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讀詩質疑 (四庫全書本)/卷27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二十六下 讀詩質疑 卷二十七 卷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讀詩質疑卷二十七
  太僕寺少卿嚴虞惇撰
  周頌
  鄭譜曰周頌者周室成功致太平德洽之詩其作在周公攝政成王即位之初頌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於上下無不覆燾無不持載此之謂容於是和樂興焉頌聲乃作 春秋傳吳季札請觀周樂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偪遠而不擕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蘇氏曰周頌皆有所施於禮樂蓋因禮而作頌非如風雅之詩有徒作而不用者也 虞惇按頌之言容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周頌三十一篇或有非告神之詩如烈文有客振鷺臣工武賚桓及敬之小毖閔予小子之類先儒嘗疑之今按烈文臣工振鷺有客皆助祭之詩武奏大武賚封於廟皆廟中之詩桓類禡亦祭祀之詩閔予小子朝廟之詩惟敬之小毖不言廟而承謀廟之下當亦於廟進戒於廟求助則亦宗廟之詩也其他郊北明堂耤田祈榖山川岳瀆無一而非祭祀之詩而或以頌為頌美功德非必告神明者誤矣 孔疏商頌雖祭祀之歌祭先王之廟述其生時之功正是死後頌功非以成功告神其體異於周頌也若魯頌咏僖公功德纔如變風之美者耳又與商頌異也 黄氏曰録魯頌所以尊周公存商頌所以仁先代成德曰風雅既有正變頌亦有正變清廟至般正頌也魯殷之頌頌之變也
  周頌清廟之什
  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鄭箋清廟者祭有清明之德者之宫也天德清明文王象焉故祭之而歌此詩廟之言貌也死者精神不可得而見但立宫室象貌之 張氏曰治人之道尚明故施政之堂曰明堂事神之道尚潔故文王之廟曰清廟 申公説清廟周公成洛也奉成王見諸侯作明堂宗祀文王以配昊天上帝率諸侯祀之而作此樂歌 錢氏曰清廟我將同為宗祀文王之詩以序及蔡邕獨斷之説考之我將是季秋大饗帝時所用清廟乃洛邑初成特奉文王配帝之樂歌即雒誥王肇稱殷禮祀于新邑者是也 朱註書稱王在新邑烝祭歳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實周公攝政之七年而此其升歌之辭也書大傳曰周公升歌清廟茍在廟中嘗見文王者愀然如復見文王焉樂記曰清廟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嘆有遺音者矣鄭氏曰朱弦練朱弦練則聲濁越瑟底孔也疏之使聲遲也倡發歌句也三嘆三人從嘆之也孔氏曰樂歌文王之道不極音聲故但以熟弦廣孔少倡寡和此音有德傳之無窮是有餘音不已也漢因秦樂乾豆上奏登歌獨上歌不以筦絃亂人聲欲在位者徧聞之猶古清廟之歌也 程氏曰朱弦聲濁疏越聲遲絲本取聲而貴於遲濁者正與元酒大羮薦味而棄味者同意故曰有遺音有遺味也 孔疏禮記每云升歌清廟然則祭宗廟之盛歌文王之德莫重於清廟故為周頌之首 逸齋曰王褒四子講德論曰昔周公詠文王之德而作清廟國語亦以時邁思文為周文公之頌則周頌蓋周公作也
