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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鑑紀事本末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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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十 通鑑紀事本末 卷第三十一
宋 袁樞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三十二

通鑑紀事本末卷第三十一

   李林甫專政

唐𤣥宗開元二十二年吏部侍郎李林甫柔佞多

狡數深結宦官及妃嬪家伺候上動靜無不知之

由是每奏對常稱㫖上悦之時武惠妃寵幸傾後

宫生壽王瑁諸子莫得為比太子浸疎薄林甫乃

因宦官言於惠妃願盡力保護夀王惠妃徳之隂

為内助由是擢黃門侍郎五月戊子以裴耀卿為

侍中張九齡為中書令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

門下三品

二十四年 初上欲以李林甫為相問於中書令

張九齡九齡對曰宰相繫國安危陛下相林甫臣

恐異日爲廟社之憂上不從時九齡方以文學爲

上所重林甫雖恨猶曲意事之侍中裴耀卿與九

齡善林甫並疾之是時上在位嵗久漸肆奢欲怠

於政事而九齡遇事無細大皆力爭林甫巧伺上

意日思所以中傷之上之爲臨淄王也趙麗妃皇

甫徳儀劉才人皆有寵麗妃生太子瑛徳儀生鄂

王瑤才人生光王琚及即位幸武惠妃麗妃等愛

皆弛惠妃生壽王瑁寵冠諸子太子與瑤琚㑹於

内第各以母失職有怨望語駙馬都尉楊洄尚咸

宜公主常伺三子過失以告惠妃惠妃泣訴於上

曰太子隂結黨與將害妾母子亦指斥至尊上大

怒以語宰相欲皆廢之九齡曰陛下踐祚垂三十

年太子諸王不離深宫日受聖訓天下之人皆慶

陛下享國久長子孫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聞

大過陛下奈何一旦以無根之語喜怒之際盡廢

之乎且太子天下本不可輕搖昔晉獻公聽驪姬

之讒殺申生三世大亂漢武帝信江充之誣罪戾

太子京城流血晉惠帝用賈后之譖廢愍懷太子

中原塗炭隋文帝納獨孤后之言黜太子勇立煬

帝遂失天下由此觀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為此

臣不敢奉詔上不悦林甫初無所言退而私謂宦

官之貴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問外人上猶豫

未決惠妃密使官奴牛貴兒謂九齡曰有廢必有

興公為之援宰相可長處九齡叱之以其語白上

上為之動色故訖九齡罷相太子得無動林甫日

夜短九齡於上上浸疎之林甫引蕭炅為户部侍

郎炅素不學嘗對中書侍郎嚴挺之讀伏臘為伏

獵挺之言於九齡曰省中豈容有伏獵侍郎由是

出炅為岐州刺史故林甫怨挺之九齡與挺之善

欲引以為相嘗謂之曰李尚書方承恩足下宜一

造門與之款暱挺之素負氣薄林甫為人竟不之

詣林甫恨之益深挺之先娶妻出之更嫁蔚州刺

史王元琰元琰坐贓罪下三司桉鞫挺之為之營

解林甫因左右使於禁中白上上謂宰相曰挺之

為罪人請屬所由九齡曰此乃挺之出妻不宜有

情上曰雖離乃復有私於是上積前事以耀卿九

齡為阿黨十一月壬寅以耀卿為左丞相九齡為

右丞相並罷政事以林甫兼中書令仙客為工部

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領朔方節度如故嚴挺之

貶洺州刺史王元琰流嶺南九齡既得罪自是朝

廷之士皆容身保位無復直言李林甫欲蔽塞人

主視聽自專大權明召諸諫官謂曰今明主在上

羣臣將順之不暇烏用多言諸君不見立仗馬乎

食三品料一鳴輙斥去悔之何及補闕杜璡嘗上

書言事明日黜為下邽令自是諫爭路絶矣牛仙

客既為林甫所引進專給唯諾而已然二人皆謹

守格式百官遷除各有常度雖竒才異行不免終

老常調其以巧諂邪險自進者則超騰不次自有

它蹊矣林甫城府深密人莫窺其際好以甘言啗

人而隂中傷之不露辭色凡為上所厚者始則親

結之及位勢相逼輙以計去之雖老姦巨猾無能

逃其術者

二十五年夏四月辛酉監察御史周子諒彈牛仙

客非才引讖書為證上怒甚命左右㩧於殿庭絶

而復蘇仍杖之朝堂流瀼州至藍田而死李林甫

言子諒張九齡所薦也甲子貶九齡荆州長史

楊洄又譖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云與太子妃兄

駙馬薛鏽潛構異謀上召宰相謀之李林甫對曰

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豫上意乃決乙丑使宦

者宣制於宫中廢瑛瑤琚為庶人流鏽於瀼州瑛

瑤琚尋賜死城東驛鏽賜死於藍田瑤琚皆好學

有才識死不以罪人皆惜之丙寅瑛舅家趙氏妃

家薛氏瑤舅家皇甫氏坐流貶者數十人惟瑤妃

家韋氏以妃賢得免

二十六年太子瑛既死李林甫數勸上立夀王瑁

上以忠王璵年長且仁孝恭謹又好學意欲立之

猶豫嵗餘不決自念春秋浸高三子同日誅死繼

嗣未定常忽忽不樂寢膳為之減高力士乘間請

其故上曰汝我家老奴豈不能揣我意力士曰得

非以郎君未定邪上曰然對曰大家何必如此虚

勞聖心但推長而立誰敢復爭上曰汝言是也汝

言是也由是遂定六月庚子立璵為太子

二十七年夏四月己丑以牛仙客為兵部尚書兼

侍中李林甫為吏部尚書兼中書令揔文武選事

 秋九月戊午太子更名紹

天寶元年李林甫為相凡才望功業出己右及為

上所厚勢位將逼己者必百計去之尤忌文學之

士或陽與之善啗以甘言而隂陷之世謂李林甫

口有蜜腹有劒上嘗陳樂於勤政樓下垂(⿱𥫗亷)-- 簾觀之

兵部侍郎盧絢謂上已起垂鞭按轡橫過樓下絢

風標清粹上目送之深歎其藴藉林甫常厚以金

帛賂上左右上舉動必知之乃召絢子弟謂曰尊

君素望清崇今交廣藉才聖上欲以尊君為之可

乎若憚逺行則當左遷不然以賓詹分務東洛亦

優賢之命也何如絢懼以賓詹為請林甫恐乖衆

望乃除華州刺史到官未幾誣其有疾州事不理

除詹事員外同正上又嘗問林甫以嚴挺之今安

在是人亦可用挺之時為絳州刺史林甫退召挺

之弟損之諭以上待尊兄意甚厚盍為見上之策

奏稱風疾求還京師就醫挺之從之林甫以其奏

白上云挺之衰老得風疾宜且授以散秩使便醫

藥上歎吒久之夏四月壬寅以為詹事又以汴州

刺史河南采訪使齊澣為少詹事皆員外同正於

東京養疾澣亦朝廷宿望故並忌之 秋七月辛

未左相牛仙客薨八月丁丑以刑部尚書李適之

為左相

二年上以右賛善大夫楊慎矜知御史中丞事時

李林甫專權公卿之進有不出其門者必以罪去

之慎矜由是固辭不敢受五月辛丑以慎矜為諫

議大夫

三載冬十二月户部尚書裴寬素為上所重李林

