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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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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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七十六

 臣 司馬 光 奉 勑編集

   魏紀八起昭陽作噩盡旃䝉大淵獻凡三年

    邵陵厲公下

嘉平五年春正月朔蜀大将軍費禕與諸将大會於漢

夀郭循在坐禕歡飲沈醉循起刺禕殺之禕資性汎愛

不疑於人越嶲太守張嶷嘗以書戒之曰昔岑彭率師

來歙杖節咸見害於刺客今明将軍位尊權重待信新

附太過宐鑒前事少以爲警禕不從故及禍詔追封郭

循爲長樂鄉侯使其子襲爵 王昶母丘儉聞東軍敗

各燒屯走朝議欲貶黜諸将大将軍師曰我不聽公休

以至於此此我過也諸将何罪悉宥之師弟安東将軍

昭時爲監軍唯削昭爵而已以諸葛誕爲鎮南将軍都

督豫州母丘儉爲鎮東将軍都督揚州是嵗雍州刺史

陳泰求敕并州并力討胡師從之未集而鴈門新興二

郡胡以逺役遂驚反師又謝朝士曰此我過也非陳雍

州之責是以人皆愧悅  習鑿齒論曰司馬大将軍

引二敗以爲己過過消而業隆可謂智矣若乃諱敗推

過歸咎萬物常執其功而隱其喪上下離心賢愚解體

謬之甚矣君人者茍統斯理而以御國行失而名揚兵

挫而戰勝雖百敗可也况於再乎  光禄大夫張緝

言於師曰恪雖克㨗見誅不乆師曰何故緝曰威震其

主功蓋一國求不死得乎 二月吳軍還自東興進封

太傅恪陽都侯加荆揚州牧督中外諸軍事恪遂有輕敵

之心復欲出軍諸大臣以爲數出罷勞同辭諫恪恪不

聽中散大夫蔣延固爭恪命扶出因著論以諭衆曰凡

敵國欲相吞即仇讎欲相除也有讎而長之禍不在已

則在後人不可不爲逺慮也昔秦伹得𨵿西耳尚以并

吞六國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數倍以吳與蜀比古六

國不能半也然今所以能敵之者但以操時兵衆於今

適盡而後生者未悉長大正是賊衰少未盛之時加司

馬懿先誅王淩續自隕斃其子㓜弱而專彼大任雖有

智計之士未得施用當今伐之是其厄會聖人急於趨

時誠謂今日若順衆人之情懐偷安之計以爲長江之

險可以傳丗不論魏之終始而以今日遂輕其後此吾

所以長歎息者也今聞衆人或以百姓尚貧欲務閑息

此不知慮其大危而愛其小勤者也昔漢祖幸已自有

三秦之地何不閉𨵿守險以自娛樂空出攻楚身被創

痍介胄生蟣蝨將士厭困苦豈甘鋒刃而忘安寧哉慮

於長久不得兩存者耳每覧荆邯説公孫述以進取之

圖近見家叔父表陳與賊爭競之計未嘗不喟然歎息

也夙夜反側所慮如此故聊䟽愚言以逹二三君子之

末若一朝隕没志畫不立貴令來丗知我所憂可思於

後耳衆人雖皆心以爲不可然莫敢復難丹陽太守聶

友素與恪善以書諌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東𨵿之計

計未施行今公輔賛大業成先帝之志宼遠自送将士

慿頼威徳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豈非宗廟神靈

社稷之福邪宜且案兵飬鋭觀釁而動今乘此勢欲復

大出天時未可而茍任盛意私心以爲不安恪題論後

爲書答友曰足下雖有自然之理然未見大數熟省此

論可以開悟矣滕𦙍謂恪曰君受伊霍之託入安本朝

出摧彊敵名聲振於海内天下莫不震動萬姓之心冀

得䝉君而息今猥以勞役之後興師出征民疲力屈遠

