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学 (四部丛刊本)/别录一卷
述学 别录一卷 清 汪中 撰 景无锡孙氏小绿天藏汪氏精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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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学别录
讲学释义
讲习也习肄也肄讲也国语三时务农而一时讲武春秋传大雩讲于梁氏又
孟僖子病不能相礼乃讲学之月令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将帅讲武肄射御角
力是也古之为教也以四术书则读之诗乐同物诵之歌之之舞之揖让周
旋是以行礼故其习之也恒与人共之学而时习之有朋自远方来所谓君子
以朋友讲习也传曰宵雅肄三又曰臣以为肄业及之皆谓此也学人习之其
师则从而告之记曰小学正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春诵夏
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曰学曰赞曰诏必皆
有言故于文讲从言其行礼也或谓之相或谓之傅一也孔子适宋与弟子习
礼大树下鲁诸儒讲礼乡饮大射于孔子冢皆讲学也礼乐不可斯须去身故
孔子忧学之不讲后世群居终日高谈性命而谓之讲学吾未之前闻也
释夫子
古者卿大夫皆称子子者五等之爵也周官典命公之四命以皮帛视小
国之君大行人大国之其礼视小国之君春秋传列国之当小国之君小
国之君则子男也子男同等不可以并称故著子去男从其尊者王朝则刘子
单子是也列国则高子国子是也王朝生称子没配谥称公列国生称子没配
谥亦称子此其别也称子而不成词则曰夫子夫者人所指名也其见春秋传
者曰夫固谓君曰夫岂不知服云夫谓𨷖伯比曰夫石犹生我服云夫谓孟孙
曰夫不恶女乎服杜并云夫谓太子曰夫独无姻族乎杜云夫谓晋曰夫亦愈
知治矣杜云夫谓尹何曰女夫也必亡杜云夫谓华亥是也以夫配子所谓取
足以成词尔凡为大夫自适以下皆称之曰夫子孟献子穆伯之孙穆伯之二
子亲为其诸父而曰夫子崔成崔彊称其父亦曰夫子故知为大夫者例称夫
子不以亲别也孔子为鲁司宼其门人称之曰子曰夫子后人沿袭以为师长
之通称而莫有原其始者〈左氏春秋昭七年孟僖子召其大夫曰我若𫉬没必属说与何忌于夫子使事之䟽云身为大夫乃称夫〉
〈子此时仲尼未仕不得称为夫子以未仕之时为仕后之语是邱明意尊之而失事实益知唯卿大夫得称夫子也〉
释厉字义
戴君云卫风深则厉说文作砅云履石渡水也尔雅则曰以衣涉水由带以上
为厉此尔雅之失当从说文中按说文砅或作濿厉乃濿之省文〈�下亦云徒行厉水也〉
二文正通非尔雅之失履石渡水为厉以衣涉水由带以上亦为厉一文二义
未可偏废诗有狐在彼淇厉楚词石濑兮浅浅濑与砅同此履石渡水之厉列
子说符篇孔子自卫反鲁息驾乎河梁而观焉有县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鱼
鳖弗能游鼋鼍弗能居有一丈夫方将厉之此以衣涉水之厉诗都人士垂带
而厉传厉带之垂者方言带之垂者谓之厉礼大带垂三尺涉水则垂者先濡
此又因由带以上之厉转相训而生是名也深则厉之义以尔雅为长
释郢
孟子文王卒于毕郢赵氏注止云毕郢地名伪䟽则云郢楚都在南郡此固邈
不相涉按周书史记解毕程氏以亡吕氏春秋具备篇云武王常穷于毕裎矣
高诱注毕裎毕丰裎之为丰亦无其据周书云王季宅程又曰文王在程作程
寤程典召南谱正义云程亦在岐南是周地之小别皇甫谧云文王徙宅于程
丰在京兆鄠县东丰水之西文王自程徙此皇矣诗云度其鲜原居岐之阳在
渭之将正义以为即程邑然则郢裎程止一地形声小异耳
六国独燕无后争义
顾处士以秦灭六国独燕无后谓燕弃其宗枝中谓六国燕弱且僻至易王始
见于史所载国事多略公侯卿大夫亦罕今其见者曰市被曰骑劫曰栗腹曰
卿秦曰将渠曰鞠武皆将相大臣无以定其非同姓也秦灭六国世家于韩曰
虏王安于赵曰颜聚亡去以王迁降又破嘉遂灭赵于魏曰虏王假遂灭魏于
楚曰虏楚王刍于燕曰虏燕王喜卒灭燕于齐曰秦兵入临淄王建遂降迁
于共而淮南子言迁流于房陵列女传言秦杀假诛群公子灭其族货殖传言
虏卓氏信陵君传言屠大梁货殖传言迁宛孔氏秦之威虐所及世家不具也
以秦之切齿于燕既并天下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渐离变名姓为人庸既
以善击筑得赦则王喜太子丹岂有种乎高帝纪云高祖曰秦始皇帝楚隐王
陈涉魏安釐齐湣王赵悼襄皆绝张耳陈馀传云秦为无道破人国家灭人社
稷绝人后世据此则六国值暴秦之世并国灭无后未可咎燕宗之不振也且
六国之立特豪杰假其名号以收人心非必为本枝计也韩广将兵徇燕地燕
故人贵人豪杰谓韩广曰楚巳立王赵又立王燕虽小亦万乘之国也愿将军
立为燕王是时楚立陈胜赵立武臣燕之立韩广亦何异哉处士博学详说中
所服膺而斯言则不核故为争之
五诸侯释名
史记项羽本纪汉王部五诸侯兵东伐楚〈汉书同〉五诸侯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
申阳魏王豹韩王信也汉二年汉王东略地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申阳皆降
韩王昌不从使韩信击破之更立韩太尉信为韩王三月汉王从临晋渡魏王
豹将兵从此其国土其位号其兵皆具故数之也章邯方受围于废丘司马卭
巳为汉所虏则应邵有雍与殷如淳徐广无韩有殷韦昭无河南有殷者皆非
也张耳跳身归命何士卒之足言留侯多方误楚岂可为据师古之说荒矣
荅钱少詹事问
问陈书本纪太建五年左卫将军樊毅克广陵楚子城六年广陵金城降十
二年周广陵义主曹药率众入附以上三条所云广陵今之江都乎抑后魏
侨置之广陵乎
承问陈书宣帝太建五年六年十二年所云广陵皆在今扬州府治之北四里
汉之广陵国随之江阳县也陈承梁乱淮南州郡或陷或存广陵则为南兖州
如故也太建五年则樊毅乃从吴眀彻北伐当时兵路由江入淮由淮入泗六
年则新克夀阳江北兵力正盛楚子城金城盖军戍之别垒为齐人所据者故
樊毅传云攻广陵楚子城拔之击走齐军是也若曹药之附乃当太建十一年
淮南尽亡之后其时亦得其一队之人而未尝得其地本纪云南北兖晋三州
及盱台山阳阳平马头秦历阳沛北谯南梁等九郡民并自拔向建邺亦此类
也是时周于广陵置吴州总管为重镇矣义主南史作义军主于辞义为完陈
齐周交兵南极建康北极吕梁西极寿阳而止若魏侨置之广陵乃分东豫州
置据随志东豫州在汝南新息县陈之兵力所不至且魏兴和中所置至此或
并或废不可知且又人戸不满二千无縁别有城戍也
荅人问
问郊用牲而易传曰圣人亨以享上帝岂亦有体荐折俎欤
荅周语禘郊之事则有全烝郑注内饔实鼎曰脀烝脀古今字耳礼器郊特牲
郊血大飨腥三献爓一献孰注血腥爓孰远近备古今也尊者先远差降而下