甫恐其入相忌之刑部尚書裴敦復擊海賊還受

請託廣序軍功寬微奏其事林甫以告敦復敦復

言寬亦嘗以親故屬敦復林甫曰君速奏之勿後

於人敦復乃以五百金賂女官楊太真之姊使言

於上甲午寬坐貶睢陽太守 初上自東都還李

林甫知上厭巡幸乃與牛仙客謀増近道粟賦及

和糴以實闗中數年蓄積稍豐上從容謂高力士

曰朕不出長安近十年天下無事朕欲高居無為

悉以政事委林甫何如對曰天子巡狩古之制也

且天下大柄不可假人彼威勢既成誰敢復議之

者上不悦力士頓首自陳臣狂疾發妄言罪當死

上乃為力士置酒左右皆呼萬嵗力士自是不敢

深言天下事矣

四載李適之與李林甫爭權有隙適之領兵部尚

書駙馬張垍為侍郎林甫亦惡之使人發兵部銓

曹姦利事收吏六十餘人付京兆與御史對鞫之

數日竟不得其情京兆尹蕭炅使法曹吉溫鞫之

溫入院置兵部吏於外先於後㕔取二重囚訊之

或杖或壓號呼之聲所不忍聞皆曰茍存餘生乞

紙盡答兵部吏素聞溫之慘酷引入皆自誣服無

敢違溫意者頃刻而獄成驗囚無榜掠之迹及林

甫欲除不附己者求治獄吏炅薦溫於林甫林甫

得之大喜溫常曰若遇知己南山白額虎不足縛

也時又有杭州人羅希奭為吏深刻林甫引之自

御史臺主簿再遷殿中侍御史二人皆隨林甫所

欲深淺鍜鍊成獄無能自脱者時人謂之羅鉗吉

網 秋九月癸未以陜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

韋堅為刑部尚書罷其諸使以御史中丞楊慎矜

代之堅妻姜氏皎之女林甫之舅子也故林甫昵

之及堅以通漕有寵於上遂有入相之志又與李

適之善林甫由是惡之故遷以美官實奪之權也

五載春正月乙丑以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兼河

西節度使李適之性疎率李林甫嘗謂適之曰華

山有金礦采之可以富國主上未之知也它日適

之因奏事言之上以問林甫對曰臣久知之但華

山陛下本命王氣所在鑿之非宜故不敢言上以

林甫為愛已薄適之慮事不熟謂曰自今奏事宜

先與林甫議之無得輕説適之由是束手矣適之

既失恩韋堅失權益相親密林甫愈惡之初太子

之立非林甫意林甫恐異日為已禍常有動揺東

宫之志而堅又太子之妃兄也皇甫惟明嘗為忠

王友時破吐蕃入獻捷見林甫專權意頗不平時

因見上乗間微勸上去林甫林甫知之使楊慎矜

密伺其所為㑹正月望夜太子出遊與堅相見堅

又與惟明㑹於景龍觀道士之室慎矜發其事以

為堅戚里不應與邊將狎暱林甫因譖堅與惟明

結謀欲共立太子堅惟明下獄林甫使慎矜與御

史中丞王鉷京兆府法曹吉溫共鞫之上亦疑堅

與惟明有謀而不顯其罪癸酉下制責堅以干進

不已貶縉雲太守惟明以離間君臣貶播川太守

仍别下制戒百官 夏四月韋堅等既貶左相李

適之懼自求散地庚寅以適之為太子少保罷政

事其子衛尉少卿霅嘗盛饌召客客畏李林甫竟

日無一人敢往者 以門下侍郎崇𤣥館大學士

陳希烈同平章事希烈宋州人以講老莊得進專

用神仙符瑞取媚於上李林甫以希烈為上所愛

且柔佞易制故引以為相凡政事一決於林甫希

烈但給唯諾故事宰相午後六刻乃出林甫奏今

太平無事巳時即還第軍國機務皆決於私家主

書抱成案詣希烈書名而巳 秋七月將作少匠

韋蘭兵部員外郎韋芝為其兄堅訟寃且引太子

為言上益怒太子懼表請與妃離昬乞不以親廢

法丙子再貶堅江夏别駕蘭芝皆貶嶺南然上素

知太子孝謹故譴怒不及李林甫因言堅與李適

之等為朋黨後數日堅長流臨封適之貶宜春太

守太常少卿韋斌貶巴陵太守嗣薛王琄貶夷陵

别駕雎陽太守裴寛貶安陸别駕河南尹李齊物

貶竟陵太守凡堅親黨連坐流貶者數十人斌安

石之子琄業之子堅之甥也琄母亦令隨琄之官

 冬十一月賛善大夫杜有鄰女為太子良娣良

娣之姊為左驍衛兵曹栁勣妻勣性狂疎好功名

喜交結豪俊淄川太守裴敦復薦於北海太守李

邕邕與之定交勣至京師與著作郎王曽等為友

皆當時名士也勣與妻族不協欲陷之為飛語告

有鄰妄稱圖䜟交搆東宫指斥乘輿林甫令京兆

士曹吉溫與御史鞫之乃勣首謀也溫令勣連引

曽等入臺十二月甲戌有鄰勣及曽等皆杖死積

尸大理妻子流逺方中外震慄嗣虢王巨貶義陽

司馬巨邕之子也别遣監察御史羅希奭往按李

邕太子亦出良娣為庶人乙亥鄴郡太守王琚坐

𧷢貶江華司馬琚性豪侈與李邕皆自謂耆舊久

在外意怏怏李林甫惡其負材使氣故因事除之

六載春正月辛巳李邕裴敦復皆杖死邕才藝出

衆盧藏用常語之曰君如干將莫邪難與爭鋒然

終虞缺折耳邕不能用林甫又奏分遣御史即貶

所賜皇甫惟明韋堅兄弟等死羅希奭自青州如

嶺南所過殺遷謫者郡縣惶駭排馬牒至宜春李

適之憂懼仰藥自殺至江華王琚仰藥不死聞希

奭已至即自縊希奭又迂路過安陸欲怖殺裴寛

寛向希奭叩頭祈生希奭不宿而過乃得免李適

之子霅迎父喪至東京李林甫令人誣告霅杖死

於河南府給事中房琯坐與適之善貶宜春太守

琯融之子也林甫恨韋堅不已遣使於循河及江

淮州縣求堅罪所在收繫綱典船夫溢於牢獄徵

剥逋負延及鄰伍皆裸露死於公府至林甫薨乃

止 李林甫以王忠嗣功名日盛恐其入相忌之

董延光之攻吐蕃也過期不克言王忠嗣沮撓

軍計上怒李林甫因使濟陽别駕魏林告忠嗣嘗

自言我幼養宫中與忠王相愛狎欲擁兵以尊奉

太子敇徵忠嗣入朝委三司鞫之 户部侍郎兼

御史中丞楊慎矜為上所厚李林甫浸忌之慎矜

與王鉷父晉中表兄弟也少與鉷狎鉷之入臺頗

因慎矜推引及鉷遷中丞慎矜與語猶名之鉷自

恃與林甫善意稍不平慎矜奪鉷職田鉷母本賤

慎矜嘗以語人鉷深衘之慎矜猶以故意待之嘗

與之私語䜟書慎矜與術士史敬忠善敬忠言天

下將亂勸慎矜於臨汝山中買莊為避亂之所㑹

慎矜父墓田中草木皆流血慎矜惡之以問敬忠

敬忠請禳之設道場於後園慎矜退朝輙躶貫桎

梏坐其中旬日血止慎矜徳之慎矜有侍婢明珠

色美敬忠屢目之慎矜即以遺敬忠車載過貴妃

栁氏姊樓下姊邀敬忠上樓求車中美人敬忠不

敢拒明日姊入宫以明珠自隨上見而異之問所

從來明珠具以實對上以慎矜與術士為妖法惡

之含怒未發楊釗以告鉷鉷心喜因侮慢慎矜慎

矜怒林甫知鉷與慎矜有隙密誘使圖之鉷乃遣

人以飛語告慎矜隋煬帝孫與凶人往來家有䜟

書謀復祖業上大怒收慎矜繫獄命刑部大理與

侍御史楊釗殿中侍御史盧鉉同鞫之大府少卿

張瑄慎矜所薦也盧鉉誣瑄嘗與慎矜論䜟栲掠

百端瑄不肯答辨乃以木綴其足使人張其枷柄

向前挽之身加長數尺腰細欲絶眼鼻出血瑄竟

不答又使吉溫捕史敬忠於汝州敬忠與溫父素

善溫之幼也敬忠常抱撫之及捕獲溫不與交言

鎻其頸以布䝉首驅之馬前至戲水温使吏誘之

曰楊慎矜已款服惟須子一辨若解人意則生不

然必死前至溫湯則求首不獲矣敬忠顧謂溫曰

七郎求一紙溫陽不應去溫湯十餘里敬忠懇請

哀切乃於桑下令答三紙辨皆如溫意溫徐謂曰

大人且勿怪因起拜之至㑹昌始鞫慎矜以敬忠

為證慎矜皆引服惟捜䜟書不獲林甫危之使盧

鉉入長安捜慎矜家鉉袖䜟書入闇中詬而出曰

逆賊深藏祕記至㑹昌以示慎矜歎曰吾不蓄䜟

書此何從在吾家哉吾應死而已十一月丁酉賜

慎矜及兄少府少監慎餘洛陽令慎名自盡敬忠