  於穆清廟肅雝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於人斯韻未詳
  賦也 毛傳於嘆辭 朱註穆深遠也 孔疏肅然清静謂之清廟 毛傳肅敬雝和也 朱註顯明相助也謂助祭之公卿諸侯也多士與祭執事者也毛傳秉執也 鄭箋對配越於也 朱註駿大而疾也承尊奉也 毛傳射厭也 朱註斯辭也
  蘇氏曰於穆哉此清静之廟所以祀文王也有肅肅其敬雝雝其和者實顯相其禮文王沒矣其神在天其主在廟多士之助祭者亦皆不忘秉持其德以對其在天而奔走其在廟者 鄭箋是不光顯文王之德歟言光顯之也是不承順文王之志意歟言承順之也此文王之德人無厭之 許氏曰文王之德不可名言言助祭之人敬且和與執行文王之德是即文王之德之所在也其心足以對在天之神明乃可以盡駿奔走之職事助祭之臣且如是則主祭之君可知 錢氏曰秉文之德者顯相之諸侯濟濟之多士皆有一文王之德持於心而不散也對越在天即顯也駿奔走在廟即承也
  清廟一章八句
  虞惇按周頌三十一篇毎篇止一章朱子集註自維天之命以下一章分為數節非詩之舊也今仍合為一章朱子云周頌多不叶韻疑自有和聲相叶清廟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嘆嘆即和聲也顧炎武氏云周頌之詩多若韻若不韻者意古人之歌必自有音節而今不可考矣闕之可也
  維天之命太平告文王也
  蘇氏曰文王受命未終而沒周公成王繼之天下太平以為文王之德之致也故以告之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曾孫篤之韻未詳
  賦也 鄭箋天命即天道也 朱註純不雜也 蘇氏曰假大也 鄭箋溢盈也 歐陽氏曰如水之溢而旁及也 朱註收受也 鄭箋駿大惠順也曾猶重也自孫之子而下事先祖皆稱曾孫
  鄭箋天之道於乎美哉動而不止行而不已 程氏曰言天之自然者曰天道言天之賦與萬物者曰天命天命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已則無間斷先後 鄭箋美其與天同功也 蘇氏曰文王亦既沒矣而其德美不亡以大盈溢於我我既收之以成太平天命之不已也如此今將以大順文王之心惟我子孫世益厚之 李氏曰後世當大順文王而益厚之則可以保太平之業也 輔氏曰駿惠我文王自期之辭也曾孫篤之望後人之也
  維天之命一章八句
  虞惇按毛傳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無極而美周之禮也鄭箋我其收之以制法度謂為周禮六官之職也文王之德無所不包而毛鄭以制禮立言所見亦偏矣朱註何之為假聲之轉也恤之為溢字之訛也蓋據左傳何以恤我之文今左傳杜注以此為逸詩况就詩説詩不煩改經從傳又詩序辨此詩無告太平之意然則清廟一章亦無成洛邑朝諸侯之意不知朱子何以取之維清之奏象舞烈文之即政助祭序必有所據而云然而朱子概不取今俱仍其舊
  維清奏象舞也
  蘇氏曰象文王之樂所謂象箾者蓋文舞也文王之舞謂之象武王之舞謂之武將舞象則先歌維清故其序曰奏象舞而其辭稱文王將舞武則先歌武故其序曰奏大武而其辭稱武王記曰十三舞勺勺大武也十五舞象象象箾也 嚴氏曰仲尼燕居升歌清廟示德也下而管象示事也古樂歌者在上以人歌者皆曰升歌匏竹在下以管奏者皆曰下管春官大師帥瞽登歌下管奏樂器虞書曰下管鼗鼓是也清廟以人歌之自宜升象以管奏之自宜下 賈氏曰舞象箾而歌維清蓋以詩為樂章與舞人為節 申公説亦祭文王於明堂而奏象舞之詩
  維清緝熙文王之典肇禋迄用有成維周之禎典與禋韻成與禎韻平上通韻
  賦也 王氏曰緝續熙廣也 毛傳典法也肇始禋祀也 鄭箋周禮以禋祀祀昊天上帝 毛傳迄至禎祥也
