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思録集註 (四庫全書本)/卷07
近思録集註 卷七 |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錄集註卷七
歸安茅星來撰
去就取舍〈身既修家既齊則可以出而措之國與天下矣而出處尤不可苟漢唐諸儒惟不明此義故雖王仲淹韓〉〈文公之賢猶不能無欲速干進之意因特於此具論之以見可以出而有為則治道治法具在舉而措之焉可也不然則明其〉〈道以傳之其徒無不可者所以十一卷特詳教學之道使有所據依其十卷臨政處事之方出與處皆可用也凡三十九條〉
伊川先生曰賢者在下豈可自進以求於君苟自求之必無能信用之理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盡禮而後徃者非欲自為尊大葢其尊徳樂道之心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呂本古之人作古人之易傳道下無之心二字 易傳下同 𫎇彖傳〉 君子之需時也安靜自守志雖有須而恬然若將終身焉乃能用常也雖不進而志動者不能安其常也〈需初九象傳上條言賢者不可急於求進此條言雖不進而志或不能不動則亦不能以守其常也所以足上條未盡之意〉比吉原筮元永貞无咎傳曰人相親比必有其道苟
非其道則有悔咎故必推原占決其可比者而比之所比得元永貞則无咎元謂有君長之道永謂可以常久貞謂得正道上之比下必有此三者下之從上必求此三者則無咎也〈比並音避長張丈反 推原占者謂推原象占之吉凶以決其可比與否也元永貞三者正所謂决其可比者而比之也上比下必有此三者謂當修其在己者也下從上必求此三者謂當審其在人者也修其在已使可以當衆之比而無咎審其在人亦必其實有足以當吾之比而後可以無咎也不然則事不成必有戮辱之及事成亦𫎇惡逆之名安能免於咎乎胡雲峰曰原筮本義讀如原蠶原廟及末有原之原訓作再與程傳異〉 履之初九曰素履徃无咎傳曰夫人不能自安於貧賤之素則其進也乃貪躁而動求去乎貧賤耳非欲有為也既得其進驕溢必矣故徃則有咎〈去上聲 此就人之不能安履其素者痛言之以見其必有咎也〉賢者則安履其素其處也樂其進也將有為也故得其進則有為而無不善〈處上聲樂音洛 九陽剛之才可以上進而初處至下能安其素而徃是不以貧賤而改其所樂者也異日出而有為可即於此而信之矣此亦孟子所謂禹稷顔子易地皆然之意 以上初九爻傳〉若欲貴之心與行道之心交戰於中豈能安履其素乎〈承上文言賢者之進而有為者是專以行道為心者也天理之公也故無不善若使有欲貴之心交戰於中則是猶未免乎人欲之私矣故不能安履其素初九象傳〉 大人於否之時守其正節不雜亂於小人之羣類身雖否而道之亨也故曰大人否亨不以道而自亨乃道否也〈否批美反 否六二象傳不以道以下指小人吉而言道否見不足為吉也所以足夫子未盡之意胡雲峯曰二隂在下小人之羣也大人不為其羣所亂雖否而亨矣 張氏曰小人頗多學為包承者君子但當安守其否以俟道亨不可以彼包承於我自失其守也慎之慎之〉人之所隨得正則遠邪從非則失是無兩從之理隨
