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學 (四部叢刊本)/別錄一卷
述學 別錄一卷 清 汪中 撰 景無錫孫氏小綠天藏汪氏精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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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學别錄
講學釋義
講習也習肄也肄講也國語三時務農而一時講武春秋傳大雩講于梁氏又
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月令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將帥講武肄射御角
力是也古之爲教也以四術書則讀之詩樂同物誦之歌之之舞之揖讓周
旋是以行禮故其習之也恒與人共之學而時習之有朋自遠方來所謂君子
以朋友講習也傳曰宵雅肄三又曰臣以爲肄業及之皆謂此也學人習之其
師則從而告之記曰小學正學干大胥賛之籥師學戈籥師丞賛之春誦夏
大師詔之瞽宗秋學禮執禮者詔之冬讀書典書者詔之曰學曰賛曰詔必皆
有言故于文講從言其行禮也或謂之相或謂之傅一也孔子適宋與弟子習
禮大樹下魯諸儒講禮鄉飲大射于孔子冢皆講學也禮樂不可斯須去身故
孔子憂學之不講後世羣居終日高談性命而謂之講學吾未之前聞也
釋夫子
古者卿大夫皆稱子子者五等之爵也周官典命公之四命以皮帛眡小
國之君大行人大國之其禮眡小國之君春秋傳列國之當小國之君小
國之君則子男也子男同等不可以並稱故著子去男從其尊者王朝則劉子
單子是也列國則高子國子是也王朝生稱子沒配諡稱公列國生稱子沒配
諡亦稱子此其别也稱子而不成詞則曰夫子夫者人所指名也其見春秋傳
者曰夫固謂君曰夫豈不知服云夫謂𨷖伯比曰夫石猶生我服云夫謂孟孫
曰夫不惡女乎服杜並云夫謂太子曰夫獨無姻族乎杜云夫謂晉曰夫亦愈
知治矣杜云夫謂尹何曰女夫也必亡杜云夫謂華亥是也以夫配子所謂取
足以成詞爾凡爲大夫自適以下皆稱之曰夫子孟獻子穆伯之孫穆伯之二
子親爲其諸父而曰夫子崔成崔彊稱其父亦曰夫子故知爲大夫者例稱夫
子不以親别也孔子爲魯司宼其門人稱之曰子曰夫子後人沿襲以爲師長
之通稱而莫有原其始者〈左氏春秋昭七年孟僖子召其大夫曰我若𫉬没必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䟽云身爲大夫乃稱夫〉
〈子此時仲尼未仕不得稱爲夫子以未仕之時爲仕後之語是邱明意尊之而失事實益知唯卿大夫得稱夫子也〉
釋厲字義
戴君云衞風深則厲說文作砅云履石渡水也爾雅則曰以衣涉水由帶以上
爲厲此爾雅之失當从說文中按說文砅或作濿厲乃濿之省文〈�下亦云徒行厲水也〉
二文正通非爾雅之失履石渡水爲厲以衣涉水由帶以上亦爲厲一文二義
未可偏廢詩有狐在彼淇厲楚詞石瀨兮淺淺瀨與砅同此履石渡水之厲列
子說符篇孔子自衛反魯息駕乎河梁而觀焉有縣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魚
鼈弗能游黿鼉弗能居有一丈夫方將厲之此以衣涉水之厲詩都人士垂帶
而厲傳厲帶之垂者方言帶之垂者謂之厲禮大帶垂三尺涉水則垂者先濡
此又因由帶以上之厲轉相訓而生是名也深則厲之義以爾雅爲長
釋郢
孟子文王卒于畢郢趙氏注止云畢郢地名僞䟽則云郢楚都在南郡此固邈
不相涉按周書史記解畢程氏以亾吕氏春秋具備篇云武王常窮于畢裎矣
高誘注畢裎畢豐裎之爲豐亦無其據周書云王季宅程又曰文王在程作程
寤程典召南譜正義云程亦在岐南是周地之小别皇甫謐云文王徙宅于程
豐在京兆鄠縣東豐水之西文王自程徙此皇矣詩云度其鮮原居岐之陽在
渭之將正義以爲即程邑然則郢裎程止一地形聲小異耳
六國獨燕無後爭義
顧處士以秦滅六國獨燕無後謂燕棄其宗枝中謂六國燕弱且僻至易王始
見于史所載國事多略公侯卿大夫亦罕今其見者曰市被曰騎劫曰栗腹曰
卿秦曰將渠曰鞠武皆將相大臣無以定其非同姓也秦滅六國世家于韓曰
虜王安于趙曰顔聚亡去以王遷降又破嘉遂滅趙于魏曰虜王假遂滅魏于
楚曰虜楚王芻于燕曰虜燕王喜卒滅燕于齊曰秦兵入臨淄王建遂降遷
于共而淮南子言遷流于房陵列女傳言秦殺假誅羣公子滅其族貨殖傳言
虜卓氏信陵君傳言屠大梁貨殖傳言遷宛孔氏秦之威虐所及世家不具也
以秦之切齒于燕旣并天下逐太子丹荆軻之客皆亡漸離變名姓爲人庸旣
以善擊筑得赦則王喜太子丹豈有種乎高帝紀云高祖曰秦始皇帝楚隱王
陳涉魏安釐齊湣王趙悼襄皆絶張耳陳餘傳云秦爲無道破人國家滅人社
稷絶人後世據此則六國值暴秦之世並國滅無後未可咎燕宗之不振也且
六國之立特豪傑假其名號以收人心非必爲本枝計也韓廣將兵徇燕地燕
故人貴人豪傑謂韓廣曰楚巳立王趙又立王燕雖小亦萬乗之國也願將軍
立爲燕王是時楚立陳勝趙立武臣燕之立韓廣亦何異哉處士博學詳說中
所服膺而斯言則不核故爲爭之
五諸侯釋名
史記項羽本紀漢王部五諸侯兵東伐楚〈漢書同〉五諸侯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
申陽魏王豹韓王信也漢二年漢王東略地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申陽皆降
韓王昌不從使韓信擊破之更立韓太尉信爲韓王三月漢王從臨晉渡魏王
豹將兵從此其國土其位號其兵皆具故數之也章邯方受圍于廢丘司馬卭
巳爲漢所虜則應邵有雍與殷如淳徐廣無韓有殷韋昭無河南有殷者皆非
也張耳跳身歸命何士卒之足言留侯多方誤楚豈可爲據師古之說荒矣
荅錢少詹事問
問陳書本紀太建五年左衞將軍樊毅克廣陵楚子城六年廣陵金城降十
二年周廣陵義主曹藥率衆入附以上三條所云廣陵今之江都乎抑後魏
僑置之廣陵乎
承問陳書宣帝太建五年六年十二年所云廣陵皆在今揚州府治之北四里
漢之廣陵國隨之江陽縣也陳承梁亂淮南州郡或陷或存廣陵則爲南兖州
如故也太建五年則樊毅乃從吳眀徹北伐當時兵路由江入淮由淮入泗六
年則新克夀陽江北兵力正盛楚子城金城蓋軍戍之别壘爲齊人所據者故
樊毅傳云攻廣陵楚子城拔之擊走齊軍是也若曹藥之附乃當太建十一年
淮南盡亡之後其時亦得其一隊之人而未嘗得其地本紀云南北兖晉三州
及盱台山陽陽平馬頭秦厯陽沛北譙南梁等九郡民并自拔向建鄴亦此𩔖
也是時周於廣陵置吳州總管爲重鎭矣義主南史作義軍主於辭義爲完陳
齊周交兵南極建康北極吕梁西極壽陽而止若魏僑置之廣陵乃分東豫州
置據隨志東豫州在汝南新息縣陳之兵力所不至且魏興和中所置至此或
併或廢不可知且又人戸不滿二千無縁别有城戍也
荅人問
問郊用牲而易傳曰聖人亨以享上帝豈亦有體薦折俎歟
荅周語禘郊之事則有全烝鄭注内饔實鼎曰脀烝脀古今字耳禮器郊特牲