  王氏曰此清明而緝熙者文王之典也 黄氏曰清以言其清明也緝以言其周密也熙以言其廣大也文王之德不可形容而文王之典著見于天下曰典則禮樂法度皆是也 李氏曰自文王始受命祭天其後王業有成至今以禋祀祀昊天上帝周之禎祥實本於此矣
  維清一章五句
  虞惇按鄭箋以象舞為象用兵時刺伐之舞以文王之典為征伐之法皆非也象舞蓋象文王功德之舞非象其征伐即左傳所謂象箾南籥者乃文舞也詩但言文王之典絶無征伐之意武之章言勝殷遏劉耆定爾功乃是象武王伐紂之事故紀云升歌清廟下管象朱干玉戚以舞大武朱干玉戚所謂武舞也孔頴達以下管象之象為象武不指此詩愚意若下管象之象為武則下文何以又言舞大武若以清廟維清俱文王之樂不應一升一下則下管鼗鼓管自堂下之樂仲尼燕居示德示事之説甚明不必以明堂位鄭注為拘也東萊吕氏又謂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是為肇禋愚意若以宗祀文王為肇禋則迄用有成文何所指若以文王三分服事不應祀天則皇矣之詩是類是禡注云類祭天也是文王固嘗祀天矣集註則云此詩疑有闕文焉
  烈文成王即政諸侯助祭也
  孔疏周公居攝七年致政成王成王用朝享之禮祭祖考因而戒諸侯 蘇氏曰古之儒者皆言武王崩成王幼不能踐祚周公攝天子位以為政七年而後反余考於詩書無之古者君薨世子即位諒闇而聽於冡宰三年蓋免喪而復成王之終喪也以幼不能聽政而聽於周公七年而復故書稱武王崩三監及淮夷畔周公相成王以黜商有大政令未嘗不稱王命也然則成王既已即位矣成王雖即位而不能治王事故未嘗即政是以周公當國而治事非攝其位蓋行其事也其後七年退而復辟則成王於是即政亦非復其位盖復其事也故此詩之序曰成王即政即政非即位也茍成王有即位有即政則周公之未嘗攝位明矣 虞惇按服䖍左傳注曰烈文成王初即洛邑諸侯助祭之樂歌也
  烈文辟公錫兹祉福惠我無疆子孫保之無封靡于爾邦維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繼序其皇之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不顯維德百辟其刑之於乎前王不忘公邦崇功一韻疆皇忘一韻周頌韻多錯綜不可盡曉今就所知者稍别之
  賦也 毛傳烈光也 孔疏辟公諸侯也 朱註封封殖也靡汰侈也 毛傳戎大也 朱註皇大也歐陽氏曰成王朝享於廟呼助祭之諸侯而告之曰有光明文章之辟公錫我以此祉福矣 朱註言諸侯助祭使我獲福是諸侯錫此祉福而惠我以無疆使我子孫永保之也 蘇氏曰因戒之無封以專利無靡以傷財則王尊之矣念其先祖之功則繼其序者益大矣勤於擇人則四方順之矣敏於修德則百辟憲之矣孔疏我前王文武勤行此道故人稱頌之不忘汝
  辟公宜效法前王也 朱註此戒飭而勸勉之也烈文一章十三句
  虞惇按錫兹祉福鄭箋云天錫之以祉福語意似泛不若朱子即指助祭之福但朱子以念茲戎功為助祭錫福之大功則非也無封靡于爾邦四句毛鄭多衍説集註亦無發明今從蘇氏詩序成王即政諸侯助祭是言此詩所由作詩序辨以為詩中無即政之意然則清廟又何嘗有成雒邑之意乎先儒傳授必有所本未可輕廢也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
  鄭箋先王謂太王已下先公諸𥂕至不窋 蘇氏曰祀時祀也周之初時祀猶及先公 孔疏經但述先王而序并及先公者舉王跡所自起也昊天有成命經無地而序言地般經無海而序言海亦此類也
  天作髙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子孫保之行户郎反末句無韻
