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東先生文集序
外观
文章始於《六經》,而範史以說經者入《儒林》,不入《文苑》,似強為區分。然後世史家俱仍之而不變,則亦有所不得已也。大抵文人恃其逸氣,不喜說經。而其說經者又曰:吾以明道云爾,文則吾何屑焉?自是而文與道離矣。不知《六經》以道傳,實以文傳。《易》稱修詞,《詩》稱詞輯,《論語》稱為命至於討論、修飾,而猶未已,是豈聖人之溺於詞章哉?蓋以為無形者道也,形於言謂之文。既已謂之文矣,必使天下人矜尚悅繹,而道始大明。若言之不工,使人聽而思臥,則文不足以明道,而適足以蔽道。故文人而不說經可也,說經而不能為文不可也。
雖然,藝之精者不兩能。鄭、馬無文章,崔、蔡無經解,似亦非天所能強。吾友虞東先生獨不然。先生為海內經師,著《詩解》若干,《三禮劄記》若干。余初疑先生之未必屑為文也,乃記、序、論、議、駢體、歌行,靡不典麗可誦,方知先生不以說經自畫者,然猶不敢自是。凡予心所謂危者,觖镘一二,必削而投之,亦非先生之謬為慊慊也。蓋實見夫修詞之道非止於至善不可,麗澤之義,非朋友講習不可。觀先生之深於文也,愈歎先生之深於經也。
予與先生雖齊年孝廉,以宦轍故,中道乖分。年來設教鍾山,得時時過從。予有所疑,必就先生請業,而先生亦來其全稿而謀焉。白髮二叟,如初下帷作諸生時,致足樂也。惜予於經學少信多疑,而才又短拙,治詞章兀兀窮年,尚無涯縵,勢不能執一經從先生而後,而坐見先生之取兩者而兼之也。相逼已甚,何太不廉耶?豈《文苑》、《儒林》從范氏而分者,又將從先生而合耶?昌黎《答殷侍御》云:「竊欲掛名經端,自托不腐。」予於序先生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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