆矣僕誠迂愚無識亦竊嘗以誠
與才合屬之吾丈者今居相位將爲 國家𧺫百年
太平之業蓋非吾丈之誠與才不克有濟非得盡吾
丈之誠與才亦不克有濟也山澤病夫願少須臾焉
以觀盛績吾丈其將使民無失望哉使吾無失望哉
一二士人自北來多道吾丈拳拳垂念鄙人雖然吾
丈知吾之昔而不知吾之今非昔人矣樗散闒茸百
念盡冷巳作一方外人矣追思曩與吾丈及浚谷相
聚謬負意氣欲攘臂於經時之略真如夢可𤼵一
笑更有可自笑者閉門縮首幽其影響以避咎而卒
不免于每速衆口之咎槁形灰心毀棄廉隅以𨓱名
而卒不免于每冐不情之名乃知犬易發無咎無譽
一爻𠩄以敎戒山林之士意至深逺初看若甚易然
仔細求之非混化形迹同而異異而同處世人
之問不特不使人見有一毫可憎嫉處亦不使人見
有一毫可稱述處則誠不足以及此耳東南海宼出
沒於國家雖為疥癬而百姓則不堪荼毒非特蘇松
爲然敝郡亦凜凜于鄰之震矣傳聞賊酋復有造
大舉之不知何以爲善後計也曩者變𧺫倉卒蔡
操江以身任之雖無成功亦儘支撑劾非其罪有足
惜者草草及之諸惟台照
荅翁東厓總制
自乙未歲奉别于京師十數年間吾執事設施磊落
聲望益崇葢嘗深謀極慮爲 天子建南平交夷之
績而又𧺫而膺北伐玁狁之任是 天子以方叔召
虎屬公而公能以方叔君虎自任也三晉連被殘破
醜虜之患一二百年𠩄未有葢有非常之患而後求
非常之材有非常之材而後立非常之功公固其人
也豈特一時掃蕩廓清將来數百年長城保障之計
實於公賴之矣僕竊聞之古者將受命之日則忘其
家臨桴鼓則忘其身是閫外效忠之道則然軍功爵
賞皆決于外不從中覆是廟堂委任之道則然不然
則鋒鏑交於原野而決策於廟堂機㑹變於斯須而
制勝於九重此自古豪傑之士所以每患於掣时而
功之難成也今閫外效忠之道在公能自信之而天
下亦以此信公矣不識廟堂之𠩄以委任其亦必有
以異乎前時𠩄謂總制者否也聞前總制在以請
糧一事不合於某閣老遂不乆而去若爾則其𠩄以
專行者亦無幾矣夫自古未有不淂非常之人而
立非常之功亦未有不托之以不御之權而用非
常之人者也雖然托之以不御之權而或不立非
常之功則其責固有在矣公務盡其爲之在我者而
已矣前時爲總制者其委任旣然至其自爲又大率
顧忌利害畏縮首尾𪫟惕譏讒日夜以保功名冨貴
爲事不肯以身蹈天下之難而爲苟利社稷生以
之之計是逡廵歲月至於喪其成功而往往被罪以
去葢其𠩄以喪功者生於保功之計太重而其𠩄以
被罪者生於畏罪之意太深公豪傑也轟轟烈烈做
却一塲可則進不可則退奚顧慮之有哉僕又聞
府之任不在于自用而在于用人且夫西北邊固多
沉謀鷙扞之士矣公廣詢而博咨之使文武長材盡
在幕下至於負瑕故將守墩老卒苟有一長亦得自
効期於群策畢舉此開府第一義也何如何如宣大
與三關地圖敢求見𭔃爲惠往時邊關圖本大率只
是丹青一幅而巳試之實用直如畵餅近見劉松石
公陜西諸鎮圗稍爲精密古之籌者虜之𠩄從入
與吾之𠩄以制虜皆可以按圗而坐籌之是以守固
而戰克人皆言虜人來去如風雨此亦未必盡然且
虜人非萬騎不大舉騎不可一日無水草沙磧少
水而水草可飲食萬騎者尤爲難得虜人擁騎南下
須是覘得水草便利處然後可入其無水草處虜人
亦不以饑渇馬致千里也是以邊城雖綿亘千萬
里虜人雖是風雨来去而其𠩄從入大約可以先定
其小小隘口零騎可入處雖不可數而其大舉之路
大約不過數條而已禦虜者常患僃多而力分苟圖
畵分明可以必虜之𠩄入與𠩄不入知虜𠩄入與𠩄
不入則僃可以不多而力可以不分列屯築堡駕梁
按伏者却大半氣力矣公在廣西時僕嘗索藤峽圖
於公後聞屠漸山言公嘗寄我藤峽圗矣竟不及領
教不知當時寄之誰也近日𠩄徵材官射士逺及南
國此於名則美矣但東南柔脆且素未見虜恐費衣
糧無益實事不若以其費募土人之豪勇者則一人
逺戍之費可得土丁兩三人土丁䏻險阻識虜情得
一人可當戍兵兩三人韓退之與柳中丞書曰徵兵
滿萬不若召募數千此實語也山澤鄙人經年臥病
百念灰盡承公舊愛不斍放言至此惶恐惶恐俟公
破虜功成當以向時雕蟲末伎作爲鐃歌鼓吹曲以
繼采芑江漢之餘嚮以彰我明 天子任賢使之
効公其許我乎
三
讀来教并𠩄寄圖忽如置身于塞垣鼓鼙之間而
聽鳴劒抵掌之雄談也甚慰甚慰曩過恃知愛僣有
陳述然以章句腐儒而敢與知金革之事以東南鄙
人而敢與知西北之僃此如支離疏攘臂于壯士之
間竊可自笑而吾丈乃不以爲迂曲賜教荅推是心
也則安有不集衆思廣忠益而屈群策者手伏惟
吾丈之氣旣足以鞭撻四夷而深計逺慮又真足以
繫單于之頸雖推轂不御之權與魏弱翁𠩄以主張
營平侯故事今未可以盡望于廟堂但在吾丈則願
一切不計成敗利鈍只論爲之在我者當如是耳葢
古之成大事者多出跅𧿇不羈之才而樸樕謹細多
不可與度外之功是以豪傑之往往亦出於此若
至于活變宛轉則是失却自已面目且自古未有務
爲自容之計而可以成度外之功也營平建屯田之
策璽書切責者再三彼終不易其而迄以成功况
肯活變宛轉乎來敎云擺邊爲自困之道須是以攻
爲守誠然誠然今秋虜人不敢南牧知籌邊之力也
自此益爲不可勝之僃以待可勝之虜如生𠩄謂
一大治則終身創矣必勝之旅必攻之謀非吾丈將
誰諉哉雲中乆蓄癰疽今復有 宗室搆虜之變即
此事勢誠可寒心其破敗擒獲雖出募下効力亦㑹
有天幸也善後之道如何如何以吾丈斡旋宇宙手
叚須䏻爲彼中人轉換得一畨心腹腎腸消其亂源
而誘之忠義此非智力駕馭之𠩄及亦非苟安無
事而幸其一時平定以塞責者之可與也機括𠩄在
吾丈籌之熟矣山野鄙人每以爲韃靼不足慮而國
家可慮者乃在于此浚谷論事時不知曾及此否
荅曾石塘總制
使節蒞東土兩辱惠書至山中深感道誼之愛山人
于世故無𠩄知然竊觀近事内則闈中之變外則夷
狄之患推之天下事其可隱憂者多矣側聞去年虜
騎入上黨齊魯之民奔走逃匿賴吾兄百方鎮定始
安堵如故吾兄弭亂之略始試于遼左而綏輯之效
再見于山東者若此使此而進以秉鈞持軸則夫
不動聲色而坐銷天下之隱憂就使或及可憂而
圖善其後以不至於甚壊者非兄輩之望而誰望乎
夫有實志而後有實學有實學而後有實事後世道
術不明故其𠩄謂事業者多就其才力知慧之𠩄及
而不盡純乎天理之正多出于一身功名之計而
不本干忠誠愛國不自已之情是以雖其𠩄立甚
偉而與三代以上作用夐隔絶矣兄之有志于道也
乆矣願益求之性情之間以培乎其根時𮗚古聖賢
之𠩄以本乎身而措之事業者以自鏡焉盛德大業
豈遠乎哉素辱知愛敢以是致愛助之意弟自還山
以来懶病相成惟幸此心不敢自昧而新淂殊未之
也有便更望時教之
二
不奉光儀八年於兹朔雲月時爲馳望自来總帥
往往以戰事委之麾下而自以擁兵閉城坐談爲得
計是以動多敗衂獨吾丈擐甲仗鉞身自戰出入
塞垣戎馬間蹀血斬馘使黠虜名酋百年来至是始
識大帥風采而介胄之士於是亦不敢謂文儒怯於
冐矢石逺道聞之猶能使懦夫抵掌生氣而况在指
麾之間乎旌旗鼓角改聽易觀固可知也射手胡宣
回承惠手書及疏稿圗披圖誦書䟽則朔方形𫝑
旣厯厯在目而雄略勝算又得竊聞一二極以爲慰
承諭河套之役自古舉大事者其初每若落落難合
及其成功往往如取諸寄自吾丈始爲復套之議士
大夫多以爲時勢之非便葢不惟醜虜未遁之前爲
尤難而山澤鄙人之見亦不䏻無慮於此雖然至金
城而上方略營平要非苟然指山川而畵兵形陳湯
固有奇策非常之事固常人之𠩄疑也惟吾丈内料
國家財力之盈縮兵馬之虚實外料虜人部落之離
合敵勢之瑕堅不徒爲犂庭埽穴一時快意之功而
必爲以全取勝百年善後之計使戎馬旣不敢渡河
而中國財力亦不因之困憊旣弭近患又無遠憂則
社稷之福也適臥病草草伏惟垂亮
三
曩者草率奉書未悉𠩄懷兹又辱示大疏并營圗則