主有備若攻城不克野略無獲是䘮前勞而招後責也

不如案甲息師觀隙而動且兵者大事事以衆濟衆茍

不悦君獨安之恪曰諸云不可皆不見計筭懐居茍安

者也而子復以爲然吾何望乎夫以曹芳闇劣而政在

私門彼之民臣固有離心今吾因國家之資藉戰勝之

威則何徃而不克哉三月恪大發州郡二十萬衆復入

宼以滕𦙍爲都下督掌統留事 夏四月大赦 漢姜

維自以練西方風俗兼負其才武欲誘諸羗胡以爲羽

翼謂自隴以西可斷而有每欲興軍大舉費禕常裁制

不從與其兵不過萬人曰吾等不如丞相亦已遠矣丞

相猶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不如且保國治民謹守社

稷如其功業以俟能者無爲希冀徼倖决成敗於一舉

若不如志悔之無及及禕死維得行其志乃将數萬人

出石營圍狄道 吳諸葛恪入冦淮南驅畧民人諸將

或謂恪曰今引軍深入彊埸之民必相率遠遁恐兵勞

而功少不如止圍新城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圖之乃可

大獲恪從其計五月還軍圍新城詔太尉司馬孚督諸

軍二十萬徃赴之大将軍師問於虞松曰今東西有事

二方皆急而諸将意沮若之何松曰昔周亞夫堅壁昌

邑而吳楚自敗事有似弱而彊不可下察也今恪悉其

鋭衆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戰耳若攻城不

拔請戰不可師老衆疲勢将自走諸将之不徑進乃公

之利也姜維有重兵而縣軍應恪投食我麥非深根之

宼也且謂我并力於東西方必虛是以徑進今若使𨵿

中諸軍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将走矣師曰善乃使郭

淮陳泰悉𨵿中之衆解狄道之圍敕毌丘儉等案兵自

守以新城委吳陳泰進至洛門姜維糧盡退還揚州牙

門将涿郡張特守新城吳人攻之連月城中兵合三千

人疾病戰死者過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将䧟不可䕶

特乃謂吳人曰今我無心復戰也然魏灋被攻過百日

而救不至者雖降家不坐自受敵以來已九十餘日矣

此城中本有四千餘人戰死者已過半城雖䧟尚有半

人不欲降我當還爲相語條别善惡明日早送名且以

我印綬去爲信乃投其印綬與之吳人聽其辭而不取

印綬特乃投夜徹諸屋材栅補其缺爲二重明日謂吳

人曰我但有鬬死耳呉人大怒進攻之不能拔㑹大暑

吳士卒疲勞飲水𣳘下流腫病者大半死傷塗地諸營吏

日白病者多恪以爲詐欲斬之自是莫敢言恪内惟失

計而恥城不下忿形於色将軍朱異以軍事迕恪恪立

奪其兵斥還建業都尉蔡林數陳軍計恪不能用䇿馬

來犇諸将伺知吳兵已疲乃進救兵秋七月恪引軍去

士卒傷病流曵道路或頓仆坑壑或見略獲存亡哀痛

大小嗟呼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圖起田於潯

陽詔召相銜徐乃旋師由是衆庶失望怨讟興矣汝南

太守鄧艾言於司馬師曰孫權已没大臣未附吳名宗

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埶足以違命諸葛恪新秉國政

而内無其主不念撫恤上下以立根基競於外事虐

用其民悉國之衆頓於堅城死者萬數載禍而歸此恪

獲罪之日也昔子胥吳起商鞅樂毅皆見任時君主没

猶敗况恪才非四賢而不慮大患其亡可待也八月吳

軍還建業諸葛恪陳兵導從歸入府舘即召中書令孫

嘿厲聲謂曰卿等何敢數妄作詔嘿惶懼辭出因病還

家恪征行之後曹所奏署令長職司一罷更選愈治威嚴

多所罪責當進見者無不竦息又改易宿衛用其親近

復敕兵嚴欲向青徐孫峻因民之多怨衆之所嫌構(“冉”換為“冄”)