郊血大饗腥三獻爓一獻孰注血腥爓孰遠近備古今也尊者先遠差降而下
至小祀孰而已中謂天子祭宗廟及郊並血腥爓孰具羣小祀及大夫士祭其
先薦孰而已上得兼下下不得上韋昭訓烝爲升是也云禘郊皆血腥則未
盡也旣云全烝則牲體不解可知記稱函牛之鼎葢爲是用與〈郊有燔燎正祭止有特牲熊氏〉
〈皇氏以爲分牲體而用之〉
唐元宗鶺鴒頌跋尾
唐元宗行書今存于世者惟金仙公主碑及石臺孝經後之批荅手書並豐勁
氣𧰼偉如望之心懾所謂五十年太平天子者猶令人想見其盛此書筆致翩
翩可云具體行閒時有米法或疑爲元章所摹然元章善于仿古往往亂眞果
出其手亦可謂買王得羊矣据集古錄稱王沂公舊有刻本今不可見此卷較
戲鴻堂所刻豪髪無異故知是其底本思翁精鑒自當先得我心也
徐季海書朱巨川告身跋尾
宣和書譜收唐人告身凡三十有六今其存者惟此本耳自洪武中尚書開濟
刊定文書頒行新格唐宋以來舊式後人遂無由得知此本戲鴻堂快雪堂二
刻均刪去官階但存署名意在從𥳑不若停雲館所刻顔書朱巨川告身之爲
得體也其勅由中書而門下而尚書當日三省職掌如是〈侍中中書令罕正授者中興後勲臣方鎭〉
〈率多爲加官雖不判省事猶列其官崔祐甫傳載朱泚郭子儀事亦其例也〉尚書省諸官自署其名而中書門下二
省皆令史所書者告身爲尚書吏部之事故于中書門下二省但錄其文若今
之鈔白也尚書但有左丞者以左丞總吏戸禮三部也署名不署姓者六人曰
鴻漸綰慶渙亞者杜鴻漸楊綰裴遵慶蔣渙杜亞也鴻漸綰遵慶亞及元載皆
有傳蔣渙見崔元暐傳于時遵慶年且九十可謂衣冠盛事曰察延昌者宰相
世系表有王察李延昌皆值是時未知即其人否郗昻有樂府古今題解三卷
見藝文志此告舊傳爲徐季海書季海是時自廬州召入復爲中書人中書
人職地尊嚴書告本非其職或本人自以情求之則有之矣其筆𫝑沈雄具
有怒猊抉石渴驥奔泉之狀固知非季海不能也
此跋爲畢尚書作
雲麾將軍碑跋尾
雲麾將軍李思訓碑所書厯官皆與史合史蓋采碑以爲傳也思訓嘗爲江都
令李北海乃其縣民其曰姪吏部尚書兼中書令集賢院學士修國史者林甫
也林甫爲思訓弟揚州參軍思誨之子開元二十二年五月林甫以黃門侍郎
爲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此則資淺望輕所謂以它官兼攝其名不正者
也至二十四年十一月進兼中書令則巳爲眞宰相而同中書門下三品之銜
不復稱之矣此則開元時之令式也其爲吏部尚書則爲二十七年四月事是
時北海年六十有三此碑之立當在其後矣又八年而林甫搆杜有隣獄北海
遂以枉死文字之縁不足以庇其身林甫之賊虐葢可畏哉
雲麾碑書法出於大令變本加厲益爲勁險其於用筆之法可謂發泄無餘矣
米元章趙子昻董元宰各以書雄一代其實皆從此碑得法故是碑實法書之
津逮也
懷素草書千字文跋尾
懷素自題云貞元十五年年六十三當以開元二十五年生至貞元中已爲尊
宿郎官石書記在二十九年則人書俱老自敘帖所謂恨不與張顚長史同時
是也
右軍草書正如德驥馳騁之氣固而存之䖍禮之譏子敬元章之議張旭正病
其放爾此卷沈鬱權竒生氣勃勃而求以右軍之法不失豪釐無復怒張之習
可謂草法中興書家之聖在于唐代惟書譜足以相抗往者安氏得書譜眞跡
刻以行世世謂之千金帖此本可與之爭席矣
王澍給事嘗謂右軍以後惟智永草書千文孫過庭書譜足稱繼武可謂知言
然余惜其未見此本也三家之學右軍各不相謀譬如九方臯之相馬得其精
而忘其粗得其内而遺其外是所謂深造自得者然外此亦罕嗣音矣顔魯公
揚少師草書意外雄奇于右軍要爲别派爾
日對此書莫名其美憶唐太宗論右軍書云烟霏霧結狀若斷而恒聮鳳翥鸞
翔𫝑如竒而反正可謂善于形容者矣請爲素師誦之
此跋爲畢尚書作
高府君墓誌跋尾
高力士太馮盎曾孫爲延福養子延福無他才能以力士之故生與其寵沒揚
其名葢有天幸焉誰非人子苟欲保世亢宗尚念之哉汪中贈謙之學書并題
孫季良見新唐書文苑傳延福又有神道碑張燕公撰見文苑英華九百三十
一卷志云開元十年卒年六十三碑作十二年年六十四未知孰是碑及唐書
宦者傳皆云名延福葢以字行也
定武石刻修禊敘銘
嗟余薄祜居賤且貧晩獲此寶期沒吾身存莫之敓亾或以殉哀而聽之實爲
仁人
定武修禊敘篋銘
雲門在梁昭陵以玉鮫龍守之舟行不覆
揚州營游擊白公頌〈并序〉
古之政典自軍將至於伍長皆取備於六鄉之吏平日則治其夫家井牧飲射
讀法之事有故則授之兵而掌其徵令於事無不當爲故恩信在人周知閭閻
之疾苦而所至有功兵農分而文武異其用武臣雖存心利物而𫝑有所不得
爲故功葢天下而不足以得民心夫事不越職而道濟于生人此公之所以不
可及也公以侍衞厯官州營游擊以恤以練士氣旣作政肅人馴罔或羣飲
譁于市者凡利民之事若迫于身宣德達情政無迴隱追胥糾暴人告其心他
吏或耽逸非度畏公清直輒逡巡斂迹雖臧穀婦子莫不尸而祝之灑然如出
一口而公之德政尤在救火城市窮鄉陽燄一發則匹馬如風萬人辟易而至
騰踔火中燎及鬚睂指揮水龍應手而滅是以自公至而火不爲菑夫兵猶火
也先王以火政昭顯天地之光明化腥臊而救時疾其利庶矣燎原之𫝑不可
嚮邇于是乎以生人之道殺人兵者凶器聖人作之以威不軌于是乎以殺人
之道生人周以司爟隷夏官而掌行火之政令天生五材而並用之葢以兵火
爲官聮而公能舉其職者也比之攻城野戰勦民命以爲名者其功爲大詩曰
凡民有喪匍匐救之豈非仁人之利哉蟄居發策每攬古賢人治績和風甘雨
成物樂生恨不生及其時謳詠其行事況在下風敢忘休烈公白氏名雲上河
内人頌曰
猨臂頎頎渥丹其顏駿馬錦衣赫如神人吮創分甘即之也温譆譆出岀灼我
頭𬱃朱旂四麾烟銷煤息熒惑風師嗚喑卻立原土不焦萬瓦猶赤繫鼓刲羊
酺醵有懌作此好歌以紀文石
師君賛
日料鹽穀千人以活旣安旣集歸乎井溢〈村名師姓所居〉凡百君子視此淳德水毁木
饑歲無我阨
褊箴
峭厲峻急不集其福汎愛容容游心自得弓張必弛以養其性在醜孰尊惟學
之競崋嶽倚天其麓則平陂澤流惡不疾以清與爲其高寧爲其大廓如渾如
庶無災禍
朱先生學政記敘
乾隆三十六年先生以翰林院侍讀學士提督安徽學政以十一月甲子到官
旣歲考徧科考及安慶甫卒事用造𠕋誤左遷去在官凡二年先生敦厚有大
度篤念故舊然廉正無所苟自其少時巳盛名旣迴翔翰林二十年爲通人
學士所歸宿故所至常務扶樹道教以人材經術名義爲急於婺原得故歲貢
生江永故處士汪烜上其書於
朝且祀諸紫陽山合食於朱子於亳得陳烈女於阜陽得張烈女於和州得薛
孝子爲立碑冢上率有司以特牲祭其冢皆身不接其人其事不領於學官而
激揚慕若恐不及旌門配祀潛德用光百世之下聞其事者感焉豈所謂樹
之風聲者與信乎大賢之德長也先生教不一術其要以通經習小學爲大端
凡所甄引咸著於錄嘗史文闕略蒐所部金石遺文得三百餘通别爲安徽
金石志三卷拾遺刊謬俾古事昭晳於眞文忠公講學丹陽及元張羽奉事不
屈事尤覈先生既被議
天子仍置諸翰林領四庫書局諸生樂先生之教而惜其去重念古者行人之
職固以萬民之禮俗政事教治刑禁之逆順爲一書反命於王以周知天下之
政因屬中次其事跡兼仿趙商鄭志之例釐爲四卷俾後之教者有所取法先
生於人多所愛故居官常過於厚彊其所不足而愼終如始則先生優爲之矣
旃蒙敦牂寎月謹敘
龍潭募建避風館䟽
江東之渡秦漢以上在江乘自齊澣開伊婁河乃下趨於京口而龍潭當其中