至小祀孰而已中谓天子祭宗庙及郊并血腥爓孰具群小祀及大夫士祭其
先荐孰而已上得兼下下不得上韦昭训烝为升是也云禘郊皆血腥则未
尽也既云全烝则牲体不解可知记称函牛之鼎盖为是用与〈郊有燔燎正祭止有特牲熊氏〉
〈皇氏以为分牲体而用之〉
唐元宗鹡鸰颂跋尾
唐元宗行书今存于世者惟金仙公主碑及石台孝经后之批荅手书并丰劲
气𧰼伟如望之心慑所谓五十年太平天子者犹令人想见其盛此书笔致翩
翩可云具体行闲时有米法或疑为元章所摹然元章善于仿古往往乱真果
出其手亦可谓买王得羊矣据集古录称王沂公旧有刻本今不可见此卷较
戏鸿堂所刻豪发无异故知是其底本思翁精鉴自当先得我心也
徐季海书朱巨川告身跋尾
宣和书谱收唐人告身凡三十有六今其存者惟此本耳自洪武中尚书开济
刊定文书颁行新格唐宋以来旧式后人遂无由得知此本戏鸿堂快雪堂二
刻均删去官阶但存署名意在从𥳑不若停云馆所刻颜书朱巨川告身之为
得体也其敕由中书而门下而尚书当日三省职掌如是〈侍中中书令罕正授者中兴后勲臣方镇〉
〈率多为加官虽不判省事犹列其官崔祐甫传载朱泚郭子仪事亦其例也〉尚书省诸官自署其名而中书门下二
省皆令史所书者告身为尚书吏部之事故于中书门下二省但录其文若今
之钞白也尚书但有左丞者以左丞总吏戸礼三部也署名不署姓者六人曰
鸿渐绾庆涣亚者杜鸿渐杨绾裴遵庆蒋涣杜亚也鸿渐绾遵庆亚及元载皆
有传蒋涣见崔元𬀩传于时遵庆年且九十可谓衣冠盛事曰察延昌者宰相
世系表有王察李延昌皆值是时未知即其人否郗昻有乐府古今题解三卷
见艺文志此告旧传为徐季海书季海是时自庐州召入复为中书人中书
人职地尊严书告本非其职或本人自以情求之则有之矣其笔势沈雄具
有怒猊抉石渴骥奔泉之状固知非季海不能也
此跋为毕尚书作
云麾将军碑跋尾
云麾将军李思训碑所书历官皆与史合史盖采碑以为传也思训尝为江都
令李北海乃其县民其曰侄吏部尚书兼中书令集贤院学士修国史者林甫
也林甫为思训弟扬州参军思诲之子开元二十二年五月林甫以黄门侍郎
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此则资浅望轻所谓以它官兼摄其名不正者
也至二十四年十一月进兼中书令则巳为真宰相而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衔
不复称之矣此则开元时之令式也其为吏部尚书则为二十七年四月事是
时北海年六十有三此碑之立当在其后矣又八年而林甫构杜有邻狱北海
遂以枉死文字之縁不足以庇其身林甫之贼虐盖可畏哉
云麾碑书法出于大令变本加厉益为劲险其于用笔之法可谓发泄无馀矣
米元章赵子昻董元宰各以书雄一代其实皆从此碑得法故是碑实法书之
津逮也
怀素草书千字文跋尾
怀素自题云贞元十五年年六十三当以开元二十五年生至贞元中已为尊
宿郎官石书记在二十九年则人书俱老自叙帖所谓恨不与张颠长史同时
是也
右军草书正如德骥驰骋之气固而存之䖍礼之讥子敬元章之议张旭正病
其放尔此卷沈郁权奇生气勃勃而求以右军之法不失豪釐无复怒张之习
可谓草法中兴书家之圣在于唐代惟书谱足以相抗往者安氏得书谱真迹
刻以行世世谓之千金帖此本可与之争席矣
王澍给事尝谓右军以后惟智永草书千文孙过庭书谱足称继武可谓知言
然余惜其未见此本也三家之学右军各不相谋譬如九方皋之相马得其精
而忘其粗得其内而遗其外是所谓深造自得者然外此亦罕嗣音矣颜鲁公
扬少师草书意外雄奇于右军要为别派尔
日对此书莫名其美忆唐太宗论右军书云烟霏雾结状若断而恒联凤翥鸾
翔势如奇而反正可谓善于形容者矣请为素师诵之
此跋为毕尚书作
高府君墓志跋尾
高力士太冯盎曾孙为延福养子延福无他才能以力士之故生与其宠没扬
其名盖有天幸焉谁非人子苟欲保世亢宗尚念之哉汪中赠谦之学书并题
孙季良见新唐书文苑传延福又有神道碑张燕公撰见文苑英华九百三十
一卷志云开元十年卒年六十三碑作十二年年六十四未知孰是碑及唐书
宦者传皆云名延福盖以字行也
定武石刻修禊叙铭
嗟余薄祜居贱且贫晩获此宝期没吾身存莫之敓亡或以殉哀而听之实为
仁人
定武修禊叙箧铭
云门在梁昭陵以玉鲛龙守之舟行不覆
扬州营游击白公颂〈并序〉
古之政典自军将至于伍长皆取备于六乡之吏平日则治其夫家井牧饮射
读法之事有故则授之兵而掌其征令于事无不当为故恩信在人周知闾阎
之疾苦而所至有功兵农分而文武异其用武臣虽存心利物而势有所不得
为故功盖天下而不足以得民心夫事不越职而道济于生人此公之所以不
可及也公以侍卫历官州营游击以恤以练士气既作政肃人驯罔或群饮
哗于市者凡利民之事若迫于身宣德达情政无回隐追胥纠暴人告其心他
吏或耽逸非度畏公清直辄逡巡敛迹虽臧谷妇子莫不尸而祝之洒然如出
一口而公之德政尤在救火城市穷乡阳焰一发则匹马如风万人辟易而至
腾踔火中燎及须睂指挥水龙应手而灭是以自公至而火不为菑夫兵犹火
也先王以火政昭显天地之光明化腥臊而救时疾其利庶矣燎原之势不可
向迩于是乎以生人之道杀人兵者凶器圣人作之以威不轨于是乎以杀人
之道生人周以司爟隶夏官而掌行火之政令天生五材而并用之盖以兵火
为官联而公能举其职者也比之攻城野战剿民命以为名者其功为大诗曰
凡民有丧匍匐救之岂非仁人之利哉蛰居发策每揽古贤人治绩和风甘雨
成物乐生恨不生及其时讴咏其行事况在下风敢忘休烈公白氏名云上河
内人颂曰
猿臂颀颀渥丹其颜骏马锦衣赫如神人吮创分甘即之也温嘻嘻出岀灼我
头𬱃朱旗四麾烟销煤息荧惑风师呜喑却立原土不焦万瓦犹赤系鼓刲羊
酺醵有怿作此好歌以纪文石
师君赞
日料盐谷千人以活既安既集归乎井溢〈村名师姓所居〉凡百君子视此淳德水毁木
饥岁无我厄
褊箴
峭厉峻急不集其福汎爱容容游心自得弓张必弛以养其性在丑孰尊惟学
之竞崋岳倚天其麓则平陂泽流恶不疾以清与为其高宁为其大廓如浑如
庶无灾祸
朱先生学政记叙
乾隆三十六年先生以翰林院侍读学士提督安徽学政以十一月甲子到官
既岁考遍科考及安庆甫卒事用造𠕋误左迁去在官凡二年先生敦厚有大
度笃念故旧然廉正无所苟自其少时巳盛名既回翔翰林二十年为通人
学士所归宿故所至常务扶树道教以人材经术名义为急于婺原得故岁贡
生江永故处士汪烜上其书于
朝且祀诸紫阳山合食于朱子于亳得陈烈女于阜阳得张烈女于和州得薛
孝子为立碑冢上率有司以特牲祭其冢皆身不接其人其事不领于学官而
激扬慕若恐不及旌门配祀潜德用光百世之下闻其事者感焉岂所谓树
之风声者与信乎大贤之德长也先生教不一术其要以通经习小学为大端
凡所甄引咸著于录尝史文阙略蒐所部金石遗文得三百馀通别为安徽
金石志三卷拾遗刊谬俾古事昭晳于真文忠公讲学丹阳及元张羽奉事不
屈事尤核先生既被议
天子仍置诸翰林领四库书局诸生乐先生之教而惜其去重念古者行人之
职固以万民之礼俗政事教治刑禁之逆顺为一书反命于王以周知天下之
政因属中次其事迹兼仿赵商郑志之例釐为四卷俾后之教者有所取法先
生于人多所爱故居官常过于厚彊其所不足而慎终如始则先生优为之矣
旃蒙敦牂寎月谨叙
龙潭募建避风馆䟽
江东之渡秦汉以上在江乘自齐澣开伊娄河乃下趋于京口而龙潭当其中