於呉主云欲爲變冬十月孫峻與呉主謀置酒請恪恪

將入之夜精爽擾動通夕不寐又家數有妖怪恪疑之

旦日駐車宫門峻已伏兵於帷中恐恪不時入事𣳘乃

自出見恪曰使君若尊體不安自可須後峻當具白主

上欲以嘗知恪意恪曰當自力入散騎常侍張約朱恩

等宻書與恪曰今日張設非常疑有他故恪以書示滕

𦙍𦙍勸恪還恪曰兒軰何能爲正恐因酒食中人耳恪

入劒履上殿進謝還坐設酒恪疑未飲孫峻曰使君病

未善平有常服藥酒可取之恪意乃安别飲所齎酒數

行呉主還内峻起如厠解長衣著短服出曰有詔収諸

葛恪恪驚起㧞劒未得而峻刀交下張約從旁斫峻裁

傷左手峻應手斫約斷右臂武衛之士皆趨上殿峻曰

所取者恪也今已死悉令復刃乃除地更飲恪二子竦

建聞難載其母欲來犇峻使人追殺之以葦席褁恪尸

篾束腰投之石子岡又遣無難督施寛就将軍施績孫

壹軍殺恪弟奮威将軍融於公安及其三子恪外甥都

鄉侯張震常侍朱恩皆夷三族臨淮臧均表乞収葬恪

曰震雷電激不崇一朝大風衝發希有極日然猶繼以

雲雨因以潤物是則天地之威不可經日浹辰帝王之

怒不宜訖情盡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諱敢冒破滅之罪

以邀風雨之㑹伏念故太𫝊諸葛恪罪積惡盈自致夷

滅父子三首梟市積日觀者數萬詈聲成風國之大刑

無所不震長老孩㓜無不畢見人情之於品物樂極則

哀生見恪貴盛丗莫與貳身處台輔中閒歴年今之誅

夷無異禽獸觀訖情反能不憯然且已死之人與土壤

同域鑿掘斫刺無所復加願聖朝稽則乾坤怒不極旬

使其鄉邑若故吏民収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昔

項籍受殯葬之施韓信獲収歛之恩斯則漢髙發神明

之譽也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矝之心使國澤加於

辜戮之骸復受不已之恩於以揚聲遐方沮勸天下豈

不大哉昔欒布矯命彭越臣竊恨之不先請主上而專

名以肆情其得不誅實爲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

露天恩謹伏手書冒昧陳聞乞聖明哀察於是吳主及

孫峻聽恪故吏斂葬初恪少有盛名大帝深器重之而

恪父瑾常以爲戚曰非保家之主也父友奮威将軍張

承亦以爲恪必敗諸葛氏陸遜嘗謂恪曰在我前者吾

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則扶接之今觀君氣陵其上意

蔑乎下非安德之基也漢侍中諸葛瞻亮之子也恪再

攻淮南越嶲太守張嶷與瞻書曰東主初崩帝實㓜弱

太傅受寄託之重亦何容易親有周公之才猶有管蔡

流言之變霍光受任亦有燕蓋上官逆亂之謀頼成昭

之明以免斯難耳昔每聞東主殺生賞罰不任下人又

今以埀没之命卒召太𫝊屬以後事誠實可慮加吳楚

剽急乃昔所記而太傅離少主履敵庭恐非良計長筭

也雖云東家綱紀肅然上下輯睦百有一失非明者之

慮也取古則今今則古也自非郎君進忠言於太傅誰

復有盡言者邪旋軍廣農務行德惠數年之中東西竝

舉實爲不晩願深採察恪果以此敗吳羣臣共議上奏

推孫峻爲太尉滕胤爲司徒有媚峻者言曰萬機宐在

公族若承嗣爲亞公聲名素重衆心所附不可量也乃

表峻爲丞相大将軍督中外諸軍事又不置御史大夫