杖一百妻子皆流嶺南瑄杖六十流臨封死於㑹

昌嗣虢王巨雖不預謀坐與敬忠相識解官南賓

安置自餘連坐者數十人愼名聞敇神色不變為

書别姊愼餘合掌指天而縊 三司按王忠嗣上

曰吾兒居深宫安得與外人通謀此必妄也但劾

忠嗣沮撓軍功哥舒翰之入朝也或勸多齎金帛

以救忠嗣翰曰若直道尚存王公必不寃死如其

將喪多賂何為遂單囊而行三司奏忠嗣罪當死

翰始遇知於上力陳忠嗣之寃且請以己官爵贖

忠嗣罪上起入禁中翰叩頭隨之言與淚俱上感

寤己亥貶忠嗣漢陽太守李林甫屢起大獄别置

推事院於長安以楊釗有掖廷之親出入禁闥所

言多聴乃引以為援擢為御史事有微渉東宫者

皆指擿使之奏劾付羅希奭吉溫鞫之釗因得逞

其私志所擠陷誅夷者數百家皆釗發之幸太子

仁孝謹靜張垍高力士常保護於上前故林甫終

不能聞也 十二月丙寅命百官閲天下嵗貢物

於尚書省既而悉以車載賜李林甫家上或時不

視朝百司悉集林甫第門臺省為空陳希烈雖坐

府無一人入謁者林甫子岫為將作監頗以滿盈

為懼嘗從林甫遊後園指役夫言於林甫曰大人

久處鈞軸怨仇滿天下一朝禍至欲為此得乎林

甫不樂曰勢已如此將若之何先是宰相皆以徳

度自處不事威勢騶從不過數人士民或不之避

林甫自以多結怨常虞刺客出則步騎百餘人為

左右翼金吾靜街前驅在數百步外公卿走避居

則重關複壁以石甃地牆中置板如防大敵一夕

屢徙牀雖家人莫知其處宰相騶從之盛自林甫

八載夏四月咸寧太守趙奉璋告李林甫罪二十

餘條狀未達林甫知之諷御史逮捕以為妖言杖

殺之

九載夏四月己巳御史中丞宋渾坐𧷢巨萬流潮

陽初吉溫因李林甫得進及兵部侍郎兼御史中

丞楊釗恩遇浸深溫遂去林甫而附之為釗畫代

林甫執政之策蕭炅及渾皆林甫所厚也求得其

罪使釗奏而逐之以翦其心腹林甫不能救也

十載春正月丁酉命李林甫遙領朔方節度使

十一載 户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京兆尹王鉷弟

户部郎中銲凶險不法召術士任海川問我有王

者之相否海川懼亡匿鉷恐事泄捕得託以它事

杖殺之王府司馬韋㑹定安公主之子王繇之同

産也話之私庭鉷又使長安尉賈季鄰收㑹繫獄

縊殺之繇不敢言銲所善邢縡與龍武萬騎謀殺

龍武將軍以其兵作亂殺李林甫陳希烈楊國忠

前期二日有告之者夏四月乙酉上臨朝以告狀

面授鉷使捕之鉷意銲在縡所先遣人召之日晏

乃命賈季鄰等捕縡縡居金城坊季鄰等至門縡

帥其黨數十人持弓刀格鬭突出鉷與楊國忠引

兵繼至縡黨曰勿傷大夫人國忠之傔密謂國忠

曰賊有號不可戰也縡鬭且走至皇城西南隅㑹

高力士引飛龍禁軍四百至擊斬縡捕其黨皆擒

之國忠以狀白上曰鉷必預謀上以鉷任遇深不

應同逆李林甫亦為之辨解上乃命特原銲不問

然意欲鉷表請罪之使國忠諷之鉷不忍上怒㑹

陳希烈極言鉷大逆當誅戊子敕希烈與國忠鞫

之仍以國忠兼京兆尹於是任海川韋㑹等事皆

發獄具鉷賜自盡銲杖死於朝堂鉷子準偁流嶺

南尋殺之有司籍其第舍數日不能徧鉷賓佐莫

敢窺其門獨采訪判官裴冕收其尸葬之 初李

林甫以陳希烈易制引爲相政事常隨林甫左右

晩節遂與林甫爲敵林甫懼㑹李獻忠叛林甫乃

請解朔方節制且薦河西節度使安思順自代夏

四月庚子以思順爲朔方節度使 初李林甫以

國忠爲才且貴妃之族故善遇之國忠與王鉷俱

爲中丞鉷用林甫徴爲大夫故國忠不恱遂深探

邢縡獄令引林甫交私鉷兄弟及阿布思事狀陳

希烈哥舒翰從而證之上由是疎林甫國忠貴震

天下始與林甫爲仇敵矣 南詔數冦邊蜀人請

楊國忠赴鎮左僕射兼右相李林甫奏遣之國忠

將行泣辭上言必爲林甫所害貴妃亦爲之請上

謂國忠曰卿蹔到蜀區處軍事朕屈指待卿還當

入相林甫時已有疾憂懣不知所為巫言一見上

可小愈上欲就視之左右固諫上乃命林甫出庭

中上登降聖閣遥望以紅巾招之林甫不能拜使

人代拜國忠比至蜀上遣中使召還至昭應謁林

甫拜於牀下林甫流涕謂曰林甫死矣公必為相

以後事累公國忠謝不敢當汗流覆面十二月丁

卯林甫薨上晚年自恃承平以為天下無復可憂

遂深居禁中專以聲色自娯悉委政事於林甫林

甫媚事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其寵杜絶言路掩蔽

聦明以成其姦妬賢疾能排抑勝已以保其位屢

起大獄誅逐貴臣以張其勢自皇太子以下畏之

側足凡在相位十九年養成天下之亂而上不之

寤也

十二載楊國忠使人説安祿山誣李林甫與阿布

思謀反祿山使阿布思部落降者詣闕誣告林甫

與阿布思約為父子上信之下吏按問林甫壻諫

議大夫楊齊宣懼為所累附國忠意證成之時林

甫尚未葬二月癸未制削林甫官爵子孫有官者

除名流嶺南及黔中給隨身衣及糧食自餘貲產

並沒官近親及黨與坐貶者五十餘人剖林甫棺

抉取含珠褫金紫更以小棺如庶人禮葬之己亥

賜陳希烈爵許國公楊國忠爵魏國公賞其成林

甫之獄也

   姦臣聚斂宇文融 楊慎矜 韋堅王鉷  楊釗

唐𤣥宗開元九年春正月監察御史宇文融上言

天下户口逃移巧偽甚衆請加檢括融㢸之𤣥孫

也源乾曜素愛其才賛成之二月乙酉敇有司議

招集流移桉詰巧偽之法以聞 丁亥制州縣逃

亡户口聽百日自首或於所在附籍或牒歸故鄉

各從所欲過期不首即加檢括謫徙邊州公私敢

容庇者扺罪以宇文融充使括逃移户口及籍外

田所獲巧偽甚衆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融奏

置勸農判官十人竝攝御史分行天下其新附客

户免六年賦調使者兢為刻急州縣承風勞擾百

姓苦之陽翟尉皇甫憬上疏言其狀上方任融貶

憬盈川尉州縣希㫖務於獲多虚張其數或以實

户為客凡得户八十餘萬田亦稱是

十一年秋八月敇前令檢括逃人慮成煩擾令所

在州縣安集遂其生業

十二年夏六月壬辰制聽逃户自首闢所在閑田

隨宜收税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仍以兵

部員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為勸農使巡行州縣

與吏民議定賦役 秋八月已亥以宇文融為御

史中丞乘驛周流天下事無大小諸州先牒上勸

農使後申中書省司亦待融指撝然後處決時上

將大攘四夷急於用度州縣畏融多張虚數凡得

客户八十餘萬田亦稱是嵗終増緡錢數百萬悉

進入宫由是有寵議者多言煩擾不利百姓上令

集百寮於尚書省議之公卿已下畏融恩勢皆不

敢立異惟户部侍郎楊㻛獨抗議以為括客免税

不利居人徵籍外田税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補所

失未幾㻛出為華州刺史

十三年以宇文融兼户部侍郎制以所得客户税

錢均充常平倉本錢

十四年中書令張説惡御史中丞宇文融之為人

且患其權重融所建白多抑之夏四月壬子融及

御史大夫崔隱甫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彈説引術