为唐昇州下蜀戍地往来者多取径焉地属句容治为句容城北行七十里至
此入河又东北行二十里至龙趵州始岀大江又北行二十里至青山为仪征
地又东行十里至新河江路自此止又东行十里至仪征城其江北上岸下
皆新河其江南上岸下皆龙潭新河居民旅店相鳞次风不利则就宿焉故
行者无所苦龙潭既去江远包以回沙复屿蓬苇蒲柳相参错故风水之信尝
不得而悉及达江口其地荒野无人迹而率露版无篷不可以栖宿或雨
雪日暮加之皇迫故颠风怒涛必犯险而渡焉当其时中流而灭没在望也号
呼𡨚痛之声相闻也而势不能以中止举不訾之躯眀知其畏途也而蹈之至
于并命鱼腹一瞑而万世不视是可哀也若其颠连惊悸病惑失志遂为弃人
者又时时有之而财物之亡失则不足道巳今度龙趵洲之南高卭之地夏水
所不至者造草屋三闲中祀江神召僧之强干愿悫者主之仿京口之制榜曰
避风馆官为条教不可使胥役与其事凡南来之遇风则止其下就宿者人
三钱归之僧饮食听之贫者量减其数风止乃行于钱勿有增损以龙潭埠
戸领之如故且天险既夷行者日多维舟人亦无不利焉此地旧为江所停
泊又句容漕每岁经此交兑百物市易之利久而自滋若使居人稠聚更建
汛地北对青山营为江南屏蔽守望相助盗贼盐枭并得资其防缉至龙潭差
役既繁多敝漏尚将召募红二以备不虞今其力不能遽集也建屋之费
约银二十两馆始建恐四方行旅不能知僧无所得食酌与薪米银十二两共
应用银三十二两凡诸乐善之人幸相与成之呜呼人生实难况非死所井有
人焉君子可逝是故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易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
容保民无疆其所以使天下之民无一夫不被其泽者盖以是矣
与刘端临书
汪中再拜敬致端临足下曩者中与次卿为深友次卿没而中不复有岀境之
交以为疾病死亡之际不能自必于一见适以疚于朋友故不如其巳虽然
中自里闬生长以至宦学四方道路之中所与朝夕游处者何可胜计而心许
者无过三数人至于抗志希古尚友其人如及其时而与之进退揖让又何必
于吾身亲见之而后为乐哉故中与端临闻名而思既见而相许不数日而遽
别离索之感常为愔结于心然念他山攻错之义诚使学业行谊表见于后世
而人得知其相观而善之美则百年易尽而天地无穷今日之交乃非偶然离
散之故又不足言也中见族兄观鲁道足下涵养宁静之言以为深中吾病相
对咨嗟累日观鲁曰君往者不受人言而今心折刘君者有说与中曰往者人
之立言其始欲摧我以求胜其卒归乎毁方以媚于丗是适足以发吾之激昻
耳刘君欲吾养其德性而无骋乎血气此吾所以服也足下天资清粹穆然有
道之人学问之事吾何闲然惟是居官莅事必求其实用毋使文法俗吏得以
妄訾儒者至于犯颜敢谏仗节死义则必常持斯志以成吾浩然之气此小心
慎密之久恒足以有为也自惟生平风义不当为世俗可市之言遂尔快意累
累又朋友相字礼也故欲与端临行之天寒伏惟勉食自爱心慰远人临书惘
然中再拜
与端临书
正月二十一日汪中顿首谨致端临大兄足下去年十月中得四月见寄一书
知留京教学以待决科于足下谋生之计甚得即会试不可必或上馆得一教
职亦足为养亲地贫不可长也正岁再得书知有是正文字数条惜未及指
示一二中于经文亦有是正数处幸足下教之尧典光被四表伪孔传训光为
充戴君云光当作横本与下句为对举中按郑君治古文尚书诗噫嘻笺云噫
嘻乎能成周公之功其德已著至矣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也周颂诗谱引此
亦作光字噫嘻正义引注云言尧德光燿及四海之外此郑注也其非横字明
矣汉书宣帝纪甘露二年陛下圣德充塞天地光被四表然则光又不可以充
训也古音横黄同声黄从炗古光字则又不必易光为横也多方云天惟五年
须暇之子孙于义不了周颂武正义引书云天惟五年须暇汤之子孙有一汤
字其义方足文苑英华七百五十二卷朱敬则北齐文宣论则云须夏汤之子
孙又以暇为夏义亦得通此异文不可不知也执金吾武荣碑亦世载德杨震
碑亦世继明绥民校尉熊君碑亦世载德李翕西狭颂〈今在成县〉亦世赖福中常侍
樊安碑亦世载德樊毅修华岳庙碑亦世克昌先生郭辅碑休矣亦世〈并见隶释〉亦
世即奕世也然则大雅之不显亦世乃丕显奕世耳顾处士巳释不为丕其奕
世则中所得也月令注有娠释文音身又音震然则诗大任有身载震载夙左
氏传方震大叔身震并与娠同也礼记壹戎衣康诰及左传宣六年所引皆云
殪戎殷殷衣郑注巳言之壹即殪之误也凡此诸条甚多惜不得一一为足下
言之去年交歙程举人瑶田洪中书榜二君与金殿撰于戴君之学皆可云具
体又长夏客江宁与钱少詹事相处日夕谈论甚契惜不能为足下详说之程
君今在丰润时来都中客歙县会馆其人有体有用不可不内交之李成裕客
彭侍郎幕中王怀祖竟无出山之志二人俱衰病侵寻日多郁抑李君相见时
每以足下笃信宋人为恨君子之学如蜕然幡然迁之未审比来进德修业亦
尝发寤于心否所谕鸠集文字中亦素有此志然中之志乃在述学一书文艺
又其末也道远会稀相思何巳诸惟珍玉不尽拳拳汪中顿首
上竹君先生书
八月二十三日门人汪中顿首奉书先生门下七月初剱潭至曾肃一书奉上
嗣得诚斋先生书知入夏病疟甚惫因欲往歙省之计可谒先生于黄山适以
秋𤍠侵人老母旧疾举发是以不果来南望怅怅心靡所届在昔树人之计敬
仲期以百年容善之臣秦穆思其有利眼前碌碌诸公非先生尚谁与任之哉
是故责望愈深而引之愈力累愈众而处之愈豪爱憎毁誉之端遇之而平
恢奇慢易之习投之而融乞假沾被之情竭之而满然则先生盖亦乐乎此而
不反也斯其所以大与中汨于习俗碌碌无成于古人为学之方至今岁始窥
其门戸任重道远莫能自致群疑众难就正末由其汲汲无欢可知也里中人
事数月来颇为衰减光伯叩城竟以冻死楚望谈经终日未饭恐为其续柰何
方公有事上之敬有下士之礼在公之门者程检讨及中皆其部民而中尤有
赖焉被先生之䕃无巳也呜呼人生而有群于是有交相为用之势势迫而事
起于是有作而致之之情以此知人生之难也寻珊竹公墓诗一卷呈上中久
不亲丹椠数年不复作诗观之辄为失笑李朝阳者尝于程检讨座上见之其
视中藐焉盖杜温夫其人也剱潭日常郁郁中与之燕语以为非寿者之征今
不知何如矣有书敢乞致之伏惟起居万福汪中顿首
上朱侍郎书
十二月十五日汪中叩头谨上夫子门下七月中纪纲北上奉到手书及犀角
华荚联舟器一件中母于七月朔弃养凡在远道俱未告哀故未敢赴于左右
中方居苫𠙽准之于礼非丧事不言故不获敬问起居今葬虽未举而时日淹
迟巳当三虞卒哭之后意人事其可通乎母氏食贫守志于衰宗有再造之功
中撰墓铭一篇表述先德鬻子之闵鲜民之哀具载于篇少暇当录一本呈上
故兹不详及其石之首大书七字曰汪氏母劳苦之碑惟夫没从子之义凯风
寒泉之思章于来世庶几不朽敢乞夫子衔名题之资于清德以发幽光夫子
其哀而许之乎巡抚毕侍郎今岁买书画七百馀两参术之费丧葬之资咸取
给焉诚可感也向蒙夫子为中致书是以及之中叩头
再有请者秀水郑赞善一代名德且与先师学士有渊源之旧身后有子三人
皆贫不自立然清门世学文行修饬其第三子师亮经年卧疾若存若亡第七
子师靖寄食亳州仅能糊口第八子师愈才调最美比于赞善可云具体而微