爲唐昇州下蜀戍地往來者多取徑焉地屬句容治爲句容城北行七十里至
此入河又東北行二十里至龍趵州始岀大江又北行二十里至青山爲儀徵
地又東行十里至新河江路自此止又東行十里至儀徵城其江北上岸下
皆新河其江南上岸下皆龍潭新河居民旅店相鱗次風不利則就宿焉故
行者無所苦龍潭既去江遠包以迴沙複嶼蓬葦蒲柳相參錯故風水之信嘗
不得而悉及達江口其地荒野無人跡而率露版無篷不可以栖宿或雨
雪日暮加之皇迫故顛風怒濤必犯險而渡焉當其時中流而滅没在望也號
呼𡨚痛之聲相聞也而𫝑不能以中止舉不訾之軀眀知其畏途也而蹈之至
于併命魚腹一瞑而萬世不視是可哀也若其顚連驚悸病惑失志遂爲棄人
者又時時有之而財物之亡失則不足道巳今度龍趵洲之南高卭之地夏水
所不至者造草屋三閒中祀江神召僧之強幹愿慤者主之仿京口之制榜曰
避風館官爲條教不可使胥役與其事凡南來之遇風則止其下就宿者人
三錢歸之僧飲食聽之貧者量減其數風止乃行于錢勿有增損以龍潭埠
戸領之如故且天險旣夷行者日多維舟人亦無不利焉此地舊爲江所停
泊又句容漕每歲經此交兌百物市易之利久而自滋若使居人稠聚更建
汛地北對靑山營爲江南屏蔽守望相助盜賊鹽梟並得資其防緝至龍潭差
役旣繁多敝漏尚將召募紅二以備不虞今其力不能遽集也建屋之費
約銀二十兩館始建恐四方行旅不能知僧無所得食酌與薪米銀十二兩共
應用銀三十二兩凡諸樂善之人幸相與成之嗚呼人生實難況非死所井有
人焉君子可逝是故無惻隱之心非人也易曰澤上有地臨君子以教思无窮
容保民无疆其所以使天下之民無一夫不被其澤者葢以是矣
與劉端臨書
汪中再拜敬致端臨足下曩者中與次卿爲深友次卿沒而中不復有岀境之
交以爲疾病死亡之際不能自必於一見適以疚於朋友故不如其巳雖然
中自里閈生長以至宦學四方道路之中所與朝夕游處者何可勝計而心許
者無過三數人至於抗志希古尚友其人如及其時而與之進退揖讓又何必
於吾身親見之而後爲樂哉故中與端臨聞名而思旣見而相許不數日而遽
别離索之感常爲愔結於心然念他山攻錯之義誠使學業行誼表見於後世
而人得知其相觀而善之美則百年易盡而天地無窮今日之交乃非偶然離
散之故又不足言也中見族兄觀魯道足下涵養寧靜之言以爲深中吾病相
對咨嗟累日觀魯曰君往者不受人言而今心折劉君者有說與中曰往者人
之立言其始欲摧我以求勝其卒歸乎毁方以媚於丗是適足以發吾之激昻
耳劉君欲吾養其德性而無騁乎血氣此吾所以服也足下天資清粹穆然有
道之人學問之事吾何閒然惟是居官莅事必求其實用毋使文法俗吏得以
妄訾儒者至於犯顏敢諫仗節死義則必常持斯志以成吾浩然之氣此小心
愼密之久恒足以有爲也自惟生平風義不當爲世俗可市之言遂爾快意纍
纍又朋友相字禮也故欲與端臨行之天寒伏惟勉食自愛心慰遠人臨書惘
然中再拜
與端臨書
正月二十一日汪中頓首謹致端臨大兄足下去年十月中得四月見𭔃一書
知留京教學以待決科于足下謀生之計甚得即㑹試不可必或上館得一教
職亦足爲養親地貧不可長也正歲再得書知有是正文字數條惜未及指
示一二中于經文亦有是正數處幸足下教之堯典光被四表僞孔傳訓光爲
充戴君云光當作橫本與下句爲對舉中按鄭君治古文尚書詩噫嘻箋云噫
嘻乎能成周公之功其德已著至矣謂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也周頌詩譜引此
亦作光字噫嘻正義引注云言堯德光燿及四海之外此鄭注也其非橫字明
矣漢書宣帝紀甘露二年陛下聖德充塞天地光被四表然則光又不可以充
訓也古音横黃同聲黃从炗古光字則又不必易光爲橫也多方云天惟五年
須暇之子孫于義不了周頌武正義引書云天惟五年須暇湯之子孫有一湯
字其義方足文苑英華七百五十二卷朱敬則北齊文宣論則云須夏湯之子
孫又以暇爲夏義亦得通此异文不可不知也執金吾武榮碑亦世載德楊震
碑亦世繼明綏民校尉熊君碑亦世載德李翕西狹頌〈今在成縣〉亦世賴福中常侍
樊安碑亦世載德樊毅修華嶽廟碑亦世克昌先生郭輔碑休矣亦世〈並見隷釋〉亦
世即奕世也然則大雅之不顯亦世乃丕顯奕世耳顧處士巳釋不爲丕其奕
世則中所得也月令注有娠釋文音身又音震然則詩大任有身載震載夙左
氏傳方震大叔身震並與娠同也禮記壹戎衣康誥及左傳宣六年所引皆云
殪戎殷殷衣鄭注巳言之壹即殪之誤也凡此諸條甚多惜不得一一爲足下
言之去年交歙程舉人瑤田洪中書榜二君與金殿撰于戴君之學皆可云具
體又長夏客江寜與錢少詹事相處日夕談論甚契惜不能爲足下詳說之程
君今在豐潤時來都中客歙縣㑹館其人有體有用不可不内交之李成裕客
彭侍郎幕中王懷祖竟無出山之志二人俱衰病侵尋日多鬰抑李君相見時
每以足下篤信宋人爲恨君子之學如蛻然幡然遷之未審比來進德修業亦
嘗發寤于心否所諭鳩集文字中亦素有此志然中之志乃在述學一書文藝
又其末也道遠㑹稀相思何巳諸惟珍玉不盡拳拳汪中頓首
上竹君先生書
八月二十三日門人汪中頓首奉書先生門下七月初剱潭至曾肅一書奉上
嗣得誠齋先生書知入夏病瘧甚憊因欲往歙省之計可謁先生於黃山適以
秋𤍠侵人老母舊疾舉發是以不果來南望悵悵心靡所屆在昔樹人之計敬
仲期以百年容善之臣秦穆思其有利眼前碌碌諸公非先生尚誰與任之哉
是故責望愈深而引之愈力累愈衆而處之愈豪愛憎毁譽之端遇之而平
恢奇慢易之習投之而融乞假沾被之情竭之而滿然則先生葢亦樂乎此而
不反也斯其所以大與中汨于習俗碌碌無成於古人爲學之方至今歲始窺
其門戸任重道遠莫能自致羣疑衆難就正末由其汲汲無歡可知也里中人
事數月來頗爲衰減光伯叩城竟以凍死楚望談經終日未飯恐爲其續柰何
方公有事上之敬有下士之禮在公之門者程檢討及中皆其部民而中尤有
賴焉被先生之䕃無巳也嗚呼人生而有羣於是有交相爲用之𫝑𫝑迫而事
起於是有作而致之之情以此知人生之難也尋珊竹公墓詩一卷呈上中久
不親丹槧數年不復作詩觀之輒爲失笑李朝陽者嘗於程檢討座上見之其
視中藐焉葢杜温夫其人也剱潭日常鬰鬱中與之燕語以爲非壽者之徵今
不知何如矣有書敢乞致之伏惟起居萬福汪中頓首
上朱侍郎書
十二月十五日汪中叩頭謹上夫子門下七月中紀綱北上奉到手書及犀角
華莢聮舟器一件中母於七月朔棄養凡在遠道俱未告哀故未敢赴於左右
中方居苫𠙽準之於禮非喪事不言故不獲敬問起居今葬雖未舉而時日淹
遲巳當三虞卒哭之後意人事其可通乎母氏食貧守志于衰宗有再造之功
中撰墓銘一篇表述先德鬻子之閔鮮民之哀具載于篇少暇當錄一本呈上
故兹不詳及其石之首大書七字曰汪氏母勞苦之碑惟夫沒從子之義凱風
寒泉之思章于來世庶幾不朽敢乞夫子銜名題之資于淸德以發幽光夫子
其哀而許之乎巡撫畢侍郎今歲買書畫七百餘兩參术之費喪葬之資咸取
給焉誠可感也向蒙夫子爲中致書是以及之中叩頭
再有請者秀水鄭賛善一代名德且與先師學士有淵源之舊身後有子三人
皆貧不自立然淸門世學文行修飭其第三子師亮經年臥疾若存若亾第七
子師靖𭔃食亳州僅能餬口第八子師愈才調最美比于賛善可云具體而微
又善星命以之入世雅俗共賞向依金糧儲糧儲用財有坤道之吝嗇今又卒
官鄭君益無所託表康成之里字任昉之不於夫子其誰望之且其人國子