士占星徇私僭侈受納賄賂庚申罷説中書令

十五年春正月御史大夫崔隱甫中丞宇文融恐

右丞相張説復用數奏毁之各為朋黨上惡之二

月乙巳制説致仕隱甫免官侍母融出為魏州刺

史 乙卯制諸州逃户先經勸農使括定按比後

復有逃來者隨到準白丁例輸當年租庸有征役

者免差

十六年春正月甲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為户部

侍郎兼魏州刺史充河北道宣撫使 丙寅以魏

州刺史宇文融檢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溝渠堤

堰決九河使融請用禹貢九河故道開稻田并回

易陸運錢官收其利興役不息事多不就

十七年宇文融性精敏應對辯給以治財賦得幸

於上始廣置諸使競為聚斂由是百官浸失其職

而上心益侈百姓皆怨苦之為人疎躁多言好自

矜伐在相位謂人曰使吾居此數月則海内無事

矣信安王褘以軍功有寵於上融疾之褘入朝融

使御史李寅彈之泄於所親褘聞之先以白上明

日寅奏果入上怒九月壬子融坐貶汝州刺史凡

為相百日而罷是後言財利以取貴仕者皆祖於

融 冬十月宇文融既得罪國用不足上復思之

謂裴光庭等曰卿等皆言融之惡朕既黜之矣今

國用不足將若之何卿等何以佐朕光庭等懼不

能對㑹有飛狀告融𧷢賄事又貶平樂尉至嶺外

嵗餘司農少卿蔣岑奏融在汴州隱没官錢鉅萬

計制窮治其事融坐流巖州道卒

二十一年 太府卿楊崇禮政道之子也在太府

二十餘年前後為太府者莫能及時承平日久財

貨山積嘗經楊卿者無不精美毎嵗鉤校省便出

錢百萬緡是嵗以户部尚書致仕年九十餘矣上

問宰相崇禮諸子誰能繼其父者對曰崇禮三子

慎餘慎矜慎名皆亷勤有才而慎矜為優上乃擢

慎矜自汝陽令為監察御史知太府出納慎名攝

監察御史知含嘉倉出給亦皆稱職上甚悦之慎

矜奏諸州所輸布帛有漬汚穿破者皆下本州徵

折倍錢轉市輕貨徵調始繁矣

天寶元年春三月以長安令韋堅為陜郡太守領

江淮租庸轉運使初宇文融既敗言利者稍息及

楊慎矜得幸於是韋堅王鉷之徒競以利進百司

有事權者稍稍别置使以領之舊官充位而已堅

太子之妃兄也為吏以幹敏稱上使之督江淮租

運嵗増巨萬上以為能故擢任之王鉷方翼之孫

也亦以善治租賦為户部員外郎兼侍御史

二年春三月江淮南租庸等使韋堅引滻水抵苑

東望春樓下為潭以聚江淮運船役夫匠通漕渠

發人丘壟自江淮至京城民間蕭然愁怨二年而

成丙寅上幸望春樓觀新潭堅以新船數百艘遍

榜郡名各陳郡中珍貨於船背陜尉崔成甫著錦

半臂鈌胯綠衫而裼之紅袙首居前船唱得寶歌

使美婦百人盛飾而和之連檣數里堅跪進諸郡

輕貨仍上百牙盤食上置宴竟日而罷觀者山積

夏四月加堅左散騎常侍其僚屬吏卒褒賞有差

名其潭曰廣運

四載秋九月癸未以陜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

韋堅為刑部尚書罷其諸使以御史中丞楊慎矜

代之 冬十月上以户部郎中王鉷為户口色役

使敇賜百姓復除鉷奏徵其輦運之費廣張錢數

又使市本郡輕貨百姓所輸乃甚於不復除舊制

戍邊者免其租庸六歲而更時邊將恥敗士卒死

者皆不申牒貫籍不除王鉷志在聚斂以有籍無

人者皆為避課桉籍戍邊六嵗之外悉徴其租庸

有倂徴三十年者民無所訴上在位久用度日侈

後宫賞賜無節不欲數於左右藏取之鉷探知上

指嵗貢額外錢帛百億萬貯於内庫以供宫中宴

賜曰此皆不出於租庸調無預經費上以鉷為能

富國益厚遇之鉷務為割剥以求媚中外嗟怨丙

子以鉷為御史中丞京畿采訪使楊釗侍宴禁中

專掌樗蒲文簿鉤校精密上賞其彊明曰好度支

郎諸楊數徵此言於上又以屬王鉷鉷因奏充判

楊釗入禁中事見楊氏之寵

七載度支郎中兼侍御史楊釗善窺上意所愛惡

而迎之以聚斂驟遷嵗中領十五餘使夏六月甲

辰遷給事中兼御史中丞專判度支事恩幸日隆

 蘇冕論曰設官分職各有司存政有恒而易守

事歸本而難失經遠之理捨此奚據洎姦臣廣言

利以邀恩多立使以示寵刻下民以厚斂張虚數

以獻狀上心蕩而益奢人望怨而成禍使天子有

司守其位而無其事受厚祿而虚其用宇文融首

倡其端楊慎矜王鉷繼遵其軌楊國忠終成其亂

仲尼云寧有盜臣而無聚斂之臣誠哉是言前車

既覆後轍未改求達化本不亦難乎

八載春二月戊申引百官觀左藏賜帛有差是時

州縣殷富倉庫積粟帛動以萬計楊釗奏請所在

糶變為輕貨及徵丁租地税皆變布帛輸京師屢

奏帑藏充牣古今罕儔故上帥羣臣觀之賜釗紫

衣金魚以賞之上以國用豐衍故視金帛如糞壤

賞賜貴寵之家無有限極

   楊氏之寵

唐𤣥宗天寶三載 初武惠妃薨上悼念不已後

宫數千無當意者或言壽王妃楊氏之美絶丗無

雙上見而恱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爲女官號太

眞更爲壽王娶左衛郎將韋昭訓女潛内太眞宫

中太眞肌態豐豔曉音律性警穎善承迎上意不

朞嵗寵遇如惠妃宫中號曰娘子凡儀體皆如皇

四載秋八月壬寅冊楊太真爲貴妃贈其父𤣥琰

兵部尚書以其叔父𤣥珪為光祿卿從兄銛為殿

中少監錡為駙馬都尉癸卯冊武惠妃女為太華

公主命錡尚之及貴妃三姊皆賜第京師寵貴赫

然楊釗貴妃之從祖兄也不學無行為宗黨所鄙

從軍於蜀得新都尉考滿家貧不能自歸新政富

民鮮于仲通常資給之楊𤣥琰卒於蜀釗往來其

家遂與其中女通鮮于仲通名向以字行頗讀書

有材智劒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引為采訪支使委

以心腹嘗從容謂仲通曰今吾獨為上所厚茍無

内援必為李林甫所危聞楊妃新得幸人未敢附

之子能為我至長安與其家相結吾無患矣仲通

曰仲通蜀人未嘗遊上國恐敗公事今為公更求

得一人因言釗本末兼瓊引見釗儀觀甚偉言辭

敏給兼瓊大喜即辟為推官往來浸親密乃使之

獻春綵於京師將别謂曰有少物在郫以具一日

之糧子過可取之釗至郫兼瓊使親信大齎蜀貨

精美者遺之可直萬緡釗大喜過望晝夜兼行至

長安歴抵諸妹以蜀貨遺之曰此章仇公所贈也

時中女新寡釗遂館於其室中分蜀貨以與之於

是諸楊日夜譽兼瓊且言釗善樗蒲引之見上得

隨供奉官出入禁中改金吾兵曹參軍

五載夏五月乙亥以劒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為户

部尚書諸楊引之也 楊貴妃方有寵毎乘馬則

高力士執轡授鞭織繡之工專供貴妃院者七百

人中外爭獻器服珍玩嶺南經畧使張九章廣陵

長史王翼以所獻精美九章加三品翼入為户部

侍郎天下從風而靡民間歌之曰生男勿喜生女

勿悲君今看女作門楣妃欲得生荔枝嵗命嶺南

馳驛致之比至長安色味不變至是妃以妬悍不

遜上怒命送歸兄銛之第是日上不懌比日中猶

未食左右動不稱㫖橫被捶撻高力士欲嘗上意

請悉載院中儲偫送貴妃凡百餘車上自分御膳

以賜之及夜力士伏奏請迎貴妃歸院遂開禁門

而入自是恩遇愈隆後宫莫得進矣

七載冬十一月癸未以楊貴妃姊適崔氏者為韓

國夫人適裴氏者為虢國夫人適栁氏者為秦國