又善星命以之入世雅俗共赏向依金粮储粮储用财有坤道之吝啬今又卒
官郑君益无所托表康成之里字任昉之不于夫子其谁望之且其人国子
监生未有考校之事荐以一馆无嫌也夫子岂有意乎中与郑君久不相见时
念之故敢陈乞幸垂意焉
与巡抚毕侍郎书
汪中顿首谨覆书年伯弇山先生阁下得手教及与盐政全公书窃以为阁下
之德量古人未之有也何者古之人虽好士必见其人而后好之而阁下乃施
之于其所不相识之人推是心也天下之士其有一人不被公之泽者哉比公
移节河南岁事不登荒政具举饥而不害维古有之若大旱用作霖雨又云百
姓望君如岁于公见之矣昔子产治郑西门豹治邺汲黯治淮阳黄霸治颍川
虞诩治朝歌张全义治洛阳并以良绩光于史策公既兼其地又兼其政家
之光民之父母斯则中之所企注者耳中少日问学实私淑诸顾宁人处士故
尝推六经之旨以合于世用及为考古之学惟实事求是不尚墨守所为文恒
患意不称物文不逮意不专一体重蒙君子赏誉辄欲尽写所作以奉清娱值
夏暑侵人重以病目日月推迁竟无成绪夷门之报不在片言半词先生览其
遗事亦可量中之心矣中向者于周秦古籍多所校正于墨子巳有成书诚不
及先生所刊之精确不敢自匿所短谨录序目奉上又有后叙篇在季仇书中
伏乞教之射阳石门画像东汉时物其石今在中家谨以打本二奉上东京梦
华录何焯学士所校亦奉左右先生行部之日按籍而稽当用发深耳
与剑潭书
正月二十四日中白足下以子为母氏所成就克有闻于世凡其相习者与
之言则必及其母凡其有文者则必求为之述其母记曰君子之所谓孝也者
国人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可谓孝也巳其子之谓欤虽然子之所望于人
者不过状婺室之艰贞叙生我之劳瘁当世号为女宗国史怀其旧俗如是而
止矣窃以为虚文无济未足以充子之志也以中所见大抵为寡妇者必夀其
子苟成也则家必昌虽贫也必孝此天道之可知者然当始之日蒙穉无知
其亲血气坚壮疾疢不作而饥寒愁痛斲削万端使不得一日遂其性洎其子
成人授室门戸再造之日方思从容頥养以娱暮年而精力奄亡𦮕然槁木参
苓梁肉无补于既敝之身是忧患之日则其亲既当之而以伤其生安乐之日
则妻子仆妾皆得与享之而亲转不能坚其命岂非生人之至痛哉是虽日用
三牲之养曾不若及其壮而日一再食之为美也孟子曰鳏寡独天下之穷
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此四者然吾观先王之世耆老子则司门
遗人得以委积财物养之惟寡妇无闻〈馀夫授田见周官遂人及孟子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见大宰及诗载芟䟽蘧〉
〈篨戚施侏儒蒙瞍聋聩官师之所材见晋语皆不及寡妇无逸谓文王惠鲜鳏寡约言之耳王制云皆有常饩与孟子同不知何王之制魏书食货志太和九〉
〈年行均田法寡妇守制者虽免课亦授妇田列史此外所见当更考之〉故大田多稼至于遗秉滞穗始得取之以
为利而夫死妻穉子幼无大功之亲于是有同居不同居继父之服岂非人道
之穷虽圣人亦不能事为之制欤议曰凡州县察其寡妇之无依者〈必良家谨愿者〉造
屋一区为百闲闲各戸使居之命之曰贞苦堂外为门有守门者门左为塾凡
其兄弟亲戚之男子来省者待于其所以其名族召之则出见之非是不得入
妇有姑若子女三人者月给米一石钱二百终岁绵六斤布五匹其多少以是
为差任以女工丝枲之事而酬其直门右为库有主藏者非六十以上不得充
主门者亦如之择乡大夫之敦笃有智者总其事出入嬴缩之节官吏不得问
焉〈今苏州冬日赈粥即此法人甚赖之〉门外为社有师一人凡子五岁至十岁者学焉命之曰
儿社三年视其材分志趣而分授以四民之业然而必通孝经解字体至十
六度能自食其力以次减其廪至二十则举而迁之于外其贤者能者既老则
使掌其堂之事各修其业以教社之子弟其富且贵者十分其赀而三入之堂
讫于其身凡民杂犯自杖以下视其轻重而要之使入其财于堂远乡若有屋
不入堂者听之廪之如在堂者此其大略也其它损益之惟其人〈此事所忧者财不足耳经〉
〈费之所岀不可豫定惟不宜置田以田有水旱之虞且须关白布政司也多一临察核之法即生一吏胥耗蠧之弊驯至案牍滋而实意亡矣荀子曰有治〉
〈人无治法吾子志之〉是故哀苦蕉萃之状日聚而相习则夜哭之感不生而从一以终者
众矣少蓄其力则老而不衰而孝子得以终其养矣幼有所长而督之以恒业
则夫人思自奋而材智出矣 国家法纪明备百度具举若养济院育婴堂漏
泽园盖皆养生送死恤老慈幼以周万民囏厄也惟兹堂之设而风化以厉人
材以起又非徒哀其㷀独而巳往乾隆丙子桂林陈公巡抚江苏属年饥命节
妇之贫者亲族共周恤之以全其操诚大臣之言矣然是时吾母子方流离乞
食而三族之富人无问者无亦文告之感人者浅欤吾子志之它日得志或行
之一府一县使四方以为法或吿于
上而颁之天下以为令典使经世大法诗书所载三代圣王之所不及而今日
行之后世考其良法善政而曰自汪某之为其母始惟其母之贤以至于是则
所以贻之令名者岂有既哉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记曰博施备物可谓不
匮矣夫是之谓大孝是谓得人之欢心以事其亲吾子勉之中怀斯痛剧于常
人自以放废之身有母且不能养天地一罪人耳郁郁之心敢以望之足下凡
子之得行其志者并以吿焉使当世不独有能为是言者则幸矣中白
与朱武曹书
汪中再拜武曹足下曽子有言往而不返者年也中往与成裕足下相见序其
岁相次以九年惟足下无家室人事之累年壮而身逸则其为学也易矣有远
见之识有淳笃之性有力学之志有父兄朋友之益是天以儒者之业责武曹
也不可以不勉传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荀卿子曰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
不舍金石可镂盛年不再日力可惜愿足下之循序而持久尔中尝有志于用
世而耻为无用之学故于古今制度沿革民生利病之事皆博问而切究之以
待一日之遇下至百工小道学一术以自托平日则自食其力而可以养其廉
耻即有饥馑流散之患亦足以卫其生何苦耗心劳力饰虚词以求悦世人哉
此吾藐然常有独学之忧而愿与足下勉焉者也凡端临书所巳及者不复言
足下可取视之前期相见未知何日窃在下风以俟嘉誉中再拜
繁昌县学宫后碑系〈代繁昌县知县叶一彪作〉
泽宫五迁⺊兹其吉年百而踣高宇为垤作其秩祀唯哲是率民顺如流决湍
倏忽我来自南既筑既营作则弗见乃逮其成贞石巍巍言树之坊直道缭垣
周以棂星四阿重屋闳我享堂日光丽宇丹碧浮采高标隐空霞驳云靡椒壁
朱尘曲奥潭潭昼入居阴在暑不炎松柏蒙翳有来鹤群清风舒陂璧水沄沄
金峩虎翠削当门东西房戸其下维庑先师国故明神攸处济济生徒比
如鳞鼔箧𦫵堂曳裾纡绅雒诵琅琅朱丝应节凉飇宵发清扬四彻国不立学
民以教凡此成劳用俾世效匪惟成之又润色之终事告备我其力之物嬗
而敝孰绳其迹敢昭告于后人视此不忒
浙江始祀先蚕之神碑文〈并序〉
凡物生天地之闲其功可被于万民其精气著为列𧰼则必有聪明睿知之人
竭其心思变通以尽其利而后世奉以为神社稷五祀是其官也生民之业惟