之六二苟係初則失五矣故象曰弗兼與也所以戒人從正當專一也〈隨六二象傳正與是指五之正應而言邪與非指初而言二若志係於初之小子則舍九五之丈夫必不能於二者兼而與之也故學者當慎擇所從使可宗而主然後為得也 髙氏曰里克之中立鄧析之兩可壞名䘮節多由於此可不戒哉〉 君子所貴世俗所羞世俗所貴君子所賤故曰賁其趾舍車而徒〈君子所貴之貴易傳作賁 賁初九傳君子所貴二語指賁其趾而言世俗所貴二語指舍車而徒而言賁其趾者自盡其所當為之道義也舍車而徒者不處非道之富貴也愚按王弼註云在賁之初以剛處下居於無位棄不義而安徒歩以從其志者也其説頗與此相發明因録之〉 蠱之上九曰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則也傳曰士之自髙尚亦非一道有懷抱道德不偶於時而髙潔自守者〈上九以陽剛之才居蠱之終無係應於下處事之外無所事之地是賢人君子不偶於時而髙潔自守者也故下文因此而歴推之〉有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朱子曰如疏廣父子雖未盡出處之正然親見不可輔導計惟有去而已觀自云不去懼貽後悔亦是省事恬退底人〉有量能度分安於不求知者〈分音問問此與上何以别朱子曰知止足是能為者量能度分是不能為者〉有淸介自守不屑天下之事獨潔其身者所處雖有得失小大之殊皆自髙尚其事者也象所謂志可則者進退合道者也〈蠱上九傳〉 遯者隂之始長君子知微固當深戒而聖人之意未便遽已也故有與時行小利貞之教〈長張丈反 葉氏曰艮下乾上為遯二隂初長固所當戒然乾剛在上九五六二中正而應君子於此猶可與時消息雖未能大正尚幸其小有可正也楊誠齋曰二隂雖長於内然漸而未驟四陽猶盛於外其勢猶可以小有所正而未至大壞也問以彖辭小利貞浸而長之語觀之則小當為隂柔小人言小人利於守正不可以浸長之故而浸迫於陽也似與程傳意不同朱子曰如程傳所云則於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之下當云止而健隂進而長故小利貞今但云小利貞浸而長也而不言止而健隂進而長則小指隂柔之小可知况當遯之時事勢已有不容正之者程傳雖善而有不通矣愚按王註隂道欲浸而長正道亦未全滅故小利貞程子之説葢本乎此〉聖賢之於天下雖知道之將廢豈肯坐視其亂而不救必區區致力於未極之間强此之衰艱彼之進圖其暫安苟得為之孔孟之所屑為也王允謝安之於漢晋是也〈艱葉本作難王允字子師太原祁人漢獻帝初平初為司徒與司𨽻校尉黃琬僕射士孫瑞等宻謀誅董卓詳後漢書及魏志謝安字安石陳國陽夏人也時桓温權震内外安為吏部尚書中䕶軍與王坦之盡忠匡翼卒安晋祚詳見晋書 上條言髙尚其事又恐如沮溺之流避世長徃而不顧故以此條継之言雖知道之將廢亦不可坐視其亂而不之救也〉明夷初九事未顯而處甚艱非見幾之明不能也如
是則世俗孰不疑怪然君子不以世俗之見怪而遲疑其行也若俟衆人盡識則傷已及而不能去矣〈處上聲離下坤上為明夷初九明體居初雖有見傷之端其事未顯日入地中明傷而昬暗使不得上進是處甚艱也君子於行謂去禄退藏見幾之明也有所適而主人有言世俗之疑怪也漢楚王戊不設酒醴而穆生去之曰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當時雖申公之賢猶以為過其後申公卒受胥靡之辱所謂傷已及而不能去者也 君子固欲有為於世而見幾明决亦不可少故以此條繼之〉 晋之初六在下而始進豈遽能深見信於上苟上未見信則當安中自守雍容寛裕無急於求上之信也苟欲信之心切非汲汲以失其守則悻悻以傷於義矣故曰晋如摧如貞吉罔孚裕无咎〈此以明罔孚當裕之意初居晋之下是始進也晋如遂其進也摧如不遂其進也縂之惟得正則吉耳以上初六爻傳〉然聖人又恐後之人不達寛裕之義居位者廢職失守以為裕故特云初六裕則无咎者始進未受命當職任故也若有官守不信於上而失其職一日不可居也〈此又以見寛裕以待其自信者惟始進者則可而不可以槩之有官守而不見信者也一日不可居所以極言有官守不信於上而失職者之不可也 胡雲峯曰孟子云我無官守我無言責則我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即此意〉然事非一槩久速唯時亦容有為之兆者〈此又承上文一日不可居而言見君子當隨時審處不得執此而遂同小丈夫之悻悻也為之兆如明道為條例司之類説見孟子 以上初六象傳〉 不正而合未有久而不離者也合以正道自無終睽之理故賢者順理而安行智者知幾而固守〈睽當從目後放此 睽六三象傳以六居三不正也但上九正應終必得合故曰自無終睽之理〉君子當困窮之時既盡其防慮之道而不得免則命