分合進止奇正迭用熊虎之韜如承面授而士馬騰
躍旂幟精明之狀如獲目觀古𠩄謂節制之兵何以
過此真足以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人之敗發舒
華夏之氣而掃空百餘年狐鼠之巢穴有不待捷書
之上而知之矣兵家之變不可盡言而疏中𠩄論用
間設伏與夜斫營掎角八九條則大約僃之用間使
其自相疑而自爲鬬最是攻夷上䇿然非深得敵情
則不用間非熟於地形則不可以成掎角之𫝑而
夜襲敵營但譎詐凶狡虜人𠩄長且自我兵形旣露
虜人亦日夜爲僃而匿實示虚匿近示逺匿精壯而
示羸弱百計以疑我者宜亦深矣則得敵情爲難自
百餘年来中國無一人一𮪍入套中者此路閉塞已
乆則得地形爲難而今之𠩄謂淂敵情地形者秪是
據降胡偵卒一二人之口萬一實事未必盡傳傳事
未必盡實則聽信之際毫髮少有差池至於當機合
刃呼吸便有安危此其多方參伍使較若畫一全在
吾丈勝算耳雖然此猶是攻戰之而未及乎經營
善後之計也大率今日之事不惟一戰逐虜掃空巢
穴之爲難而虜人旣遯之後城堡未立之前軍士經
時曠日野處露宿散布於二千里空虗之地使戀
巢殘虜一無𠩄窺伺突發乗間之爲難又非特杜塞
虜人窺伺乗間之爲難而一時遷徙二千里之軍民
一時創築二千里之牆堡以填實二千里百餘年空
虚之地使内境一無憊敝騷動之爲難故不難於
攻而難於守守之𠩄以難者不足虞於敵人而足虞
於内境者人謂平呉之後更勞區畫今勝虜之後更
勞區畫耳守之𠩄以難者姑未暇言而攻戰之難則
敢竊陳迂闊之論或可以少僃勝算之採擇大略以
爲千里而襲人必濳形匿影乗其不僃而後可以得
志復套之議兩年於兹矣我之兵形旣露而彼之爲
僃亦密我之間諜雖精而彼之窺伺亦熟我䏻分兵
以相攻而彼亦并兵以相待春夏之虜馬以乏草
瘠而我馬於此時固亦不籍草於敵虜以春夏
解膠而春夏多雨濕我之火藥火亦有時而不
於用我恃火以攻虜而輜車絡繹於深草叢莽之
間亦宜防敵人火攻之便且夫兵法非十不圍非五
不攻萬一虜人自知不敵結連套外之虜并聚於套
中合力以抗我其𮪍兵必且十餘萬計而我六萬之
兵分爲五六路彼於地利旣熟知其何路爲險而於
我兵且窺覘其何路爲虚彼將空其諸路以疑我而
并力一路以邀我是以彼之十萬而當我之萬據彼
之險而擊我之虚或一路稍有疎虞則諸路聞之搖
動如宋人燕雲五路之役可虞也或我出則彼遯我
歸則彼復躡之如呉人𠩄以疲楚人之術可虞也或
彼逺其輜重部落誘我深入如趙信教虜之計可虞
也葢必我知虜𠩄以聚兵之處而彼不知我𠩄以出
兵之路我䏻散敵黨之合而敵不乗我兵之散我
常得重地可據之利以扼虜人輕地易走之勢然猾
虜窮宼之情兵凶戰危之慮出於意料之外者殊不
止此葢寜可過爲多算而愼之不得少算而輕之也
然以吾丈老成持重深謀石畫則於建議之初凡今
日之𠩄以攻與後日之𠩄以守固巳得萬全之算乆
矣弟迂儒旣不足以知兵事而坐談數千里外又未
嘗一見虜情離合虜勢虚實而鑿空言之宜甚可笑
然以吾丈屈群策而立大功雖塞垣老卒竈下厮養
亦宜無不得畢智効計於其前者是以鄙人不敢避
其迂濶耳平涼趙子生長邊陲又素以兵事自許吾
丈亦曾一盡其否近見邸報得吾丈條陳邊事一
疏竊以萬全之算多具此中而邸報止載條綱願淂
全疏一觀之并三鎮巡撫𠩄議與河套詳細地圗俱
望一見示或更有以請敎也冒瀆伏祈亮恕胡宣赴
麾下意甚慷一夫之奮勇可以𮗚三軍精銳之氣
矣
寄趙浚谷
別兄十餘年何一時忘兄近舍親萬禮部寄兄書
知兄慷許 國之志自顧榆枋之棲不䏻爲南溟
之翼少助一毛風力耳一笑一笑聞兄僉憲山東以
操練民兵爲事靑齊勁卒教之以有勇知方以僃一
切不虞之變自是兄𠩄素長不待贅也古云視卒如
愛子可與同死生此輩須寛處銀糧豐其犒給或別
異其軍中之豪傑機警者而優待之不然則不結
其心不䏻結其心則威不可必行而緩急亦不可得
力但不知供軍之需可勾得吾兄使用否雖然世
間可虞者不獨在夷狄而世間急務不獨在兵事而
巳然此非兄職守之𠩄及而亦非山人之𠩄敢知也
但耿耿之憂則彼此同之耳弟三年爲木腎𠩄苦今
偶潰膿幾至殞生然向来𠩄苦亦漸减盡顚趾出否
猶爲幸也承兄分俸之惠逺及家君多謝多謝弟以
家君老年不逺出不然則當訪兄於山東且淂一
觀軍容矣老嫂亦棄世可歎可歎趙道長過此尚在
伏枕草草不盡念菴兄家居後甚有進益此兄自是
脚踏實地一毫不肯放過的人眼前人物少見其比
者弟亦稍稍尋得一安身立命處山林終老當不盡
虚却此生耳趙道長相知最深兄欲知我別後蹤跡
問之此兄如面相對也
適作此書欲寄而莫提學𠩄寄兄書適至乃知養兵
之財甚不足緩急何以使人奈何
二
舍姪歸道兄起居即如見兄一畨殊慰殊慰兄履危
而獲安處疑而獲信葢天爲社稷也僕多病早衰年
乗五十齒牙半巳揺落每誦陶潜世短意恒多斯人
樂乆生之語輒為一笑四十歲時此心巳成灰冷及
虜騎入京師激于臣子大義不覺𤍠中一番數年来
此心又漸銷歇葢不待世人棄我亦自知分量之𠩄
定矣康濟事業有兄等在僕之不從兄游者其亦
數也兄爲張德遠有餘力異日僕亦可以無媿蘇雲
卿也乎前年病幾危時耿耿此心獨以不得見兄與
念菴爲憾去年必欲到江西乃了㑹念菴心事獨未
得見兄耳見兄之心無時忘之此非特朋㳺之私自
以此身雖不與世事亦欲對兄一寫江湖之憂且欲
劇談草野迂踈之見或可爲兄濟時少助而已但僕
旣爲老親羈絆而念菴出門亦頗惉滯若今歲不果
訪兄則須待三年五十歲之外作一游方道人見兄
耳舍姪言兄氣象和平藹然可掬知兄進徳非復昔
時露英氣矣僕嘗迂論古稱伊吕伊尹將則將相則
相渾然無跡可言至若老吕以鷹揚稱以𤼵揚蹈勵
稱未免露出將才氣象此老吕不及老伊處也何如
何如僕近来叅同一路儘有入門俟兄功成身退時
相聚深山中一談未晚也舍姪曾傳兄兩竅踵息之
僕亦巳知之此非面論不能悉
與河南李中丞石疊
濠上一晤竊自附于海内相知之後自淮隂奉別忽
忽十年餘非惟踪跡曠不復接而音問亦遂踈濶每
一念之令人耿耿即今時事多艱太原歲歲被虜鳴
鏑及于上黨太行以外則撫相懷衛盡當其衝即使
虜騎必不越太行而兵糧策應掎角相援河南是
第一歩吾兄以素望起而任磁鎭之計若太原再警
勢湏鼓行而前不淂閉境自守而巳也蓄方固境急
鄰輯民靖虜諸凡勝算必有在矣不識山人亦可與
聞其一二乎僕也樗散本非適用之且多病早衰
自屏居以来齒髪漸變非惟不敢復有當世之志至
于詩詞末藝吾兄向以爲可敎者亦經年不復䏻措
一字真成一支離人矣每𤢜行樹下誦康節當年志
氣欲横秋今日看来甚可羞之語不覺自笑也因梁
丞還家之便草率奉𧺫居
與萬兩溪吏部
千里逸足混之皂羣伍中雖不待馳騁康莊而精
神溢出夐然自别俗眼猶識之不特孫陽九方也
僕甚無似毎竊有感於才難之嘆而時物色之學士
大夫間𩔖多樸樕拘謭牽陋守常之習而少廓落跅
𧿶可屬重事之氣漢人𠩄謂羽檄輻輳軍書狎至事
更有上於此承當幾何人今海宼之警未爲大變而
用兵數年人才大略見矣僕向游南都獲見兩溪於
諸士大夫中𠩄謂精神溢出夐然自别竊自喜俗眼
頗識之而得慰素𠩄欲物色者退而質於大洲大
洲云然是以雖相見之日淺而相慕之情深相與之
言有盡而相期之意無窮也久欲作一書道此意以
爲屏廢之人雖遇相知亦宜閉口乃辱来書先施令
人深慰深愧僕少不自知駑鈍亦不知世間行路之
難而妄有四方之志自四十以前雖屢經廢錮至於
爲國爲民一念每飯未之敢忘當世之務一切不敢
廢習逮年近五十衰病逼人精氣耗盡料此殘軀理
無乆生且更事漸深自知迂𥚹疎僻之性必不可諧
於世𠩄謂五十而始知四十九年非也於是遂欲逃
之方外以畢餘齒向来習業一切捐盡向来念頭一
切掃盡居常兀坐奄奄如墟墓中人每聞人語及世
事輒塞耳却走以避咎而已又擊壤老人𠩄謂當年