由是士人失望滕胤女爲恪子竦妻胤以此辭位孫峻

曰鯀禹罪不相及滕矦何爲峻與胤雖内不沾洽而外

相苞容進胤爵髙宻矦共事如前齊王奮聞諸葛恪誅

下住蕪湖欲至建業觀變𫝊相謝慈等諫奮殺之坐廢

爲庶人徙章安南陽王和妃張氏諸葛恪之甥也先是

恪有徙都之意使治武昌宫民間或言恪欲迎和立之

及恪被誅丞相峻因此奪和璽綬徙新都又遣使者賜

死初和妾何氏生子皓諸姬子德謙俊和将死與張妃

别妃曰吉凶當相隨終不獨生亦自殺何姬曰若皆從

死誰當字孤遂撫育皓及其三弟皆頼以獲全

    髙貴鄉公上

正元元年春二月殺中書令李豐初豐年十七八已有

清名海内翕然稱之其父太僕恢不願其然敕使閉門

斷客曹爽專政司馬懿稱SKchar不出豐爲尚書僕射依違

二公閒故不與爽同誅豐子韜以選尚齊長公主司馬

師秉政以豐爲中書令是時太常夏侯𤣥有天下重名

以曹爽親故不得在埶任居常怏怏張緝以后父去郡

家居亦不得意豐皆與之親善師雖擢用豐豐私心常

在𤣥豐在中書二歲帝數獨召豐與語不知所説師知

其議已請豐相見以詰豐豐不以實告師怒以刀鐶築

殺之送尸付廷尉遂収豐子韜及夏侯𤣥張緝等皆下

廷尉鍾毓案治云豐與黄門監蘇鑠永寧署令樂敦宂

從僕射劉賢等謀曰拜貴人日諸營兵皆屯門陛下臨

軒因此同奉陛下将羣僚人兵就誅大将軍陛下儻不

從人便當刼将去耳又云謀以𤣥爲大将軍緝爲驃騎

將軍𤣥輯皆知其謀庚戍誅韜𤣥緝鑠敦賢皆夷三族

夏侯霸之入蜀也邀𤣥欲與之俱𤣥不從及司馬懿薨

中領軍髙陽許允謂𤣥曰無復憂矣𤣥歎曰士宗卿何

不見事乎此人猶能以通家年少遇我子元子上不吾

容也及下獄𤣥不肯下辭鍾毓自臨治之𤣥正色責毓

曰吾當何罪卿爲令史責人也卿便爲吾作毓以𤣥名

士節髙不可屈而獄當竟夜爲作辭令與事相附流涕

以示𤣥𤣥視頷之而已及就東市顔色不變舉動自若

李豐弟翼爲兖州刺史司馬師遣使収之翼妻荀氏謂

翼曰中書事發可及詔書未至赴吳何爲坐取死亡左

右可共同赴水火者爲誰翼思未答妻曰君在大州不

知可與同生死者雖去亦不免翼曰二兒小吾不去今

但從坐身死耳二兒必免乃止死初李恢與尚書僕射

社畿及東安太守郭智善智子沖有内實而無外觀州

里弗稱也冲嘗與李豐俱見畿旣退畿歎曰孝懿無子

非徒無子殆将無家君謀爲不死也其子足繼其業時

人皆以畿爲誤及豐死冲爲代郡太守卒繼父業正始

中夏侯𤣥何晏鄧颺俱有盛名欲交尚書郎𫝊嘏嘏不

受嘏友人荀粲怪而問之嘏曰太初志大其量能合虚

聲而無實才何平叔言遠而情近好辯而無誠所謂利

口覆邦國之人也鄧𤣥茂有爲而無終外要名利内無

𨵿鑰貴同惡異多言而妬前多言多釁妬前無親以吾

觀此三人者皆将敗家遠之猶恐禍及况昵之乎嘏又

與李豐不善謂同志曰豐飾偽而多疑矜小智而昧於

權利若任機事其死必矣 辛亥大赦 三月廢皇后

張氏夏四月立皇后王氏奉車都尉䕫之女也 狄道

長李簡宻書請降於漢六月姜維冦隴西 中領軍許

允素與李豐夏侯𤣥善秋允爲鎮北将軍假節都督河

北諸軍事帝以允當出詔會羣臣帝特引允以自近允

當與帝别涕泣歔欷允未發有司奏允前放散官物収

付廷尉徙樂浪未至道死 吳孫峻驕矜滛暴國人側

目司馬桓慮謀殺峻立太子登之子吳侯英不克皆死

 帝以李豐之死意殊不平安東将軍司馬昭鎭許昌

詔召之使擊姜維九月昭領兵入見帝幸平樂觀以臨

軍過左右勸帝因昭辭殺之勒兵以退大将軍已書詔

