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略/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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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牋下

　　自唐羅虬為《花九錫》，宋迂愚叟丘璿《牡丹榮辱志》以姚黃為王，魏紅為妃，又有九嬪，世婦，御妻，皆牡丹種類，其花師傳，花彤史，花命婦，花嬖倖，花近屬，花踈屬，花戚里，花外屏，花宮闈，花叢脞，皆以它花草充之，各有意義。而花君子，為輕風，為細雨，為清露，為暖日，為微雲，為沃壤，為永晝，為油幕，為朱門，為甘泉，為醇酒，為珍饌，為新樂，為名倡。花小人，為狂風，為猛雨，為赤日，為苦寒，為蜜蜂，為蝴蝶，為螻蟻，為蚯蚓，為白晝青蛙，為黃昏蝙蝠，為飛塵，為妬芽，為蠧，為麝香，為桑螵蛸。花亨泰，為閏三月，為五風十雨，為主人多喜事，為婢能歌樂，為妻孥不倦排當，為僮僕勤幹，為子弟韞藉，為正開值生日，為欲謝時待解酲，為門僧解栽接，為借園亭張筵，為從貧處移入富家。花屯難，為醜婦妬與鄰，為猥人愛與嫌，為花開值私忌，為主人慳鄙，為和園賣與屠沽，為三月内霜雹，為賞處著碁鬭茶，為筵上持七八，為盛開債主臨門，為箔子遮圍，為露頭洗足對酌，為遭權勢人乞接頭，為剪時和花根，為正歡賞酗酒，為頭戴如廁，為聽唱詞傳家宴，為酥煎了下麥飯，為彫落後苕箒掃，為園吏澆濕糞，為村落僧道寺觀裹。後張功甫作《玉照堂梅品》倣之，作花宜稱二十六條：為澹陰，為曉日，為薄寒，為細雨，為輕烟，為佳月，為夕陽，為微雪，為晚霞，為珍禽，為孤鶴，為清溪，為小橋，為竹邊，為松下，為明牕，為疎籬，為蒼崖，為綠苔，為銅瓶，為紙帳，為林間為吹笛，為膝上橫琴，為石枰下碁，為掃雪煎茶，為美人澹粧篸戴。花憎嫉十四條：為狂風，為連雨，為烈日，為苦寒，為醜婦，為俗子，為老鴉，為惡詩，為談時事，為論差除，為花徑喝道，為對花張緋幕，為賞花動鼓板，為作詩用調羮驛使事。花榮寵六條：為烟塵不染，為鈴索䕶持，為除地鏡淨落瓣不淄，為王公旦夕留盼，為詩人閣筆評量，為妙妓澹粧雅歌。花屈辱十二條：為主人不好事，為主人慳鄙，為種富家園内，為與粗婢命名，為蟠結作屏，為賞花命猥妓，為庸僧牕下種，為酒食店内插瓶，為樹下有狗矢，為枝下晒衣裳，為青紙粉屏畫，為生猥巷穢溝邊。近年袁吏部中郎作《瓶史》，其十二言〈監戒〉，又倣功甫之意而目之，花快意凡十四條：明牕，淨室，古鼎，宋研，松濤，溪聲，主人好事能詩，門僧解烹茶，薊州人送酒，座客工畫花卉，盛開快心友臨門，手抄藝花書，夜深驢鳴，妻妾校花故實。花折辱凡二十三條：主人頻拜客，俗子䦨入，蟠枝，庸僧談禪，牕下狗竇，蓮子，衚衕歌童，弋陽腔，醜女折戴，論升遷，強作憐愛，應酬詩債未了，盛開家人催算帳，檢韻府押字，破書狼藉，福建牙人，吳中贗畫，鼠矢，蝸涎，僮僕偃蹇，令初行酒盡，與酒舘為鄰，案上有黃金白雪中原紫氣等詩。

　　歐陽公謂牡丹初不載文字，自則天已後始盛，唐人如沈、宋、元、白之流皆無咏，獨劉夢得有咏〈魚朝恩宅牡丹〉一詩，初不言其異。苕谿漁隱引劉夢得、元微之、白樂天數詩，以證歐誤，且引開元時牡丹事以證歐所謂則天已後始盛為信然。《容齋隨筆》亦引元、白數詩以證歐誤，且謂元、白未嘗無詩，唐人未嘗不重此花，容齋盖未見漁隱所言故爾。然取唐六十家詩觀之，其為牡丹作者甚眾，即禹錫集已有數篇，如〈渾侍中宅看牡丹〉〈唐郎中宅看牡丹〉〈自賞牡丹〉非止一作。且《龍城錄》載高宗宴羣臣，賞雙頭牡丹。舒元輿序謂西河精舍有牡丹，天后命移植焉，由是京國日盛。則知牡丹在唐已見於高宗時，又不可引開元事為證也。閲李綽《尚書故實》言北齊楊子華畫牡丹。《謝康樂集》言水際竹間多牡丹。則其來固已尚矣。又按《龍城錄》言：洛人宋單父，字仲孺，善吟詩，亦能種藝術，凡牡丹變易千種，紅白鬭色，人亦莫能知其術。上皇召至驪山，植花萬本，色様各不同，賜金千餘兩，内人皆呼為花師。觀此則栽接之術唐人已具載之，意當時吟咏必多，但不盡傳耳。