  賦也 鄭箋髙山岐山也 胡氏曰荒奄也 鄭箋彼彼萬民也徂往也程氏曰夷平也 鄭箋行道也鄭箋天生此髙山太王自豳遷焉彼萬民居岐
  邦者皆築作宫室以為常居文王則能安之 嚴氏曰彼民又皆徂往而歸岐昔之險阻今為平夷之道矣大王文王之業子孫當世守而不墜也
  天作一章七句
  虞惇按彼徂矣岐後漢書西南夷傳作彼岨者岐故朱子云岨險僻之意今就詩説詩不煩改字仍作徂韓詩薛君章句亦曰徂往也説苑尹文對齊宣王引詩岐有夷之行是彼徂矣句岐有夷之行句蘇頴濱嚴華谷從之然據漢書則當彼岨矣岐四字為句今仍之有夷之行鄭箋云岐邦之君有狡易之道引易繫辭易知易從為説殊屬贅義彼作矣彼徂矣鄭箋作彼萬民似於兩彼字相關應較之朱註為長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
  孔疏此郊祀天地之樂歌也於南郊祀所感之天神於北郊祭神州之地祗王者之有天下乃天地同助經言天而不及地者言天可以兼地也 虞惇按周禮大司樂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樂六變則天神皆降夏日至于澤中之方 奏樂八變則地祗皆出後世天地分祭皆以周禮為凖昊天有成命之詩郊祀天地也詩文言天而不言地於是説者紛紛或以為此祀成王而非祀天地或以為此一詩而兩用如秋冬報之豐年夫以為祀成王而非祀天地者此排撃小序之説非定論也以為一詩兩用而歌於澤中之方丘歌其所不祭祭其所不歌豈有是理哉蘇軾圓丘合祭六議劄子曰古者祀上帝則并祀地祇詩之序曰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帝也此乃合祭天地經之明文愚以為信然古者天地合祭非昉於周虞書曰肆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夫自上帝六宗山川羣神莫不畢告而獨不告地祇則知類于上帝地祇已在其中矣周書武王克商庚戌柴望大告武成柴祭上帝也望祭山川也自上帝而及山川皆以武成祭告而獨不告地祗則知地祗已從祀於上帝周之時未嘗不合祭天地也即如周頌三十一篇自昊天有成命之外時邁巡守告祭柴望也噫嘻春夏祈榖於上帝也豐年秋冬報也載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良耜秋報社稷也桓講武類禡也般巡守祀四嶽河海也名山名川羣神羣祀莫不徧舉而獨無一詩為地祗而作向非天地合祭則豈地祗獨不在祀典之列而祭地祗之樂歌又獨可以祭天之詩假借而用之乎中庸曰郊社之禮所以祀上帝也以郊社為事上帝則地祗之從上帝可知王者父天母地母不得别父地不得殊天祭天地而特歌昊天猶稱父而不稱母統於尊也宋李君弼據此詩以為天地合祭而不信南北郊之説李迂仲詩集解亦主之故敢援蘇子瞻之議以為證而復詳論之如此孔氏正義以為祭感生帝蓋惑於鄭氏讖緯之説不足為信也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於緝熙單厥心肆其靖之韻未詳
  賦也 毛傳二后文武也 朱註宥宏深也密静謐也 蘇氏曰單盡也 嚴氏曰肆故也 鄭箋靖安也 朱氏曰天祚周以天下既有定命矣文武受之成此王功不敢自安逸惟夙夜積德以為受命之基者宏深而静密又能續而廣之盡其心而不懈故能安靖天下而保受命也
  昊天有成命一章七句