於前帝懼不敢發昭引兵入城大将軍師乃謀廢帝甲

戍師以皇太后令召羣臣會議以帝荒滛無度䙝近倡

優不可以承天緒羣臣皆莫敢違乃奏収帝璽綬歸藩

于齊使郭芝入白太后太后方與帝對坐芝謂帝曰大

将軍欲廢陛下立彭城王據帝乃起去太后不悦芝曰

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将軍意已成又勒兵于外以備

非常但當順㫖将復何言太后曰我欲見大将軍口有

所説芝曰何可見邪但當速取璽綬太后意折乃遣傍

侍御取璽綬著坐側芝出報師師甚喜又遣使者授帝

齊王印綬使出就西宫帝與太后垂涕而别遂乘王車

從太極殿南出羣臣送者數十人司馬孚悲不自勝餘

多流涕師又使使者請璽綬於太后太后曰彭城王我

之季叔也今來立我當何之且明皇帝當永絕嗣乎髙

貴鄉公文皇帝之長孫明皇帝之弟子於禮小宗有後

大宗之義其詳議之丁丑師更召羣臣以太后令示之

乃定迎髙貴鄉公髦於元城髦者東海定王霖之子也

時年十四使太常王肅持節迎之師又使請璽綬太后

曰我見髙貴鄉公小時識之我自欲以璽綬手授之冬

十月己丑髙貴鄉公至𤣥武舘羣臣奏請舎前殿公以

先帝舊處避止西廂羣臣又請以灋駕迎公不聽庚寅

公入于洛陽羣臣迎拜西掖門南公下輿答拜儐者請

曰儀不拜公曰吾人臣也遂答拜至止車門下輿左右

曰舊乘輿入公曰吾被皇太后徴未知所爲遂歩至太

極東堂見太后其日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百僚陪位

者皆欣欣焉大赦改元爲齊王築宫于河内 漢姜維

自狄道進拔河閒臨洮將軍徐質與戰殺其盪宼將軍

張嶷漢兵乃還 初揚州刺史文欽驍果絕人曹爽以

鄉里故愛之欽恃爽埶多所陵傲及爽誅欽已内懼又

好增虜級以邀功賞司馬師常抑之由是怨望鎭東将

軍毌丘儉素與夏矦𤣥李豐善𤣥等死儉亦不自安乃

以計厚待欽儉子治書侍御史甸謂儉曰大人居方嶽

重任國家傾覆而晏然自守将受四海之責矣儉然之

○二年春正月儉欽矯太后詔起兵於壽春移檄州郡

以討司馬師乃表言相國懿忠正有大勲於社稷宐宥

及後丗請廢師以侯就第以弟昭代之太尉孚忠孝小

心䕶軍望忠公親事皆宐親寵授以要任望孚之子也

儉又遣使邀鎭南将軍諸葛誕誕斬其使儉欽将五六

萬衆渡淮西至項儉堅守使欽在外爲游兵司馬師問

計於河南尹王肅肅曰昔𨵿羽虜于禁於漢濵有北向

爭天下之志後孫權襲取其将士家屬羽士衆一旦瓦

解今淮南将士父母妻子皆在州内但急往禦衛使不

得前必有𨵿羽土崩之勢矣時師新割目瘤創甚或以

爲大将軍不宐自行不如遣太尉孚拒之唯王肅與尚

書𫝊嘏中書侍郎鍾㑹勸師自行師疑未决嘏曰淮楚

兵勁而儉等負力遠鬭其鋒未易當也若諸将戰有利

鈍大勢一失則公事敗矣師蹶然起曰我請輿疾而東

戊午師率中外諸軍以討儉欽以弟昭兼中領軍留鎭

洛陽召三方兵會于陳許師問計於光禄勲鄭袤袤曰

毌丘儉好謀而不逹事情文欽勇而無筭今大軍出其

不意江淮之卒鋭而不能固宐深溝髙壘以挫其氣此

亞夫之長䇿也師稱善師以荆州刺史王基爲行監軍

假節綂許昌軍基言於師曰淮南之逆非吏民思亂也

儉等誑誘迫脅畏目下之戮是以尚屯聚耳若大兵一

臨必土崩瓦解儉欽之首不終朝而致於軍門矣師從

之以基爲前軍旣而復敕基停駐基以爲儉等舉軍足

以深入而乆不進者是其詐偽巳露衆心疑沮也今不