　　牡丹品曰：花之多葉者京花，單葉者川花。花之舊栽曰祖花，其新接頭有一春、兩春者花少而富，至三春則花稍多，及成樹，花雖益繁而花葉減矣。狀元紅者，重葉深紅花，其色與鞓紅、袍緋相類，而天姿富貴，以其高出眾花之上，故名狀元紅。或曰舊制進士第一人即賜茜袍，此花如其色，故以名之。祥雲者，千葉淺紅花，妖艶多態而花葉最多，花戶王氏謂此花如朶雲狀，故謂之祥雲。紹興春者，祥雲子花也，色淡而花尤富，大者徑尺，紹興中始傳。燕脂樓者，深淺相間如燕脂染成，重趺累蕚狀如樓觀。金腰樓、玉腰樓，皆粉紅花而起樓子，黃白間之如金玉色，與燕脂樓同類。雙頭紅者，並蔕駢蕚，色尤鮮明。富貴紅者，其花葉圓正而厚，色若新染乾者，諸花皆落，獨此抱枝而槁，亦花之異者。一尺紅者，深紅頗近紫色，花面大幾尺，故以一尺名之。鹿胎紅者，鶴頂紅子花，色紅微帶黃，上有白㸃如鹿胎，極化工之妙。歐陽公〈花品〉有鹿胎花者，乃紫花，與此頗異。文公紅者，出於西京潞公園，亦花之麗者，其種傳蜀中，遂以文公名之。政和春者，淺粉紅花，有絲頭，政和中始出。醉西施者，粉白花，中間紅暈狀如酡顏。迎日紅，與醉西施同類，淺紅花中特出深紅花，開最早而妖麗奪目，故以迎日名之。彩霞者，其色光麗，爛然如霞。疊羅者，中間鎖如疊羅紋。勝疊羅，此三品皆以形而名之。瑞露蟬，亦粉紅花，中抽碧心如合蟬狀。乾花者，粉紅花而分蟬旋轉，其花亦大。千葉，皆粉紅花之傑者，大千葉碎花，小千葉則花蕚瑣碎，故以大、小别之。此二十一品皆紅花之著者也。紫繡毬，一名新紫花，盖魏花之别品也，其花間正如繡毬狀，亦有起樓者，為紫花之冠。乾道紫，色稍淡而暈紅。潑墨者，新紫花之子花也，單葉，深黑如墨。歐公《記》有花底葉，近之。葛巾紫，花團正而富麗，如世人所戴葛巾狀。福嚴紫，亦重葉紫花，其葉少於紫繡毬，莫詳所以得名。按歐公所記有玉版白，出於福嚴院，土人云此花亦自西京來，謂之舊紫花，豈亦出於福嚴耶。禁記黃，盖黃之别品也，其花閒淡高秀，可亞姚黃。慶雲黃，花葉重複，郁然輪囷，以故得名。青心黃者，其花心正青，一本花徃徃有兩品，或正圓如毬，或層起成樓子，亦異矣。黃氣毬者，淡黃檀心，花葉圓正，間背相承，敷腴可愛。玉樓子者，白花起樓，高標逸韻，自然是風塵外物。劉師歌者，白花帶微紅，多至數百，纖妍可愛，莫知何以得名。玉覆盆者，一名玉炊餅，盖圓頭白花也。碧花止一品，名曰歐碧，其花淺碧而開最晚，獨出歐氏，故以姓著。

　　歐陽文忠公〈花釋名〉曰：牡丹之名，或以姓，或以州，或以色，或以地，或旌其所異者而志之。姚黃，牛黃，左華，魏華，以姓著。青州、丹州、延州紅，以州著。細葉、麤葉壽安，潛溪，以地著。一擫紅，鶴翎紅，朱砂紅，甘草黃，以色著。獻來紅，九蕊真珠紅，鹿胎紅，倒暈檀心，蓮華蕚，一百五，葉底紫，皆志其異者。姚黃者，千葉黃花，出於民姚氏，姚氏居白司馬坂，其地屬河陽，然華不傳河陽，傳洛陽，一歲不過數朶。牛黃，千葉，出於牛氏，比姚黃差小，真宗祀汾陽，還過洛陽，留宴淑景亭，牛氏獻此華。魏華，千葉，肉紅，出於魏相仁溥家，始樵者於壽安山中得之，賣魏氏，初出時，人有欲觀者必納錢，魏氏日收數十緡，其後鬻其園，為普明寺林池，花至七百葉，錢思公嘗曰：人謂牡丹花王，今姚黃真為王，而魏乃后也。鞓紅者，單葉，深紅花，出青州，亦曰青紅，其色類腰帶，故謂之鞓紅。獻來紅者，華大，多葉，淺紅華，張齊賢罷相，居洛陽，人有獻此華者，因名。添色紅者，多葉，花始開而白，經日漸紅，及其落乃類深紅。鶴翎紅者，多葉，華其末白而本肉紅，如鴻鵠羽毛。細葉、麄葉壽安者，皆千葉，肉紅華，出壽安縣錦屏山，細葉者尤佳。倒暈檀心者，葉花，凡華近蕚色深，至其末漸淺，此華自外深色，近蕚反淺白，而深檀點其心，此尤可愛。一擫紅者，多葉，淺紅華，葉杪深紅一點，如人以十指擫之。九蕊真珠紅者，千葉，紅華，葉上有一白點如珠，蜜葉蹙其蕊為九叢。一百五者，多葉，白華，洛花以穀雨為開候，而此華常至一百五日開。丹州、延州華，皆千葉紅華也。蓮華蕚者，多葉，紅華，青趺三重如蓮華蕚。左華，千葉，紫華，出左氏，葉密而齊如截，亦謂之平頭紫。朱砂紅者，多葉，紅華，華葉甚鮮，向日視之如猩血。葉底紫者，千葉，紫華，其色如墨，亦謂之墨紫，華在叢中，旁心生一大枝引葉覆其上，其開也比他華可延十日之久傳唐中宗有宦官為觀軍容使，華出其家，亦謂之軍容紫。玉板白者，單葉長如拍板之狀，色如玉，深檀心，洛陽人家亦少，予嘗從思公至福嚴院見之，問寺僧而得其名。潛溪緋者，華出於潛溪寺，寺在龍門山後，本唐相李藩別墅，本是紫華，忽於叢中特出緋者，不過一兩朶，明年移在他枝，洛人謂之轉枝華。鹿胎華，多葉，紫華，有白點如鹿胎之紋，故蘇相禹珪宅有之。初姚黃未出時，牛黃為第一，牛黃未出時，魏華為第一，魏華未出時，左華為第一。左華之前唯有蘇家紅、賀家紅、林家紅之類，皆單葉華，當時為第一。多葉華出後，單葉華黜矣。