也當推致其命以遂其志知命之當然也則窮塞禍患不以動其心行吾義而已〈困象傳推致者謂於命之所當然一一推而致之以辨其正不正也遂志者謂於命之正者順而受之而死生禍福有所不計也 朱子曰致命程子解作推致其命其義雖通然論語中致命字皆作委致之致猶言授命也又曰蹇與困不同象曰澤無水困是盡乾燥處困之極事無可為者故只得致命遂志若山上有水蹇則猶可進歩如山上之泉曲折多艱阻猶有可行故教以反身修德自不得以困比也愚按孔疏謂遭困厄之世期於致命䘮身必當遂其髙志不屈撓而移改則致命固亦作委致其身命解也馮氏當可曰君子之處困也命在天而致之志在我則遂之困而安於困者命之致也困而有不困者志之遂也若小人處之則凡可以求幸免者無不為也而卒不得免焉則亦徒䘮其所守而已矣體坎險以致命體兑説而遂志〉苟不知命則恐懼於險難隕穫於窮戹所守亡矣安能遂其為善之志乎〈難去聲戹烏革反通用阨俗借用厄非厄五果切説文科厄木節也與戹别 此又反言以明命之不可不致之意〉 寒士之妻弱國之臣各安其正而已苟擇勢而從則惡之大者不容於世〈困九四傳寒士弱國指四而言其妻與臣謂初也勢指二而言四與初為正應然四以不中正處困其才不足以濟人之困初比二二有剛中之才足以拯困則宜為所從矣若不安其正而惟勢是從則惡之大者也〉井之九三渫治而不見食乃人有才智而不見用以
不得行為憂惻也〈渫息列反 渫不停汚也廣韻云除去也九三陽剛而處下卦之上在井則已渫治而可食矣以居下未得其用故不見食象傳行惻之行猶孟子行道之人不受之行程子却解作道不行之行故云以不得行為憂惻 九三象傳〉葢剛而不中故切於施為異乎用之則行舍之則藏者矣〈爻位剛而𬨨中故切于施為正於爻辭憂惻上見也葢程傳解心惻作三自惻與本義異故云然按孔疏亦解作使我心中惻愴與程傳同 九三爻傳〉 革之六二中正則無偏蔽文明則盡事理應上則得權勢體順則無違悖時可矣位得矣才足矣處革之至善者也必待上下之信故巳日乃革之也〈巳日乃革之爻辭也必待上下之信指卦辭巳日乃孚孚字而言葢必孚而後能革也葉氏曰六二居中得正下卦為離故曰文明二與五應故曰應上爻位皆柔故曰體順時當變革則時可矣居正應上則位得矣文明體順則才足矣是處革之至善者然必待上下盡信而後革故辭曰巳日乃革之謹之至也〉如二之才徳當進行其道則吉而無咎也不進則失可為之時為有咎也〈此係為得時乗勢而道可大行者言之〉 鼎之有實乃人之有才業也當慎所趨向不慎所徃則亦陷於非義故曰鼎有實慎所之也〈陷一作蹈鼎九二象傳九二以剛居中為鼎有實之象二居中應中不至失正然與初隂宻比已雖自守以正彼或迫〉
〈以相求如董卓曰我力能族人而蔡邕懼禍就徴華歆初與管幼安齊名後從曹操主謀為首惡葢利欲薰於中禍患怵於外失身從人陷於不義而不自知也鳴呼可不戒哉慎所之者謂當從六五之正應而雖以初隂之宻比有不得而暱就之也 此為人之有才業而急於自見者言之也〉 士之處髙位則有拯而無隨在下位則有當拯有當隨有拯之不得而後隨〈艮六二曰艮其腓不拯其隨在上位者可以直行已志故有拯無隨如必拯之而不得則有去而已不苟隨也若在下位則有不得直行已志者矣故有法所可為者是當拯也束於法而不得為者是當隨也拯之不得而後隨者葢事所不便則為之請於上上不見聽則於隨之之中委曲調護必於事無有所害而後可也非徒曰隨之而已〉 