監生未有考校之事薦以一館無嫌也夫子豈有意乎中與鄭君久不相見時
念之故敢陳乞幸垂意焉
與巡撫畢侍郎書
汪中頓首謹覆書年伯弇山先生閣下得手教及與鹽政全公書竊以爲閣下
之德量古人未之有也何者古之人雖好士必見其人而後好之而閣下乃施
之于其所不相識之人推是心也天下之士其有一人不被公之澤者哉比公
移節河南歲事不登荒政具舉飢而不害維古有之若大旱用作霖雨又云百
姓望君如歲於公見之矣昔子産治鄭西門豹治鄴汲黯治淮陽黃霸治潁川
虞詡治朝歌張全義治洛陽並以良績光于史策公旣兼其地又兼其政家
之光民之父母斯則中之所企注者耳中少日問學實私淑諸顧寧人處士故
嘗推六經之㫖以合于世用及爲考古之學惟實事求是不尚墨守所爲文恒
患意不稱物文不逮意不專一體重蒙君子賞譽輒欲盡寫所作以奉淸娯值
夏暑侵人重以病目日月推遷竟無成緒夷門之報不在片言半詞先生覽其
遺事亦可量中之心矣中向者于周秦古籍多所校正于墨子巳有成書誠不
及先生所刊之精確不敢自匿所短謹録序目奉上又有後敘篇在季仇書中
伏乞教之射陽石門畫像東漢時物其石今在中家謹以打本二奉上東京夢
華錄何焯學士所校亦奉左右先生行部之日按籍而稽當用發深耳
與劒潭書
正月二十四日中白足下以子爲母氏所成就克有聞于世凡其相習者與
之言則必及其母凡其有文者則必求爲之述其母記曰君子之所謂孝也者
國人稱願然曰幸哉有子如此可謂孝也巳其子之謂歟雖然子之所望於人
者不過狀婺室之艱貞敘生我之勞瘁當世號爲女宗國史懐其舊俗如是而
止矣竊以爲虚文無濟未足以充子之志也以中所見大抵爲寡婦者必夀其
子苟成也則家必昌雖貧也必孝此天道之可知者然當始之日蒙穉無知
其親血氣堅壯疾疢不作而飢寒愁痛斲削萬端使不得一日遂其性洎其子
成人授室門戸再造之日方思從容頥養以娱暮年而精力奄亡𦮕然槁木葠
苓梁肉無補于旣敝之身是憂患之日則其親旣當之而以傷其生安樂之日
則妻子僕妾皆得與享之而親轉不能堅其命豈非生人之至痛哉是雖日用
三牲之養曾不若及其壯而日一再食之爲美也孟子曰鰥寡獨天下之窮
民而無告者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此四者然吾觀先王之世耆老子則司門
遺人得以委積財物養之惟寡婦無聞〈餘夫授田見周官遂人及孟子閒民無常職轉移執事見大宰及詩載芟䟽蘧〉
〈篨戚施侏儒矇瞍聾聵官師之所材見晉語皆不及寡婦無逸謂文王惠鮮鰥寡約言之耳王制云皆有常餼與孟子同不知何王之制魏書食貨志太和九〉
〈年行均田法寡婦守制者雖免課亦授婦田列史此外所見當更考之〉故大田多稼至于遺秉滯穗始得取之以
爲利而夫死妻穉子幼無大功之親于是有同居不同居繼父之服豈非人道
之窮雖聖人亦不能事爲之制歟議曰凡州縣察其寡婦之無依者〈必良家謹愿者〉造
屋一區爲百閒閒各戸使居之命之曰貞苦堂外爲門有守門者門左爲塾凡
其兄弟親戚之男子來省者待于其所以其名族召之則出見之非是不得入
婦有姑若子女三人者月給米一石錢二百終歲綿六斤布五匹其多少以是
爲差任以女工絲枲之事而酬其直門右爲庫有主藏者非六十以上不得充
主門者亦如之擇鄉大夫之敦篤有智者總其事出入嬴縮之節官吏不得問
焉〈今蘇州冬日賑粥即此法人甚頼之〉門外爲社有師一人凡子五歲至十歲者學焉命之曰
兒社三年視其材分志趣而分授以四民之業然而必通孝經解字體至十
六度能自食其力以次減其廩至二十則舉而遷之於外其賢者能者旣老則
使掌其堂之事各修其業以教社之子弟其富且貴者十分其貲而三入之堂
訖于其身凡民雜犯自杖以下視其輕重而要之使入其財於堂遠鄉若有屋
不入堂者聽之廩之如在堂者此其大略也其它損益之惟其人〈此事所憂者財不足耳經〉
〈費之所岀不可豫定惟不宜置田以田有水旱之虞且須關白布政司也多一臨察核之法即生一吏胥耗蠧之弊馴至案牘滋而實意亾矣荀子曰有治〉
〈人無治法吾子志之〉是故哀苦蕉萃之狀日聚而相習則夜哭之感不生而從一以終者
衆矣少蓄其力則老而不衰而孝子得以終其養矣幼有所長而督之以恒業
則夫人思自奮而材智出矣 國家法紀明備百度具舉若養濟院育嬰堂漏
澤園葢皆養生送死恤老慈幼以周萬民囏阨也惟兹堂之設而風化以厲人
材以起又非徒哀其㷀獨而巳往乾隆丙子桂林陳公巡撫江蘇屬年飢命節
婦之貧者親族共周恤之以全其操誠大臣之言矣然是時吾母子方流離乞
食而三族之富人無問者無亦文告之感人者淺歟吾子志之它日得志或行
之一府一縣使四方以爲法或吿於
上而頒之天下以爲令典使經世大法詩書所載三代聖王之所不及而今日
行之後世考其良法善政而曰自汪某之爲其母始惟其母之賢以至于是則
所以貽之令名者豈有旣哉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𩔖記曰博施備物可謂不
匱矣夫是之謂大孝是謂得人之歡心以事其親吾子勉之中懷斯痛劇于常
人自以放廢之身有母且不能養天地一罪人耳鬱鬱之心敢以望之足下凡
子之得行其志者並以吿焉使當世不獨有能爲是言者則幸矣中白
與朱武曹書
汪中再拜武曹足下曽子有言往而不返者年也中往與成裕足下相見序其
歲相次以九年惟足下無家室人事之累年壯而身逸則其爲學也易矣有遠
見之識有淳篤之性有力學之志有父兄朋友之益是天以儒者之業責武曹
也不可以不勉傳曰民生在勤勤則不匱荀卿子曰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
不舍金石可鏤盛年不再日力可惜願足下之循序而持久爾中嘗有志於用
世而恥爲無用之學故於古今制度沿革民生利病之事皆博問而切究之以
待一日之遇下至百工小道學一術以自託平日則自食其力而可以養其廉
恥即有饑饉流散之患亦足以衞其生何苦耗心勞力飾虚詞以求悦世人哉
此吾藐然常有獨學之憂而願與足下勉焉者也凡端臨書所巳及者不復言
足下可取視之前期相見未知何日竊在下風以俟嘉譽中再拜
繁昌縣學宫後碑系〈代繁昌縣知縣葉一彪作〉
澤宫五遷⺊兹其吉年百而踣高宇爲垤作其秩祀唯哲是率民順如流決湍
倏忽我來自南旣築旣營作則弗見乃逮其成貞石巍巍言樹之坊直道繚垣
周以櫺星四阿重屋閎我享堂日光麗宇丹碧浮采高標隱空霞駁雲靡椒壁
朱塵曲奥潭潭晝入居隂在暑不炎松柏蒙翳有來鶴羣淸風舒陂璧水沄沄
金峩虎翠削當門東西房戸其下維廡先師國故明神攸處濟濟生徒比
如鱗鼔篋𦫵堂曳裾紆紳雒誦琅琅朱絲應節涼飇宵發淸揚四徹國不立學
民以教凡此成勞用俾世效匪惟成之又潤色之終事告備我其力之物嬗
而敝孰繩其迹敢昭告於後人視此不忒
浙江始祀先蠶之神碑文〈并序〉
凡物生天地之閒其功可被於萬民其精氣著爲列𧰼則必有聰明睿知之人
竭其心思變通以盡其利而後世奉以爲神社稷五祀是其官也生民之業惟
食與衣祈報由弭田事爲多先嗇司嗇歲不乏享公桑所禮則維天駟意農祥
昏覿適當蠶月取于同物比於龍見而雩而嫘祖之祀無聞周官放散是有遺
典不然禮貴反本功無不報老婦貪人猶歆其祭況神黃帝之妃西陵氏之女
方雷所出姬姓是宗淳化昆蟲垂衣裳而天下治弼成内政其功如是豈有周