志氣欲橫秋今日看来甚可羞也形旣槁矣心亦灰
矣前時偶見執事逸氣及與執事談見執事𢢽𢢽悱
悱憂時感事之意令人壯心頓覺戚戚相與援弓握
槊聊爲歡笑如磊砢老骨乆甘伏鞭之不動一旦
偶經駿馬之見其髤䰄蹀𨇾騰驤汗血自顧雖足
躓而不禁心癢亦蹴蹄鼓噭仰首一鳴以其氣及
退歸本頺然如故向来激發惛惛都忘之矣相馬
者以爲肉與骨與神三相稱也不淂其肉當得其骨
不得其骨當得其神若滅若沒言有神也若僕者縱
使骨未朽盡而神已銷礫盡矣此豈可復有𠩄馳驅
於世哉執事尚有虞於僕也故敢一盡其愚葢駿馬
亦偶見老馬之一鳴以爲猶可相與並馳而不知其
本頽然鞭不動之狀也若果欲異日相與馳驅
必并誤駿馬事矣故不敢不盡其愚也今世事多故
摧輈駭駟有甚於上太行之阪其須千里逸足甚急
而執事之才又已爲世𠩄知千金上價誰䏻先之僕
倘未即老死行將見執事任重致逺過都厯塊以耀
當世僕且嘖嘖心口相語以爲向来𠩄期之不謬亦
足快矣亦足快矣更願執事於此閒時深其養進其
學益廣大受之地如千里逸足雖自天生而飭其銜
勒節其和鑾閑其輿衛日愼日習𠩄以自試畜力畜
徳𠩄以成𩦸也願執事益加意焉異日執事徙官道
經毘陵當相邀過山中靜坐一兩日迂鄙之見更有
𠩄欲請敎者譬如老馬雖巳不與駿馬並馳而道
路險易山川迂迴曲拆嘗𠩄諳習與夫雖無德無力
而畜徳畜力之方嘗稍有聞者尚當一二爲執事言
之未必不可爲過都厯塊之小助也令姪廷言足稱
名駒何萬氏之多才也居䘮言不文禮也念執事相
知故縷覼言之愧悚愧悚
與趙甬江司空
承欲爲鄙人脩葺先墓且感且愧有深不自安者不
敢不徑情達于左右也先墓之葬乆矣苟有崩齧圯
毀在𠩄必葺子孫非有貧乏不自存也乃不自
葺而至重煩上官葺之其爲忘本而不孝甚矣子孫
非甚貧乏而不爲先人葺墓則是先墓可不必葺也
可不必葺而至重煩上官葺之其爲凟尊而妄費亦
甚矣夫葬者藏也期于人之不見而已上古不封不
樹非以爲薄也其用意深且逺矣中古封之樹之已
寖失此意矣今先人之墓問其封則旣穹如矣問其
樹則旣拱如矣若欲過爲之制繚以石垣崇以巨屋
儼然象生人之居明于始終之義者猶以爲踰禮示
侈而莫之爲也漢劉更生氏言之詳矣彼特爲王侯
言之也况匹夫乎然則子孫自爲之猶病其踰禮而
示侈乃以重煩上官其謂之何且公之勞苦兵間傾
公庫竭私財以激賞戰士常苦不給葢一壷醪足以
廣恩則一敝袴足以爲惜也今爲先人葺墓其費豈
特一壷醪一敝袴哉乃至使公輟賞戰士之財爲故
人葺私墓在公謂之過厚可也鄙人乃以先人私墓
之故至饕餮公之𠩄以賞戰士之財其又謂之何然
則有費于公而有益于僕猶不可爲也今有費于公
而顧以彰僕不孝妄費示侈之三罪亦安用之然而
公之爲此則有矣不過以鄙人辱交于公之故必
欲捐金以厚之然𢌿之以金則鄙人素不敢受惟以
葺先墓爲則鄙人義不可辭而已此公之用意至
厚也夫人之相知貴相知心故曰或與人以千金而
人未必感或與人以一飯而人終身德之此知心與
不知心之也僕之與公竊敢附于心相知也乆矣
豈待于外物爲厚薄者哉向巳託龍溪懇切轉辭尚
恐公之不信我也故復喋喋萬望即賜停罷庶使僕
異日尚可以奉教耳不然是公非以厚之乃絶之也
徑情干瀆不勝悚仄
與尚仰山廵按
某山澤鄙人雖未獲奉教於左右然於明公清徳雅
望未嘗不心知敬慕至於明公𠩄以拳拳相愛之情
亦未嘗不心知感激也兩辱手教更荷不遺某迂疎
非濟用之才𥚹狹非適時之向来從仕數遭廢黜
罪皆自取况今縗絰𦆵終哀魂未返兼之年過五十
老醜盡見寒灰槁木乆甘不齒於人羣束帶整冠豈
宜再塵於仕路辱公髙誼檄下郡縣過爲推轂且感
且愧向領部檄亦知鄙人衰病程期頗寛俟来年看
病體何如當議行止耳若使赴官敝鄉去南都三舍
而近道途之費不過數錢之銀則不敢煩驛人矣况
敢借此饕明公重賜益增愧感謹此謝辭固知有道
君子必心亮也面奉有日不盡欲言
二
處漆園材與不材之間乆甘散地辱古靈薦而又薦
之草多愧虗名雖明公匪私於其人顧迂朽亦安
爲役過承推轂不敢俟車謹予望後赴職尚圖面請
不旣
與趙尋齋廵撫
古之義士有一言相信而千金不辭者矣公古人也
亦以古人待僕者也百金之賜辭之豈足爲廉而受
之豈足爲濫𠩄以屢承命而不敢當者豈其與古異
義哉鄙人固陋自中進士三十年不曾敢受常州府
庫一分銀子今老且待盡矣不欲又破此戒此心事
也故敢直言于公不然公未必不以僕爲自疎也僕
與公以心相信乆矣不在今日也又不在此物之受
與辭也若公欲致相愛之意則一紵一絹遠以相寄
僕當裁以爲衣常如見公可也冒凟悚仄悚仄亦知
公之必䏻見亮也餘情容前途更具
荅金前淙郡守
竊惟交際之間有于義雖無可不可而于心有不安
然心之𠩄安不安即義之𠩄可不可也胙之賜與受
于義宜無可不可者然而心之𠩄不安則亦不敢不
達于左右也春間承明公過厚賜以鹿猪羊三首于
時謂偶一見賜不爲常格遂不敢固辭今復蒙賜如
前僕旣逺出不面拜辭於使者老父之心亦甚不
安于此而不可以代僕爲辭是以又復如春祭之受
之也夫胙者昔人𠩄謂飲福受昨者也明公神人之
主也明公之盡力干神人者至矣牲體貴首牲貴鹿
壇廟之祭奉牲首以獻于祭主是神之𠩄福也祭主
熟而饗之以妥嘉福神人之心安焉顧僕何人乃僣
食此非惟人病其饕餮而神亦且譴之自往時得與
科苐郡邑諸公以常例賜胙僕毎赧然對之以爲身
非陪祭何功何德可消受此然常例賜胙者不過三
數觔猪羊肉耳僕之心猶不安焉然而不敢辭者以
爲與衆同之而于義又無甚不可不欲苟違衆以甚
矯激之議也賜同于衆者旣不可辭矣賜異于衆者
復偃然而受之此何乎以此特布鄙懷于左右此
後復以常例見賜𠩄謂三數觔猪羊肉者則必不敢
辭當毎歲兩饜飽焉以至沒齒其深戴諸公之惠若
常例之外更加毫末必不敢當兾安此心而謝神譴
云耳
二
世有兩清修之士好言貧無厭之徒好言貧僕兩
不然上無清修之行而下不敢爲無厭之徒是以曩
時有田僅百畝口中未常言貧今則每對人輒曰家
有薄田數且盈千田舍翁得此深過望矣至見之於
詩曰薄田可飽敢稱貧今刻之小集人人見之可考
也一笑一笑乃承明府憐僕之貧爲之捐俸于齎憑
之人夫齎憑之人宜與之多寡僕自有非敢吝財
若使有千畝之田而不能捐數兩之銀以償一齎憑
之人至以累明府則其人平生之慳吝饕餮無行大
率可知矣謹此如數奉償千萬見亮明府固知不肯
獨爲君子也
與曹子泰評事
聞軍門諸公欲相薦紛紛有金革無避之說聞之令
人驚慚無地若無此事而先言之則爲躁妄若有此
事而後言則又無及故不得不以托之子泰也僕固
陋之人𠩄以自立于世者守區區之禮義而已如老
嫠守節葢亦幾十年苦心若一旦忘哀冐利恬不知
恥則𠩄謂舉其平生而盡棄之生不如死也若旣有
成命而咨趄前却不肯即赴則罪且不測是諸公之
愛之者乃深禍之也若無此疏則已若軍門諸公或
撫按或操江但有一疏到亰言及鄙人姓名煩即持
此字到少湖處一陳愚鄙委曲少湖公在今時最號
爲維持風教保全人才者雖一介之士苟可以全其
名檢而遂其素履亦必留意況僕素以頗識廉恥受
知最深者乎金革無避之葢指當時如魯伯禽有
社稷重寄者言之此只可爲大臣任兵事者之例非
可爲小臣無關輕重者例也只可爲見在金革不當
因䘮而廢事之例不可爲見在閒散之人乃却去䘮
而任事之例也有可有必不可此辨禮家之𠩄死守
也見在金革不以䘮廢猶爲甚不得巳見在閒散去
䘮從事更何乎若有此舉相及從之則死有不䏻
不從則罪或不測煩吾友委曲轉言必使得免于此
只當救一性命也情切詞迫勿以爲怪異日服滿之
後 國家但有驅使臣子之義自不當辭但在䘮中
則必不可也必不也
與嚴介谿相公
某不肖嘗辱與進焉而承一言之教於左右乆矣邇
来不奉台光者且廿年矣然而不敢通一書於門下
者非敢自踈也誠自度其最迂濶樗散無用不足以