君子思不出其位位者所處之分也萬事各有其所得其所則止而安若當行而止當速而久或過或不及皆出其位也况踰分非據乎〈分音問 君子思不出其位艮象傳文也下則程子所以釋其意如此〉 人之止難於久終故節或移於晚守或失於終事或廢於久人之所同患也艮之上九敦厚於終止道之至善也故曰敦艮吉〈敦篤實也項氏曰上九與三相類皆一卦之主然九三當上下之交時不可止而止故危上九當全卦之極時可止而止故吉〉 中孚之初九曰虞吉象曰志未變也傳曰當信之始志未有所從而虞度所信則得其正是以吉也〈信就中孚而言始謂初爻也未有所從如孔明之躬耕南陽不求聞達於諸侯是也所信謂干義可從而其人又可與有為者也如孔明之從昭烈是也虞度所信如孔明之必待三顧乃見是也〉志有所從則是變動虞之不得其正矣〈度待洛反 志有所從而後為之虞度其可否焉則是變動不常矣豈為得其正乎〉賢者惟知義而已命在其中中人以下乃以命處義〈賢者知義則自然安命中人以下知命則自不為非義二者髙下雖不同其素位而行不願乎外則一也〉如言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知命之不可求故自處以不求〈説見孟子此所謂中人以命處義者也程子又曰孟子之言猶只為中人言之若為中人以上而言却只道求之有道非道則不求更不消言命也〉若賢者則求之以道得之以義不必言命〈遺書下同 求之以道不枉道而妄求也得之以義不非義而苟得也此所謂賢者知義而命在其中者也 張氏曰吴忠節公常言要窮就窮要死就死所以後來能以身殉國葢人之失身只為怕窮怕死所以無所不至〉 人之於患難只有一箇處置盡人謀之後却須泰然處之有人遇一事則心心念念不肯捨畢竟何益若不㑹處置了放下便是無義無命也〈難去聲 只有一箇處置是義也盡人謀之後却須泰然處之是命也心心念念不肯捨是無命也不㑹處置了放下是無義也 自首句至泰然處之言處患難之道當如此有人遇一事以下則言人之未盡其道者也〉門人有居太學而欲歸應鄉舉者問其故曰蔡人尠
習戴記决科之利也〈尠蘇典反今通作鮮 蔡州名上蔡其属縣也宋為淮康軍節度屬京西北路今河南汝寧府尠少也按遺書游録云人有習他經既而舎之習戴記問其故曰决科之利也與此小異〉伊川先生曰汝之是心已不可入於堯舜之道矣夫子貢之髙識曷嘗規規於貨利哉特於豐約之間不能無留情耳且貧富有命彼乃留情於其間多見其不信道也故聖人謂之不受命有志於道者要當去此心而後可與語也〈去上聲語上呂本無與字 見游定夫所録二先生語祁寛所記尹和靖語亦同註謂謝上蔡事一本云明道知扶溝縣事伊川侍行謝顯道將歸應舉伊川曰何不止試於太學曰蔡人尠習禮記决科之利也先生云云顯道乃止是嵗登第註云尹子言其詳如此惟呂堅中所記尹和靖語作游定夫事誤也 張卓庵曰學者多言治生為急觀孔子稱囬之屢空而不取賜之貨殖則知治生之説終是後人怕餓死非志士不忘在溝壑之義他人無識見者不知為治生兩字壞却多少宜急取孔子之言正之〉 人苟有朝聞道夕死可矣之志則不肯一日安於所不安也何止一日須臾不能如曽子易簀須要如此乃安人不能若此者只為不見實理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為去聲説見論語及檀弓朱子曰實理與實見不同今合説必記録有誤或曰實理者指理而言也實見者指見而言也曰善〉凡實理得之於心自别若耳聞口道者心實不見若見得必不肯安於所不安人之一身儘有所不肯為及至他事又不然若士者雖殺之使為穿窬必不為其他事未必然至如執卷者莫不知説禮義又如王公大人皆能言軒冕外物及其臨利害則不知就義理却就富貴如此者只是説得不實見及其蹈水火則人皆避之是實見得須是有見不善如探湯之心則自然别昔曾經傷於虎者他人語虎則雖三尺之童皆知虎之可畏終不似曾經傷者神色懾懼至誠畏之是實見得也〈之童呂本作童子遺書同 