食与衣祈报由弭田事为多先啬司啬岁不乏享公桑所礼则维天驷意农祥
昏觌适当蚕月取于同物比于龙见而雩而嫘祖之祀无闻周官放散是有遗
典不然礼贵反本功无不报老妇贪人犹歆其祭况神黄帝之妃西陵氏之女
方雷所出姬姓是宗淳化昆虫垂衣裳而天下治弼成内政其功如是岂有周
人修阴礼而没其先妣者哉汉决以䜟菀窳寓氏名实不经魏祀轩辕加牢无
配秩宗不修其职学士莫考其文礼失则昏其来远矣宋氏南迁保聚江湖吴
越之郊蔚为桑土蚕之丰歉利恒倍于穑事乾隆五十有九年三月寒雨洊至
蚕比不登
皇帝从浙江巡抚侍郎臣某之请立庙于杭州城东艮山门之右以奉先人
神同嗜屋而不坛嘉荐孔时无俟奉种于是自有熊以降绵越干纪始定为
天子命祀领以祠官神灵受职大报冠带衣被天下之功创制显庸于斯为至
其年十月臣中游学是土欣见嘉会用敢珥笔以美形容其辞曰
咨古生民衣皮蓁蓁不田不渔或裸其身有物蠕蠕莫知其利天牖哲人曲为
之制御我寒威亦昭行礼以蔽以章遂修人纪凡在能言自别攸始外薄四荒
咸遵厥轨蔽前有知犹𧰼以韠矧矣制器阙焉不食礼亡祭法诗失乐章民志
靡依神用弗康百世以俟惟
圣有作赫赫明 命神具来格岁秩其常灵宇式启百职骏奔有牷有醴慎制
国典三古所逸刊石海隅以为民极
巴予藉别传
予借故富家生而通敏眉目踈秀身纎而晳少好刻印务穷其学旁及钟鼎款
识秦汉石刻遂工隶书劲险飞动有建宁延熹遗意又益蒐古书画器用及琢
研造墨究极精美罗列左右入室粲然其父弗善也颜其居曰可惜子藉不能
改又善交游自通人名德胜流畸士下至工师乐伎偏材曲艺之美莫不一见
洒然如旧相识周旋款密久而不衰或欺绐攫夺予藉惽惽不之校他日遇之
则又如故予藉好棋及驰马度曲遇名山胜地佳时令节可喜可愕之事未尝
不身在其闲竟数十年由是大亡其财且日病晚为人作书自给数年卖其碑
刻尚三干金然其爱之弥甚节啬衣食时复买之乾隆五十八年夏游江都卒
予藉虽贫以死然其声名流溢士大夫闲其遗迹所在有之惜在治生不在好
古也是故埏埴以为器方圆具矣而天机不存焉巧工引手冥合自然览之者
终日不能穷其趣然而不可施之以绳墨知此者可与语予藉矣余与予藉同
岁而交深一别五年相距数千里余笃疾再生而予藉适至所欲与谈谐者何
尽而竟不及一见而死岂余与予藉朋友之縁固止于是与悲夫予藉名慰祖
歙之渔梁人卒年五十
叶天赐母汪氏家传
母汪氏歙之某村人年二十有一适同县处士叶君鼎熙未三月处士适兴化
遘疾卒有遗腹逾八月而生始生母悲且喜曰天赐也遂以名其子家宿贫
数遭艰窭母奉养老姑抚前妻女具有恩礼教其子严而有法日夜望其成立
子幼每循墙立母辄以爪刻其尺寸视儿加长则喜始就傅随从父望龄于繁
昌既长而归母子骤不相识儿入门母见儿却立儿呼曰母安在母曰在此矣
曰儿某也遂相抱持哭室中人皆哭天赐客四方力致甘旨于母取妇生子家
以再立乾隆二十二年有司以母节行闻于 朝凡妇人年未三十而寡更三
十年得旌其闾先是母有姑王氏居嫠室四十馀年以夫亡时年逾三十不得
应旌典母曰礼子虽齐圣不先父食先姑苦节吾所逮事而吾顾以年受旌是
妇盖其姑也人其谓我何天赐惧更请于巡抚侍郎胡恪靖公宝瑔䟽王之节
榜于家庙由是母之坊始立母卒年七十有四天赐执丧有礼与中久故因次
其事
提督杨凯传
杨凯字赓起仪征人少喜读书所交多奇材剑客习知兵法
圣祖时以武进士为干清门侍卫从 幸汤山赋诗称 旨 命与汪灏陈彭
年等在 武英殿编纂物类辑古略出补湖广督标中军守备迁镇筸前营游
击镇筸所在箐林谿洞红苗四出劫掠急则走匿吏不敢诘凯有知略所至悉
知夷险地势多置闲谍人乐为用命其兵法尤善用奇野牛塘寨目龙老四龙
老马恃险固甚横数至中军土桥坳杀人寨据山巅壁立二十馀里四面崭岩
如削前一径通人行窈冥幽仄盘曲上下官军肉薄仰攻无不者凯得熟苗
吴大武言山后有路人迹𮎰绝自此上至寨可十馀里凯阴为部署会兼中营
游击日调其兵至本营唱名巳而饮酒距超为乐贼易之不设备凯乃勒兵夜
驰百二十里绝溪河七十馀道未至寨二三里而止贼急乘险下木石而凯军
去寨远不可得伤俄而铳数响四山鸟枪火礟齐发尘焰涨天守备温如琦率
兵自山后入其寨贼仓卒反走前后夹击大破之贼多烧杀及投崖堑谷皆
平获贼首数百人纵其馀数千人为民寨遂墟中军狗补寨寨目吴老罗至泸
溪劫人取质凯尽中左前右四营兵剿之久之未发沿途诸生苗数十寨阴为
老罗耳目度官军即发非十日不至而凯濳率师五百别由乌巢河糯糖山用
两日入其寨俘老罗归既数日大路诸寨苗乃觉皆駴怖称天兵明年剿卡洞
寨苗吴老卡吴老𢧵营既立凯便衣从十骑出营觇贼遇贼数千人至于是凯
去营五十里矣乃麾其骑曰吾众寡不敌若止贼且不测即退是自败也遂据
险接战会日暮救至收其兵而止凯曰贼度我方困必不复往兵法所谓攻其
不备可一鼓擒也因急击虏之迁参将署辰州副将桑植土司某保靖土司彭
御彬淫虐不法总督福敏请改设流官
世宗命凯兼桑植副将以便宜摘印凯撽辰州协守备王肃文九谿协守备钮
正己由九谿至桑植由桑植至保靖彭御彬闻之尽撤其众守桑植而凯率镇
筸右营参将王进昌永顺土司彭肇槐由北河至保靖𫉬彭御彬并其党送长
沙桑植由是遂溃彭肇槐亦因凯请以永顺归内地并其地为永顺府永顺保
靖龙山桑植县凯更为永顺副将明年迁镇筸镇总兵湖北美容土司田旻如
横恶不道结忠建等十九土司侵慈利石门县抗 命不出对质 敕凯讨之
凯度旻如兵精而众不附急则𨷖缓则可不战而下乃整兵压其地驰使谕
其下曰旻如重敛淫刑苦役以逞其欲父孝子而莫之抗者岂其力不
足以制一土官哉尊
天子之命吏畏 国法也
皇上不百姓无罪将去其疾而旻如保险跳梁抗拒
王命是作贼也百年无事食其土之有以长子孙民皆
王臣受 国恩厚矣党恶不义逆 命不祥且焉用养害以自戚也夫内脱其
苛虐而外享忠顺之名孰与助寇仇以陷大戮乎未几其下果缚旻如出旻如
畏罪缢遂定其地不戮一人以其地为鹤峯州长乐县忠建等十九土司亦
请归土官印以其地为施南府施恩宣恩来凤威丰利川建始县贵州台拱丹
江红苗乱接壤镇筸凯控扼险阻首尾援击贼以穷蹙大兵乘之得就戡定当
是时镇兵尽出所在红苗啸聚谋乘虚窃发城中人汹汹凯急募兵数百人日
夜四出巡徼所至变其旗帜衣服以次践更群苗疑募兵大集惮不敢发人心
以安
天子数下书褒美赏赐甚渥
今上即位迁湖广提督凯由守备两任游击三任副将一任总兵至提督历二
十年终始不出湖广凡破寨三改土司二十有三辟府二州一县十有一夷夏
詟服威信大著苗民终其身不复乱总督史贻直以事劾其失职凯上䟽自辨
且不即受代由是革职乾隆十六年
天子南巡至高邮召见凯 命仍以总兵用从 幸杭州授河南河北镇总兵
会泽州水涨注丹沁河决河内武陟二县凯督兵塞之具以事 闻其后归仁
利济二渠又决坏怀庆护城堤十馀丈而薪尽不属凯出布帛数万裹土下卒
塞之后数日巡抚鄂容安至劾其干预民事且以密旨示人遂再革职二十五
年与贺
皇太后万寿 命降二等给衔卒年八十二凯执丧尽礼喜接士大夫兄谦为
天津镇总兵縻饷数千金凯倾其资偿之子二甲宽甲更名文渊成进士
论曰土司自唐宋以来因乱抚定其地假其兵力遂羁縻之固非神明之后有
功德于民如古诸侯封建也后世恃险与富虐害生民 天讨既加如出水火
与夫将帅之臣假边事以要功者异矣遭时承平
天子神武奉国威灵竭其智勇所向成功而凯说礼乐而敦诗书有古名将风
然刚烈而不能下人卒以不振云
书周义仆事