煩材館之記存也某誠自知其無用而相公誤以爲
可用曲爲推轂拳拳引而致之於朝然知相公非私
乎其人也相公之心恐一官之不任乎其職恐一士
之不究乎其用固且爲官而擇士固且爲天下國家
而用其人也某亦非敢私爲謝以凟相公也相公爲
天下國家而用乎其人其人宜爲天下國家謝相公
也爲天下國家謝相公則莫如以身謝之以身謝之
則莫如致其身以爲天下國家之用以上稱相公以
人事 主之素心而明相公得士之効于當世則庶
乎可以爲謝而巳其如某最迂濶樗散徒有蹈矩踐
墨之小節本無經時理物之長才自知寔不堪爲當
世之用以累相公知人之哲而或以少損得士之効
此某之𠩄甚媿而甚懼也雖然以某之最迂濶無用
而相公猶且拳拳引而致之則人將曰相公之急於
求士而不責以僃若此相公之恐失一士焉而包荒
不遺乎遐若此相公之舉用無書抵政府之士動如
古人若此則是相公疇昔得士之効不因某一人之
迂濶無用而少有𠩄損而相公急於求士之心乃更
因某一人之迂濶無用而益以章矣此某之𠩄以稍
自解其媿且懼竊敢以不肖之身而仰承相公之高
誼也頃奉 新命待罪南曹古云召不俟駕禮也況
聖恩用之罪隸之餘豈敢次且以速大戾但以鳥獸
躑躅之慕甫及禫除狗馬疾疢之憂未離牀席形魂
枯盡不齒人羣此亦相公之𠩄憫念也恐稽 朝廷
授官之成命且負廟堂推轂之盛舉謹布鄙懐伏惟
俯賜教之
二
順之此行荷 國寵靈并承門下指教深懼不䏻稱
任使乃跋履塞垣夙夜戎馬間才有不及而力不敢
不盡也薊鎮主兵積敝乆矣據閱過四區以十分為
率逃故居見在之四三其見在者老弱又居丁壯之
四三其丁壯者又多是未經訓練之人大率
明旨𠩄謂專倚邊兵不練土兵者一言盡之爲今之
計若欲求其速効非有如光弼至軍而旗幟一畨變
色若欲責其逺功非有如抱真之在山西孳孳訓練
三年而後䏻變弱卒爲雄兵則薊兵誠未見有可以
應敵之期而逺戍之兵誠未見有息肩之日也王總
自
明旨切責以来過爲疑畏誠如尊諭適承慰語深知
明公鼓舞邊臣之至意欲其展布四體以盡力於防
秋重務也馬廵撫不日相見謹致尊教但王總相
去已逺容更託的當人轉逹尊教耳伏惟台照不宣
三
薊鎭主兵舊額𠩄以𨓱亡數多者大率衞𠩄官爲逋
𨓱淵藪至於垜充招募之軍只縁當時處置欠當將
東人補西軍而西人却補東軍人情不便以至於𨓱
順之始行即開首𨓱之路今至馬蘭則首逃者糜至
矣草草并附梗槩
四
前託白郎中奉一書大略言薊兵積疲之餘因循日
乆必有練之才而又苦心勞力有必練之志而廟
堂又時時從中勵之乃可冀於成功不然又如往
年故事也此書不知巳達門下否薊兵𠩄以多𨓱一
由於營官之剥削一由於衛官利逃軍與餘丁之納
錢爲之淵藪不肯解補其𠩄以不練之故一諉於牆
工歲不休歇無可練之時一諉於將官傳舍數易無
專練之人而當事者又因循而莫之處也若使衛官
不爲逋逃淵藪營官不得剥削而在上之人又寛其
工役足其月廩以慰藉之則薊鎮兵額原自足充而
垜集招募皆爲第二義矣大虜尚未有的報也東關
已閱過六區惟一區未完也奉教有期先此𧺫居不
宣
五
竊惟薊鎮之兵自内地衛𠩄抽往邊關譬如貨泉衛
𠩄乃其出産而 是其轉輸處其逃邊關而潜囘
衛𠩄則衛𠩄又寔淵藪 轉輸不足責之出産逋逃
不獲問之淵藪但自来邊關軍政已覺疎濶而衛𠩄
經理尤更鹵莽一衛欠𨓱軍不解者徃往千名以上
順之輩昨歷邊關其缺軍之數官巳量行責治今還
經衞𠩄若不稍爲查理則邊上愈難勾軍矣是以到
處須稍停留葢不敢避遲事之罪以干誤事之罪也
該鎮自撫而下事權悉在各兵僃道前時若得
勑内載却督同該道一語則事尤有統紀而易集今
竭駑鈍於其間用力煩而見効少者則以不䏻同
該道故也適巳西還至玉田矣途次草率奉候伏惟
台照不宣
六
竊惟薊鎮查閱一節軍數寔是多缺不敢妄謂之不
缺軍容寔是未練不堪以戰不敢妄謂之練而堪戰
若夫門下愛惜人材念邊材之尤難而代者之又難
其人矜其不及而責其後功則廟堂自有權衡而查
閱之臣只知據實以對而巳至於𥙷兵一節眼下便
要三萬五千人𦆵勾舊額頗費周折葢邊關與腹裏
相持衡之勢一鎮之財與力止有此數舊額雖在積
𡚁寔深難以毛舉不損邊關則損腹裏損邊關以寛
腹裏是謂捨急算而就緩圗損腹裏以益邊關亦爲
空膓胃以奉肢體邊關空缺其慮在近腹裏耗竭其
慮在逺且如今年運三四萬米於遼東薊鎮州衞僦
車賃騾之費至賠貱銀六七萬兩又是抽却一畨骨
髓而近来建議之臣因薊鎮兵數缺乏無可爲處乃
有改州縣爲衛𠩄與垜民爲兵之改州縣爲衞𠩄
則畿甸之間頓成荒塞垜民爲兵則無故而加之重
罪以憂其子孫二者旣駭観聽且非事體故順之之
意欲多方以圖使軍實旣可足於邊關而財力不盡
煩於薊鎮𠩄恨才不足以稱心詞不䏻以達意但以
承命悉心區畫夙夜思惟技止此矣惟門下大經略
但一運掌間自當使腹與邊軍與民兩受其福也若
夫直從薊鎮根本上做得一著工夫細心緩圗如管
仲范蠡之謀國幾年作内政通鹽米輕重之權與十
年生聚以富邊境此則薊鎮長乆之策然議者必以
爲此書生極迂濶語故未敢言而轉通水足食之
亦稍𤼵其端然亦頗不悖於救急之計并望賜敎
也其練兵事宜與夷情一節繕寫未了容更請教
荅馬巡撫書
逃軍許其自首隨處收捕一節向嘗請教於思質公
而公之論尤更明快直截僕輩亦同此意葢與其𨓱
而無用不若就近補之猶淂一軍之用也旣而思之
深有未便者苦寒磽硧之地人甚不樂居嚴法羈管
嚴法清勾然猶住者多逃而逃者不獲若逃軍即許
改編則雖素不逃之軍亦孰不逃焉以冀改編樂地
乎是今日逃軍之補見役𠩄以釀成異日見役者之
作逃軍也竊恐利少而害多矣是以不敢便宜區處
亦不敢遽有題請只將狀𤼵與縣官而曰務須不失
開誘首逃之初意亦不墮猾軍規避之私心使具由
上請尊裁惟公一爲處兮自當去其害而收其利也
與董後峯憲副
野人一入仕途百般悔吝禪家𠩄謂猢孫入布袋真
可一笑也塞上風塵寒侵病骨逺憶姊夫坐享園池
之樂何如何如不乆亦當圖解韁脫鎖之計葢樓築
至栽花種樹布滿園中雖不與東鄰爭勝亦與公
各適其適而時相過從也興言及此已覺神馳行至
居庸小价回草草附此不盡
與李 兵僃
曩承問及民兵一節僕之原題雖以徵兵解銀而部
之覆題則主於照舊徵兵僕別後一路思之解銀兩
雖便於薊鎮而徵兵實便於山東葢山東兵額素定
此背衣食於官乆矣一旦欲徵銀以解邊旣於人情
不便尤恐緩急無濟且使薊鎮有銀而無兵山東出
銀而缺兵則兩鎮亦皆不宜不若只照舊規遇有聲
息徵兵入衛之爲便也且部堂江翁司張正郎皆山
東人也彼必斟酌地方利害故其爲如此不得以
僕之而廢彼之也惟髙明更叅以人情土俗之
𠩄宜而熟計之至於腹裏减存民壯則係嘉靖三十
年鄢劒泉原題葢通腹裏地方言之不指山東也便
中草草附復佳章承教并謝
與劉南坦尚書
翁之病非真病也不爲淨名之示疾則爲壷丘之杜
德機也神光獨照真可想見一笑一笑某世網𠩄攖
南北奔走北出塞南踰海顧執殳之役分不敢辭軍
旅未習柰何奈何回首故山可爲太息不久圖返初
服奉侍屨杖當有日也圜中秘訣大約略傳示以少
潤枯朽否乎
與張龍坪兵僃
獲侍同途又獲侍同舟日夕奉教皆出邂逅非素𠩄
期然公乆垂念於僕而僕未之知僕亦乆欲晤公而
公未之知則又不可謂非素𠩄期也維揚班荆自此
奉晤下邳分轡自此奉別長川舉杯同於歡笑驚風
折檣同於險阨數日之間而聚散驚喜之不可常世
事大率如此達人觀之可一解頗也别後承遣使致
手書殊感相念兹過臨清使者蔣繼先王清等還附
謝伏惟垂照
與羅念菴
當路必欲以兵事相處使人不顧𠩄不僕亦不得
已而効支離疏之攘臂不暇自顧其𠩄不而強承
之徒使山洞髙臥之士袖手旁觀不知如何𤼵笑也
海上事稍閒仍欲如今春故事更約兄於饒郡或信
郡兩處孰便有便人可先寄數字當特遣人奉約知