  虞惇按朱子集註云此詩多道成王之德疑祀成王之詩經文成王不敢康成王者即成王誦武王之子也詩序辨復極闢毛鄭成此王功之説而援國語為證復參以歐陽之本義今按歐陽氏曰周頌昊天有成命曰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二后者文武也成王者成王也猶文王之為文王武王之為武王也昊天有成命當是康王已後之詩而毛鄭以頌皆成王時作遂以成王為成此王功不敢康執競武王無競維烈不顯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所謂成康者成王康王也執競當是昭王已後之詩而毛鄭以為成大功而安之則皆以為武王也噫嘻曰噫嘻成王者亦成王也而毛鄭亦皆以為武王由信其已説以頌皆成王時作也詩所謂成王者成王也成康者成王康王也豈不簡且直哉而毛鄭之説豈不迂而曲也歐陽氏之言辨矣而未然也若以成王不敢康及噫嘻成王之即為成王則成王之孚又何以不為成王也書曰自成湯至于帝乙成王畏相又曰惟助成王德顯而商頌亦曰武王靡不勝然則書之成王豈成王而商頌之武王又豈即武王哉何彼穠矣曰平王之孫朱子固未嘗以為東遷之平王矣何獨於此而必以為成王康王也周公當成王時制作禮樂郊廟之歌皆經手定不應祀武王之詩至昭王而始作班固言成康汲而頌聲寢則成康之後不容復有頌厠於我將天作之間國語金奏肆夏樊遏渠孔疏引吕叔玉云肆夏時邁也樊遏執競也渠思文也此即周禮九夏之三朱子於時邁之註亦既引此為説矣若以執競為昭王以後之詩則何以周公先列之於九夏也朱子但主闢序而不顧其説之自相矛盾不知其適足以見舊説之可信而頌之決非康昭以後之詩可知也况國語道成王之德韋昭注云是詩道文武能成其王德而所謂始於德讓中於信寛終於固和故曰成者原未嘗即指成王之諡朱子援以為据蓋亦考之不詳至蘇氏所云成王非基命之君而周之奄有四方非自成康始者尤為深切之論不得以説經之異同而遂詆為北郊集議之餘忿也
  我將祀文王于明堂也
  孔疏即孝經所謂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也月令季秋是月也大饗帝 朱氏曰明堂之制始於黄帝之合宫有虞謂之總章夏謂之世室商謂之重屋周謂之明堂 程氏曰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冬至祭天而以祖配之以冬至氣之始也萬物成形於帝而人成形於父故季秋享帝而以父配之以季秋成物之時也 陳氏曰古者祭天於圜丘掃地而行事器用陶匏牲用犢其禮極簡聖人之意以為未足以盡其委曲故於季秋之月有大饗之禮焉天即帝也郊而曰天所以尊之也故以后稷配焉后稷遠矣配稷於郊亦以尊稷也明堂而曰帝所以親之也以文王配焉文王親也配文王於明堂亦以親文王也尊尊而親親周道備矣然則郊者古禮而明堂者周制也周公以義起之也 朱子語類問帝即天天即帝而分祭何也曰為壇而祭故謂之天祭於屋下而以神祗事之故謂之帝 曹氏曰以天道事之則藁秸以為席陶匏以為器繭栗之牲掃地而祭所以尊之也以帝道事之則牛羊以為牲簠簋以為器鼎俎之實其薦用熟所以親之也 胡氏曰文王已有廟矣季秋享帝而奉文王配焉不可於七廟中獨舉大禮於一廟故迎主致之明堂以配帝也祭帝必於明堂者帝出震而宰萬物猶向明而治天下也虞惇按六經之文或言天或言昊天或言上帝
  或言昊天上帝或言五帝今考陳氏禮書云言天則百神皆預言昊天上帝則統乎天者言五帝則無預乎昊天上帝言上帝則五帝兼存焉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則明堂之祀上帝其為昊天上帝及五帝可知也易曰先生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配祖者天也配考者兼五帝也是合天與五帝而謂之上帝也鄭康成以上帝為五帝而不及天王肅以上帝為昊天上帝而不及五帝其説與禮經皆不合五帝之文詩書無之唯見於周禮小宗伯兆五帝於四郊因吉土以饗於郊家語孔子曰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時化育以成萬物其神謂之五帝蓋五帝者天之貴神主五方之事者固不出於天之外也陳氏曰五帝與昊天同稱帝不與昊天同稱天猶諸侯與天子同稱君不與天子同稱王最為得之後世立青帝赤帝黄帝白帝之祠後儒又加以靈威仰赤熛怒白招拒汁光紀含樞紐之號後又分而為六天大抵其説多出於讖緯不足為據也 