張示威形以副民望而停軍髙壘有似畏懦非用兵之

埶也若儉欽虜畧民人以自益又州郡兵家爲賊所得

者更懐離心儉等所迫脅者自顧罪重不敢復還此爲

錯兵無用之地而成姦宄之源吳冦因之則淮南非國

家之有譙沛汝豫危而不安此計之大失也軍宐速進據

南頓南頓有大邸閣計足軍人四十日糧保堅城因積

榖先人有奪人之心此平賊之要也基屢請乃聼進據

㶏水閏月甲申師次于㶏橋儉将史招李續相次來降

王基復言於師曰兵聞拙速未覩巧之乆也方今外有

彊冦内有叛臣若不時决則事之深淺未可測也議者

多言将軍持重将軍持重是也停軍不進非也持重非

不行之謂也進而不可犯耳今保壁壘以積實資虜而

遠運軍糧甚非計也師猶未許基曰将在軍君令有所

不受彼得亦利我得亦利是謂爭地南頓是也遂輙進

據南頓儉等從項亦欲往爭發十餘里聞基先到乃復

還保項 癸未征西将軍郭淮卒以雍州刺史陳泰代

之 吳丞相峻率驃騎将軍吕據左将軍㑹稽留賛襲

壽春司馬師命諸軍皆深壁髙壘以待東軍之集諸将

請進軍攻項師曰諸軍知其一未知其二淮南将士本

無反志儉欽説誘與之舉事謂遠近必應而事起之日

淮北不從史招李續前後瓦解内乖外叛自知必敗困

獸思鬬速戰更合其志雖云必克傷人亦多且儉等欺

誑将士詭變萬端小與持乆詐情自露此不戰而克之

術也乃遣諸葛誕督豫州諸軍自安風向壽春征東将

軍胡遵督青徐諸軍出譙宋之閒絕其歸路師屯汝陽

毌丘儉文欽進不得鬬退恐壽春見襲計窮不知所爲

淮南将士家皆在北衆心沮散降者相屬惟淮南新附

農民爲之用儉之初起遣健歩齎書至兖州兖州刺史

鄧艾斬之将兵萬餘人兼道前進先趨樂嘉城作浮橋

以待師儉使文欽将兵襲之師自汝陽潛兵就艾於樂

嘉欽猝見大軍驚愕未知所爲欽子鴦年十八勇力絕

人謂欽曰及其未定擊之可破也於是分爲二隊夜夾

攻軍鴦率壯士先至鼔譟軍中震擾師驚駭所病目突

出恐衆知之囓被皆破欽失期不應㑹明鴦見兵盛乃

引還師謂諸将曰賊走矣可追之諸将曰欽父子驍猛

未有所屈何苦而走師曰夫一鼓作氣再而衰鴦鼓譟

失應其埶已屈不走何待欽将引而東鴦曰不先折其

埶不得去也乃與驍騎十餘摧鋒䧟陳所向皆披靡遂

引去師使左長史司馬班率驍騎八千翼而追之鴦以

疋馬入數千騎中輙殺傷百餘人乃出如此者六七追

騎莫敢逼殿中人尹大目小爲曹氏家奴常在天子左

右師将與俱行大目知師一目已出啟云文欽本是明

公腹心但爲人所誤耳又天子鄕里素與大目相信乞

爲公追解語之令還與公復好師許之大目單身乘大

馬被鎧胄追欽遥相與語大目心實欲爲曹氏謬言君

侯何苦不可復忍數日中也欲使欽解其㫖欽殊不悟

乃更厲聲罵大目曰汝先帝家人不念報恩而反與司

馬師作逆不顧上天天不祐汝張弓傅矢欲射大目大

目涕泣曰丗事敗矣善自努力是日毌丘儉聞欽退恐

懼夜走衆遂大潰欽還至項以孤軍無繼不能自立欲

還壽春壽春已潰遂犇吳吳孫峻至東興聞儉等敗壬

寅進至槖臯文欽父子詣軍降毌丘儉走北至愼縣左

右人兵稍棄儉去儉蔵水邊草中甲辰安風津民張屬

就殺儉傳首京師封屬爲侯諸葛誕至壽春壽春城中

十餘萬口懼誅或流迸山澤或散走入吳詔以誕爲鎭

東大将軍儀同三司都督揚州諸軍事夷毌丘儉三族

儉黨七百餘人繫獄侍御史杜友治之惟誅首事者十

人餘皆奏免之儉孫女適劉氏當死以孕繫廷尉司𨽻

主簿程咸議曰女適人者若已産育則成他家之母於

防則不足懲姧亂之源於情則傷孝子之恩男不遇罪