宝应潘恺仆周大从恺往田舍有佃暴潘氏之族诬恺杀之引仆为证知县
吴之珽讯仆考掠累日仆力陈其冤遂以夹折其胫血溢口鼻而濒犹胡
咙言佃实病既绝而目不瞑闻者哀之知县巳致仆而惧妄云仆承遂易其
辞以上狱不决者五年其后巡抚刘公参验仆辞而疑之谳之得其实为罢知
县官而抵族人罪于是狱遂白恺为仆置冢子孙世祀之勿绝汪某曰吾观于
今之仆而知吏职之不修与士大夫不得保其门族者焉吏一命以上其贪没
亡检者率自其仆成之其用事者威福或过其主不幸而蹉败则尽以其罪委
之主或多发其阴私承望风旨构成其事以冀免于刑败车相望而后不之戒
也见小利而好近娱冒于大险以覆其宗哀哉吾故于义仆事而乐书非以为
一人事也或委质事君汎然如路人之相值明知其可忧而姑幸其不及己阿
谀苟禄以恣睢于一时者亦何心哉
大清故翰林院检讨程君墓表〈并序〉
君讳元基仪征人由举人官元和训导成进士改庶吉士入翰林授检讨忧归
一岁卒仪征商税三曰河饷常镇通道主之曰梁头知县主之皆征于舟曰落
地税课司主之征于市征于市者不征于舟征于舟者不征于市既久乃交征
之以厚其入三税岁额实不及万主者扰之民力以困而淮南盐运江西湖广
者岁百三十万引至则荆湖鱼米竹木𥿄布之饶率附其舟以下苦仪征税重
乃东输之镇江舟不时至则盐屯而曰耗百货不至则民生瘠君既家居与盐
䇲诸商议使每岁代输其税既盐纲无所滞而民食其利则皆许诺将告于当
事者而君遽卒君尝集其乡人以修学宫又与其乡人为救火具甚周故没而
人哀之 国初以来品官居乡恒为民患其后上之人痛以法绳之其势始戢
虽然乡士大夫习知其地之利病又通于官府之事而龌龊自封一委诸不习
之吏以示守法民事所以滋不举也古者封国分以故家世族使之镇抚其土
而与为存亡若君者其犹几此哉始君在元和亦能其官君之葬有某之文以
铭其幽故其族系年寿子女皆不具而掲其大者以为之表系曰
猗嗟程君勇于为人如于其身百世有闻尚保兹坟宜尔子孙
大清故贡生汪君墓志铭〈并序〉
国初以来学士𨹟有明之习濳心大业通于六艺者数家故于儒学为盛迨干
隆初纪老师略尽而处士江慎修崛起于婺源休宁戴东原继之经籍之道复
明始此两人自奋于末流常为乡俗所怪又介少所合而地僻𨹟无从得书
是时歙西溪汪君独礼而致诸其家饮食供具惟所欲又斥千金置书益招好
学之士日夜诵习讲贯其中久者十数年近者七八年四五年业成散去其后
江君没大兴朱学士来视学遂尽取其书上于 朝又使配食于朱子戴君游
京师当世推为儒宗后数岁
天子修四库之书 征领局事是时天下之士益彬彬然向于学矣盖自二人
始也抑左右而成之者君信有力焉而君不幸死矣然君亦以是自力于学所
著文二百馀篇咸清畅有法著楚词音义三卷又治毛诗义编未成以乾隆三
十八年十二月卒年四十七明年某月葬于县之某原君讳梧凤字在湘曾祖
某祖某父某其先与中同出唐越国公后子四煇灼炘照灼好学世其家铭曰
有哕其鸣天下文明其道大光西溪潏潏实为丹穴我铭载之表君幽域
大清故国子监生顾君墓志铭〈并序〉
君名春生世为江都人祖某父某君渊静好书羸秀多病而善交人中与君游
时年十有四故中之友惟君与朱筼最久乾隆三十六年春中在府城会其子
周岁中与筼往造焉当其时君父母巳传家事皆强健善饭君有一子二女内
足于财辟所居树竹木置书策琴瑟与四方之士相乐而是日天气清晬列坐
多异材耉德及暮而宾主皆醉饱尽其意中退与筼叹其不复此也及中客当
涂闲一岁再至则君方居父丧而子女皆夭病益深毛发时畏寒洒淅凄然虑
其不久及今而过之则君之丧巳在殡立孙财二岁衰而𫩜𫩜不能具拜礼而
君之母累然抚诸哀次呜呼以君一人之身不数岁而死生荣落若是其难知
也况其在百年哉人孰无死惟君死而生人之事至是而泯然皆尽尤可悲也
中以平生之谊将为之铭以致其哀而状不可得友人宜兴储润书以为言乃
草此以付其家而其生之年与葬之日月与其地及它不审者则俟异日详焉
铭曰
昔康以硕维子之乐而予是托倏陵以夷维予之悲而子不知萧萧墓草子宫
所考万世是保
袁玉符妻刘氏墓志铭〈并序〉
袁玉符既丧其妻以状请铭于中曰吾妇太学生某某其祖也处士某某其父
也妇以乾隆三十六年某月没得年三十有某岁归袁氏者十有某年上孝其
姑尊中宜其夫下慈其子姓内敏而外柔能力以俭始归生数子不育恐吾父
母老而不克抱孙遂请于姑而饰侍者以为簉洎与妾并举子二子皆疾妇日
夜抚抱其妾子加笃今吾子褒长矣而妇遽殁呜呼其可哀也吾将以某月日
葬某兆敢请铭中也闻诸公父文伯之母曰好外男死之好内女死之孝行衰
故其言易私玉符执父之丧哀过而至于瘠痛其父之嗜肉而誓诸终身不以
食玉符笃于父子之恩其不牵于私爱以诬其妻必矣是其言可信于法宜铭
铭曰
𦫵堂㷀㷀姑老而若或侍也入室营营儿寒而若或视也夫子之羸家事无与
治也我铭以章之哀同穴志也
大清故奉直大夫掌江西道监察御史江君墓志铭〈并序〉
君讳德量字量殊江都人曾祖澂祖世栋并不仕父恂拔贡生终徽州府知府
以才略称于时君生有异禀徽州故好金石之文多所搜辑君幼即世其学徽
州顾而曰吾有此子即此物之在江氏得更多数十年矣君始壮以进士高第
授编修逾六年为顺天乡试同考官以父忧归服阕迁江西道监察御史转掌
道御史君性浑融与人交不见圭角久近无所忤然素履𥳑靖未尝求请于人
不妄取予公馀键戸以文籍自娱以是清望庶官中一监顺天试久之丁母
忧解官君临事敏绝人有所咨立口立断洞见始终后虽百变莫能外越幼从
徽州在官熟知吏治居朝多识旧闻博通掌故而深湛谨密未始以才气加人
既以久资当出为道府益究心世务刑狱河渠漕运灾振损益古今之宜分端
讲习以备施用久于其道者咸拱手谢不及乾隆五十有八年君将补官北行
感疾十月辛丑殁年四十有二呜呼以君器识干涉清涂而天年夙陨嘉猷猛
志湮郁无传门戸遽衰妻孥漂泊有识者所为悼生才之难而为世用惜也君
取张氏道州知州元和某女子会女二长适徐某次字吴
谨案是篇先君临终前一夕作初盐政某礼致先君校勘
文宗阁四库书既毕复延往杭州校勘
文澜阁四库书先君于乾隆五十九年十月游杭州寓梁氏葛岭园十一月
十九日二鼓撰此志未及终篇阁笔就卧疾作自谓中脏亟呼仆买石菖蒲
不可得至二十日子时弃养此篇遂为绝笔勿勿十七年露馀生屏营若
失每一展读刺心泣血哀何可言嘉庆十五年十月喜孙泣识
大清 诰授通议大夫山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原品致仕 恩加一级沈
公行状
曾祖怀英明仁和县学生员
祖兆干 皇国子监生累赠通议大夫山东按察使司按察使
考元沧 皇敕授文林郎文昌县知县累赠通议大夫山东按察使司按察
使
浙江杭州府仁和县忠清里沈廷芳年七十一状
公字椒园本徐姓世为仁和人自公考出嗣于舅氏沈遂承沈姓沈故吴兴望
族明岁贡生首旸始迁仁和于公为六世祖康熙五十年八月公生于海宁之
园华里幼端悫有志操尝书其坐曰守道守身为忠为孝又尝读明杨忠愍公
继盛传激昻慕思其为人外祖查少詹事昇叹曰是奇童也即异日立朝其
风节自此见矣少长益濳心正业博综群典学以大殖弱冠游 京师声誉籍
甚钜人耆德接待若恐不及安溪李侍郎清植长洲惠学士士奇太仓张詹事
鹏翀桐城方侍郎苞于时并申师友之契雍正十一年丁文昌公忧归明年故
大学士高文定公时总督南河闻公名驰书币致诸幕府文定公素习有宋诸
儒之学好宾接士大夫于公尤有加礼尝谓公曰君年方少而博闻笃行遂至