又按朱子語類問祀文王于明堂周公以義起之非古禮也不知周公而後將以文王配耶以時王之父配耶曰諸儒持此二義至今未決且周公制禮不知在武王之時成王之時若在成王時則文王乃其祖也問繼周公者當何如曰只以有功者配之顧夢麟曰明堂之作不始於周公自武王時已有之樂記曰武王克殷祀於明堂而民知孝是也且不獨武王有之淮南子曰神農之世祀以明堂新論曰神農氏祀明堂有蓋而無四方通典曰黄帝拜祀上帝於明堂則明堂為祭祀之所上古已然惟宗祀文王配上帝之禮則昉於周公文王有盛德宜享此盛禮故曰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後世不達此義誤執嚴父之説以為凡有天下者必尊崇其父以配天而後為孝西漢孝武建明堂固以髙祖配矣其後又以景帝配唐初以元帝配後以髙祖太宗配孝和時以髙宗配明皇時以睿宗配永泰時以肅宗配元和時以順宗配穆宗即位以憲宗配宋初以宣祖配後以太祖配既而眞仁英神徽諸宗皆相繼而配莫有能正其失者惟東漢明帝時以光武配明堂迄章安而後不變識者稱為近古善乎司馬光之推言之也曰孝子之心誰不欲尊其父者聖人制禮以為之極不敢踰也故祖已訓髙宗曰祀無豐于昵孝經曰嚴父莫大於配天蓋孔子以周公有聖人之德成太平之業制禮作樂而文王適其父也故引之以證聖人之德莫大於孝非謂凡有天下者皆當以父配天然後為孝也朱子亦曰此是周公創立一法如此將文王配天永為定制以后稷配郊推之曰可見後世妄將嚴父之説亂了斯言足破千古之惑
  我將我享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儀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饗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時保之牛音疑右音以享方饗韻牛右韻俱平上通韻隋書宇文愷傳引詩作維牛維羊則羊與饗韻右字不入韻矣後三句無韻
  賦也 鄭箋將奉也 毛傳享獻也 鄭箋右助也儀則式象也 毛傳刑法也 鄭箋受福曰嘏時是也 鄭箋我奉我享祭之羊牛充盛肥腯庶神饗其德而右助之我儀則式象法行文王之常道以綏靖天下維受福於文王文王既右而饗之矣 嚴氏曰我所將享者惟羊牛而已禮之常也天其右而享我乎蓋不敢必也天之所享不在於物我法文王之典以安四方惟天惠民惟文王之典足以安民天福文王則必右而享我矣其右之者不敢必之辭也既右之者自必之辭也
  李氏曰雖曰享我之祭我豈可自滿哉當夙興夜寐亹亹怵惕畏天之威然後可以保太平之業也 輔氏曰夙夜畏天之威則儀式刑者益
  至而安靖四方者益乆此所以能保天與文王降鍳之意也 吕氏曰明堂祀上帝而文王配焉雖文王之樂歌必先言祀天而後言祀文王也維天其右之言祀天也伊嘏文王既右享之言祀文王也於天維庶其享之不敢加一辭焉於文王則言儀式其典日靖四方天不待贊法文王所以法天也卒章維言畏天之威而不及文王者統於尊也畏天所以畏文王也天與文王一也 孔疏禮郊用特牲祭統云燔柴於泰壇祭天用騂犢則明堂祭天止當用特牛矣而得有羊者夫祭天以物莫稱焉貴誠用犢若所配之人則無莫稱之義自當用太牢也郊特牲云帝牛不吉以為稷牛是配天者與天異饌此祀有文王為配於禮得用羊也