夫人三人皆有才色上呼之為姨出入宫掖並承

恩澤勢傾天下毎命婦入見玉真公主等皆讓不

敢就位三姊與銛錡五家凡有請託府縣承迎峻

於制敇四方賂遺輻湊其門惟恐居後朝夕如市

十宅諸王及百孫院昬嫁皆先以錢千緡賂韓虢

使請無不如志上所賜與及四方獻遺五家如一

競開第舍極其壯麗一堂之費動踰千萬既成見

它人有勝己者輙毁而改為虢國尤為豪蕩一旦

帥工徒突入韋嗣立宅即撤去舊屋自為新第但

授韋氏以隙地十畒而已中堂既成召工圬墁約

錢二百萬復求賞技虢國以絳羅五百叚賞之嗤

而不顧曰請取螻蟻蜥蜴記其數置堂中茍失一

物不敢受直

九載春二月楊貴妃復忤㫖送歸私第户部郎中

吉溫因宦官言於上曰婦人識慮不逺違忤聖心

陛下何愛宫中一席之地不使之就死豈忍辱之

於外舍邪上亦悔之遣中使賜以御膳妃對使者

涕泣曰妾罪當死陛下幸不殺而歸之今當永離

掖庭金玉珍玩皆陛下所賜不足為獻惟髮者父

母所與敢以薦誠乃翦髮一繚而獻之上遽使高

力士召還寵待益深時貴戚競以進食相尚上命

宦官姚思藝為檢校進食使水陸珍羞數千盤一

盤費中人十家之產中書舍人竇華嘗退朝值公

主進食列於中衢傳呼桉轡出其間宫苑小兒數

百奮挺於前華僅以身免 楊釗以圖䜟有金刀

請更名上賜名國忠

十載春正月庚子楊氏五宅夜遊與廣平公主從

者爭西市門楊氏奴揮鞭及公主衣公主墜馬駙

馬陳昌裔下扶之亦被數鞭公主泣訴於上上為

之杖殺楊氏奴明日免昌裔官不聽朝謁

十一載京兆尹王鉷權寵日盛領二十餘使鉷得

罪敇楊國忠鞫之仍以國忠兼京兆尹 夏五月

丙辰楊國忠加御史大夫京畿關内採訪使凡王

鉷所綰使務悉歸國忠 十一月庚申以楊國忠

為右相兼文部尚書其判使竝如故國忠為人彊

辯而輕躁無威儀既為相以天下為己任裁決機

務果敢不疑居朝廷攘袂扼腕公卿以下頥指氣

使莫不震慴自侍御史至為相凡領四十餘使臺

省官有才行時名不為己用者皆出之或勸陜郡

進士張彖謁國忠曰見之富貴立可圖彖曰君輩

倚楊右相如泰山吾以為冰山耳若皎日既出君

輩得無失所恃乎遂隱居嵩山 十二月楊國忠

欲收人望建議文部選人無問賢不肖選深者留

之依資據闕注官滯淹者翕然稱之國忠凡所施

置皆曲徇時人所欲故頗得衆譽

十二載春正月京兆尹鮮于仲通諷選人請為國

忠刻頌立於省門制仲通撰其辭上為改定數字

仲通以金填之 冬十月上幸華清宫楊國忠與

虢國夫人居第相鄰晝夜往來無復期度或竝轡

走馬入朝不施鄣幕道路為之掩目三夫人將從

車駕幸華清宫㑹於國忠第車馬僕從充溢數坊

錦繡珠玉鮮華奪目國忠謂客曰吾本寒家一旦

緣椒房至此未知税駕之所然念終不能致令名

不若且極樂耳楊氏五家隊各為一色衣以相别

五家合隊粲若雲錦國忠仍以劒南旌節引於其

前國忠子暄舉明經學業荒陋不及格禮部侍郎

達奚珣畏國忠權勢遣其子昭應尉撫先白之撫

伺國忠入朝上馬趨至馬下國忠意其子必中選

有喜色撫曰大人白相公郎君所試不中程式然

亦未敢落也國忠怒曰我子何患不富貴乃令鼠

輩相賣䇿馬不顧而去撫惶遽書白其父曰彼恃

挾貴勢令人慘嗟安可復與論曲直遂置暄上等

及暄為户部侍郎珣始自禮部遷吏部暄與所親

言猶歎已之淹回珣之迅疾國忠既居要地中外

餉遺輻湊積縑至三千萬匹

十三載春二月丁丑楊國忠進位司空甲申臨軒

冊命 自去嵗水旱相繼闗中大饑楊國忠惡京

兆尹李峴不附已以災沴歸咎於峴九月貶長沙

太守峴褘之子也上憂雨傷稼國忠取禾之善者

獻之曰雨雖多不害稼也上以爲然扶風太守房

琯言所部水災國忠使御史推之是嵗天下無敢

言災者高力士侍側上曰淫雨不已卿可盡言對

曰自陛下以權假宰相賞罰無章隂陽失度臣何

敢言上黙然

十四載安祿山反冬十二月上議親征辛丑制太

子監國謂宰相曰朕在位垂五十載倦于憂勤去

秋己欲傳位太子值水旱相仍不欲以餘災遺子

孫淹留俟稍豐不意逆胡橫發朕當親征且使之

監國事平之日朕將高枕無為矣楊國忠大懼退

謂韓虢秦三夫人曰太子素惡吾家專橫久矣若

一旦得天下吾與姊妹倂命在旦暮矣相與聚哭

使三夫人説貴妃銜土請命於上事遂寢

肅宗至徳元載楊國忠勸上幸蜀上至馬嵬驛將

士飢疲皆憤怒龍武大將軍陳𤣥禮以禍由楊國

忠欲誅之㑹吐蕃使者二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

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追殺之幷殺其子暄及韓

國秦國夫人 上命高力士縊貴妃於佛堂國忠

妻裴柔與其幼子晞及虢國夫人夫人子裴徽走

至陳倉吏士追捕誅之事見安史之亂

   安史之亂

唐𤣥宗開元二十四年春三月張守珪使平盧討

擊使左驍衛將軍安祿山討奚契丹叛者祿山恃

勇輕進為虜所敗夏四月辛亥守珪奏請斬之祿

山臨刑呼曰大夫不欲滅奚契丹邪奈何殺祿山

守珪亦惜其驍勇欲活之乃更執送京師張九齡

批曰昔穰苴誅莊賈孫武斬宫嬪守珪軍令若行

祿山不宜免死上惜其才敇令免官以白衣將領

九齡固爭曰祿山失律喪師於灋不可不誅且臣

觀其貌有反相不殺必為後患上曰卿勿以王夷

甫識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安祿山者本營州雜

胡初名阿犖山其母巫也父死母𢹂之再適突厥

安延偃㑹其部落破散與延偃兄子思順俱逃來

故冒姓安氏名禄山又有史窣干者與禄山同里

閈先後一日生及長相親愛皆為互市牙郎以驍

勇聞張守珪以禄山為捉生將禄山每與數騎出

輙擒契丹數十人而返狡𭶑善揣人情守珪愛之

養以為子窣干嘗負官債亡入奚中為奚遊奕所

得欲殺之窣干紿曰我唐之和親使也汝殺我禍

且及汝國遊奕信之送諸牙帳窣干見奚王長揖

不拜奚王雖怒而畏唐不敢殺以客禮館之使百

餘人隨窣干入朝窣干謂奚王曰王所遣人雖多

觀其才皆不足以見天子聞王有良將𤨏髙者何

不使之入朝奚王即命𤨏髙與牙下三百人隨窣

干入朝窣干將至平盧先使人謂軍使裴休子曰

奚使𤨏髙與精鋭俱來聲云入朝實欲襲軍城宜

謹為之備先事圖之休子乃具軍容出迎至館悉

阬殺其從兵執𤨏髙送幽州張守珪以窣干為有

功奏為果毅累遷將軍後入奏事上與語悦之賜

名思明

二十九年平盧兵馬使安祿山傾巧善事人人多

譽之上左右至平盧祿山皆厚賂之由是上益以

為賢御史中丞張利貞為河北采訪使至平盧祿

山曲事利貞乃至左右皆有賂利貞入奏盛稱祿

山之美八月乙未以祿山為營州都督充平盧軍

使兩蕃勃海黑水四府經畧使

天寶元年分平盧别為節度以安祿山為節度使

二年春正月安祿山入朝上寵待甚厚謁見無時

祿山奏言去秋營州蟲食苖臣焚香祝天云臣若

操心不正事君不忠願使蟲食臣心若不負神祗

願使蟲散即有羣烏從北來食蟲立盡請宣付史

官從之

三載春三月己巳以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范陽

節度使以范陽節度使裴寛為户部尚書禮部尚

書席建侯為河北黜陟使稱祿山公直李林甫裴

寛皆順㫖稱其美三人皆上所信任由是祿山之

寵益固不揺矣