　　劉貢父《芍藥譜》有〈上之上〉者為：冠羣芳，大旋心冠子也，深紅，堆葉，頂分四五旋，其英密簇，廣可半尺，高可及六寸，艷色絕妙。又，賽羣芳，小旋心冠子也，漸添紅而緊小。，枝條及綠葉並與大旋心一同。又，寶粧成，髻子也，色微紫，於上十二大葉中，密生曲葉，回環裹抱，高可七八寸，廣半尺餘，每一小葉上，絡以金線，綴以玉珠，香欺蘭麝，奇不可紀。又，盡天工，青心紅冠子也，於大葉中小葉密直，妖媚出眾。又，曉粧新，白纈子也，如小旋心狀，頂上四向葉端點小殷紅色，每一朶上，或三點，或四點，或五點，象衣中之纈也。又，點粧紅，紅纈子也，色紅而小，與白纈子同。〈上之下〉為：疊香英，紫樓子也，廣五寸，高盈尺，於大葉中細葉二三十重，上又聳大葉如樓閣狀。又，積嬌紅，紅樓子也，色淡紅，與紫樓子不相異。〈中之上〉為：醉西施，大軟條冠子也，色淡紅，惟大葉有類大旋心狀，枝條軟細，以物扶之。又，道粧成，黃樓子也，大葉中深黃小葉數重，又上展淡黃大葉，非今日之黃樓子也。又，掬香瓊，青心玉板冠子也，白英團掬，堅密平頭。又，素粧殘，退紅芳山冠子也，初開粉紅，即漸退白，青心而素淡。又，試梅裝，白冠子也，白纈中無點者。又，淺粧勻，粉紅冠子也，紅纈中無點者。〈中之下〉為：醉嬌紅，深紅楚州冠子也，亦若小旋心狀，中心緊堆大葉，葉下亦有一重金線。又，擬香英，紫寶相冠子也，紫樓子心中細葉上不堆大葉者。妬嬌紅，紅寶相冠子也，紅樓子心中細葉上不堆大葉者。又，縷金囊，金線冠子也，稍似細條深紅者，於大葉中細葉下抽金線，細細相雜。〈下之上〉為：怨春紅，色絕淡，甚類金線冠子而堆葉。又，妒鵝黃，黃絲頭也，於大葉中一簇細葉雜以金線。又，蘸金香，蘸金蕊紫單葉也，是髻子開不成者，於大葉中生小葉，小葉尖蘸一線金色是也。又，試濃粧，緋多葉也，緋葉五七重，皆平頭。〈下之中〉為：宿粧殷，紫高多葉也。又，取次粧，淡紅多葉也。又，聚香絲，紫絲頭也，大葉中一叢紫絲細細是也。又，簇紅絲，大葉中一叢紅絲細細是也。〈下之下〉為：效殷粧，小矮多葉，與紫高多葉一同而枝條低。又，會三英，三頭聚一蕚而開。又，合歡芳，雙頭並蒂而開，兩頭相背也。又，擬繡韀，鞍子也，兩邊垂下如所乘鞍狀，地絕肥而生。又，銀含棱，銀緣也，葉端一棱白色。王觀《揚州芍藥譜》新收八品：一、御衣黃，黃色淺而葉疏，蕊差深，散出於葉間，其葉端色又微碧，高廣類黃樓子。又，黃樓子，盛者五七層，間以金線，其香尤甚。又，袁黃冠子，宛如髻子，間以金線，色比鮑黃。又，峽石黃冠子，如金線冠子，其色深如鮑黃。又，鮑黃冠子，與大旋心同，而葉差不旋，色類鵝黃。又，楊州冠子，多葉，白心，色黃，漸拂淺紅，至葉端則色深紅，間以金線。又，湖纈，紅色深淺相間，類湖纈。又，黽池紅，開須並蕚，或三頭者，大抵華類軟條也。 今之牡丹、芍藥，其種益繁，而名目亦異，恨無有紀之者。

　　蠟梅，原名黃梅。故王安國煕寜間尚咏黃梅詩。至元祐中，蘇子瞻、黃魯直以其色酷似蜜脾，故名為蠟梅。而范石湖《梅譜》云：本非梅類，以其與梅同時，香又相近，故云，今遂以為梅之一種，非也。凡三種。以子種，不經接，華小香淡，最下，俗謂狗蠅。經接，華疎，雖盛開華常半含，名磬口。最先開，色深黃，心如紫檀，華密，香濃，名檀香梅，此品最佳。石湖所言如此，今蠟梅乃以磬口為貴，與《譜》異矣。