  我將一章十句
  虞惇按維天其右之朱註云神坐東向在饌之右所以尊之也朱公遷疏義云明堂之位帝居中文王居西南主皆西坐東向東左西右則饌在左而神在右右字據禮甚核然不若右助之義為簡當今從鄭既右饗之今本或作享依唐石經及國子監註疏本改定
  時邁巡守告祭柴望也
  朱氏曰周制十有二年王巡守殷國柴望祭告諸侯畢朝 孔疏武王既定天下巡行其守土諸侯至於方岳之下乃作告至之祭為柴望之禮柴祭昊天望祭山川左傳云昔武王克商作頌曰載戢干戈明此篇武王事也國語稱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明此詩周公作也 朱註或曰此詩即所謂肆夏也外傳曰金奏肆夏樊遏渠天子以饗元侯也韋昭注云肆夏一名樊韶夏一名遏納夏一名渠即周禮九夏之三也吕叔玉云肆夏時邁也樊遏執競也渠思文也 劉氏曰此詩雖為武王巡守而作其後王巡守則皆用之為樂歌矣 申公説述武王巡守而朝㑹祭告之樂歌蓋大武之三成也
  時邁其邦昊天其子之實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疊懐柔百神及河喬嶽允王維后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韻未詳賦也 毛傳邁行也 鄭箋右助序次也 曹氏曰序帝王之傳序也 毛傳震動疊懼也懐來柔安喬髙也 鄭箋式用也 毛傳戢聚櫜韜也 鄭箋肆陳也 李氏曰夏中夏也
  嚴氏曰巡守王者之禮武王初定天下時巡邦國曰天其子我乎則曰天實右序有周矣武王之巡守也於諸國薄警動之而諸侯莫不震懼又所至方岳之下懐柔羣神望祀河岳初得天下而神人受職是天實右序之故天下莫不信武王之宜君天下也則又曰天實明昭有周矣武王之巡守也以慶賞黜陟之典序諸侯之在位者又戢斂其干戈櫜藏其弓矢惟求懿美之德布陳於中國既定天下而治道彰著是天實明昭之故天下莫不信武王之能保天下也既右序之又明昭之是天之子之也 吕氏曰宗子主一家者也天之子主天下者也時邁其邦神人莫不受職則昊天子之可知矣 李氏曰文猶膏梁武猶藥石藥石可以治病而不可以養生武王既取天下矣必求文德以施中國而後可以保天下也 許氏曰薄言震之朝㑹之事也懐柔百神望祭之事也載戢干戈偃武也我求懿德修文也
  時邁一章十五句
  虞惇按此詩之解鄭箋多誤如右序有周謂多生賢知之臣薄言震之謂兵所征伐動之以威我求懿德謂求美德之士任用之肆于時夏謂樂歌大者稱夏歐陽氏固已辨之矣至以此為至方岳之下而封禪則其矯誣尤甚不可不辨也六經中無封禪之文後儒援禮器因名山升中於天遂以為封禪之事其實皆附㑹之説管仲對齊桓公云周成王封太山禪社首未嘗言武王也史記詩云文王受命政不及太山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寧而崩爰周德之洽維成王成王之封禪則近之矣此詩乃武王巡守祭告何得以封禪目之成王封禪詩書無明文太史公亦設為疑辭未可遽以為信歐陽公駁鄭而不及此豈有鑒於眞宗天書之事為尊者諱耶
  執競祀武王也
  執競武王無競維烈不顯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其明鐘鼓喤喤磬筦將將降福穰穰降福簡簡威儀反反既醉既飽福禄來反
  賦也 鄭箋執持競强也斤斤明察也 毛傳喤喤和也將將集也穣穰多也簡簡大也 鄭箋反反順習也 毛傳反復也