此節皆反覆申明實見之意〉得之於心是謂有徳不待勉强然學者則須勉强古人有捐軀隕命者若不實見得則烏能如此湏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成仁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德楊本作得强並區兩反朱子曰或謂欲成仁所以殺身非也人當殺身時何暇更計及成仁只為死便是生便不是故伊川謂成就〉
〈一箇是成仁乃自人視之云爾非其人殺身時有此意也〉 孟子辨舜蹠之分只在義利之間言間者謂相去不甚逺所爭毫末爾義與利只是箇公與私也纔出義便以利言也只那計較便是為有利害若無利害何用計較利害者天下之常情也人皆知趨利而避害聖人則更不論利害惟㸔義當為不當為便是命在其中也〈為有之為去聲 楊氏曰舜蹠之分固只在義利之間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為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 大凡儒者未敢望深造於道且只得所存正分别善惡識廉恥如此等人多亦須漸好〈别必列反 所存正謂所存於心者正也如利禄不以動其心耳目口體之欲不以繫其懷皆是此以體之存而言分别善惡二句以用之發而言葢所存正則其本立分别善惡則知所擇識廉恥則能自守〉 趙景平問伊川曰子罕言利所謂利者何利曰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湏尋自家穏便處皆利心也聖人以義為利義安處便為利〈問下一本無伊川曰三字 趙景平名字爵里未詳 問義安處便為利只是當然而然便安否朱子曰只萬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為君臣得其為臣父得其為父子得其為子何利如之此利字即易所謂利者義之和〉如釋氏之學皆本於利故便不是 問邢恕久從先生想都無知識後來極狼狽先生曰謂之全無知則不可只是義理不能勝利欲之心便至如此〈恕呂本作七勝下葉本有其字此下呂本有也字 此謝上蔡問而伊川答之也恕朋比蔡京章惇諸奸誣宣仁有廢立意同文之獄組織萬端禍幾莫測詳見宋史 朱子曰他有意為惡又濟之以才故罪過多〉 謝湜自蜀之京師過洛而見程子子曰爾将何之曰將試教官子不答湜曰何如子曰吾嘗買婢欲試之其毋怒而弗許曰吾女非可試者也今爾求為人師而試之必為此媪笑也湜遂不行〈湜音直不答之不呂本作弗媪烏考反 謝湜字持正金堂人元豐進士官至國子博士一本云湜不能用又曰湜求見者三不許因陳經正以請先生云聞其來問易遂為説以獻貴人註獻蔡卞〉
〈如用脱桎梏之類按宋志初内外學官多朝廷特注後稍令國子監取其舊試藝等格優者用之熈寧八年始立教授試法即舍人院召試大義五道元祐中罷試法〉 先生在講筵不曽請俸諸公遂牒户部問不支俸錢〈按通直郎料錢十八貫時先生嘗典錢使諸公因問必是俸給大段不足後乃知不曾請俸也〉户部索前任厯子先生云某起自草萊無前任厯子〈前任者葢以先生曾受西監之命故也厯者料糧院所給料錢厯葢據狀所開受官月日以令赴户部支俸錢者也子俗語助不支俸錢則無現任之厯可知故索前任厯子先生以布衣薦召雖恩命屢下並未受職故以起自草萊答之〉本註云舊例初入京官時用下狀出給料錢厯先生不請其意謂朝廷起我便當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也〈料錢宋制有柴料茶料之類即俸錢也〉遂令户部自為出劵厯〈為去聲下為妻只為並同 