四載秋九月安祿山欲以邊功市寵數侵掠奚契

丹奚契丹各殺公主以叛祿山討破之 冬十月

安禄山奏臣討契丹至北平郡夢先朝名將李靖

李勣從臣求食遂命立廟又奏薦奠之日廟梁産

六載春正月戊寅以范陽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

御史大夫祿山體充肥腹垂過膝嘗自稱重三百

斤外若癡直内實狡黠常令其將劉駱谷留京師

詷朝廷指趣動靜皆報之或應有牋表者駱谷即

為代作通之歲獻俘虜雜畜竒禽異獸珍玩之物

不絶於路郡縣疲於遞運祿山在上前應對敏給

雜以詼諧上嘗戲指其腹曰此胡腹中何所有其

大乃爾對曰更無餘物止有赤心耳上悦又嘗命

見太子祿山不拜左右趣之拜祿山拱立曰臣胡

人不習朝儀不知太子者何官上曰此儲君也朕

千秋萬嵗後代朕君汝者也祿山曰臣愚曏者惟

知有陛下一人不知乃更有儲君不得已然後拜

上以爲信然益愛之上嘗宴勤政樓百官列坐樓

下獨爲祿山於御座東閒設金雞障置榻使坐其

前仍命捲(⿱𥫗亷)-- 簾以示滎寵命楊銛楊錡貴妃三姊皆

與祿山叙兄弟祿山得出入禁中因請爲貴妃兒

上與貴妃共坐祿山先拜貴妃上問何故對曰胡

人先母而後父上悦 李林甫以王忠嗣功名日

盛恐其入相忌之安祿山潛蓄異志託以禦寇築

雄武城大貯兵噐請忠嗣助役因欲留其兵忠嗣

先期而往不見祿山而還數上言祿山必反林甫

益惡之唐興以來邊帥皆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

遙領不兼統功名著者往往入為宰相其四夷之

將雖才略如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猶不專大將

之任皆以大臣為使以制之及開元中天子有吞

四夷之志為邊將者十餘年不易始久任矣皇子

則慶忠諸王宰相則蕭嵩牛仙客始遥領矣蓋嘉

運王忠嗣專制數道始兼統矣李林甫欲杜邊帥

入相之路以胡人不知書乃奏言文臣為將怯當

矢石不若用寒族胡人胡人則勇決習戰寒族則

孤立無黨陛下誠以恩洽其心彼必能為朝廷盡

死上悦其言始用安祿山至是諸道節度使盡用

胡人精兵咸戍北邊天下之勢偏重卒使祿山傾

覆天下皆出於林甫專寵固位之謀也

七載夏六月庚子賜安祿山鐵券

九載夏五月乙卯賜安祿山爵東平郡王唐將帥

封王自此始 秋八月丁巳以安祿山兼河北道

采訪處置使 安祿山屢誘奚契丹為設㑹飲以

莨菪酒醉而阬之動數千人函其酋長之首以獻

前後數四至是請入朝上命有司先為起第於昭

應祿山至戲水楊釗兄弟姊妹皆往迎之冠蓋蔽

野上自幸望春宫以待之冬十月辛未祿山獻奚

俘八千人上命考課之日書上上考前此聽祿山

於山谷鑄錢五壚祿山乃獻錢様千緡

十載春正月上命有司爲安祿山起第於親仁坊

敇令但窮壯麗不限財力既成具幄帟器皿充牣

其中有帖白檀牀二皆長丈闊六尺銀平脱屛風

帳一方一丈八尺於𢊍廏之物皆飾以金銀金飯

甖二銀淘盆二皆受五斗織銀絲筐及笊篱各一

它物稱是雖禁中服御之物殆不及也上毎令中

使爲祿山護役築第及造儲偫賜物常戒之曰胡

眼大勿令笑我祿山入新第置酒乞降墨敇請宰

相至第是日上欲於樓下擊毬遽爲罷戲命宰相

赴之日遣諸楊與之選勝遊宴侑以梨園教坊樂

上毎食一物稍美或後苑校獵獲鮮禽輙遣中使

走馬賜之絡繹於路甲辰祿山生日上及貴妃賜

衣服寶器酒饌甚厚後三日召祿山入禁中貴妃

以錦繡爲大襁褓裹祿山使宫人以綵輿舁之上

聞後宫喧笑問其故左右以貴妃三日洗祿兒對

上自往觀之喜賜貴妃洗兒金銀錢復厚賜祿山

盡歡而罷自是祿山出入宫掖不禁或與貴妃對

食或通宵不出頗有醜聲於外上亦不疑也 安

祿山求兼河東節度二月丙辰以河東節度使韓

休珉爲左羽林將軍以祿山代之户部郎中吉溫

見祿山有寵又附之約爲兄弟説祿山曰李右丞

相雖以時事親三兄必不肯以兄為相温雖䝉驅

使終不得超擢兄若薦溫於上溫即奏兄堪大任

共排林甫出之為相必矣祿山悦其言數稱溫才

於上上亦忘曩日之言㑹祿山領河東因奏溫為

節度副使知留後以大理司直張通儒為留後判

官河東事悉以委之是時楊國忠為御史中丞方

承恩用事祿山登降殿階國忠常扶掖之祿山與

王鉷俱為大夫鉷權任亞於李林甫祿山見林甫

禮貌頗倨林甫陽以他事召王大夫鉷至趨拜甚

謹祿山不覺自失容貌益恭林甫與祿山語毎揣

知其情先言之祿山驚服祿山於公卿皆慢侮之

獨憚林甫毎見雖盛冬常汗沾衣林甫乃引與坐

於中書㕔撫以温言自解披袍以覆之祿山忻荷

言無不盡謂林甫為十郎既歸范陽劉駱谷毎自

長安來必問十郎何言得美言則喜或但云語安

大夫須好檢校輒反手據床曰噫嘻我死矣祿山

既兼領三鎮賞刑已出日益驕恣自以曩時不拜

太子見上春秋高頗内懼又見武備墮弛有輕中

國之心孔目官嚴莊掌書記高尚因為之解圖䜟

勸之作亂祿山養同羅奚契丹降者八千餘人謂

之曳落河曳落河者胡言壯士也及家僮百餘人

皆驍勇善戰一可當百又畜戰馬數萬匹多聚兵

仗分遣商胡詣諸道販鬻嵗輸珍貨數百萬私作

緋紫袍魚袋以百萬計以高尚嚴莊張通儒及將

軍孫孝哲為腹心史思明安守忠李歸仁蔡希徳

牛廷玠向潤容李庭望崔乾祐尹子竒何千年武

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阿史那承慶為爪牙

尚雍奴人本名不危頗有辭學薄遊河朔貧困不

得志常歎曰高不危當舉大事而死豈能齧草根

求活邪祿山引置幕府出入卧内尚典牋奏莊治

簿書通儒萬歲之子孝哲契丹也承嗣世為盧龍

小校祿山以為前鋒兵馬使治軍嚴整嘗大雪祿

山按行諸營至承嗣營寂若無人入閲士卒無一

人不在者祿山以是重之

十一載冬十二月甲申以平盧兵馬使史思明兼

北平太守充盧龍軍使 哥舒翰素與安祿山安

思順不恊上常和解之使為兄弟是冬三人俱入

朝上使高力士宴之於城東祿山謂翰曰我父胡

母突厥公父突厥母胡族類頗同何得不相親翰

曰古人云狐向窟嘷不祥為其忘本故也兄茍見

親翰敢不盡心祿山以為譏其胡也大怒罵翰曰

突厥敢爾翰欲應之力士目翰翰乃止陽醉而散

自是為怨愈深

十二載夏五月阿布思為回紇所破安祿山誘其

部落而降之由是祿山精兵天下莫及 安祿山

以李林甫狡猾踰已故畏服之及楊國忠為相祿

山視之蔑如也由是有隙國忠屢言祿山有反狀

上不聽楊國忠欲厚結翰與共排安祿山奏以翰

兼河西節度使秋八月戊戌賜翰爵西平郡王

十三載春正月己亥祿山入朝是時楊國忠言祿

山必反且曰陛下試召之必不來上使召之祿山

聞命即至庚子見上於華清宫泣曰臣本胡人陛

下寵擢至此為國忠所疾臣死無日矣上憐之賞

賜巨萬由是益親信祿山國忠之言不能入矣太

子亦知祿山必反言於上上不聽 上欲加安祿

山同平章事己令張垍草制楊國忠諫曰祿山雖

有軍功目不知書豈可為宰相制書若下恐四夷

輕唐上乃止己巳加祿山左僕射賜一子三品一

子四品官 安祿山求兼領閑廏羣牧庚申以祿

山為閑廏隴右羣牧等使祿山又求兼揔監壬戌

兼知揔監事祿山奏以御史中丞吉溫為武部侍

郎充閑廏副使楊國忠由是惡溫祿山密遣親信

選健馬堪戰者數千匹别飼之 二月己丑安祿