兄亦不巳於情也非不知兄石洞之安閒而道路
跋渉亦苦但弟自入京師病脾骨立扶病往薊門兩
月間登馳絶徼峭壁三數千里之途閣過鐵靴銅面
之輩十萬餘人一一欲辦其弱強腥風酸鼻驚沙煖
面歸来席未暖也又復將荷戈渡海冒驚波而鬬
夷兄寍使我獨苦而不爲我分一些苦耶并書此
以𤼵山中人一笑當路欲用浚谷甚切行將及矣
荅王鑑川兵僃
伏讀𠩄寄澄江后峯諸君書論及鄙人罪過知公之
愛我以德而責我以禮也已而奉𠩄寄鄙人書又知
公之愛人無已而不輕於絶人也語云人不幸不聞
過僕何幸得此於公哉某迁疎木戇但知分在草莽
固守古人不見諸侯及今時不入公門之戒執泥不
通遂至得罪於門下若此然於公之髙節行誼未嘗
不知慕于公之盡心保障未嘗不知戴也此僕之于
公心非敢相疎也公提兵出入居郡之日少矣某自
葬先人後即屏居荆溪還郡之日少矣此𠩄以每不
相值也公枉駕垂弔在先人窀穸旣畢之後公遭喪
逺歸適鄙人荆溪卧病之餘此又𠩄以不相值也此
僕于公心非敢相疎而跡又非相避也公亦可以相
亮矣知我罪我惟公裁之僕年過五十顚毛種種一
身百病待盡有期即且携家逺去㝷一人跡不到之
山結裹此身世間一切是非毀譽不惟不敢計亦不
暇計矣樗材頑石斤削何施殊自悼也殊自笑也惟
公盛年宏才行當爲時樹勳公位益髙僕入山益深
衰病益迫雲泥相隔負荆無日故敢一陳鄙懷異日
若天假之縁淂一面悟出于望外𠩄欲請教者未敢
悉也抑又聞古之人有跡若相背而道則相成者矣
繆公容泄柳之閉門不貶繆公之賢文侯不責叚
千之踰垣益顯文侯之義兩諸侯不嫌人之慢已而
布衣不自嫌于慢人此𠩄謂古之道𠩄以相成也漢
時大將軍尊重公見者皆拜黯獨揖或以誚黯黯
曰大將軍有揖客顧不重耶大將軍聞之益賢黯人
皆謂黯重大將軍大將軍自重以相成也公專
制一道凡屬吏鄕宦取憐乞寵奔走伺候摩肩側足
于門牆而不淂見者旦夕幾何人使如僕一布衣老
翁奔走伺侯其間譬九牛增一毛豈足加重惟以公
之威望無人不趨有一不奔走伺候之老布衣是公
之𠩄以爲古人也然則僕之奔走公不足爲敬公重
公而固陋自守乃𠩄以敬公重公也公以我爲豈
惟不亮僕母乃異乎古之道也
寄内閣及本兵諸老書
擊賊海中以奇功論雖有平倭事例但兮别淂来
去欠明且水中首級一槩以十五兩論賞不知打
来之難十倍於打去也去殺人劫財巳厭其
毒殺一賊是止于一賊而巳若殺却来賊一人是全
了幾個好人性命其功不可同日語也若得部中題
覆打来真倭首級雖不同之陸地首級三十兩
亦可量增銀五七兩則人人爭奮打来者益衆而
賊之登岸者少矣
與
東南事體絶與西北諸邊不同西北諸雖是兵財
殫弱而成法具在儲糧畜兵歲有畫一只是廢墜不
舉耳若東南事體一則以海宼猝𧺫事屬于草創一
則以連年被宼力盡于支吾取辦一切未慮經乆其
大者臂指相使之體統未明唇齒應援之機宜莫辨
至如浙直𠩄募之兵則朝南而暮北有今日在浙江
應募明日在淮揚應募者如暫時顧倩之人主人不
淂而有之又安得而用之軍需則移東以補西一年
之財只彀半年支用無名之費百出于民而軍人告
缺四月五月缺糧者往往而是大率昔人𠩄謂不終
歲之計也 祖宗時備倭規制沿海屯田水寨諸法
漫然無跡可考矣故西北諸莫急于振舊廢東南
海僃莫急于定新規此其大較也然往時浙直軍需
多倚各省恊濟自例罷協濟之後而窘急甚矣胡總
督近有乞留運米借鹽銀之奏葢以軍需無處甚不
得巳全仰此一著救急望曲成之以幸東南其經乆
之策容共酌處奉聞也
與胡梅林總
山中雲臥遥瞻棨㦸不勝馳情海氛清淨東南賴以
無虞乗此閒暇恰好汲汲料理彌縫微密使百十年
間海隅内外更無一鏬可乗知公此時必有長算不
徒𠩄謂救頭救脚之說而已古人經綸手大率忙時
閒做閒時忙做知公亦然也承示鹿門𠩄敘勦倭本
末具悉公之運籌𠩄委拙文向已相許不敢復辭謹
候大祥後也兩度承公惠茶深見氣味之同多謝多
謝
二
伏聞道體稍覺違和恨不一侍左右葢一體之義
公病亦吾病也東南有福比時計已勿藥懸望懸望
灘山滸山有賊係浙直諸總㑹哨𠩄在而李希賢
軍獨往餘皆坐觀不相爲援及烏沙門洋山一帶有
賊定海兵亦互相觀望待其登岸噬臍何及葢守
港將官全然不以㑹哨㑹勦爲意賊迫近島機㑹可
乗輒以風潮不便爲解縱之登岸陸地失事則又罪
坐陸戰官兵彼亦不與其責習成套子牢不可破
明旨近例𠩄謂邀之于海徒爲空言不淂巳而陸戰
在我爲舍易圖難在賊得護其𠩄短而用其𠩄長兵
家之忌我則犯之然則倭賊何時可平公亦何時可
息肩也興言及此秪有疚心承公指教不自量力謹
往呉淞戰一畨若賊仍在灘滸洋山之間諸將官
仍守套不肯㑹哨㑹勦僕止有以身先之而巳呉
淞事機稍緩即星馳侍教左右爲快亦有𠩄面請教
也聞薊州虜情尚緊南北事勢若此臣子之心卧不
安席奈何奈何浙西江南陸戰之兵俱無足恃僕𠩄
親見成敗只在海勦一著賊一上岸必然復如往年
之事矣故憂之不得不深但公方在調攝中不宜以
繁言相瀆念無可與爲言者故不得不爲翁言也
三
崇明沙上實有賊一千三四百人登岸立柵已檄盧
總兵不可離崇明一歩盧鏜旣不可離崇明張四維
又不可不還浙東則江北將戰將皆弟身自任之
而已江北了賊後即擬浮海了沙上之賊然後轉戰
而南擣舟山一帶海賊告成幕府此語誠昔人𠩄謂
初若落落難合仗公神算更觀其後何如也但隨身
銀子殊恨其少公𠩄給銀謹先𤼵一半往崇明而以
一半自隨弟亦搜括家貲并借貸僅得銀五百兩通
公𠩄給共是千金而已弟承遣命至地方半年並未
有一題奏今欲并崇明江北勝負賊情及請𤼵糧賞
特題一本公崇明捷奏千萬上緊早𤼵勿緩也
四
書生操未嘗一日拊循之兵領八九枝素非同心之
將以攻據巢之賊而監將戰將皆身當之真可謂不
自量而任之太過矣仗公成算初二初四兩日將士
賈勇入巢斬獲共得首級四十二顆皆係真倭無從
者衝鋒則鳥銃手溆浦兵之力也生獲免狼狽爲幸
多矣餘賊據巢者尚繁有徒戰後鎮溪兵乃至將復
用之勦平餘賊此後容再報也弟以崇明事緊恐有
疎虞不淂不急歸而銃手皆隨僕還矣區處崇明後
即往杭州候公計相晤只在半月也此中賊勢似已
有定恐不乆當走公書中云欲題本可且緩之更看
消息何如承教歩歩檯營立於不敗此公老將經略
甚愜鄙見弟以造下行營三座決然可以制賊而諸
將尚不用之𠩄謂或執抝不肯相聽或愚闇不
相聽此亦其一節也若不用檯營之說明日再戰恐
又如前之奔耳雖十戰亦復然𠩄謂浪戰也弟𠩄造
行營當携至杭州演之公與弟當一笑耳
五
此時遊魂餘賊浙直間止有廟灣及三沙兩巢皆係
窮宼勝勢在我徼 國家鴻福仗府勝算殲盡此
二巢浙直可數年無事弟區處三沙後尚欲直從海
路往通狼而上處廟灣殘孽適得公書知閩中緊急
若此奈何奈何不知僕區處三沙後將往江北乎將
往閩中乎幸示教克齋臨别相約事急則一日一報
事緩則兩日一報今將半月矣而更不得一兩報也
豈廟灣賊已走耶督府時有江北報更望傳示三沙
之役盧總兵劉顯劉堂高㵓等分四營於十八日已
登岸立柵賊伏無聲息多只在一兩日間鏖戰也張
空兵亦已到在十九日登岸水陸分布俱各嚴備但
賊巳多置小二十二三月黒以後防之爲難令
諸將不敢不仔細草草先復
六
竊料此賊若得突走必不東還必上老岸不便流劫
必又結巢是移沙上之巢於老岸如柘林川沙故事
圖之更難萬一若此奈何何本源及江北之兵若至
諸將或更有一畨㑹勦意欲借麾下梁守隅千兵以
往若沙賊有可圖之機則見可而進若櫗不可圖則
知難而退不敢必用千兵當全璧以還麾下也何如
何如
七
三沙緊急用兵之時而黃潭撫公謝病去矣弟𠩄賴
者黄潭公委心相聽儘力相應今去矣奈何蘇松更
無一上司巡江替換巡按丁憂獨弟與熊兵僃在海
洋内地無人料理兵食蘇松府縣有司素蠻皮一時
提掇他不動使成悞事如何爲處弟今日認真幹事
將官有司全賴 朝廷委任新 勑書尚未見