　　唐詩：紅荳生南國。又，荳蔲稍頭二月初。按范成大《桂海虞衡志》紅荳蔻，華叢生，葉瘦如碧蘆，春末發，初開，華先抽一幹，有大籜包之，籜拆華見，一穗數十蕊，淡紅，妍如桃杏華色，蕊重則垂如蒲萄，又如火齊纓絡及翦綵鸞枝之狀，此華無實，不與草荳蔻同種，每蕊心有兩瓣相並，詞人托興如比目連理云。亦可以證用脩駁荳蔲華之誤。

　　《宛委編》云：《楚辭》滋蘭九畹，種蕙百畝。十二畝為畹，九畹百畝正相等也。古人所畫蘭，皆今之宜興產者，漫被山谷，而獨漳建蘭香色絕人，價亦貴。今人以興蘭為蘭，而漳建蘭為蕙，則又非也，楚中絕無蘭蕙如漳建者，何得言百畝。按《本草》薰草，亦曰蕙草，葉曰蕙，根曰薫，一說即今零陵香。零陵香，芸香也，恐亦未的。按《野客叢書》曰：「世之春蘭、秋蘭各有異芬，不知秋蘭之馨尤甚於春蘭也。蘭有二種，邵伯溫曰：細葉者春華，華少，闊葉者秋華，華多。《離騷》紉秋蘭以為佩。又曰：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今沅、澧間所生，在春則黃，在秋則紫，然春黃不如紫之芬郁。」如此，則楚中亦自有蘭也。

　　宋王貴學《蘭譜》云：天下深山窮谷，非無幽蘭，生於漳者，獨盛且馥，其色有深紫、淡紫、真紅、淡紅、黃白、碧綠、魚魫、金錂之異。就中品第，紫蘭：陳夢良家為甲。吳、潘次之。如趙、如何、大小張、淳監糧、趙道長泰紫、許景初，以下又次焉。金錂邊，為紫華奇品。白蘭：龜山為甲。施華、惠知客，次之。如李、如馬、如鄭、如濟老、十九蕊、黃八、周染，以下又其次。而魚魫，為白華奇品，亦名趙蘭，十二蕚，華片澄澈，宛若魚魫，沉之無影可指，葉綠，顛微曲焉。

　　古有木蘭，而無玉蘭。今則有玉蘭，而無木蘭。吳中木蘭堂，其華樹最雄。陸龜蒙詩所謂：「洞庭波浪渺無津，日日征帆送遠人，幾度木蘭舟上望，不知原是此華身。」者是也。其樹至宋末始萎。楊備詩則云：木蘭枝密樹仍高，堂下華光照節旄，列鼎重茵歌舞地，金章同色使君袍。則其華又似慘紫，非純白者。今玉蘭在吳中多以辛夷接，辛夷紫，而玉蘭白。其在南中遍山谷皆滿，又皆原本，而唐宋人詩絕不及之，不得比於薝蔔、素馨之末，何也。

　　茉莉花，見於嵇含《南方草木狀》，稱其芳香酷烈。此花嶺外海濱物，自宣和中名著，艮嶽列芳草八，此居一焉。八芳者，金蛾，玉蟬，虎耳，鳯尾，素馨，渠那，茉莉，含笑也。《洛陽名園記》云：遠方奇卉如紫蘭、抹厲。《王梅溪集》作没利，又作抹利。《陳止齋集》亦作没利。《朱文公集》作末利。《洪景盧集》作末麗。佛書《翻譯名義》云：末利，曰鬘華，堪以飾鬘，北土云柰。始足以定諸說之紛紛矣。

　　酴醿，黃魯直詩云：名字因壺酒。注云：本酒名，花色似故取以名酒。故韓持國云：毎恐春歸有餘恨，典刑元在酒杯中。劉彥冲云：只恐春歸有遺恨，典刑猶在濁醪中。皆非也。此花本作荼䕷，乃因花以名酒耳。如李太白云：鵝兒黃似酒。亦因鵝兒黃以名酒也。

　　劉長卿有海紅花詩。李太白詩注，新羅國多海紅。今按：茶梅，即小樣粉紅山茶，本名海紅花，以其自十二月開至二月，與梅同時，故曰茶梅。劉仕亨詩：小院猶寒未暖時，海紅花發晝遲遲，半深半淺東風裏，好似徐熙帶雪枝。盖山茶一種數名，花極紅而瓣極厚者曰都勝，即今寶珠也，又以其心紅簇如鶴頂，故曰鶴頂。色淡而無心者曰玉茗，即今粉紅山茶。古詩有云：「淺為玉茗深都勝，大曰山茶小海紅。」也。

　　《日札》云：「陳後主有玉樹後庭花曲，後庭花第以為虛設字耳。按溫庭筠詩：宜男謾作後庭草，不似櫻桃結子紅。是萱草為後庭草也。百合花，一名中庭花，見《本草》。今之雞冠花即後庭花，見蘇集。」此亦可補前注也。余按：以後庭花為雞冠花，此固有據，第陳曲原自取玉樹作花於後庭，乃以比宮娥貴麗，不必有所指也。張曲江云：桂華秋皎潔。段成式云：桂花，三月生，黃而不白，以譏九齡之妄。夫桂本秋樹，有紅，有黃，有白，有春桂，四季桂，或段公所見止知有春桂耳。紅桂，宋象山史本初家有之，因接本獻於朝，移植禁中，高宗雅愛之，號曰丹桂，四方爭求，歲接數百本。今出象山者香色芬麗，移之四方則香色少損，盖地氣使然也。