山奏臣所部將士討奚契丹九姓同羅等勲效甚

多乞不拘常格超資加賞仍好寫告身付臣軍授

之於是除將軍者五百餘人中郎將者二千餘人

祿山欲反故先以此收衆心也三月丁酉朔祿山

辭歸范陽上解御衣以賜之祿山受之驚喜恐楊

國忠奏留之疾驅出關乘船㳂河而下令船夫執

繩板立於岸側十五里一更晝夜兼行數百里過

郡縣不下船自是有言祿山反者上皆縛送之由

是人皆知其將反無敢言者祿山之發長安也上

令高力士餞之長樂坂及還上問祿山慰意乎對

曰觀其意怏怏必知欲命為相而中止故也上以

告國忠曰此議它人不知必張垍兄弟告之也上

怒貶張均為建安太守垍為盧溪司馬弟給事中

埱為宜春司馬

十四載春二月辛亥安祿山使副將何千年入奏

請以蕃將三十二人代漢將上命立進畫給告身

韋見素謂楊國忠曰祿山久有異志今又有此請

其反明矣明日見素當極言上未允公其繼之國

忠許諾壬子國忠見素入見上迎謂曰卿等有疑

祿山之意邪見素因極言祿山反已有迹所請不

可許上不悦國忠逡巡不敢言上竟從祿山之請

它日國忠見素言於上曰臣有策可坐消祿山之

謀今若除祿山平章事召詣闕以賈循爲范陽節

度使吕知誨爲平盧節度使楊光翽爲河東節度

使則勢自分矣上從之已草制上留不發更遣中

使輔璆琳以珍果賜祿山潛察其變璆琳受祿山

厚賂還盛言祿山竭忠奉國無有二心上謂國忠

等曰祿山朕推心待之必無異志東北二虜藉其

鎮遏朕自保之卿等勿憂也事遂寢 安祿山歸

至范陽朝廷毎遣使者至皆稱疾不出迎盛陳武

備然後見之裴士淹至范陽二十餘日乃得見無

復人臣禮楊國忠日夜求祿山反狀使京兆尹圍

其第捕祿山客李超等送御史臺獄潛殺之祿山

子慶宗尚宗女榮義郡主供奉在京師密報祿山

祿山愈懼六月上以其子成昏手詔召祿山觀禮

祿山辭疾不至秋七月祿山表獻馬三千匹毎匹

執控夫二人遣蕃將二十二人部送河南尹達奚

珣疑有變奏請諭祿山以進車馬宜俟至冬官自

給夫無煩本軍於是上稍寤始有疑祿山之意㑹

輔璆琳受賂事亦泄上託以它事撲殺之上遣中

使馮神威齎手詔諭祿山如珣策且曰朕新為卿

作一湯十月於華清宫待卿神威至范陽宣㫖祿

山踞牀微起亦不拜曰聖人安穩又曰馬不獻亦

可十月灼然詣京師卽令左右引神威置館舍不

復見數日遣還亦無表神威還見上泣曰臣幾不

得見大家 安祿山專制三道陰蓄異志殆將十

年以上待之厚欲俟上晏駕然後作亂㑹楊國忠

與祿山不相恱屢言祿山且反上不聽國忠數以

事激之欲其速反以取信於上祿山由是決意遽

反獨與孔目官太僕丞嚴莊掌書記屯田員外郎

高尚將軍阿史那承慶密謀自餘將佐皆莫之知

但怪其自八月以來屢饗士卒秣馬厲兵而已㑹

有奏事官自京師還祿山詐爲敇書悉召諸將示

之曰有密㫖令祿山將兵入朝討楊國忠諸君宜

卽從軍衆愕然相顧莫敢異言十一月甲子祿山

發所部兵及同羅奚契丹室韋凡十五萬衆號二

十萬反於范陽命范陽節度副使賈循守范陽平

盧節度副使吕知誨守平盧别將高秀巖守大同

諸將皆引兵夜發詰朝祿山出薊城南大閲誓衆

以討楊國忠為名牓軍中曰有異議扇動軍人者

斬及三族於是引兵而南祿山乘鐵轝步騎精鋭

煙塵千里鼔譟震地時海内久承平百姓累世不

識兵革猝聞范陽兵起逺近震駭河北皆祿山統

内所過州縣望風瓦解守令或開門出迎或棄城

竄匿或為所擒戮無敢拒之者祿山先遣將軍何

千年高邈將奚騎二十聲言獻射生手乘驛詣太

原乙丑北京副留守楊光翽出迎因劫之以去太

原具言其狀東受降城亦奏祿山反上猶以為惡

祿山者詐為之未之信也庚午上聞祿山定反乃

召宰相謀之楊國忠揚揚有得色曰今反者獨祿

山耳將士皆不欲也不過旬日必傳首詣行在上

以為然大臣相顧失色上遣特進畢思琛詣東京

金吾將軍程千里詣河東各簡募數萬人隨便團

結以拒之辛未安西節度使封常清入朝上問以

討賊方畧常清大言曰今太平積久故人望風憚

賊然事有逆順勢有竒變臣請走馬詣東京開府

庫募驍勇挑馬箠度河計日取逆胡之首獻闕下

上悦壬申以常清為范陽平盧節度使常清卽日

乘驛詣東京募兵旬日得六萬人乃斷河陽橋為

守禦之備甲戌祿山至博陵南何千年等執楊光

翽見祿山責光翽以附楊國忠斬之以徇祿山使

其將安忠志將精兵軍土門忠志奚人祿山養為

假子又以張獻誠攝博陵太守獻誠守珪之子也

祿山至藁城常山太守顏杲卿力不能拒與長史

袁履謙往迎之祿山輒賜杲卿金紫質其子弟使

仍守常山又使其將李欽湊將兵數千人守井陘

口以備西來諸軍杲卿歸途中指其衣謂履謙曰

何為著此履謙悟其意乃陰與杲卿謀起兵討祿

山杲卿思魯之𤣥孫也丙子斬太僕卿安慶宗賜

榮義郡主自盡以朔方節度使安思順為户部尚

書思順弟元貞為太僕卿以朔方右廂兵馬使九

原太守郭子儀為朔方節度使右羽林大將軍王

承業為太原尹置河南節度使領陳留等十三郡

以衛尉卿猗氏張介然為之以程千里為潞州長

史諸郡當賊衝者始置防禦使丁丑以榮王琬為

元帥右金吾大將軍高仙芝副之統諸軍東征出

内府錢帛於京師募兵十一萬號曰天武軍旬日

而集皆市井子弟也 十二月丙戌高仙芝將飛

騎彍騎及新募兵邊兵在京師者合五萬人發長

安上遣宦者監門將軍邊令誠監其軍屯於陜

丁亥安祿山自靈昌度河以絙約敗船及草木横

絶河流一夕冰合如浮梁遂陷靈昌郡祿山步騎

散漫人莫知其數所過殘滅張介然至陳留纔數

日祿山至授兵乘城衆忷懼不能守庚寅太守郭

納以城降祿山入北郭聞安慶宗死慟哭曰我何

罪而殺我子時陳留將士降者夾道近萬人祿山

皆殺之以快其忿斬張介然於軍門以其將李庭

望為節度使守陳留壬辰上下制欲親征其朔方

河西隴右兵留守城堡之外皆赴行營令節度使

自將之期二十日畢集 初平原太守顏真卿知

祿山且反因霖雨完城浚壕料丁壯實倉廩祿山

以其書生易之及祿山反牒真卿以平原博平兵

七千人防河津真卿遣平原司兵李平間道奏之

上始聞祿山反河北郡縣皆風靡歎曰二十四郡

曽無一人義士邪及平至大喜曰朕不識顏真卿

作何狀乃能如是真卿使親客密懷購賊牒詣諸

郡由是諸郡多應者真卿杲卿之從弟也安祿山

引兵向榮陽太守崔無詖拒之士卒乘城者聞鼓

角聲自墜如雨癸巳祿山陷榮陽殺無詖以其將

武令珣守之祿山聲勢益張以其將田承嗣安忠

志張孝忠為前鋒封常清所募兵皆白徒未更訓

練屯武牢以拒賊賊以鐵騎蹂之官軍大敗常清

收餘衆戰於葵園又敗戰上東門内又敗丁酉祿

山陷東京賊鼓譟自四門入縱兵殺掠常清戰於

都亭驛又敗退守宣仁門又敗乃自苑西壞牆西

走河南尹達奚珣降於祿山留守李憕謂御史中

丞盧奕曰吾曹荷國重任雖知力不敵必死之奕

許諾憕收殘兵數百欲戰皆棄憕潰去憕獨坐府

中奕先遣妻子懷印間道走長安朝服坐臺中左

右皆散祿山屯於閑廏使人執憕奕及采訪判官

蔣清皆殺之奕罵祿山數其罪顧賊黨曰凡為人

當知逆順我死不失節夫復何恨憕文水人奕懷

慎之子清欽緒之子也祿山以其黨張萬頃為河

南尹封常清帥餘衆至陜陜郡太守竇廷芝已犇

河東吏民皆散常清謂高仙芝曰常清連日血戰

賊鋒不可當且潼關無兵若賊豕突入關則長安

危矣陜不可守不如引兵先據潼關以拒之仙芝

乃帥見兵西趣潼關賊尋至官軍狼狽走無復部

伍士馬相騰踐死者甚衆至潼關修完守備賊至

不得入而去祿山使其將崔乾祐屯陜臨汝𢎞農