人修隂禮而沒其先妣者哉漢決以䜟菀窳寓氏名實不經魏祀軒轅加牢無
配秩宗不修其職學士莫考其文禮失則昏其來遠矣宋氏南遷保聚江湖吳
越之郊蔚爲桑土蠶之豐歉利恒倍於穡事乾隆五十有九年三月寒雨洊至
蠶比不登
皇帝從浙江巡撫侍郎臣某之請立廟於杭州城東艮山門之右以奉先人
神同嗜屋而不壇嘉薦孔時無俟奉種於是自有熊以降緜越干紀始定爲
天子命祀領以祠官神靈受職大報冠帶衣被天下之功創制顯庸於斯爲至
其年十月臣中游學是土欣見嘉㑹用敢珥筆以美形容其辭曰
咨古生民衣皮蓁蓁不田不漁或裸其身有物蠕蠕莫知其利天牖哲人曲爲
之制禦我寒威亦昭行禮以蔽以章遂修人紀凡在能言自别攸始外薄四荒
咸遵厥軌蔽前有知猶𧰼以韠矧矣制器闕焉不食禮亡祭法詩失樂章民志
靡依神用弗康百世以俟惟
聖有作赫赫明 命神具來格歲秩其常靈宇式啟百職駿奔有牷有醴慎制
國典三古所逸刊石海隅以爲民極
巴予藉别傳
予藉故富家生而通敏眉目踈秀身纎而晳少好刻印務窮其學旁及鐘鼎款
識秦漢石刻遂工隸書勁險飛動有建寧延熹遺意又益蒐古書畫器用及琢
研造墨究極精美羅列左右入室粲然其父弗善也顏其居曰可惜子藉不能
改又善交游自通人名德勝流畸士下至工師樂伎偏材曲藝之美莫不一見
洒然如舊相識周旋款密久而不衰或欺紿攫奪予藉惽惽不之校他日遇之
則又如故予藉好棋及馳馬度曲遇名山勝地佳時令節可喜可愕之事未嘗
不身在其閒竟數十年由是大亡其財且日病晚爲人作書自給數年賣其碑
刻尚三干金然其愛之彌甚節嗇衣食時復買之乾隆五十八年夏游江都卒
予藉雖貧以死然其聲名流溢士大夫閒其遺跡所在有之惜在治生不在好
古也是故埏埴以爲器方圓具矣而天機不存焉巧工引手冥合自然覽之者
終日不能窮其趣然而不可施之以繩墨知此者可與語予藉矣余與予藉同
歲而交深一别五年相距數千里余篤疾再生而予藉適至所欲與談諧者何
盡而竟不及一見而死豈余與予藉朋友之縁固止于是與悲夫予藉名慰祖
歙之漁梁人卒年五十
葉天賜母汪氏家傳
母汪氏歙之某村人年二十有一適同縣處士葉君鼎熙未三月處士適興化
遘疾卒有遺腹逾八月而生始生母悲且喜曰天賜也遂以名其子家宿貧
數遭艱窶母奉養老姑撫前妻女具有恩禮教其子嚴而有法日夜望其成立
子幼每循墻立母輒以爪刻其尺寸視兒加長則喜始就傅隨從父望齡於繁
昌旣長而歸母子驟不相識兒入門母見兒卻立兒呼曰母安在母曰在此矣
曰兒某也遂相抱持哭室中人皆哭天賜客四方力致甘㫖於母取婦生子家
以再立乾隆二十二年有司以母節行聞於 朝凡婦人年未三十而寡更三
十年得旌其閭先是母有姑王氏居嫠室四十餘年以夫亡時年逾三十不得
應旌典母曰禮子雖齊聖不先父食先姑苦節吾所逮事而吾顧以年受旌是
婦葢其姑也人其謂我何天賜懼更請於巡撫侍郎胡恪靖公寳瑔䟽王之節
榜於家廟由是母之坊始立母卒年七十有四天賜執喪有禮與中久故因次
其事
提督楊凱傳
楊凱字賡起儀徵人少喜讀書所交多竒材劒客習知兵法
聖祖時以武進士爲乾淸門侍衛從 幸湯山賦詩稱 㫖 命與汪灝陳彭
年等在 武英殿編纂物𩔖輯古略出補湖廣督標中軍守備遷鎮筸前營遊
擊鎭筸所在箐林谿洞紅苗四出劫掠急則走匿吏不敢詰凱有知略所至悉
知夷險地𫝑多置閒諜人樂爲用命其兵法尤善用竒野牛塘寨目龍老四龍
老馬恃險固甚橫數至中軍土橋坳殺人寨據山巔壁立二十餘里四面嶄巖
如削前一徑通人行窈冥幽仄盤曲上下官軍肉薄仰攻無不者凱得熟苗
吳大武言山後有路人跡𮎰絶自此上至寨可十餘里凱隂爲部署會兼中營
遊擊日調其兵至本營唱名巳而飲酒距超爲樂賊易之不設備凱乃勒兵夜
馳百二十里絶溪河七十餘道未至寨二三里而止賊急乗險下木石而凱軍
去寨遠不可得傷俄而銃數響四山鳥鎗火礟齊發塵燄漲天守備温如琦率
兵自山後入其寨賊倉卒反走前後夾擊大破之賊多燒殺及投崖塹谷皆
平獲賊首數百人縱其餘數千人爲民寨遂墟中軍狗補寨寨目吳老羅至瀘
溪劫人取質凱盡中左前右四營兵勦之久之未發沿途諸生苗數十寨隂爲
老羅耳目度官軍即發非十日不至而凱濳率師五百别由烏巢河糯糖山用
兩日入其寨俘老羅歸旣數日大路諸寨苗乃覺皆駴怖稱天兵明年勦卡洞
寨苗吳老卡吳老𢧵營旣立凱便衣從十騎出營覘賊遇賊數千人至于是凱
去營五十里矣乃麾其騎曰吾衆寡不敵若止賊且不測即退是自敗也遂據
險接戰㑹日暮救至收其兵而止凱曰賊度我方困必不復往兵法所謂攻其
不備可一鼓擒也因急擊虜之遷參將署辰州副將桑植土司某保靖土司彭
御彬淫虐不法總督福敏請改設流官
世宗命凱兼桑植副將以便宜摘印凱撽辰州協守備王肅文九谿協守備鈕
正己由九谿至桑植由桑植至保靖彭御彬聞之盡撤其衆守桑植而凱率鎭
筸右營參將王進昌永順土司彭肇槐由北河至保靖𫉬彭御彬并其黨送長
沙桑植由是遂潰彭肇槐亦因凱請以永順歸内地併其地爲永順府永順保
靖龍山桑植縣凱更爲永順副將明年遷鎭筸鎭總兵湖北美容土司田旻如
橫惡不道結忠建等十九土司侵慈利石門縣抗 命不出對質 勅凱討之
凱度旻如兵精而衆不附急則𨷖緩則可不戰而下乃整兵壓其地馳使諭
其下曰旻如重斂淫刑苦役以逞其欲父孝子而莫之抗者豈其力不
足以制一土官哉尊
天子之命吏畏 國法也
皇上不百姓無罪將去其疾而旻如保險跳梁抗拒
王命是作賊也百年無事食其土之有以長子孫民皆
王臣受 國恩厚矣黨惡不義逆 命不祥且焉用養害以自戚也夫内脫其
苛虐而外享忠順之名孰與助寇仇以陷大戮乎未幾其下果縛旻如出旻如
畏罪縊遂定其地不戮一人以其地爲鶴峯州長樂縣忠建等十九土司亦
請歸土官印以其地爲施南府施恩宣恩來鳳威豐利川建始縣貴州台拱丹
江紅苗亂接壤鎭筸凱控扼險阻首尾援擊賊以窮蹙大兵乗之得就戡定當
是時鎮兵盡出所在紅苗嘯聚謀乗虚竊發城中人洶洶凱急募兵數百人日
夜四出巡徼所至變其旗幟衣服以次踐更羣苗疑募兵大集憚不敢發人心
以安
天子數下書褒美賞賜甚渥
今上即位遷湖廣提督凱由守備兩任游擊三任副將一任總兵至提督歴二
十年終始不出湖廣凡破寨三改土司二十有三闢府二州一縣十有一夷夏
讋服威信大著苗民終其身不復亂總督史貽直以事劾其失職凱上䟽自辨
且不即受代由是革職乾隆十六年
天子南巡至髙郵召見凱 命仍以總兵用從 幸杭州授河南河北鎭總兵
會澤州水漲注丹沁河決河内武陟二縣凱督兵塞之具以事 聞其後歸仁
利濟二渠又決壞懷慶護城堤十餘丈而薪盡不屬凱出布帛數萬裹土下卒
塞之後數日巡撫鄂容安至劾其干預民事且以密㫖示人遂再革職二十五
年與賀
皇太后萬壽 命降二等給銜卒年八十二凱執喪盡禮喜接士大夫兄謙爲
天津鎭總兵縻餉數千金凱傾其資償之子二甲寛甲更名文淵成進士
論曰土司自唐宋以來因亂撫定其地假其兵力遂羈縻之固非神明之後有
功德于民如古諸侯封建也後世恃險與富虐害生民 天討旣加如出水火
與夫將帥之臣假邊事以要功者異矣遭時承平
天子神武奉國威靈竭其智勇所向成功而凱說禮樂而敦詩書有古名將風
然剛烈而不能下人卒以不振云
書周義僕事
寶應潘愷僕周大從愷往田舍有佃暴潘氏之族誣愷殺之引僕爲證知縣
吳之珽訊僕考掠累日僕力陳其冤遂以夾折其脛血溢口鼻而瀕猶胡
嚨言佃實病旣絶而目不瞑聞者哀之知縣巳致僕而懼妄云僕承遂易其
辭以上獄不決者五年其後巡撫劉公參騐僕辭而疑之讞之得其實爲罷知