　　瓊，赤玉也，古今毎以喻白。宋次道云：瓊花，一名玉蘂。又《雍錄》以玉蘂即千葉梔子花，亦名山礬。按《齊東野語》又以瓊花絕類聚八仙，但色微黃而香，宋仁宗、哲宗移植禁苑遂死，載還復榮。宦者陳深取孫枝接於八仙根上，至今流傳，杭褚家堂瓊花園是也，然香色亦少異矣。聚八仙，即今八仙花，西湖山中在在有之，以其毎枝開花七八朶相叢，故曰聚八仙，色白無香。若八仙可接瓊花，則今梔子多單葉、千葉者，不必接矣，何所貴重使人詠羨如此，可見玉蘂即瓊花，而梔子、山礬自為别種，逈不相類也。黃庭堅易㻛花名曰山礬，盖㻛，玉名，取其白也，而曾端伯遂以為即唐昌玉蘂花，尤誤。按玉蘂花詩：一樹瓏鬆玉刻成，飄廊㸃地色輕輕。今梔子花初不謝落，故知非也。此田子藝《留青日札》所辯甚悉。第中又謂玉蘂花即粉團花，今吳中所植粉團花，蔓生籬藥間，三四月間花甚繁茂，與《雍錄》所稱芬芳滿野，高可數丈者逈異，則玉蘂即粉團花亦豈為的據耶。按唐昌觀在長安光業坊，明皇女唐昌公主下降因以為名，花為公主手植。康駢《劇談錄》云：唐昌觀有玉蕊花，毎發若瓊林瑤樹，元和中，春物方盛，車馬尋玩相繼。杜斿《瓊花記》紹興辛巳，金亮南冦，揭本而去，小者剪而除之，花頓憔悴，未幾故株傍復出三蘖，老道士金大寧日加培䕶，久之暢茂婆娑，不異昔時。至至元十三年，偶枯死，其種遂絕，後道士金丙瑞以聚八仙代之。諸志謂揚之蕃釐觀即名唐昌，瓊花即名玉蕊，盖承譌，前人未及精考耳。又按周必大題玉蕊花云：花狀如荼䕷花，鬚如氷絲，上綴金粟，花心别有碧筩如胆缾，中别抽一英散為十餘蕊猶刻玉然，觀此玉蕊又與八仙花逈不相類，諸家云云，皆臆說也。

　　《武陵記》四角、三角曰芰，兩角曰菱。其字不一，《說文》作蔆。注曰：楚謂之芰，秦謂之薢茩。芰，菱也，果也。薢茩，決明也，菜也。殊已混淆。相如賦：「外發芙蓉䔖華」，則芡實也。又相如〈凡將篇〉云：蔆，从遴字，作𧁽。《爾雅》蔆，蕨攗，即厥明也。《爾雅注》作決光。馬大年《嬾真字錄》誤作英光，史繩祖已辯之。黃公紹云：許慎所注全是菜也。又《國語》屈到嗜芰。盖決明之菜，非水中芰也，審矣。今按：菱，今之菱角；芰，今之雞頭。《楚辭》緝芰荷以為衣。若是菱葉，不可為衣也，緣楚人名菱為芰，所以致後世解二物不分，又以決明參之，愈益殽亂耳。

　　《益州草木記》雅州名山縣出虞美人草，如雞冠花，葉兩相對，唱虞美人曲皆應拍而舞，他曲則否。《賈氏談錄》褒斜山谷中有虞美人草，狀如雞冠，大葉相對，或唱虞美人則兩葉如人拍掌之狀，頗中節拍。《酉陽雜俎》云：舞草，出三雅，獨莖三葉，葉如決明，一葉在莖端，兩葉居莖之半相對，人或近之抵掌謳曲，葉動如舞。崔融〈為瓦松賦〉云：謂之木也，訪山客而未詳。謂之草也，驗農皇而罕記。段成式難之曰：崔公博學，無不該悉，豈不知瓦松已有著說，引梁簡文詩：依簷映昔耶。成式以昔耶為瓦松，殊不知昔耶乃是垣衣，瓦松自名昨葉，何成式亦自不識也。

　　薊，草名。《復古編》云：芙也。《字林》蘮，蒘也，似芹。《說文》無薊字，止有蘮，即薊也。《韻會》《廣韻》亦無之。按《本草》有小薊，有大薊。陶隱居云：小薊是猫薊，大薊似虎，葉多刺，俗名青刺薊。又曰：千針草，又曰老虎刺。地名薊門，即今薊州。陳藏器云：薊門多薊，故以名地。葉皺，莖芒，有似罽布，故字从之作蘮，𨽻作薊。又姓，《後漢書》有薊子訓。古樂府云：道傍兔絲，何嘗可絡，田中燕麥，何嘗可穫。言虛名無用也，盖兔絲非絲，而有絲之名。劉禹錫文作兔葵燕麥，非也。今按：兔絲，虛名是也。燕麥，滇南霑益一路有之，土人以為朝夕常食，非虛名也。此《丹鉛總錄》所記。今南中四五月間有雀麥，狀似麥而無粒，此即燕麥，未可知也。