諸公以先生無料錢厯因特令户部自為出劵厯以給之俸也按先生後自涪陵歸復官半年不曾請俸料量院吏忽來索請劵狀子先生云自來不㑹冩狀子只令弟子錄與受官月日事與此相類合而觀之而君子辭受取與之道葢可見矣 王氏曰按周禮天官一官唯宮正内宰獨言均其稍食葢當時治朝之官掌之宮正禁中之官掌之内宰所以稍食必二人班之此等制度非獨關防所以䕶飬士大夫廉恥多矣葉竹野曰按周禮司祿中士四人下士八人鄭氏以為主班祿今此官職闕意即孟子所謂諸侯惡其害己而去其籍者然嘗以鄭氏説推之則周人班祿必使司祿班之宮正内宰自給之不獨杜官吏侵欺且以養士大夫廉恥今世班祿有所謂打請有所謂養劵盡叢集在料糧院而使士大夫自請甚非養廉恥之意伊川所以不請俸只緣不免持状而請豈有廩人繼粟之意哉〉又不為妻求封范純甫問其故先生曰某當時起自草萊三辭然後受命豈有今日乃為妻求封之理〈范純甫即淳夫葢以音義相近而通也純甫名祖禹字夢得後改淳父又或作醇父陸務觀曰本字淳朋友以一字難呼故增父字非其本也按遺書時先生與趙侍郎暨純甫同在後省行見曉示至節令命婦進表賀太皇及太后太妃問先生先生云某家無命婦二公愕然問何不叙封先生因語之如此〉問今人陳乞恩例義當然否人皆以為本分不為害先生曰只為而今士大夫道得箇乞字慣却動不動又是乞也因問陳乞封祖如何先生云此事體又别再三請益但云其説甚長待别時説〈分音問而今猶如今古字通用 朱子曰古者人有才徳即舉用凡有封贈朝廷自行之何待陳乞觀後來郊恩都不曾為太中陳請則陳乞封父祖程先生亦不為之矣問若是應舉得官便止當以常調自處雖陳乞封蔭可也曰此自今常人言之可也然朝廷待士却不當如此伊川所以難言之也但云其説甚長其意以為要當從科舉法都變了乃為正耳以上並伊川語〉 漢䇿賢良猶是人舉之如公孫𢎞者猶强起之乃就對〈强區兩反 武帝初即位招賢良文學之士時𢎞以賢良徴為博士使匈奴還報不合意乃移病免歸元光五年復徴賢良文學菑川國復推𢎞𢎞謝曰前已曾西用不能罷願更選國人固推𢎞見史記及漢書〉至如後世賢良乃自求舉爾若果有曰我心只望廷對欲直言天下事則亦可尚已若志在富貴則得志便驕縱失志則便放曠與悲愁而已〈若志下呂本無在字 馬氏曰漢自孝文䇿晁錯之後賢良方正皆上親䇿而第其優劣或所對意有未盡如武帝之於仲舒再䇿三䇿必使理明意盡而後已孝昭年㓜未即政故無親䇿之事然詔有司問以民所疾苦如鹽鐵均輸𣙜酤皆當時大事令建議之臣與之反覆詰難講究罷行之宜卒從其説為之罷𣙜酤不似後世之䇿士徒為具文也故其得人為較盛又曰漢以賢良方正與孝廉二科並行然賢良一科文帝武帝毎對輙百餘人又徴詣公車上書自鬻者以千数而孝廉之選文帝十二年詔以為萬家之縣無應令者武帝元朔之詔亦以為闔郡不薦一人葢賢良則稍有文墨才學者皆可充選而孝廉則非有實行可見者不容謬舉故也張氏曰三代後人才漢為盛亦以取士之法近古如以力田為科可使天下無閒田以孝弟為科則亂臣賊子不作風俗自然淳厚今國家即不制為科學者其可不以此自勉乎〉 伊川先生曰人多説某不教人習舉業某何嘗不教人習舉業也人若不習舉業而望及第却是責天理而不修人事但舉業既可以及第則已若更去上面盡力求必得之道是惑也〈若於上面盡力求必得之道便須追逐時好曲避忌諱私意横生矣故曰是惑也 愚按舉業已非根柢切實之學今更以揣摩為必得之道而盡力求之于是東剽西竊愈趨愈下如邱瓊山所謂不知史冊名目朝代先後字畫偏旁者幸登一第出司文教而老儒宿望反欲俯而聽其甲乙可歎也〉 問家貧親老應舉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何修可以免此伊川先生曰此只是志不勝氣若志勝自無此累家貧親老須用祿仕然得之不得為有命曰在已固可為親柰何曰為己為親也只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人苟不知命見患難必避遇得䘮必動見利必趨其何以為君子〈為有以為之為如字餘並去聲難䘮並去聲 