縣官而抵族人辠於是獄遂白愷爲僕置冢子孫世祀之勿絶汪某曰吾觀於
今之僕而知吏職之不修與士大夫不得保其門族者焉吏一命以上其貪没
亾檢者率自其僕成之其用事者威福或過其主不幸而蹉敗則盡以其罪委
之主或多發其隂私承望風㫖搆成其事以冀免于刑敗車相望而後不之戒
也見小利而好近娛冒於大險以覆其宗哀哉吾故于義僕事而樂書非以爲
一人事也或委質事君汎然如路人之相值明知其可憂而姑倖其不及己阿
諛苟祿以恣睢於一時者亦何心哉
大淸故翰林院檢討程君墓表〈并序〉
君諱元基儀徵人由舉人官元和訓導成進士改庶吉士入翰林授檢討憂歸
一歲卒儀徵商稅三曰河餉常鎭通道主之曰梁頭知縣主之皆征於舟曰落
地稅課司主之征於市征於市者不征於舟征於舟者不征於市旣久乃交征
之以厚其入三稅歲額實不及萬主者擾之民力以困而淮南鹽運江西湖廣
者歲百三十萬引至則荆湖魚米竹木𥿄布之饒率附其舟以下苦儀徵稅重
乃東輸之鎭江舟不時至則鹽屯而曰耗百貨不至則民生瘠君旣家居與鹽
筴諸商議使每歲代輸其稅旣鹽綱無所滯而民食其利則皆許諾將告於當
事者而君遽卒君嘗集其鄉人以修學宫又與其鄉人爲救火具甚周故沒而
人哀之 國初以來品官居鄉恒爲民患其後上之人痛以法繩之其𫝑始戢
雖然鄉士大夫習知其地之利病又通於官府之事而齷齪自封一委諸不習
之吏以示守法民事所以滋不舉也古者封國分以故家世族使之鎭撫其土
而與爲存亾若君者其猶幾此哉始君在元和亦能其官君之葬有某之文以
銘其幽故其族系年壽子女皆不具而掲其大者以爲之表系曰
猗嗟程君勇於爲人如於其身百世有聞尚保兹墳宜爾子孫
大淸故貢生汪君墓誌銘〈并序〉
國初以來學士𨹟有明之習濳心大業通於六藝者數家故于儒學爲盛迨乾
隆初紀老師略盡而處士江愼修崛起於婺源休寧戴東原繼之經籍之道復
明始此兩人自奮於末流常爲鄉俗所怪又介少所合而地僻𨹟無從得書
是時歙西溪汪君獨禮而致諸其家飲食供具惟所欲又斥千金置書益招好
學之士日夜誦習講貫其中久者十數年近者七八年四五年業成散去其後
江君沒大興朱學士來視學遂盡取其書上於 朝又使配食於朱子戴君遊
京師當世推爲儒宗後數歲
天子修四庫之書 徵領局事是時天下之士益彬彬然嚮於學矣葢自二人
始也抑左右而成之者君信有力焉而君不幸死矣然君亦以是自力于學所
著文二百餘篇咸淸暢有法著楚詞音義三卷又治毛詩義編未成以乾隆三
十八年十二月卒年四十七明年某月葬於縣之某原君諱梧鳳字在湘曾祖
某祖某父某其先與中同出唐越國公後子四煇灼炘照灼好學世其家銘曰
有噦其鳴天下文明其道大光西溪潏潏實爲丹穴我銘載之表君幽域
大淸故國子監生顧君墓誌銘〈并序〉
君名春生世爲江都人祖某父某君淵靜好書羸秀多病而善交人中與君游
時年十有四故中之友惟君與朱篔最久乾隆三十六年春中在府城會其子
周歲中與篔往造焉當其時君父母巳傳家事皆強健善飯君有一子二女内
足於財闢所居樹竹木置書策琴瑟與四方之士相樂而是日天氣淸晬列坐
多異材耉德及暮而賓主皆醉飽盡其意中退與篔歎其不復此也及中客當
塗閒一歲再至則君方居父喪而子女皆夭病益深毛髮時畏寒灑淅悽然慮
其不久及今而過之則君之喪巳在殯立孫財二嵗衰而𫩜𫩜不能具拜禮而
君之母纍然撫諸哀次嗚呼以君一人之身不數歲而死生榮落若是其難知
也況其在百年哉人孰無死惟君死而生人之事至是而泯然皆盡尤可悲也
中以平生之誼將爲之銘以致其哀而狀不可得友人宜興儲潤書以爲言乃
草此以付其家而其生之年與葬之日月與其地及它不審者則俟異日詳焉
銘曰
昔康以碩維子之樂而予是託倏陵以夷維予之悲而子不知蕭蕭墓草子宫
所考萬世是保
袁玉符妻劉氏墓誌銘〈并序〉
袁玉符旣喪其妻以狀請銘於中曰吾婦太學生某某其祖也處士某某其父
也婦以乾隆三十六年某月没得年三十有某歲歸袁氏者十有某年上孝其
姑尊中宜其夫下慈其子姓内敏而外柔能力以儉始歸生數子不育恐吾父
母老而不克抱孫遂請於姑而飾侍者以爲簉洎與妾並舉子二子皆疾婦日
夜撫抱其妾子加篤今吾子襃長矣而婦遽殁嗚呼其可哀也吾將以某月日
葬某兆敢請銘中也聞諸公父文伯之母曰好外男死之好内女死之孝行衰
故其言易私玉符執父之喪哀過而至於瘠痛其父之嗜肉而誓諸終身不以
食玉符篤於父子之恩其不牽於私愛以誣其妻必矣是其言可信於法宜銘
銘曰
𦫵堂㷀㷀姑老而若或侍也入室營營兒寒而若或視也夫子之羸家事無與
治也我銘以章之哀同穴志也
大淸故奉直大夫掌江西道監察御史江君墓誌銘〈并序〉
君諱德量字量殊江都人曾祖澂祖世棟並不仕父恂拔貢生終徽州府知府
以才略稱于時君生有異稟徽州故好金石之文多所搜輯君幼即世其學徽
州顧而曰吾有此子即此物之在江氏得更多數十年矣君始壯以進士高第
授編修踰六年爲順天鄉試同考官以父憂歸服闋遷江西道監察御史轉掌
道御史君性渾融與人交不見圭角久近無所忤然素履𥳑靖未嘗求請于人
不妄取予公餘鍵戸以文籍自娛以是淸望庶官中一監順天試久之丁母
憂解官君臨事敏絶人有所咨立口立斷洞見始終後雖百變莫能外越幼從
徽州在官熟知吏治居朝多識舊聞博通掌故而深湛謹密未始以才氣加人
旣以久資當出爲道府益究心世務刑獄河渠漕運災振損益古今之宜分端
講習以備施用久于其道者咸拱手謝不及乾隆五十有八年君將補官北行
感疾十月辛丑殁年四十有二嗚呼以君器識干涉淸塗而天年夙隕嘉猷猛
志湮鬱無傳門戸遽衰妻孥漂泊有識者所爲悼生才之難而爲世用惜也君
取張氏道州知州元和某女子㑹女二長適徐某次字吳
謹案是篇先君臨終前一夕作初鹽政某禮致先君校勘
文宗閣四庫書旣畢復延往杭州校勘
文瀾閣四庫書先君于乾隆五十九年十月游杭州寓梁氏葛嶺園十一月
十九日二鼓撰此志未及終篇閣筆就臥疾作自謂中臟亟呼僕買石菖蒲
不可得至二十日子時棄養此篇遂爲絶筆勿勿十七年露餘生屏營若
失每一展讀刺心泣血哀何可言嘉慶十五年十月喜孫泣識
大淸 誥授通議大夫山東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原品致仕 恩加一級沈
公行狀
曾祖懷英明仁和縣學生員
祖兆乾 皇國子監生累贈通議大夫山東按察使司按察使
考元滄 皇勅授文林郎文昌縣知縣累贈通議大夫山東按察使司按察
使
浙江杭州府仁和縣忠淸里沈廷芳年七十一狀
公字椒園本徐姓世爲仁和人自公考出嗣于舅氏沈遂承沈姓沈故吳興望
族明歲貢生首暘始遷仁和於公爲六世祖康熙五十年八月公生於海寜之
園華里幼端慤有志操嘗書其坐曰守道守身爲忠爲孝又嘗讀明楊忠愍公
繼盛傳激昻慕思其爲人外祖查少詹事昇歎曰是奇童也即異日立朝其
風節自此見矣少長益濳心正業博綜羣典學以大殖弱冠游 京師聲譽籍
甚鉅人耆德接待若恐不及安溪李侍郎淸植長洲惠學士士奇太倉張詹事
鵬翀桐城方侍郎苞於時並申師友之契雍正十一年丁文昌公憂歸明年故
大學士高文定公時總督南河聞公名馳書幣致諸幕府文定公素習有宋諸
儒之學好賓接士大夫於公尤有加禮嘗謂公曰君年方少而博聞篤行遂至
于是不圖今世乃見古人旣服闋再至 京師補一統志館校錄先是
世宗憲皇帝詔舉博學宏詞公入都旣晚蟄居卻軌未嘗詣人求舉乾隆元年