到不知齎人停滯何處也弟積熱又飲鹽海痢病頓
作不食者三日幸而遂愈然精神甚弱也廟灣攻
巢一戰得眞倭首四十六顆弟心竊少之昨得克齋
書半月之内數戰止得首十三顆今三沙一戰止得
八顆乃知攻巢之難也
八
昨差人具三沙節略奉報適承委曲垂示并齎至賞
功銀正應急用廟灣賊累挫之餘據巢不敢出計不
走則剿矣公奏稿可速進也然無處不是公之妙略
而公乃歸功于僕甚愧甚愧刪之何如太平又有此
一捷更爲公賀也盧總兵不復遣往北謹如尊教閩
中事體以收人心爲要機非公大經略不為此言
恐非弟亦不能領略此意也弟處三沙後當細承指
授或更爲公南中一行耳蘇松之兵全不堪陸戰誠
然誠然髙湜張空等兵已隨弟到此王遊擊兵已到
太倉未渡海也李忱兵未見消息計此時只好到蘇
州耳弟病痢數日幸而速愈更可督戰矣公勞心經
畫道體又復小恙聞之深𮗜懸情幸公自愛勿太勞
心可也布袋已領亦甚切時用弟異日還山竟作一
布袋和尚可也并一笑卽刻上沙督戰草甚草甚
九
昨因大汎料賊必於潮滿時放小搶我急促將
官半夜候之港口則賊已放八隻小叭喇烏將出
港沙蒼等皆昏睡若不先遣候使彼小得衝上
我則禍不可言弟與兵僃亦謹與賊對港夜間
儘費力防守也進大兵只在數日間更不可緩矣但
與賊畫地對壘非木城不可因造木城及收拾火藥
未得便完且各枝兵未齊今諸事皆已有次第可進
兵矣
十
僕所用之財皆公之財所賞之人及他用處皆禀公
之命弟如牙行只是爲兩邊過財與巳原無交渉若
論事體只須各有司自解至軍門而軍門另發至弟
處弟各項用過後與軍門算一細帳明白便了今布
政司吏必欲取僕印信收管批迴附卷則僕原非領
用錢糧之官布政司只見一千兩銀子解到僕處不
相照㑹何從勾銷也弟非是尚㝷舊套子逺避嫌疑
葢事體當如此耳幸公笑而教之
十一
前有書凟門下言浙直福祐未艾
聖明自有裁斷適得公所示何其暗合也快甚快甚
尸祝食肉之當𤼵千古之一笑矣又過承公慰諭
以爲僕欲窮討三沙餘孽智慮深逺弟當時竊量事
勢賊心未饜必不肯干休勢必𢬵命跳上老岸以爲
宜必戰而不宜不戰宜速戰而不宜緩戰若使緩攻
逺圍決守不住今日猶是江北代江南受災人強馬
壯漸就殲夷若使一千倭子跳上老岸蘇松城下今
何如矣今將官不免失事僕亦具 奏自劾然賊之
突走僕雖以此取誚于流俗亦竟以此見諒於豪傑
苟心事見諒於豪傑足矣利鈍成毁不計也弟至江
北後四五次奉書門下及走報賊情不識俱已達否
克齋辭援兵甚力渠已自移咨門下不得不爲止之
況今歲餘賊不止一半殘蹙之餘沿海潜踪已至廟
灣勢窮數極不殺必走只在數日間援兵亦趕不上
也公觀潮可預增我一席此時便得奉教
十二
脾脹之病非旬日𠩄積亦非旬日可遣淹淹牽牽半
死半活人也春汛逼矣何以堪之平生每欲陣血
戰今遭阨如此雄心徒在猛氣盡銷眞可自笑也逺
承書問乗念拳拳深感一體之愛龍溪兄已到此數
日議論可以代藥真如来教使還力疾布謝掘港守
僃王楹專望速遣病中復書殊不盡情
十三
東至狼山北至廟灣沿海廵歷一遍則江北又是一
樣局面土著鹽徒隨處儘有驍勇可用者稍聯屬之
亦不甚費衣糧但是絶無一好水陸將官至於徵調
之兵不特老營邊卒保河長箭可用其毛睢曹沂各
兵亦儘驍銳但是無糧賞養之今𡻕十倍艱於往歳
克齋去歲年終丁田銀巳僅得一半今無一二百兩
解到州只望京師撥與銀米打頭一奏至今更無
消息不知四五萬軍輳聚何處乞米兼之江北風俗
素無宿儲一荒便餓一餓便盜至有一縣之倉無五
升之米者故僕以爲今歲救荒須費七分精神只留
得三分精神禦倭雖以髙才處之猶恐甚難况迂庸
如僕者乎望公題奏間稍爲一援手也向所借鳥銃
手葢是欲乆假數月者知朱尚禮一枝公𠩄必須願
且勿遣俟急更借也倘已即路則遂遣之耳聞戚繼
光有禦鳥銃牌屢索之不得望公爲取一面見付作
式然亦不知其果䏻禦銃而珍閟之若此也此處需
水將甚急邵應魁若不甚當緊要公可暫借何如江
北亦公地方也海上歸来一身骨立勉強過一畨春
汛若不苦苦乞歸則王芳湖真笑人也掘港廟灣諸
海險處不論有倭子未有倭子之時自来無撫廵到
其地土人見之以爲駭僕似前生欠却水陸路程債
可一笑也
與王芳湖中丞
正與梅林公計若四月内浙直無賊僕當以鎭溪土
兵數千自隨至閩中効麾下一隊之用且海上經略
必待面請於公而後有𠩄藉手以復命葢賊之根本
實在閩中海上經略此第一義誠如来教況一海相
通喘息閩賊亦浙直賊也敢以職守𠩄不及而忘共
濟之義哉議旣有定不謂北洋之賊忽然彌海淮揚
醜𩔖幾將滿萬浙東亦接艦而至揚府告急之使幾
如秦庭之哭矣僕適至崇明嚴諸將海僃江南目
下暫爾無虞後来尚未可料也即與梅林公計北援
淮揚南備蘇松上陣下海皆不敢辭僕誠不自量其
疎才小官僅如螳臂之當車兾盡其力之𠩄至而已
矣是以未即走奉教南望不勝耿耿秋来定當躬
賀麾下平宼此時閩與浙直妖氛掃蕩與公鶴敞華
陽杯酒談笑于武夷九曲之間又是一畨光景也某
自南役以来涉海者凡三乃得形格勢禁之大略江
南控扼在崇明浙東控扼在舟山天生此兩塊土大
海中以障蔽浙直門户諸哨皆自此分而南北總
㑹於洋山若會哨嚴緊遇即打賊何從入信國廢
昌國故縣而内徙之恐是千慮之一失未可謂昔人
盡是而今人非也愚意方欲經營而来教適及此豈
古謂𠩄見略同者乎曾叅將荷府國士之知可勉
樹奇功以酬素志見時爲道僕意努力努力蜀扇佩
劒來惠過厚不敢當但扇以示九夏驅氛劒以示萬
里誅妖僕非其人而雅意不敢不承也多謝多謝
與陳黄潭巡撫
僕本山人一宜歸衰殘多病二宜歸才無𠩄用于世
三宜歸三宜歸莫如僕者而乃爲公𠩄先愧羡愧羨
公東南福星東南正不可無公公不宜歸而竟抗疏
求歸況三沙正在緊急用兵之時雖仗公餘威足了
此賊然願公少駐以待事寧以終惠東南何如此不
過遲公十數日山中之樂而東南利害關係甚大公
甘棠深愛諒不忍遽去也至望至望来書見教具悉
雅意軍旅𠩄羈不䏻面候并祈台照
與朱肅菴巡按
奉別後承手教嘉惠乆未及面候且謝時抱耿耿適
往呉淞南望旌節殊切馳情即今海氛頗惡賊復猖
獗江南江北海洋一帶盡是賊軍志云擊蛇者先
擊其首東南利害只在海中邀擊一着縦之上岸則
毒禍必如往年甚難措手矣某謹馳至呉淞催諸
將官海戰伏煩門下責劉顯儘力把截金山陸路
一帶使賊不得登岸可也黄潭公以明公同心共濟
之義欲乞明公少助糧賞僣言及之事急矣非此不
鼓舞人盡死力也僕原奉 勑書亦有軍門糧賞
缺乏聽爾與總胡某計議措處便宜而行之文謹
預告案下事若更急亦當於州縣量有𠩄處也大率
今日用得一錢而有功勝如賊上岸後用得百錢而
無益總不免費財顧先後著何如耳惟髙明自有裁
度勿罪瑣瑣呉淞事稍閒即過松江面領教言也
與翁見海中丞
近得邸報見兵部覆翁疏巳得旨不勝欣躍之至葢
聖明逺鑒廟堂主張信公之深而委公之專也東南
真可謂有福若使公稍搖動則奸賊得計東南之禍
將来更不可言僕之拳拳而不忘于懷偶深見地
方利害如此非爲公也病體荷公垂念更感同心乎
生真自笑一付賤骨頭初到揚州尚奄奄欲死及百
勞僃嘗乃漸將復舊可笑可笑但兩足之腫如故来
歲恐妨于躍馬先登耳箭手劉希孟等乆叨廩食感
謝感謝僕歲底及春初且往狼山欲度福山約公一
㑹或奉攀旌節一同度江共登狼山此江南江北巡
撫大勝事也公其許我乎俟戒行即當馳報
荅萬思節叅政
近得書知吾友爲衰朽謀者甚厚然書中𠩄言鄙意
尚有未然者如書中𠩄言葢有見於委曲狥人者之
爲非而無見于自牖于巷者之爲是也有見於鴻飛
㝠㝠者之爲是而無見于匏繫果哉者之爲非也天
下一舟也天下之人一同舟之人也猝然而遇風浪
大作縦知其無可柰何其攔頭把拕之人焉得不盡
其氣力以呼號同舟之人之有氣力者而爲之助其
同舟之人亦焉得不聽攔頭把柁者之呼𭈹而盡其