　　鬱金，芳草也。四月初生苗，似薑黃，花白質紅，末秋出莖心，無實。根黃赤，取四畔子根去皮，火乾之。生蜀、西戎。馬藥用之，胡人謂之馬蒁。嶺南者有實，似小豆蔲，不堪噉，今鬱林州也。《周禮》鬱人，凡祭祀、賓客之祼事，和鬱鬯以實彝。十二葉為百草之英，十葉為貫，百廾貫築以煮之為鬱，遠方鬱人所貢，合而釀酒以降神也。築，舂也，即楚貢包茅以縮酒之類。《魏略》云：生大秦國，二三月花，如紅藍，四五月采花，即香。然大秦國去長安四萬里，至漢始通，不應三代時得此草也。味辛，或曰味苦。舊說若蘭，故曰鬱金香。今之鬱金作燖潘臭。《本草》又云：不香，今將染婦人衣最鮮明，然不柰日炙，染成衣則微有鬱金之氣。然《本草》木部中又有鬱金香，豈草木二種邪。字書「鬱」下注：木叢者，於「鬱」下注：芳草。古人用以飾屋，則當从艸以塗壁如椒房之義，若以木則當如柏梁矣。

　　《詩》終朝采藍。《說文》藍，染青草也。藍三種：蓼藍，如蓼，染綠。大藍，如芥，染淺碧。槐藍，如槐葉，染青。皆可作澱，色成勝母，故曰：青出於藍，而青於藍。趙岐云：陳留人以種藍染紺為業。紺，深青揚赤色。杜子美詩有蔚藍天。段成式雲藍紙，盖言天色雲色皆如其藍也。李益詩：藍葉鬱重重，藍花石榴色，少女歸少年，光華自相得。此又紅藍花，與前所說藍異。按《古今注》云：「燕支，葉似薊，花似蒲公。土人以染，名為燕支，中國謂之紅藍，以染粉為面色，謂為燕支粉。今人以重絳為燕支，非燕支花所染也，燕支花所染自為紅藍耳。舊謂赤白之間為紅，即今所謂紅藍也。」

　　揚子雲〈解嘲〉曰：四皓采榮於南山。《文選》《漢書》諸注皆以榮為榮名。按《說文》但云榮，桐木也。一曰草華謂之榮，而不詳其所自出，是即伯夷采薇，鮑焦采蔬，盖采之以為食也。《山海經》「鼓鐙之山，有草焉，名榮，其葉如柳，其本如雞卵，食之已風。」是也。

　　今稱漠北之地曰黃沙白草。《漢書》鄯善國，本名樓蘭，出胡桐、白草。孟康曰：白草，草之白者。胡桐，似桑而多曲。師古曰：白草，似莠而細，無芒，其乾熟時正白色，牛馬所嗜也。胡桐，亦似桐，不類桑，蟲食其樹，沫出下流，名胡桐淚，可以汗金銀也。

　　葵之種類不一。有丘葵，《廣雅》曰：蘬，丘葵也。有胡葵，《廣志》曰：其花紫赤。有冬葵，陶隱居曰：以秋種葵，覆養經冬，至春作子，謂之冬葵。《本草圖經》云：苗葉作菜茹更甘美。《管子》曰：桓公北代山戎，得冬葵，布之天下。是也。有蜀葵，《爾雅》所謂「菺，戎葵」者也。郭璞云：如木槿華，戎、蜀盖其所自，因以名之。花有五色。有紅者，又號一丈紅。又有黃蜀葵，與蜀葵頗相似，葉尖狹，多刻缺，夏末開花，淺黃色，蕊心下作紫檀色。《本草衍義》云：與蜀葵别種，非為蜀葵中黃者也。有錦葵，花小，葉圓。有終葵，一名落葵，一名天葵，一名繁露，一名承露，一名藤葵。《爾雅》所謂「蔠葵，蘩露」是也。郭璞云：大莖小葉，紫黃色。陶隱居云：人家多種之，葉惟可𩚫鮓，子紫色，女人以漬粉傅面為假色，俗呼為胡燕脂。《蜀本圖經》云：蔓生，葉圓厚如杏，子如五味子，生青熟黑，所在有之。《食療》云：其子令人面鮮華可愛，取蒸，烈日中曝乾，挼去皮，取仁細研，和白蜜傅之，甚驗。《博物志》云：人食落葵，為狗所齧，作瘡則不瘥。有龍葵，《本草唐本》註云：即關、河間謂之苦菜者，葉圓花白，子若牛李子，生青熟黑，但堪煮食，不任生噉。孟詵云：其味苦，挼去汁食之。《食醬心鏡》云：龍葵，作羮粥食之並得。《圖經》云：惟北方有之，北人謂之苦葵，葉圓似排風而無毛。有菟葵，《爾雅》曰：莃，菟葵。郭璞註云：頗似葵而小，葉狀如藜，有毛，汋啖之滑。《廣志》云：兔葵，瀹之可食。《本草唐本》註云：苗如龍苪，葉光澤，花白似梅，莖紫色，煮汁極滑堪食。劉禹錫所謂「動搖春風」者也。有荊葵，一名芘㭉。《爾雅》曰：「荍，蚍衃」是也。郭璞註云：似葵，紫色。陸璣云：似蕪菁，華紫綠色，可食，微苦。有錢葵，叢低，又一種千葉可愛。有鳧葵，馬融傳曰「桂荏、鳧葵」，葉圓似蓴，生水中，一名水葵。有蒲葵，可食，葉似葵而大，中作扇。謝安「取蒲葵扇中者捉之」是也。有露葵，《顏氏家訓》云：蔡朗，父諱純，遂呼蓴菜為露葵。王維詩云：松下清齋折露葵。意謂帶露之葵，不指蓴菜，盖蓴菜非輞川所有。宋玉〈諷賦〉云：烹露葵之羮。曹植〈七啓〉云：霜蓄露葵。語並在蔡朗前，亦不指蓴菜。有楚葵，即水中芹菜。有澤葵，即莓苔。鮑昭〈蕪城賦〉澤葵依井，是也。《齊民要術》又有鴨脚葵，紫莖葵，白莖葵，春葵，秋葵。按：葵類雖多，鮮不堪茹，古人重之。故〈豳風〉七月烹葵。《周禮》醢人，饋食之豆，其實葵菹。《儀禮》贊者一人，執葵菹以授主婦。公儀休，食葵而美。魯監門女嬰謂：馬佚，食園葵，歲利亡半。魯漆室女謂：馬佚，踐園葵，使終歲不厭葵味。崔實云：六月六日可種葵，中伏後可種冬葵，九月作葵菹，乾葵。潘岳〈閒居賦〉菜則綠葵含露。齊周顒答王儉云：綠葵紫蓼。《荊楚歲時記》云：仲冬，菜經霜蕪菁、葵等雜菜，乾之，並為鹹菹。《齊民要術》有種葵法，甚詳。又謂：種葵三十畝，勝作十頃榖。又《爾雅翼》云：葵為百菜之王，味尤甘滑，今人絕不食此，是以亦鮮種之，不知何故。