於他族而女獨嬰戮於二門非所以哀矝女弱均灋制

之大分也臣以爲在室之女可從父母之刑旣醮之婦

使從夫家之戮朝廷從之仍著於律令 舞陽忠武侯

司馬師疾篤還許昌留中郎将參軍事賈充監諸軍事

充逵之子也䘙將軍昭自洛陽往省師師令昭揔統諸

軍辛亥師卒于許昌中書侍郎鍾會從師典知密事中

詔敕尚書傅嘏以東南新定權留衛将軍昭屯許昌爲

内外之援令嘏率諸軍還會與嘏謀使嘏表上輙與昭

俱發還到洛水南屯住二月丁巳詔以司馬昭爲大将

軍録尚書事會由是常有自矝之色嘏戒之曰子志大

其量而勲業難爲也可不愼哉 吳孫峻聞諸葛誕已

據壽春乃引兵還以文欽爲都䕶鎭北大将軍幽州牧

 三月立皇后卞氏大赦后武宣皇后弟秉之曾孫女

也 秋七月吳将軍孫儀張怡林恂謀殺孫峻不克死

者數十人全公主譖朱公主於峻曰與儀同謀峻遂殺

朱公主峻使衛尉馮朝城廣陵功費甚衆舉朝莫敢言

唯滕𦙍諫止之峻不從功卒不成 漢姜維復議出軍

征西大将軍張翼廷爭以爲國小民勞不宐黷武維不

聽率車騎将軍夏侯霸及翼同進八月維将數萬人至

枹䍐趨狄道征西将軍陳泰敕雍州刺史王經進屯狄

道須泰軍到東西合埶乃進泰軍陳倉經所統諸軍於

故𨵿與漢人戰不利經輒渡洮水泰以經不堅據狄道

必有他變率諸軍以繼之經已與維戰於洮西大敗以

萬餘人還保狄道城餘皆犇散死者萬計張翼謂維曰

可以止矣不宜復進進或毁此大功爲蛇畫足維大怒

遂進圍狄道辛未詔長水校尉鄧艾行安西将軍與陳

泰并力拒維戊辰復以太尉孚爲後繼泰進軍隴西諸

將皆曰王經新敗蜀衆大盛将軍以烏合之卒繼敗軍

之後當乘勝之鋒殆必不可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壮士

解腕孫子曰兵有所不擊地有所不守蓋小有所失而

大有所全故也不如據險自保觀釁待敝然後進救此計

之得者也泰曰姜維提輕兵深入正欲與我爭鋒原野

求一戰之利王經當髙壁深壘挫其鋭氣今乃與戰使

賊得計經旣破走維若以戰克之威進兵東向據櫟陽

積榖之實放兵收降招納羌胡東爭𨵿隴傳檄四郡此

我之所惡也而乃以乘勝之兵挫峻城之下鋭氣之卒

屈力致命攻守埶殊客主不同兵書云脩櫓轒輼三月

乃成拒堙三月而後已誠非輕軍遠入之利也今維孤

軍遠僑糧榖不繼是我速進破賊之時所謂疾雷不及

掩耳自然之埶也洮水帶其表維等在其内今乘髙據

埶臨其項領不戰必走宼不可縱圍不可乆君等何言

如是遂進軍度髙城嶺濳行夜至狄道東南髙山上多

舉烽火鳴鼓角狄道城中将士見救至皆憤踊維不意

救兵卒至縁山急來攻之泰與交戰維退泰引兵揚言

欲向其還路維懼九月甲辰維遁走城中将士乃得出

王經歎曰糧不至旬向非救兵速至舉城屠裂覆䘮一

州矣泰慰勞将士前後遣還更差軍守并治城壘還屯

上邽泰每以一方有事輙以虚聲擾動天下故希簡上事

驛書不過六百里大将軍昭曰陳征西沈勇能斷荷方

伯之重救将䧟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簡上事必能辦

賊者也都督大将不當爾邪姜維退駐鍾提 初吳大

帝不立太廟以武烈嘗爲長沙太守立廟於臨湘使太

守奉祠而已冬十二月始作太廟於建業尊大帝爲太




資治通鑑卷第七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