故左都御史楊恪勤公汝榖時以兵部右侍郎祭告南岳還朝
上命續舉所知遂以公名及其學行對十月 御試保和殿名在二等選翰林
院庶吉士明年授編修入直 武英殿同修 起居注總理宗人府各學三年
充一統志纂修官兼校勘明史明年 殿試充收掌試卷官公嘗集前世君臣
善敗之蹟爲𩔖各十有六名曰鑒古錄以備法戒是年冬表進 賜段四匹書
交 懋勤殿六年補山東道監察御史公精敏絶人諳悉舊典朝章國故官方
民隱口陳手畫本末如流通於當世之事而務出於忠厚
上承
世宗勵精之後益思勤恤民生周知疾苦采納直言然思古陽城馬周之選
於時西林鄂文端公高安朱文端公海寧陳文勤公興縣孫文定公江隂楊文
定公後先繼長朝列用忠淸公正弼成至治而公以卑官後進與相應和凡所
陳秦尤在於奉宣 德意成樂物生七年以淮安鳳陽徐泗諸府州連遭水祲
請于常振之外盡發常平諸倉存穀徧爲振䘏並加振直隸山東浙江甘肅之
被災者又以 國家設𨵿徵稅蓋以抑逐末之民且使國用所出不專取給于
農𠭇而巳然米豆者百姓所仰食正使逐地流行乃以𭣣通工易事之利況登
場之日旣徴其地丁漕糧以充正供則關稅宜在可免奉 㫖允行戸部議以
米豆既免正稅請將載米豆之加稅料公復奏言米豆之稅免而載米豆
之料増是猶二五之與一十也 朝廷如天之仁所爭豈在此請並米豆之
料除之奉 旨交九卿議行焉其後公外轉有司遂復請稅米豆如故時蓋
自許墅關監督始其年秋
上幸奉天公奏言邊地風氣早寒七八月閒巳如冬令且山川紆阻跋渉疲勞
乗輿遠駐塞垣蒐簡軍實惟冀于閱武之餘勿事馳騁田獵敬愼起居以迓
釐福又因直省米價加昻有 㫖停鄰省采買公奏采買以充積貯旣楚弓楚
得且有成數可稽惟海洋物産富饒珠犀羽𧰼之美掌握兼金而洲嶼沙石盤
互斥鹵磽确穀生不蕃不得不資之内地商人沒於重利往往冒禁興販近口
之地民閒倉廩爲之空珍異日至民食日少是棄有用以博無用也且使無賴
之藏海島者得食以植其黨爲患方大事下部議申禁又言自古建立都邑旣
設支輔又必廣樹藩籬漢唐都關中而朔方河西常列重兵其巳事也兹聞三
聽獨石諸邊盜風少熾 特遣大臣督緝分察疆理伏攷老哈河喀喇河屯興
州河及鄂爾多斯諸處爲大寧開平興和東勝舊地今則八旗察哈爾禮部太
僕寺考牧之區外接諸藩内偪獨石口此皆膏衍上地水土甘美請就其中置
屯牧務一所遣大臣爲總理擇司員分領其事度今在 京满洲閒散之丁不
下數萬誠徙以屯田塞下予之籽種耕畜分地種牧暇則練習擊刺騎射之法
繕完城堡修飭軍器數載之後屹然成重鎮據長城外險爲 京師後蔽兼可
西護山西東援遼薊所謂有備無患者也有 㫖交議政王大臣議奏卒格不
行時東南連歲米貴公以采買既停倉儲尚寡請將乾隆九年江蘇安徽浙江
江西湖北湖南六省漕米截留數萬石視州縣大小倉庾多寡虚實以次抵補
爲平糶振濟之用戸部議驳旋奉 特㫖施行
上将幸木蘭會久雨水潦汜溢公言 車駕所及一事不欲以累民而有司多
取人木𥴖治道乞以謁
陵禮成加賚所過地被 㫖申飭部議革職
上命降二級調用十年奉 旨仍以御史用補江南道監察御史奉 命巡視
山東漕糧十一年請建祠祀宋臣謝枋得於憫忠寺又以長生店涿州積水泥
濘行旅苦之請 勅行修治並請加振直隷被水窮民俱報允十二年充順天
鄉試同考官再 命巡視山東漕糧公以山東比歲吿饑雖屢截漕加振恐民
氣未舒奏於南漕抵山東時更截留六十萬石又奉 命隨大學士高文定公
查辦山東振務公分理兖沂曹東昌泰安五府城市窮鄉莫不親履條理精密
吏不能欺五月閱靑苗七月勘水災故事山東巡漕御史率於六月回道至是
於九月始復 命云公爲御史前後六年凡有屬草輒閉閤齋戒如對明神憂
勤忠愛之心發於顔色溢於毫楮其言體事達情曲折盡意公貌淸古秀削身
裁及中人與人言喣喣然若不能盡及當事執持廉直自將雖賁育無以過故
尚書彭維新復官工部右侍郎公奏劾罷之尤爲人所稱道所上四十餘摺舉
其要者著於篇其未發科鈔者世固莫得而知也轉分巡山東登萊青道布政
使司參議舊時爲吏者飮食百貨之用取諸市予賈恒十之五謂之官賈賓客
僕役或因爲奸利公至勒石爲約悉革其弊管内當積荒之後人士流離公率
其屬醵養廉數千兩招集逃亡給本錢使復其業數年戸口充實所墾田皆大
孰置漏澤園募人收掩四境遺骼小淸河自新城孝婦河以東經高苑入靑州
境屈曲三百餘里至夀光入海河道淤狹夏秋山水暴發高苑博興樂平諸縣
田廬累經漂没公相水𫝑濬馬車瀆口以上某千某百丈相地勢增築堤堰水
屬理孫民以無恐萊州老儒高鳳起法坤厚毛贄並晦名樂道不涉世流公徑
造其廬待以賓師之禮相與蒐訪舊聞考訂學業由是人知所矜式暇日以一
騎入村落巡行稼穡問民所苦即田閒集父老子弟而教語之或以村酒果餌
進欣然食之至盡旣久公所乗白馬人皆識之見策白馬度陌者則喜相吿曰
使君至矣故老言先時陳恪勤公鵬年在江寧陸淸獻公隴其在嘉定固皆如
是 國朝百餘年來得公凡三人而巳遷河南按察使祥符民有淫人之婦而
殺其夫者旣乃以語婦婦告其夫之妹使訟之官有司引律因奸致死本夫婦
雖不知情亦絞公曰本不與謀又獄由婦首是無死法巡撫及幕客皆執不可
公披舊牘厯三夜得成案援以定讞婦竟減等鹿邑民甲殺人而賄乙誣服公
察而直其罪其它平反閱實𩔖此十九年十二月入覲
上以查太淑人年九十 特賜御書曰壺範遐齡眀年春乞終養歸其秋太淑
人卒公素不喜佛老說至是居喪遂屏浮屠法不用並廢七七之奠服闋補山
東按察使公謂愚民畏法其犯罪或出於不知乃舉律文之日習而易犯者陳
列罪名以爲條教它所奏變通法令數事俱見施行時巡撫方操勤吏職公雍
容儒者見爲迂緩又嘗發民治道公故寢其事由是滋不說適公奏請祀故尚
書湯文正公斌於孔子廟廡又論孟子廟配饗事二十七年
上南巡至山東以公年老 命以原品致仕公起諸生至大官諫行言聽膏澤
下於民於公不可爲不遇然緣公體 國之忠與其憂民立事之心蓋嘗抱無
窮之藴而惜乎公則衰矣公之歸生儒耆老數千人南送四十里至崮山驛不
去皆曰使君前者去率不數歲復來今當以何時至耶使君壽考無極它時幸
得相見公下輿慰之曰荷父老意甚厚其歸善教訓子弟力田孝弟爲良民奉
上法度何必使者長在此耶使者亦願父老自今歲有康年無生災害與使者
共食此福皆列拜流涕日暮乃散公在官食不過一肉三族之待以養者數十
家旣歸貧不能自贍復以課讀爲業累爲鰲峯端溪樂儀敬敷四書院山長嘗
謂其門人汪中曰吾通籍三十年有宅一𢋨萊田二頃故旣老而終嵗教學於
外汝以吾爲得巳耶中對曰古者七十而致仕大夫爲父師士爲少師以教于
其郷蓋與司徒樂正之官相爲用血氣不足以任職事而道德則可以爲師然
則師者所以息老也是故君子生而有益於人者不使其身一日無用於天下
公頷之公爲教善因人之材使人各盡其長然後授之以其事故多所成就篤
念故交於通門子弟及名臣節士後尤加重自初宦迄於老率如是三十年
上南巡賜公紵絲表裏三十五年與祝
皇上夀賜段四匹公子世煒自雲南主試歸
上召見瀛臺從容問公年齒精力於是知
上之恩顧深矣三十六年與祝
皇太后夀 恩加一級明年二月甲申考終於 京師之椿樹三條衚衕公子
禮部主事世煒之邸公兩兄俱有學行與公少共艱苦後並偃蹇不遇公奉事
之無不至從子世燕官武陟典史公生死顧恤之如子有蚤殤爲立嗣守純
伯兄無子先以仲子世炯爲之後世炯死無子復以孫守誠嗣之治辦方定而
公遂没公學詩於海寧查編修愼行及編修弟侍讀嗣瑮學文于方侍郎並沖