　　蒟醬，鄭曰浮留。劉淵林〈蜀都賦〉注：緣木而生，其子如桑椹，熟時正青，以蜜藏而食之辛香，生巴蜀、嶺南，司馬相如使蜀而求之也，其狀似蓽撥，故有土蓽撥之號，今嶺南人但取其葉及籐合檳榔食之，謂之蓼，而不用其實。按：今人謂窶葉。〈西南夷傳〉南越食唐蒙枸醬。晉灼注：枸，音矩。徐廣注：枸，一作蒟，音窶，木似榖樹，其葉如桑，用葉作醬酢羮。劉德云：實長二三寸，味酢，取以為醬羮。小顏云：枸者，緣木而生，實不長二三寸，味辛似薑，不酢。

　　〈月令〉四月苦菜秀。今人多不識其的為何物也，考《神農本草》一名荼草，一名游冬，凌冬不死。《詩》云：誰謂荼苦。又：堇荼如飴。《爾雅》云：荼，苦菜。是也。又《顏氏家訓》引《易通卦驗》玄圖云：苦菜，生於寒秋，經冬歴春乃成，一名游冬，葉似苦苣而細，斷之有白汁，花黃似菊。又按，唐王氷注《素問》引古月令「四月吳葵華」而無苦菜秀一句。《本草》吳葵、龍葵析為二條，其形與性所說不殊。孫真人《千金方》治手腫亦用吳葵。《唐本草》注：吳葵，云即關河間謂之苦菜者。亦既曉了矣，乃復分苦菜、龍葵為二條何耶，俗作鵝兒菜，又名野苦蕒。

　　《晉書》載：陸機造王武子，武子置羊酪，指示陸曰：卿吳中何以敵此。陸曰：千里蓴羮，末下鹽豉。或者謂：千里、末下皆地名，蓴、豉所出之地。而《世說》載此語則曰：千里蓴羮但末下鹽豉耳。此語似非地名。東坡詩曰：每憐蓴菜下鹽豉。又曰：未肯將鹽下蓴菜。坡意正協《世說》。然杜子美詩曰：我思岷下芋，君思千里蓴。張鉅山詩曰：一出修門道，重嘗末下蓴。觀二公所云是又以千里、末下為地名矣。湖人陳和之言：千里，地名，在建康境上，其地所產蓴菜甚佳，計末下亦必地名。《緗素雜記》《漁隱叢話》皆引《世說》之言，以謂「末下」當云「未下」，而《漁隱》謂千里者，湖名，且引《酉陽雜俎》酒食類中有千里之蓴，然末下少見出處。千里蓴，言者甚多，如《南、北史》載：沈文季謂崔祖思曰：千里蓴羮，非關魯衛。梁太子啓曰：吳媿千里之蓴，蜀慙七菜之賦。吳筠〈食移〉曰：千里蓴羮，萬丈名膾。千里之蓴，其見稱如此。今建康千里湖，莫知的在何處，而蓴菜亦絕無生者。

　　五加皮，蜀中名白刺顛。陶隱居云：釀酒，主益人，道家用此作灰，亦以煮石，與地榆並無别法。東華真人《煮石經》曰：舜常登蒼梧之山，曰厥金玉之香草，朕用偃息正道，此五加也。又《異名》曰：金鹽。王屋仙人王常曰：何以得長久，何不食石蓄金鹽母。又曰：寧得一把五加，不用金玉滿車。譙周《巴蜀異物志》文章草，贊曰：文章作酒，能成其味，以金買草，不言其貴。文章草，即五加皮也。

　　杜詩：江蓮搖白羽，天棘蔓青絲。鄭樵云：天棘，柳也。此無所據，且柳可言絲秪在初春，若茶瓜留客之日，江蓮白羽之辰，必是深夏，柳已老，葉濃陰不可言絲矣。若夫蔓云者，可言兔絲、王瓜，不可言柳，此俗所易知，天棘非柳明矣。按《本草》索隱云：天門冬，在東嶽名淫羊藿，在南嶽名百部，在西嶽名管松，在北嶽名顛棘。「顛」與「天」聲相近而反名也。