上言習舉業者不可盡力求必得之道又恐藉口家貧親老故著此條〉 或謂科舉事業奪人之功是不然且一月之中十日為舉業餘日足可為學然人不志於此必志於彼故科舉之事不患妨功惟患奪志〈不志下呂本無於字外書同 外書 以上三條為人之應科舉者言之朱子曰祖宗時科舉法疏濶張乖崖守蜀以士人無應舉者特去尋得李盿出來舉送去如士人要應舉時只是著布衫麻鞋陳狀稱百姓某人今聞朝廷取士來應舉連投所業太守畧㸔所業請就客位換襕幞相見方得請試只一二人試訖舉送舊亦不糊名仁宗時方糊名〉 横渠先生曰世祿之榮王者所以錄有功尊有德愛之厚之示恩遇之不窮也為人後者所宜樂職勸功以服勤事任長廉遠利以似述世風而近代公卿子孫方且下比布衣工聲病售有司不知求仕非義而反羞循理為無能不知䕃襲為榮而反以虚名為善繼誠何心哉〈樂音洛長張丈反無能之能宋本作不呂本同文集 此條按宋文鑑乃策問題也事任謂事之責任也似嗣同世謂先世世風猶言家風也聲四聲平上去入也病八病按李淑詩苑類格沈約曰八病者一平頭第一字不得與第六字同聲第二字不得與第七字同聲如今日良宴㑹歡樂難具陳今歡字同聲日樂字同聲也二上尾第五字不得與十字同聲如西北有髙樓上與浮雲齊樓齊字同聲也三蜂腰第二字不得與第五字同聲兩頭大中心細似蜂腰也如聞君愛我甘切欲自修餙君甘皆平聲欲飾皆入聲也四鶴膝第五字不得與十五字同聲兩頭細中心粗如鶴膝也如客從逺方來遺我一書札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别來思皆平聲也五大韻重叠相犯如以親字為韻者九字内不得更用津人字如呉姬年十五春日正當罏吳罏同聲也六小韻非韻脚相犯但九字中有兩字同韻如客子已乖離那宜遠相送子與已同韻離與宜同韻也七正紐如壬紝任入一紐也一句内有壬字不得犯紝任入字如我本漢家女來嫁漠北庭家與嫁係正紐也八旁紐如一句内有月字便不得更用元阮願等字如丈人且安坐梁陳將欲起丈梁二字係旁紐也王伯厚曰唯上尾鶴膝最忌餘病亦通楊龜山曰應舉乃寒士不得已藉以進身耳既得矣何用應舉 朱子曰先徳遺風具在方策有能誦其言行其行不替其志節則所以世其家者孰大於是而區區之蔭襲又不足道矣顧氏曰人主設科以待寒畯不宜使大臣子弟得與其間大臣亦不當使其子弟與寒士兢進魏孝文時于烈為光祿勲卿子登引例求進烈疏請黜落孝文以為有識之言雖武夫猶知此義也宋仁宗患縉紳奔競用宰臣文彦博等言以韓維好古嗜學安於靜退召試學士院不赴除國子監主簿可謂得化理之本者矣唐宋時大臣子弟多以嫌不使應科舉間有及第者便招物議以致考覆黜落至於有明此法不講又以非進士一科不能顯達三百年來惟聞一山陰王文端子中解元不令赴㑹試而唐宋之風蕩然無存矣〉 不資其力而利其有則能忘人之勢〈孟子説 按今正䝉作者篇有此條但力作勢則作然後〉 人多言安於貧賤其實只是計窮力屈才短不能營畫耳若稍動得恐未肯安之湏是誠知義理之樂於利欲也乃能〈樂音洛 語錄下同〉 天下事大患只是畏人非笑不養車馬食麤衣惡居貧賤皆恐人非笑不知當生則生當死則死今日萬鍾明日棄之今日富貴明日飢餓亦不䘏惟義所在〈張子因始持朞䘮恐人非笑已亦若有羞色者後雖大小功亦服之人亦熟之不以為怪矣因言此以見人非笑之不必畏也 以上並橫渠語〉
近思錄集註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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