融醇懿稱其德量有理學淵源十卷續經義考四十卷鑒古錄十六卷文章指
南四卷隱拙齋詩集四十卷文集二十卷盥蒙雜著四卷其十三經注䟽正字
八十一卷則嘉善浦鏜同校公由庶吉士授編修兩官監察御史出爲山東登萊
靑道參議河南山東按察使 誥授通議大夫致仕加一級娶汪氏 誥封淑
人令德莊儉白首無違子世煒庶吉士改禮部主客司主事明達氣得公之
節世炯世炆並先卒孫守正守誠守純守端公官在三品不得請謚於考功謹
具厯官事蹟上翰林院國史館論撰伏惟鑒察乾隆四十年正月某日門人江
都縣附學生員汪中謹狀
經舊苑弔馬守眞文〈并序〉
歲在單閼客居江寧城南出入經迴光寺其左有廢圃焉寒流淸泚秋菘滿田
室廬皆盡惟古柏半生風烟掩抑怪石數峯支離草際明南苑妓馬守眞故居
也秦淮水逝迹往名留其色藝風情故老遺聞多能道者余嘗覽其畫蹟叢蘭
修竹文弱不勝秀氣靈襟紛披楮墨之外未嘗不愛賞其才悵吾生之不及見
也夫託身樂籍少長風塵人生實難豈可責之以死婉孌倚門之𥬇綢繆鼔瑟
之娛諒非得巳在昔婕好悼傷文姬悲憤矧玆薄命抑又下焉嗟乎天生此才
在于女子百年千里猶不可期柰何鍾美如斯而摧辱之至于斯極哉余單家
孤子寸田尺宅無以治生老弱之命縣于十指一從操翰數更府主俯仰異趣
哀樂由人如黃祖之腹中在本初之上靜言身世與斯人其何異祇以榮期
二樂幸而爲男差無牀簀之辱耳江上之歌憐以同病秋風鳴鳥聞者生哀事
有傷心不嫌非偶乃爲詞曰
嗟佳人之信嫮兮挺妍姿之綽約羌旣被此冶容兮又工顰與善謔攘皓腕以
杼思兮乍含豪以緜邈寄幽怨于子墨兮想蕙心之盤薄惟女生而從人兮固
各安乎室家何斯人之高秀兮乃蕩墮于女閭奉君子之光儀兮誓偕老以没
身何坐席之未温兮又改服而事人顧七尺其不自由兮倏風蕩而波淪紛啼
笑其感人兮孰知其不出于余心哆樂舞之婆娑兮固非微軀之可任哀吾生
之鄙賤兮又何矜乎才藝也予奪其不可馮兮吾又安知夫夫意也人固有不
偶兮將異世同其狼籍遇秋氣之惻愴兮撫靈蹤而太息諒時命其不可爲兮
獨申哀而竟夕
汪純甫哀詞
君諱介壽字純甫與中同岀越國公自君以上遷錢唐凡三世故君籍錢唐爲
諸生某甲官浙江以君管其書記始中依代州馮兵備於鄞兵備遷臺灣中不
能度海以與某甲僚也屬中於某甲旣成言矣他日中造某甲則辭以事不得
見於是兵備去巳遠而中留與歸則皆無所得食悵然其生之窮也當是時武
進蔣御史客於甲所告中曰甲之友汪純甫數以足下才藝學業矜語於某甲
謂其身羈貧可念且兵備之交不可棄是中固生而未嘗識君亦未有文字之
涉朋舊之游也其後中兩過君之居拜君之父於堂下君皆不在中歸而以
書貽之曰淮海鄙生早失學不自意爲君子所采譽此身猶在要當立名成
業以報知己託生本支俱及壯年相去七百餘里必有見期庶幾相視莫逆爲
子桑温伯之遇君荅書辭旨多同今檢不得閒二歲中數訪君行迹最後得人
問之則君死矣吾安知夫終吾身之遂不識君也悲夫往觀李習之所賦梁補
闕常太息悲傷其事雖然習之以所業求知己則其譽之也有因其身旣親於
補闕之門則亦有師友講習之樂足以自慰然且感其知而悲其後之不可再
若斯也君施德於其所不相習之人而終不得一見而死則中之悲且感宜何
如哉
先君寫定述學内篇目錄一釋晨曑二文二釋闕三釋三九上中下
四眀堂通釋五媒氏釋疑六爲人後者爲其曾祖父母祖父母服考
七婦人無主荅問八釋冕服之用九玎文正十釋童十一釋連山十
二女子子許嫁壻從及守志議十三左氏春秋釋疑十四居喪
釋服解義十五古玉釋名十六周公居東證十七墨子敘後敘十八
賈誼新書敘十九石鼓文證廿廣陵曲江證廿一江都縣榜駁義廿
二漢鴈足鐙銘釋文廿三江淹墓考廿四故岷洮道馮君妻三李氏
不合葬議多有與述學刻本不合者釋冕服之用江都縣榜駁義漢
鴈足鐙銘釋文江淹墓考故岷洮道馮君妻三李氏不合葬議五篇
刻本所未錄又先君有手寫文藳目錄一狐父之盜頌二弔黃祖文
三荀卿子徵文四大學平義五越三仁駁董仲舒義〈未作〉六駁齊論
義〈未作〉七江都縣榜駁義八漢鴈足鐙銘釋文九孫枝生墓銘十脩
禊敘跋尾十一先考靈表十二先妣靈表十三畢尚書母祠銘十四
吕氏春秋序十五鐵牛銘十六渦水堤銘十七釋印十八江淹墓辨
十九釋冕服之用廿自序廿一哀鹽文廿二洪君妻蔣氏墓銘廿
三瞽瞍說廿四嬪于虞解廿五王基碑跋尾廿六老子考異廿七宋
書宗室世系表序廿八鄭賛善銘〈未作〉廿九泰伯廟銘三十越國公
廟銘〈未作〉今合前五篇去複重及未作者爲補遺一卷其目錄所不
載有爲劉先生端臨所錄喜孫所捜輯者倣蔡邕外文例爲别錄一
卷附焉喜孫識
行狀
王引之
先生名中字容甫江都人少好學貧不能購書助書賈鬻書於市因遍讀經
史百家過目成誦年二十應提學試試射雁賦弟一補附學生詩古文詞日益
進儀徵鹽船阸於火焚死無𮅕先生爲哀鹽船文杭編修世駿序之以爲驚心
動魄一字千金由是名大顯當世通儒如鄭贊善虎文朱學士筠盧學士文弨
馮按察廷丞見先生所撰咸歎賞以爲奇才年二十九始顓治經術與家大人
及李進士成裕劉教諭台拱共討論之其後謝侍郎墉提學江左特取先生爲
拔貢生每試别爲一榜列名諸生前侍郎嘗謂人曰予之先容甫以爵也若以
學則予於容甫當北面矣其見重如此朱文正公提學浙江先生往謁荅述楊
州割據之迹節之人作廣陵對三千言博綜古今天下奇文字也畢尚書沅
總督湖廣招來文學之士先生往就之爲撰黃鶴樓銘歙程孝廉方正瑤田書
石嘉定錢州判坫篆𬱃時人以爲三絶先生於六經子史以及詞章金石之學
罔不綜覽乃博攷三代典禮至於文字訓詁名物象數益以論撰之文爲述學
内外篇又深于春秋之學著春秋述義識議超卓論者謂唐以下所未有爲文
根柢經史陶冶漢魏不沿歐曾王蘇之派而取則於古故卓然成一家言性質
不飾容止疾當時所爲隂陽拘忌釋老神怪之說斥之不遺餘力而遇一行
之美一文一詩之善則稱之不置事母以孝聞貧無菽水則賣文以養左右服
勞不辭煩辱居喪哀戚過人其於知友故舊没後衰落相存問過於生前葢其
性之篤厚然也年五十一卒於杭州西湖之上先生家大人之所推服也其學
其行竊聞於趨庭之日久矣而先生於予所說尚書訓詁極奨厲以爲可讀父
書則又有知已之感焉雖不能文尚欲揚𣙜而陳之以告後之君子嘉慶二十
年歳在乙亥六月庚申髙郵王引之謹狀
祭文
盧文弨
維年月日同學友盧文弨孫志祖張燕昌梁玉繩等謹以清酌之奠致祭於拔
萃汪君容夫之靈曰吁嗟汪君無怛而化驟聞惡耗舉皆驚詫日者相招促坐
談笑曽未浹旬銷聲埋照君實不狂而眾曰狂皮裏春秋涇渭分明彼妄男子
號召羣愚如羶集蟻如矢叢蛆世奉尊奢君實唾棄海内正人備載簡記師門
風義不忘久久〈沈椒園鄭誠齋兩先生〉披榛拜墓遺金䘏後同道爲朋端臨〈劉台拱〉懷祖〈王念〉
〈孫〉秋史〈江德量〉先徂金蘭誰補四庫在胷爲行祕書大放厥辭佩玉瓊琚文章何
師西京鄴下汴都臨安未始嚅炙不恕古人指瑕蹈𨻶何況今人焉免勒帛眾
畏其口誓欲殺之終老田間得與禍辭名園髙枕山茶雙植竹閣柏堂風流允
嗣不死揚州而死杭州禪智山光終焉首邱吾儕結契無論舊新聞名相思握
手情親𦤀味本同膠投漆中來𦍒天假去何悤悤一去不返儀觀在目樽酒具
陳𦤎某來復聞君佳兒嶄然頭角庶幾他年父書能讀魂無不之䢴江之湄執
紼相送涕下漣洏嗚呼哀哉尚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