氣力以兾其必濟乎又况未至于必不可柰何者乎
此蹇之𠩄以匪躬而大過之𠩄以過渉也時行時止
我一付之無心人用人舍吾友亦何必爲我有意哉
苟爲我急急求解脫其與爲我汲汲于求進雖題目
不同其有意則一也
二
日夜望思節之歸兾得披寫衷曲適得来書始知到
任消息悵然悵然平生心事冷暖自知自古豪傑皆
是忘其身以爲世界忘其身者毀譽利害一切盡忘
之謂也得吾友書云獨有剖破藩籬一意以爲天下
國家此最爲難不謂思節之過信我若此思節謂我
數年以前無此識見恐思節數年以前亦不過信
我若此也刻書事其亦長然思節旣信吾之大者
則其細者亦可以不疑也偶荅喻呉臯一書稍𤼵此
意及諸書皆𨵿心事特抄𭔃一覽但切不可示人也
諭及麻陽土兵及領兵官之領兵官嗜利無行本
是常事而蠻夷官長爲尤甚雖無功而多罪昔人𠩄
謂簡節而踈目似亦不必窮治之也經略海防煩仔
細一看見報𠩄差百戸欲其頻頻往来以通彼此之
信特與一火牌回往諸事儘力支持但病覺日深此
身一切付之 國家夀命亦一切付之數也
與楊朋石祠祭
朋石往京師有許多要面與劇論處僕在海上而朋
石待我於蘇州兩不相輳竟成悵望僕往来海上辛
苦艱難頗謂僃嘗心則不敢不盡而迁儒本相原非
經略手叚才則竟不䏻強暑月鹽潮烝𤍠積勞乆之
吐血幾至殞生然則𠩄謂心之不敢不盡者秪足自
損夀命之源而才之竟不可強者於地方漫無絲粟
之補似此拙人不早求閒員可自笑宜其不免於紛
紛之議也然誤爾蒙
恩拔擢只得又強𠩄不且向前擔却一條擔子待
防過一番春汛庶幾陽羨山水之間可仍舊作一閒
散人耳人便草率布情惟亮之伯倫想日夕相議論
之也
與白伯倫儀部
吾才質本迂骨相又薄非惟力不與人爭榮進之
途素心亦甚恥與人爭榮進之途天日可鑒也入官
以来特以諸相知之意逡廵半年不敢求歸因求外
𥙷求外不淂因而求差求輕差不得乃得重差皆非
素心𠩄望也近承吾友及可泉見示皆言有欲以兵
僃相玉成之意此葢不欲強其力之𠩄不堪不欲乖
其志之𠩄不便可謂相體相愛之至也古語曰人之
相知貴相知心豈必以好官相處而後爲厚哉因思
去年冒暑入京内則飲食之違其常外則人事之苦
其形吐瀉交作遂𤼵脾疾臍突腹腫惡症盡見衆謂
必徼倖得生痛定思痛可爲寒心若使其時奄然
客死雖家人亦未必不歸怨吾友之不保全至親
也自入鄕園水土便習病雖暫愈臍突未消飲食尚
减如病瘧之人寒𤍠有歇病根終在若仍復冒暑入
京則去年之病安知不復發于今日今廟堂旣有玉
成外官之意願吾友乗此機會亟爲一處不拘逺近
得過暑月勉強赴官使衰病之身得保餘生皆吾友
賜之也不然徒欲使之強力以待好官縱得好官何
身受享昔人𠩄謂非甚仇疾則不至此情切詞迫惟
吾友亮之早處而宻圗之吾友平生道誼至愛骨肉
至情在此一舉此外更不敢有他望也元翁處今且
不敢通書俟得外補後當遣人奉謝也若以差上不
可轉官人復作難則巡按巡鹽審錄監兊等官差上
轉官者多矣只在吾友爲我盡心而已更有一向
時僕之跪人深非得巳旣免入京跪人則雲貴僉事
亦不敢辭此亦至情苦情也平生迂僻之性不委
曲處人雖有一二相知而卒無以免于群猜衆怒是
以深自隱避不特保全病軀亦以少避入宫之妬耳
此尤不盡言之苦情也一身之便不便旣如彼人
情之宜不宜又如此吾友亦可以爲吾擇處矣
二
三沙之賊千二三百人不曾擄得中國一些財帛皆
如餓虎若防守稍不嚴一登老岸禍豈可言吾自家
親到賊老巢邊滿牆倭子只隔一箭地吾與兵僃兩
隻經月在海洋中嚴督水陸將士日夜防守僅圏
得住千餘倭子在一塊沙上至于楠巢之舉則以賊
在死地我兵素怯見賊便走苗兵狼兵亦復如是是
以雖曾獲有首級二十四顆而殺傷奔走之餘士氣
益不振當別選勁兵伺𨻶圖之此事不知是難是易
向𠩄示江北避難之吾去江北時江北之賊𫝑巳
摧敗又巳搶有𨾏包裹勢不擒則走矣吾之去江
北而来江南乃去易就難非去難就易也一𥬇一笑
平生不自量吃虧處正是欲㨂難事做 朝廷原用
我做視軍情官我是看人幹事的假如我只髙坐省
城或蘇州今日一道文書江北督總兵明日一道文
書江南兵僃誰論得我者矢石馳驅風波漂蕩豈
是人情𠩄樂今日惹出許多議論皆吾之好難非𧺫
于吾之 避難也自出山以来看盡世事只少一寗
武子之愚聖人此一句議論千古少不得也至如三
沙之役尤有不淂巳者撫公告病候代巡公丁憂巡
江自五月交代至今未至蘇松皆缺正官江南無一
上司吾若又推脫擔子賊未必不登老岸矣然賊登
老岸人却又責不得我我非守一處地方官也此等
使乖處五十歲外老人豈便智不䏻及此念平昔素
是愚人只幹愚人事耳成敗利鈍不敢計也調兵無
益而有損費盡江南幾萬錢粮竟不䏻得其一戰之
用而去至于地方騷擾幾如宼至此深可以爲創而
不忍言也大軍之後必有凶年今歲江南旱荒數十
年𠩄無民命將益不堪奈何幸吾友千萬爲生靈留
念此大隂徳也
三
三十餘年中第一老翁偶得一淮揚都堂世間便有
許多摇撼𠩄幸胸中若有砥柱在揺撼不動𠩄謂可
富可貴可生可殺可貧可賤而不可亂也今日在淮
揚爲建牙開府只是這光景明日還常州山中衣木
葉茹草根亦只是這光景人爲我豪傑只這個人謂
我盗跖亦只是這個人何有於我哉真不足以發逹
者之一笑也獨念𫎇 恩拔擢縱欲康濟此身亦開
口不得若人言必不相容驅逐使去乃是與我一條
好路不亦可乎條陳事誠見東南倭患茫然未有了
期百姓骨髓漸漸抽盡不無隱憂故言之縷縷𠩄恨
辭不䏻達意惟吾友議之請兵請糧事亦甚緊急不
得已知吾友之爲我委曲也鄙事之累吾友費心多
矣道義之愛至親之情且以大家了却宇宙一畨公
事故不敢以言爲謝吾友亮之
與陳蘇山職方
東南視師一年自知絲髮無補連次轉官連次受賞
捫心可愧葢深荷知已居中調護之力也條陳事自
從經歷海上審究病源知東南倭患茫然未有了期
而民間膏髓漸抽漸盡恐生出別病故言之縷縷殊
愧詞不能達意也吾丈素先天下之憂者况身當其
事乎幸賜裁酌而節取之江北請兵請糧亦甚緊急
不淂巳至于狼出將領葢部中只見其報功而不知
其爲衰庸闒懦一籌莫展之人也使當春汛必大誤
事雖韓范爲帥亦當坐累况弟之庸才乎故不淂
已而極言之望吾丈速為換一善戰驍將見賊身輕
的漢子葢江北局面與江南浙福不同靠不得水戰
止靠陸戰也近得一重病精氣甚損以𫎇
恩拔擢未敢言病奈何奈何伏枕草率裁書仰惟台
照
與陸東湖錦衣都督
謝中軍至辱手書嘉惠而謝中軍又口傳雅意委曲
非道義之知則不及此淮揚重地非綿力𠩄堪府
要官非迂才𠩄及過辱吹嘘不虞其將不勝任以至
顚蹶也奈何東南倭患茫然未有了期歲歲防倭民
間膏髓暗裏抽盡若欲斷絶賊路則亦澷無長策一
年推過一年畢竟有推不過日子公先天下之憂而
憂浙西又是桑梓之仰仗經略使閒臣得有𠩄藉
手焉切望切望明歲江北倭患旣未可料而流莩滿
野深恐嘯聚生盜然師旅饑饉正是古人學問實用
處愧僕非其人耳然不敢不努力也適重病之餘伏
枕草率裁書并惟台照
二
謹凟班軍漸漸屯聚飢民漸漸餓死海宼漸漸聲息
賑荒供軍之費一無所出江北軍需正額地方𠩄供
計十六萬克齋在此上年年終已催得八九萬今無
一二萬解到者某州来討預處軍餉銀三萬某縣来
討預處兵餉五萬而三千五千亦無以應之事之窘
急未有難于此時某自到維揚後更不得京中一信
兩次差人入京兩月間亦無一人回報者誠不知𠩄
爲處也素辱門下知愛敢一道之伏惟台照
與何總兵栢村
晉周子隱爲副帥討氐齊萬年萬年料之曰周府君
文武全材若專制而来不可當也若受制於人祗速
禍敗耳後子隱果及禍敗如萬年言公之爲將於江
南也不專制而受制然保全功名以還西蜀免於子
隱之禍敗𠩄得多矣西還之後兩川復有長城公亦
角巾私第徘徊浣花之曲自有餘樂可知也因後峯
舍親之便草率奉𧺫居伏惟垂照不宣
與俞總兵虚江