  李氏曰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君惟自强然後可以成功 蘇氏曰武王持其强心為而不捨故其功烈天下莫能與之競所以成大功而安之為天之所君夫周之興也遠矣至于武王成而安之然後能奄有四方使其明無所不至凡所以備其禮樂修其祭祀以受多福者皆武王之德之致也 鄭箋武王既定天下祭祖考之廟奏樂而八音克諧神與之福衆大謂如嘏辭也君臣醉飽禮無違者以重得福禄也 李氏曰既醉既飽祭終而飲福也祭時禮樂明備故神降之福祭終而飲威儀愼重福禄所以反復日至而未艾也
  執競一章十四句
  虞惇按朱註此祭武王成王康王之詩朱孟章氏倬云以周禮考之執競乃九夏之一是作於周公之時非祭成王康王也先生初説亦取古注疏成大功安天下之語後乃更之當以初説為正奄有四方明是頌武王之辭周家王業不應至成康始奄有四方詳見昊天有成命之下
  思文后稷配天也
  公羊傳郊則曷為必祭稷王者必以其祖配王者則曷為必以其祖配自内出者無匹不行自外至者無主不止 孔疏孝經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是后稷配天周公為之國語周文公之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是此篇周公所自歌與時邁同也 楊氏曰冬至之郊為大報天正月之郊為祈榖二郊不同而皆配以后稷 錢氏曰郊特牲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郊之祭也大報本反始也郊禮有二而皆配以后稷家語定公問孔子曰寡人聞郊而莫同何也孔子曰郊之祭也迎長日之至也大報天而主日配以月故周之始郊其月以日至其日用上辛至於啓蟄之月則又祈榖於上帝此二者天子之禮也 朱氏曰此詩即所謂納夏也亦名渠 馬氏曰按楊氏祭禮以思文天作清廟執競維清武雝七篇皆為祫祭之樂歌蓋本杜氏通典之説然以序考之惟天作祭先王先公近於祫祭而其他詩則皆非也蓋朱文公説詩皆廢序而自為之説故其門人宗之然祫者合祭太祖以下所該甚廣則其詩之所贊頌者亦不當專指一人如天作如執競如武如雝贊頌者廣或祫祭之時歌之可也至於思文專言后稷清廟維清專言文王施之祫祭則不類矣恐當以序説為正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爾極貽我來牟帝命率育無此疆爾界陳常于時夏穆極韻天民韻後四句韻未詳
  賦也 鄭箋文文德也 毛傳極中也 鄭箋貽遺也 孔疏來小麥牟大麥也 鄭箋率循育養也鄭箋周公思先祖有文德者后稷之功能配天也孔疏昔堯遭洪水后稷播殖百穀存立我天下衆民之命使衆民無不於爾后稷得其中正言復其常性也 朱註且其貽我以來牟之種乃上帝所命以徧養下民者是以無逺近彼此之殊而得以陳其君臣父子之常道於中國也 陳氏曰使常道得陳於中國所謂富而後教之也
  思文一章八句
  虞惇按貽我來牟鄭箋云武王渡孟津白魚躍入於舟出涘以燎後五日火流為烏五至以榖俱來此謂詒我來牟也按此乃偽秦誓文無論其荒誕不經而以武王之事釋后稷之詩亦可謂疎而不切矣據鄭注周禮以時邁為肆夏執競為繁遏思文為渠今釋詩於時邁則曰陳其功於是夏而歌之樂歌大者稱夏於此詩則曰陳其乆常之功於是夏而歌之夏之屬有九書説烏以榖俱來云榖紀后稷之德蓋因詩有時夏之文遂以夏為九夏之夏竊恐亦未然執競之詩不云時夏何以亦屬之繁遏蓋鄭氏好為鑿説不必從也來牟之牟字書作麰或作𪍓牟之為麥古有此訓其以來為小麥牟為大麥者則廣雅之説而正義載之歐陽氏疑來牟之義遂云二詩當闕其所未詳則亦固矣
  清廟之什十篇十章九十五句












  讀詩質疑卷二十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