于是不图今世乃见古人既服阕再至 京师补一统志馆校录先是
世宗宪皇帝诏举博学宏词公入都既晚蛰居却轨未尝诣人求举乾隆元年
故左都御史杨恪勤公汝榖时以兵部右侍郎祭告南岳还朝
上命续举所知遂以公名及其学行对十月 御试保和殿名在二等选翰林
院庶吉士明年授编修入直 武英殿同修 起居注总理宗人府各学三年
充一统志纂修官兼校勘明史明年 殿试充收掌试卷官公尝集前世君臣
善败之迹为类各十有六名曰鉴古录以备法戒是年冬表进 赐段四匹书
交 懋勤殿六年补山东道监察御史公精敏绝人谙悉旧典朝章国故官方
民隐口陈手画本末如流通于当世之事而务出于忠厚
上承
世宗励精之后益思勤恤民生周知疾苦采纳直言然思古阳城马周之选
于时西林鄂文端公高安朱文端公海宁陈文勤公兴县孙文定公江阴杨文
定公后先继长朝列用忠清公正弼成至治而公以卑官后进与相应和凡所
陈秦尤在于奉宣 德意成乐物生七年以淮安凤阳徐泗诸府州连遭水祲
请于常振之外尽发常平诸仓存谷遍为振恤并加振直隶山东浙江甘肃之
被灾者又以 国家设关征税盖以抑逐末之民且使国用所出不专取给于
农𠭇而巳然米豆者百姓所仰食正使逐地流行乃以𭣣通工易事之利况登
场之日既徴其地丁漕粮以充正供则关税宜在可免奉 旨允行戸部议以
米豆既免正税请将载米豆之加税料公复奏言米豆之税免而载米豆
之料増是犹二五之与一十也 朝廷如天之仁所争岂在此请并米豆之
料除之奉 旨交九卿议行焉其后公外转有司遂复请税米豆如故时盖
自许墅关监督始其年秋
上幸奉天公奏言边地风气早寒七八月闲巳如冬令且山川纡阻跋渉疲劳
乘舆远驻塞垣蒐简军实惟冀于阅武之馀勿事驰骋田猎敬慎起居以迓
釐福又因直省米价加昻有 旨停邻省采买公奏采买以充积贮既楚弓楚
得且有成数可稽惟海洋物产富饶珠犀羽𧰼之美掌握兼金而洲屿沙石盘
互斥卤硗确谷生不蕃不得不资之内地商人没于重利往往冒禁兴贩近口
之地民闲仓廪为之空珍异日至民食日少是弃有用以博无用也且使无赖
之藏海岛者得食以植其党为患方大事下部议申禁又言自古建立都邑既
设支辅又必广树藩篱汉唐都关中而朔方河西常列重兵其巳事也兹闻三
听独石诸边盗风少炽 特遣大臣督缉分察疆理伏考老哈河喀喇河屯兴
州河及鄂尔多斯诸处为大宁开平兴和东胜旧地今则八旗察哈尔礼部太
仆寺考牧之区外接诸藩内偪独石口此皆膏衍上地水土甘美请就其中置
屯牧务一所遣大臣为总理择司员分领其事度今在 京满洲闲散之丁不
下数万诚徙以屯田塞下予之籽种耕畜分地种牧暇则练习击刺骑射之法
缮完城堡修饬军器数载之后屹然成重镇据长城外险为 京师后蔽兼可
西护山西东援辽蓟所谓有备无患者也有 旨交议政王大臣议奏卒格不
行时东南连岁米贵公以采买既停仓储尚寡请将乾隆九年江苏安徽浙江
江西湖北湖南六省漕米截留数万石视州县大小仓庾多寡虚实以次抵补
为平粜振济之用戸部议驳旋奉 特旨施行
上将幸木兰会久雨水潦汜溢公言 车驾所及一事不欲以累民而有司多
取人木𥴖治道乞以谒
陵礼成加赉所过地被 旨申饬部议革职
上命降二级调用十年奉 旨仍以御史用补江南道监察御史奉 命巡视
山东漕粮十一年请建祠祀宋臣谢枋得于悯忠寺又以长生店涿州积水泥
泞行旅苦之请 敕行修治并请加振直隶被水穷民俱报允十二年充顺天
乡试同考官再 命巡视山东漕粮公以山东比岁吿饥虽屡截漕加振恐民
气未舒奏于南漕抵山东时更截留六十万石又奉 命随大学士高文定公
查办山东振务公分理兖沂曹东昌泰安五府城市穷乡莫不亲履条理精密
吏不能欺五月阅青苗七月勘水灾故事山东巡漕御史率于六月回道至是
于九月始复 命云公为御史前后六年凡有属草辄闭阁斋戒如对明神忧
勤忠爱之心发于颜色溢于毫楮其言体事达情曲折尽意公貌清古秀削身
裁及中人与人言喣喣然若不能尽及当事执持廉直自将虽贲育无以过故
尚书彭维新复官工部右侍郎公奏劾罢之尤为人所称道所上四十馀折举
其要者著于篇其未发科钞者世固莫得而知也转分巡山东登莱青道布政
使司参议旧时为吏者饮食百货之用取诸市予贾恒十之五谓之官贾宾客
仆役或因为奸利公至勒石为约悉革其弊管内当积荒之后人士流离公率
其属醵养廉数千两招集逃亡给本钱使复其业数年戸口充实所垦田皆大
孰置漏泽园募人收掩四境遗骼小清河自新城孝妇河以东经高苑入青州
境屈曲三百馀里至夀光入海河道淤狭夏秋山水暴发高苑博兴乐平诸县
田庐累经漂没公相水势濬马车渎口以上某千某百丈相地势增筑堤堰水
属理孙民以无恐莱州老儒高凤起法坤厚毛贽并晦名乐道不涉世流公径
造其庐待以宾师之礼相与蒐访旧闻考订学业由是人知所矜式暇日以一
骑入村落巡行稼穑问民所苦即田闲集父老子弟而教语之或以村酒果饵
进欣然食之至尽既久公所乘白马人皆识之见策白马度陌者则喜相吿曰
使君至矣故老言先时陈恪勤公鹏年在江宁陆清献公陇其在嘉定固皆如
是 国朝百馀年来得公凡三人而巳迁河南按察使祥符民有淫人之妇而
杀其夫者既乃以语妇妇告其夫之妹使讼之官有司引律因奸致死本夫妇
虽不知情亦绞公曰本不与谋又狱由妇首是无死法巡抚及幕客皆执不可
公披旧牍历三夜得成案援以定谳妇竟减等鹿邑民甲杀人而贿乙诬服公
察而直其罪其它平反阅实类此十九年十二月入觐
上以查太淑人年九十 特赐御书曰壶范遐龄眀年春乞终养归其秋太淑
人卒公素不喜佛老说至是居丧遂屏浮屠法不用并废七七之奠服阕补山
东按察使公谓愚民畏法其犯罪或出于不知乃举律文之日习而易犯者陈
列罪名以为条教它所奏变通法令数事俱见施行时巡抚方操勤吏职公雍
容儒者见为迂缓又尝发民治道公故寝其事由是滋不说适公奏请祀故尚
书汤文正公斌于孔子庙庑又论孟子庙配飨事二十七年
上南巡至山东以公年老 命以原品致仕公起诸生至大官谏行言听膏泽
下于民于公不可为不遇然缘公体 国之忠与其忧民立事之心盖尝抱无
穷之蕴而惜乎公则衰矣公之归生儒耆老数千人南送四十里至崮山驿不
去皆曰使君前者去率不数岁复来今当以何时至耶使君寿考无极它时幸
得相见公下舆慰之曰荷父老意甚厚其归善教训子弟力田孝弟为良民奉
上法度何必使者长在此耶使者亦愿父老自今岁有康年无生灾害与使者
共食此福皆列拜流涕日暮乃散公在官食不过一肉三族之待以养者数十
家既归贫不能自赡复以课读为业累为鳌峯端溪乐仪敬敷四书院山长尝
谓其门人汪中曰吾通籍三十年有宅一𢋨莱田二顷故既老而终岁教学于
外汝以吾为得巳耶中对曰古者七十而致仕大夫为父师士为少师以教于
其郷盖与司徒乐正之官相为用血气不足以任职事而道德则可以为师然
则师者所以息老也是故君子生而有益于人者不使其身一日无用于天下
公颔之公为教善因人之材使人各尽其长然后授之以其事故多所成就笃
念故交于通门子弟及名臣节士后尤加重自初宦迄于老率如是三十年
上南巡赐公纻丝表里三十五年与祝
皇上夀赐段四匹公子世炜自云南主试归
上召见瀛台从容问公年齿精力于是知
上之恩顾深矣三十六年与祝
皇太后夀 恩加一级明年二月甲申考终于 京师之椿树三条胡同公子
礼部主事世炜之邸公两兄俱有学行与公少共艰苦后并偃蹇不遇公奉事
之无不至从子世燕官武陟典史公生死顾恤之如子有蚤殇为立嗣守纯