　　《范子計然》曰：杜衡、杜若出南郡漢中，大者大善。《本草》以杜若，一名杜蘅，非也。杜若，一名杜蓮，一名白蓮、白芩。若芝，生武陵川澤及冤句。葉似山薑而有文理，根似高良薑而細，味辛香。花黃赤，子赤色，大如棘子，中似豆蔻。又絕似旋復根，殆欲相亂，葉小異爾。《廣志》曰楚蘅，亦非也。

　　嵇康：合歡蠲忿，萱草忘憂。《通志》乃曰：萱草曰合歡草。又曰無憂草何也，今萱曰忘憂花。《本草》云：食之令人好，歡樂無憂。至於合歡，亦曰令人歡樂無憂。是其性味同也。萱，一名宜男、丹棘、萬年韭、鹿葱，亦名忘歸草。陸士衡詩：安得忘歸草，言樹背與襟。即《詩》「焉得諼草，言樹之背。」之意。而《字書》莣，即忘憂萱。《爾雅》莣草，似茅，可為繩。《說文》作杜榮，則謬之甚矣。惟合歡多種難辨。唐注云：葉如皂莢槐等極細，五月花發，紅白色，所在山澗中有之。或曰合昏，秋實作莢，子極細薄。崔豹《古今注》云：一名青棠，似梧桐樹，枝葉繁弱，互相交結，風來輙自相解了不牽綴，樹之階庭使人不忿，叔夜種之舍前，故云然也。又引董子云：欲忘人之憂則贈之以丹棘，欲蠲人之忿則贈之以青棠。詩話云：心胸填錯為肺灌，取合歡皮煮服之，其葉至夜即合，故曰合昏。《字書》本作棔。朝舒夕斂，故名合棔木，俗轉為合歡，又曰合婚。杜子美詩：合婚尚知時，夗央不獨宿。故《圖經》曰：夜合也。《衍義》曰：花色如蘸暈線，上半白，下半肉紅，散垂如絲，為花之異，其綠葉夜合，又謂之夜合花，即今之烏茸樹，但其花不香耳。又草有夜合花，柳子厚詩：夜合花開香滿庭也。今水田中有草名夜合草。又何首烏即交籐，亦名夜合，見《通志．草木略》。又《酉陽雜俎》載：胡椒，結子兩兩相對，葉晨開暮合，合則裹其子於葉中，是亦當為合昏椒矣。又南海有菜，四葉相對，夜合晝開，名合歡菜，見《番禺雜記》。又武林西山舊有雙竹院，名曰扶竹，其筍名合歡筍。

　　香木，初一種也，膏脈貫濕則能成實，此為沈水香。然沈水香其類有四：謂之熟結，自然其間凝實者也。謂之脱落，因木朽而自解者也。謂之生結，人以刀斧傷之，而後膏脈聚焉，故言生結也。又謂之蟲漏，因蟲傷蠧而後膏脈亦聚焉，故言蟲漏也。自然脱落為上，而其氣和。生結、蟲漏則氣烈，斯為下矣。沈水香過四者外，則有半結半不結為弄水香，弄水香者，番語為婆菜者是也，因其半結則實而色重，半不結則不大實而色褐，好事者故語之鷓鴣斑是也。婆菜中則復有名水盤頭，水盤頭結實厚者亦近乎沈水，但香木被伐，其根必有膏湧溢，故亦結，但數為雨淫，其氣頗腥烈，故婆菜中水盤頭為下矣。餘雖有香氣，既不大凝實，若是一品號為𫁸香，大凡沈水、婆菜、𫁸香此三名嘗出於一種，而毎自有高下，其品類名號為多爾，不謂沈水、婆菜、𫁸香各别有種也。三者其產占城國則不若真臘國，真臘不若海南諸黎峒，海南諸黎峒又皆不若萬安、吉陽兩軍之黎母山，至是為冠絕天下之香，無能及之矣。

　　段成式《酉陽雜俎》叙香木云：一木五香，根旃檀，節沈香，花雞舌，葉藿香，膠薰陸。按：旃檀與沈香兩木元異。雞舌，即今丁香耳，今藥品中所用者亦非。藿香，自是章葉，南方至多。薫陸，小木而大葉，海南亦有薫陸，乃其膠也，今謂之乳頭香。五物逈殊，元非同類也。

　　今之蘇合香，如堅木，赤色。又有蘇合油，如黐膠，今多用，此為蘇合香。按劉夢得《傳信方》用蘇合香云：皮薄，子如金色，按之即少旋即起，良久不定，如蟲動然者，佳也。如此則全非今所用者，更當精考之耳。

　　舊說薔薇水乃外國人採薔薇花上露，殆不然。實用白銀或鈏為甔甑，採薔薇花蒸之成水，屢採屢蒸，積而為香，此所以不敗。但西域薔薇花其氣馨非常，故大食國薔薇雖水貯琉璃缶中，蠟密封其外，香猶徹透開數十步，洒著人衣袂，經數十日香不歇也。頃年歐羅巴國人利瑪竇居南都，取此中薔薇花蒸水，然香味逈不及矣。

　　有麵樹，則南中桄榔也。酒樹，則椰也。肉樹，則端溪豬肉子也，大如杯，炙而食之，味如豬肉而美。椰，似酒耳，甘而薄亦不堪飲。若頓遜國樹葉汁，取停之數日，即為佳酒。枸樓國仙漿取之樹腹中。又烏孫國青田核，以水注之，少頃成酒，不可久注，久注則苦不可飲，此乃真酒樹也。靈帝時，西域獻夜舒荷，大如蓋，長一丈，一莖四蓮，夜舒晝卷，亦曰月出則舒也，又名望舒荷。

說略卷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