僕迂愚人也屏廢以来機縁盡息惟寤寐海内才賢
一念猶未盡泯及東南遭倭變以来僃見生靈𡍼炭
之苦日夜痛心奔告無𠩄欲亟圖見敵愾戡亂之人
旣乃聞執事忠足以盡瘁智足以決勝則其人也心
竊慕之曾作四詩以𭔃嚮往之懷然嫌于無交而相
凟非山林之士𠩄以自處之義遂不敢奉呈而心又
不已也乃託之孫兵憲先生轉達去年冬以先人
行狀之故會王南江于武夷備述執事平生忠義機
略之詳且知執事素垂意於鄙人亦不减於鄙人之
慕執事也於是而通一書則不爲無交而凟矣梅林
公今世豪傑又得執事勠力其間不徒以一時戰勝
爲功而相與圖百年善後之策東南更得安枕知可
望也僕滿先人服後且復移家武夷作終老之計彼
時或當過寧波圖一奉晤以遂夙心伏惟亮之
二
每欲見虚江寤寐爲期前月已𤼵家人徃麾下而又
中止竟爲来書𠩄先真謂先施之未䏻也今前書并
往聊見積誠而已適誦来書推奬過厚非𠩄敢當但
聲氣之同則不敢辭耳僕雖未獲奉教於虚江自謂
頗足以知虚江者竊窺虚江之立心制行與用兵方
略葢深有得于橫渠旣見范公以後之中庸而非𠩄
謂橫渠未見范公以前之談兵者僕向詩中𠩄稱儒
術深明計轉工也數月前淂讀續武經總要知虚江
兵家授受本之河洛夫中庸無聲無臭之宗旨實圖
書五居中之遺也則中庸之旨虚江已深得之而措
之用矣而猶歉然以爲未足葢其篤于求道之心若
是異日相晤當盡鄙儒迂濶之說求一商也僕少
不自量嘗妄意于古之𠩄謂不朽者思欲爲 國家
効毛錐之用奈何樸樕拘謭之才旣不足以濟時褊
狹野拙之性又不堪于處俗况多病蚤衰今年過五
十短髮種種牙齒半脫槁木形骸老醜盡見武夷結
廬將畢此生若夫爲 國家出氣力擔當大任有虚
江輩在山人可以安枕矣適病餘草草奉伏惟亮之
與李石麓少宰
向居京師辱明公念舊僚之誼委曲垂愛臨行又辱
寵餞自南役以来奔走海上日無寧居乆疏候問于
門下然鳴鏑宵歇時𠋣海艦望玉衡泰階諸星想玉
堂於天上則未嘗不如挹清光也東南倭患一歲一
来如燕鴻之不失其信茫然未有了期而民間膏髓
暗裏抽盡明公憂先天下又是桑梓之鄉不知何以
爲計也幸教之淮揚軍旅重𭔃非迂儒𠩄堪恐不勝
任以至顚蹶辱在知愛并惟垂教適重病之餘草率
裁書并惟台照
與呉筠泉宗伯
某居京師一年雖不䏻時候𧺫居數奉敎語至于明
公拳拳道義之愛則心獨知之南役以来跋涉海上
奔走行間又不䏻數通候問于門下惟有瞻望台階
時切馳慕耳東南年年禦倭茫然未有了期卽使戰
而常勝主客兵糧首級之費江北江南浙江三鎮一
年丢却二百萬餘銀子民間膏髓暗暗抽盡深恐生
出別病若欲斷盡倭賊来路則又澷無長策或以爲
十年一貢自是 祖宗故事貢路若通國王或有禁
戢屬夷之理今三十八年恰是日本十年貢期去年
山口豐後不宜貢而求貢旣巳阻回而日本國王該
依期入貢者却又不見求貢此其故皆不可曉故冒
昧開此一欵以備明公之裁奪幸恕其迂愚而教之
與楊虞坡司馬
已丑同榜中多爲國家宣力者其尤著者若公北門
鎖鑰方溪公樞府調度弟至迂疎亦忝戎行海壖經
畫每懼貽二公之羞心則不敢以不盡而才竟有𠩄
不逮也奈何奈何風便幸公出其緒餘逺賜敎之薊
州土兵怯弱不減江南拒險扼虜殊無足𠋣况傷殘
之餘振𧺫為難𠩄賴李光弼一至軍中而旌旗變色
即時轉弱爲強公自有妙手耳弟嘗從事薊門夷情
軍情亦頗知之身雖在南敢忘北門根本之慮哉三
衛夷情正古𠩄謂御得其道徂詐作使御失其道狙
詐作敵公自有權也風濤兵戈倥偬中因差人入京
謝恩謹託陳職方轉候門下㐲惟台照
二
伏惟門下簡在
帝心勲階峻秩逺道聞之深爲 國家慶也江北將
領絶無可靠兩畨苦詞僣凟門下計巳蒙垂察矣短
中之長僅有一楊縉如一寳物又奪之往浙西而掘
港泗州二守備一沿海一腹裏皆繫極緊要之官至
今尚未有補者狼山之總鹽城之叅皆全不可托不
得已止論狼山之總亦殊未見處分消息也春汛將
動近獲一二真正奸細則海賊内侵之期計亦不逺
財與將無一可恃者弟不敢自惜若江南百萬生靈
何哉昔人𠩄謂情隘詞廹搪突門下多罪多罪伏惟
矜而恕之
荅喻呉臯中丞
海内相知未有神交二十餘年而未一奉面教如
公者毎于朋友間得公清𦡱道貌寤寐如見之公之
于僕其亦然乎惟公華實兼茂資望並深當軸注心
𭔃以北門鎖鑰僕亦何言足重輕於公過承相推見
公謙徳之至而僕甚不敢安也承示出處一節深荷
同心相知但世間眼孔甚小其卑者則旣戀戀以保
惜富貴爲生涯其髙者則又以兢兢守護名節爲大
事而古人饑溺由已溝中之推由已此一叚學問漫
然不復知矣平生此心不敢求信於流俗而敢求信
於豪傑縱不敢求信於人而天日炯然在也草衣木
食已過一生果哉末難亦何哉公知我最深聊一𤼵
其狂愚耳不敢爲他人道也正欲遣人候門下并請
教歲例調兵事辱書惠乃先之感謝感謝即專人趨
候不盡欲言惟台照
與王稚川少
某辱公道義之愛最深昨歲南来擬得一奉敎於棲
霞牛首之間以新耳目之見聞而海上南北奔走更
無寧日殊乖始望乃辱書惠逺及奬進過厚非𠩄克
堪愧謝愧謝縉紳及同志皆言翰苑中惟公宏才大
略素抱經濟之長内外重寄無𠩄不宜仍使之迴翔
於佩玉雍容間袖手以觀當世之劻勷於吏治戎務
間而力不逮者然使公之深扃𮟏蓄正以大發於宻
勿絲綸之地也某才本疎濶至于軍旅一未有聞強
𠩄不如支離疏之攘臂竟非本相可自笑也吾丈
過爲奬進而不敢以𠩄不及非所望於吾丈也
與李克齋侍郎
從人回數承手教深感兄丈子文忠告之至意及爲
淮揚㽞去後之澤也今歲淮揚灾傷特異幸賴兄丈
早請𤼵得折兊十五萬石民命稍得蘇醒但該部責
巡撫以賑濟使𤼵倉粟及多方設法今倉粟𠩄在空
虚又不知如何設法至于軍需一節尤更難處淮揚
軍需自来止靠丁田銀子更無別途承兄丈㽞下揚
州庫銀萬兩歲終已不彀止靠今歲新催丁田銀如
懸鼓待椎之不可緩然百姓方望我賑濟而我方催
并軍需國家方照分免荒而軍需必欲全徵無欠勢
如錐鑿奈何奈何不知十數萬餓人三五萬戍卒如
何打𤼵往時淮陽救荒動𤼵内帑二三十萬截㽞運
米二三十萬今僕𠩄請銀甚少亦不知得賜准行否
也惟兄丈爲朋友計爲地方計百凡方略不吝詳悉
示教感愛多矣
與章陽華中丞
姜判回領公荅教不覺感涕公去矣吾又將安歸乎
山中二三十年心事公𠩄素悉吾豈戀戀一官者哉
亦知時世多虞後来且日艱一日庶幾竭股肱之力
以圖少有𠩄濟而已此迂愚不自量之志也然公去
矣吾又將安歸乎恐竟當從公于三茅五湖之間耳
㽞兊事正欲請敎而手札先之僕題稿原定淮揚地
方而部覆奉
欽依亦專言江北惟江北爲便江南他處則有許多
不便者折兊自脚價輕齎解部之外尚有些餘米可
算𠩄以寧出銀七錢亦以爲利今若以江南運米充
數則餘米一粒亦無部中欲解七錢銀子反是吃虧
不若不折之爲便耳且賑飢軍餉兩事皆在燃睂而
江南運米何日可到諺語𠩄謂遠水不救近火也必
得四萬石盡在揚州截㽞則窮民與窮軍皆受公之
惠不淺矣若不然只可分淂一萬石在淮安其揚州
必得三萬石可也千萬台照即如煑粥一節有司百
方破調不肯奉行此常事耳況欲為出格之事乎奈
何奈何
與萬兩溪少
適以追潰兵從瓜洲至儀真與公相望一水不渡
江至龍潭棲霞之間相與一談笑為快潰兵始末具
之咨稿中此事若以智士處之則塞其西突之路縦
其趨海之路趨海則踪跡易泯西突則流毒著聞僕
之愚計竊不然之以爲下海則罪人徜徉逺出西奔
則縱使流毒一處而罪人必不得脫是以寧自被罪
而不敢使
國家失罪人也至於不血刃而事濟則誠出徼幸耳
大率此輩不知紀律乆矣往年用銃打死兵部家丁
川兵十許人者即此輩也僕雖被却一畨苦楚自此
紀律有可施之地𠩄謂顚趾出否耳承公知愛敢一
道之
重刋荆川先生文集卷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