伯兄无子先以仲子世炯为之后世炯死无子复以孙守诚嗣之治办方定而
公遂没公学诗于海宁查编修慎行及编修弟侍读嗣瑮学文于方侍郎并冲
融醇懿称其德量有理学渊源十卷续经义考四十卷鉴古录十六卷文章指
南四卷隐拙斋诗集四十卷文集二十卷盥蒙杂著四卷其十三经注䟽正字
八十一卷则嘉善浦镗同校公由庶吉士授编修两官监察御史出为山东登莱
青道参议河南山东按察使 诰授通议大夫致仕加一级娶汪氏 诰封淑
人令德庄俭白首无违子世炜庶吉士改礼部主客司主事明达气得公之
节世炯世炆并先卒孙守正守诚守纯守端公官在三品不得请谥于考功谨
具历官事迹上翰林院国史馆论撰伏惟鉴察乾隆四十年正月某日门人江
都县附学生员汪中谨状
经旧苑吊马守真文〈并序〉
岁在单阏客居江宁城南出入经回光寺其左有废圃焉寒流清泚秋菘满田
室庐皆尽惟古柏半生风烟掩抑怪石数峯支离草际明南苑妓马守真故居
也秦淮水逝迹往名留其色艺风情故老遗闻多能道者余尝览其画迹丛兰
修竹文弱不胜秀气灵襟纷披楮墨之外未尝不爱赏其才怅吾生之不及见
也夫托身乐籍少长风尘人生实难岂可责之以死婉娈倚门之𥬇绸缪鼔瑟
之娱谅非得巳在昔婕好悼伤文姬悲愤矧玆薄命抑又下焉嗟乎天生此才
在于女子百年千里犹不可期柰何锺美如斯而摧辱之至于斯极哉余单家
孤子寸田尺宅无以治生老弱之命县于十指一从操翰数更府主俯仰异趣
哀乐由人如黄祖之腹中在本初之上静言身世与斯人其何异祇以荣期
二乐幸而为男差无床箦之辱耳江上之歌怜以同病秋风鸣鸟闻者生哀事
有伤心不嫌非偶乃为词曰
嗟佳人之信嫮兮挺妍姿之绰约羌既被此冶容兮又工颦与善谑攘皓腕以
杼思兮乍含豪以绵邈寄幽怨于子墨兮想蕙心之盘薄惟女生而从人兮固
各安乎室家何斯人之高秀兮乃荡堕于女闾奉君子之光仪兮誓偕老以没
身何坐席之未温兮又改服而事人顾七尺其不自由兮倏风荡而波沦纷啼
笑其感人兮孰知其不出于余心哆乐舞之婆娑兮固非微躯之可任哀吾生
之鄙贱兮又何矜乎才艺也予夺其不可冯兮吾又安知夫夫意也人固有不
偶兮将异世同其狼籍遇秋气之恻怆兮抚灵踪而太息谅时命其不可为兮
独申哀而竟夕
汪纯甫哀词
君讳介寿字纯甫与中同岀越国公自君以上迁钱唐凡三世故君籍钱唐为
诸生某甲官浙江以君管其书记始中依代州冯兵备于鄞兵备迁台湾中不
能度海以与某甲僚也属中于某甲既成言矣他日中造某甲则辞以事不得
见于是兵备去巳远而中留与归则皆无所得食怅然其生之穷也当是时武
进蒋御史客于甲所告中曰甲之友汪纯甫数以足下才艺学业矜语于某甲
谓其身羁贫可念且兵备之交不可弃是中固生而未尝识君亦未有文字之
涉朋旧之游也其后中两过君之居拜君之父于堂下君皆不在中归而以
书贻之曰淮海鄙生早失学不自意为君子所采誉此身犹在要当立名成
业以报知己托生本支俱及壮年相去七百馀里必有见期庶几相视莫逆为
子桑温伯之遇君荅书辞旨多同今检不得闲二岁中数访君行迹最后得人
问之则君死矣吾安知夫终吾身之遂不识君也悲夫往观李习之所赋梁补
阙常太息悲伤其事虽然习之以所业求知己则其誉之也有因其身既亲于
补阙之门则亦有师友讲习之乐足以自慰然且感其知而悲其后之不可再
若斯也君施德于其所不相习之人而终不得一见而死则中之悲且感宜何
如哉
先君写定述学内篇目录一释晨曑二文二释阙三释三九上中下
四眀堂通释五媒氏释疑六为人后者为其曾祖父母祖父母服考
七妇人无主荅问八释冕服之用九玎文正十释童十一释连山十
二女子子许嫁婿从及守志议十三左氏春秋释疑十四居丧
释服解义十五古玉释名十六周公居东证十七墨子叙后叙十八
贾谊新书叙十九石鼓文证廿广陵曲江证廿一江都县榜驳义廿
二汉雁足镫铭释文廿三江淹墓考廿四故岷洮道冯君妻三李氏
不合葬议多有与述学刻本不合者释冕服之用江都县榜驳义汉
雁足镫铭释文江淹墓考故岷洮道冯君妻三李氏不合葬议五篇
刻本所未录又先君有手写文藳目录一狐父之盗颂二吊黄祖文
三荀卿子征文四大学平义五越三仁驳董仲舒义〈未作〉六驳齐论
义〈未作〉七江都县榜驳义八汉雁足镫铭释文九孙枝生墓铭十修
禊叙跋尾十一先考灵表十二先妣灵表十三毕尚书母祠铭十四
吕氏春秋序十五铁牛铭十六涡水堤铭十七释印十八江淹墓辨
十九释冕服之用廿自序廿一哀盐文廿二洪君妻蒋氏墓铭廿
三瞽瞍说廿四嫔于虞解廿五王基碑跋尾廿六老子考异廿七宋
书宗室世系表序廿八郑赞善铭〈未作〉廿九泰伯庙铭三十越国公
庙铭〈未作〉今合前五篇去复重及未作者为补遗一卷其目录所不
载有为刘先生端临所录喜孙所捜辑者仿蔡邕外文例为别录一
卷附焉喜孙识
行状
王引之
先生名中字容甫江都人少好学贫不能购书助书贾鬻书于市因遍读经
史百家过目成诵年二十应提学试试射雁赋弟一补附学生诗古文词日益
进仪征盐船阸于火焚死无𮅕先生为哀盐船文杭编修世骏序之以为惊心
动魄一字千金由是名大显当世通儒如郑赞善虎文朱学士筠卢学士文弨
冯按察廷丞见先生所撰咸叹赏以为奇才年二十九始颛治经术与家大人
及李进士成裕刘教谕台拱共讨论之其后谢侍郎墉提学江左特取先生为
拔贡生每试别为一榜列名诸生前侍郎尝谓人曰予之先容甫以爵也若以
学则予于容甫当北面矣其见重如此朱文正公提学浙江先生往谒荅述杨
州割据之迹节之人作广陵对三千言博综古今天下奇文字也毕尚书沅
总督湖广招来文学之士先生往就之为撰黄鹤楼铭歙程孝廉方正瑶田书
石嘉定钱州判坫篆𬱃时人以为三绝先生于六经子史以及词章金石之学
罔不综览乃博考三代典礼至于文字训诂名物象数益以论撰之文为述学
内外篇又深于春秋之学著春秋述义识议超卓论者谓唐以下所未有为文
根柢经史陶冶汉魏不沿欧曾王苏之派而取则于古故卓然成一家言性质
不饰容止疾当时所为阴阳拘忌释老神怪之说斥之不遗馀力而遇一行
之美一文一诗之善则称之不置事母以孝闻贫无菽水则卖文以养左右服
劳不辞烦辱居丧哀戚过人其于知友故旧没后衰落相存问过于生前盖其
性之笃厚然也年五十一卒于杭州西湖之上先生家大人之所推服也其学
其行窃闻于趋庭之日久矣而先生于予所说尚书训诂极奨厉以为可读父
书则又有知已之感焉虽不能文尚欲扬榷而陈之以告后之君子嘉庆二十
年岁在乙亥六月庚申高邮王引之谨状
祭文
卢文弨
维年月日同学友卢文弨孙志祖张燕昌梁玉绳等谨以清酌之奠致祭于拔
萃汪君容夫之灵曰吁嗟汪君无怛而化骤闻恶耗举皆惊诧日者相招促坐
谈笑曽未浃旬销声埋照君实不狂而众曰狂皮里春秋泾渭分明彼妄男子
号召群愚如膻集蚁如矢丛蛆世奉尊奢君实唾弃海内正人备载简记师门
风义不忘久久〈沈椒园郑诚斋两先生〉披榛拜墓遗金恤后同道为朋端临〈刘台拱〉怀祖〈王念〉
〈孙〉秋史〈江德量〉先徂金兰谁补四库在胸为行秘书大放厥辞佩玉琼琚文章何
师西京邺下汴都临安未始嚅炙不恕古人指瑕蹈𨻶何况今人焉免勒帛众
畏其口誓欲杀之终老田间得与祸辞名园高枕山茶双植竹阁柏堂风流允
嗣不死扬州而死杭州禅智山光终焉首邱吾侪结契无论旧新闻名相思握
手情亲𦤀味本同胶投漆中来𦍒天假去何匆匆一去不返仪观在目樽酒具
陈𦤎某来复闻君佳儿崭然头角庶几他年父书能读魂无不之䢴江之湄执
绋相送涕下涟洏呜呼哀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