濟陰濮陽雲中郡皆降於祿山是時朝廷徵兵諸

道皆未至闗中忷懼㑹祿山方謀稱帝留東京不

進故朝廷得為之備兵亦稍集祿山以張通儒之

弟通晤為睢陽太守與陳留長史楊朝宗將胡騎

千餘東略地郡縣官多望風降走惟東平太守嗣

呉王祗濟南太守李隨起兵拒之祗禕之弟也郡

縣之不從賊者皆倚呉王為名單父尉賈賁帥吏

民南擊睢陽斬張通晤李庭望引兵欲東徇地聞

之不敢進而還 上議親征太子監國楊國忠使

貴妃請命事遂寢事見揚氏之寵 顏 真卿召募勇士旬

日至萬餘人諭以舉兵討安祿山繼以涕泣士皆

感憤祿山使其黨叚子光齎李憕盧奕蔣清首徇

河北諸郡至平原壬寅真卿執子光腰斬以徇取

三人首續以蒲身棺歛葬之祭哭受弔祿山以海

運使劉道𤣥攝景城太守清池尉賈載鹽山尉河

内穆寧共斬道𤣥得其甲仗五十餘船㰎道𤣥首

謁長史李暐暐收嚴莊宗族悉誅之是日送道𤣥

首至平原眞卿召載寧及清河尉張澹詣平原計

事饒陽太守盧全誠據城不受代河間司法李奐

殺祿山所署長史王懷忠李隨遣遊弈將訾嗣賢

濟河殺祿山所署博平太守馬冀各有衆數千或

萬人共推眞卿爲盟主軍事皆禀焉祿山使張獻

誠將上谷博陵常山趙郡文安五郡團結兵萬人

圍饒陽 高仙芝之東征也監軍邊令誠數以事

干之仙芝多不從令誠入奏事具言仙芝常清撓

敗之狀且云常清以賊搖衆而仙芝棄陜地數百

里又盜減軍士糧賜上大怒癸卯遣令誠齎敇即

軍中斬仙芝及常清初常清既敗三遣使奉表陳

賊形勢上皆不之見常清乃自馳詣闕至渭南敇

削其官爵令還仙芝軍白衣自効常清草遺表曰

臣死之後望陛下不輕此賊無忘臣言時朝議皆

以為祿山狂悖不日授首故常清云然令誠至潼

關先引常清宣敇示之常清以表附令誠上之常

清既死陳尸蘧除仙芝還至聽事令誠索陌刀手

百餘人自隨乃謂仙芝曰大夫亦有恩命仙芝遽

下令誠宣敇仙芝曰我遇敵而退死則宜矣今上

戴天下履地謂我盜減糧賜則誣也時士卒在前

皆大呼稱枉其聲振地遂斬之以將軍李承光攝

領其衆河西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病廢在家上藉

其威名且素與祿山不協召見拜兵馬副元帥將

兵八萬以討祿山仍敇天下四面進兵㑹攻洛陽

翰以疾固辭上不許以田良丘為御史中丞充行

軍司馬起居郎蕭昕為判官蕃將火拔歸仁等各

將部落以從并仙芝舊卒號二十萬軍于潼關翰

病不能治事悉以軍政委田良丘良丘復不敢專

決使王思禮主騎李承光主步二人爭長無所統

壹翰用法嚴而不恤士卒皆解弛無鬭志 安祿

山大同軍使高秀巖寇振武軍朔方節度使郭子

儀擊敗之 顏杲卿將起兵參軍馮䖍前真定令

賈深藁城尉崔安石郡人翟萬徳内丘丞張通幽

皆預其謀又遣人語太原尹王承業密與相應㑹

顏真卿自平原遣杲卿甥盧逖潛告杲卿欲連兵

斷祿山歸路以緩其西入之謀時祿山遣其金吾

將軍高邈詣幽州徵兵未還杲卿以祿山命召李

欽湊使帥衆詣郡受犒賚丙午薄暮欽湊至杲卿

使袁履謙馮䖍等𢹂酒食妓樂往勞之並其黨皆

大醉乃斷欽湊首收其甲兵盡縛其黨明日斬之

悉散井陘之衆有頃高邈自幽州還且至藁城杲

卿使馮䖍往擒之南境又白何千年自東京來崔

安石與翟萬徳馳詣醴泉驛迎千年又擒之同日

致於郡下千年謂杲卿曰今太守欲輸力王室既

善其始當慎其終此郡應募烏合難以臨敵宜深

溝高壘勿與爭鋒俟朔方軍至併力齊進傳檄趙

魏斷燕薊要膂彼則成擒矣今且宜聲云李光弼

引步騎一萬出井陘因使人説張獻誠云足下所

將多團練之人無堅甲利兵難以當山西勁兵獻

誠必解圍遁去此亦一竒也杲卿悦用其策獻誠

果遁去其團練兵皆潰杲卿乃使人入饒陽城慰

勞將士命崔安石等徇諸郡云大軍已下井陘朝

夕當至先平河北諸郡先下者賞後至者誅於是

河北諸郡響應凡十七郡皆歸朝廷兵合二十餘

萬兵附祿山者唯范陽盧龍密雲漁陽汲鄴六郡

而已杲卿又密使人入漁陽招賈循郟城人馬燧

説循曰祿山負恩悖逆雖得洛陽終歸夷滅公若

誅諸將之不從命者以范陽歸國傾其根抵此不

世之功也循然之猶豫不時發别將牛潤容知之

以告祿山祿山使其黨韓朝陽召循朝陽至漁陽

引循屛語使壯士縊殺之滅其族以别將牛廷玠

知范陽軍事史思明李立節將蕃漢步騎萬人擊

博陵常山馬燧亡入西山隱者徐遇匿之得免

初祿山自將欲攻潼關至新安聞河北有變而還

蔡希徳將兵萬人自河内北擊常山

肅宗至徳元載春正月乙卯朔祿山自稱大燕皇

帝改元聖武以達奚珣為侍中張通儒為中書令

高尚嚴莊為中書侍郎 李隨至睢陽有衆數萬

丙辰以隨為河南節度使以前高要尉許逺為睢

陽太守兼防禦使濮陽客尚衡起兵討祿山以郡

人王栖曜為衙前揔管攻拔濟陰殺祿山將邢超

然 顏杲卿使其子泉明賈深翟萬徳獻李欽湊

首及何千年高邈于京師張通幽泣請曰通幽兄

陷賊乞與泉明偕行以救宗族杲卿哀而許之至

太原通幽欲自託於王承業乃教之留泉明等更

其表多自為功毁短杲卿别遣使獻之杲卿起兵

纔八日守備未完史思明蔡希徳引兵皆至城下

杲卿告急於承業承業既竊其功利於城陷遂擁

兵不救杲卿晝夜拒戰糧盡矢竭壬戌城陷賊縱

兵殺萬餘人執杲卿及袁履謙等送洛陽王承業

使者至京師𤣥宗大喜拜承業羽林大將軍麾下

受官爵者以百數徵顏杲卿為衛尉卿朝命未至

常山已陷杲卿至洛陽祿山數之曰汝自范陽功

曹我奏汝為判官不數年超至太守何負於汝而

反邪杲卿瞋目罵曰汝本營州牧羊羯奴天子擢

汝為三道節度使恩幸無比何負於汝而反我世

為唐臣祿位皆唐有雖為汝所奏豈從汝反邪我

為國討賊恨不斬汝何謂反也臊羯狗何不速殺

我祿山大怒並袁履謙等縛於中橋之柱而咼之

杲卿履謙比死罵不虚口顏氏一門死於刀鋸者

三十餘人史思明李立節蔡希徳既克常山引兵

擊諸郡之不從者所過殘滅於是鄴廣平鉅鹿趙

上谷博陵文安魏信都等郡復為賊守饒陽太守

盧全誠獨不從思明等圍之河間司法李奐將七

千人景城長史李暐遣其子祀將八千人救之皆

為思明所敗 上命郭子儀罷圍雲中還朔方益

發兵進取東京選良將一人分兵先出井陘走河

北子儀薦李光弼癸亥以光弼為河東節度使分

朔方兵萬人與之 甲子加哥舒翰左僕射同平

章事 乙丑安祿山遣其子慶緒寇潼關哥舒翰

擊却之 己巳加顏真卿户部侍郎兼本郡防禦

使真卿以李暐為副 二月丙戌加李光弼魏郡

太守河北道采訪使 史思明等圍饒陽二十九

日不下李光弼將蕃漢步騎萬餘人太原弩手三

千人出井陘己亥至常山常山團練兵三千人殺

胡兵執安思義出降光弼謂思義曰汝自知當死

否思義不應光弼曰汝久更陳行視吾此衆可敵

思明否今為我計當如何汝策可取當不殺汝思

義曰大夫士馬逺來疲弊猝遇大敵恐未易當不

如移軍入城早為備禦先料勝負然後出兵胡騎

雖鋭不能持重茍不獲利氣沮心離於時乃可圖

矣思明今在饒陽去此不二百里昨暮羽書已去

計其先鋒來晨必至而大軍繼之不可不留意也

光弼悦釋其縛即移軍入城史思明聞常山不守

立解饒陽之圍明日未旦先鋒已至思明等繼之

合二萬餘騎直抵城下光弼遣步卒五千自東門

出戰賊守門不退光弼命五百弩於城上齊發射

之賊稍却乃出弩手千人分為四隊使其矢發相

繼賊不能當斂軍道北光弼出兵五千為槍城於

道南夾呼沱水而陳賊數以騎兵搏戰光弼之兵

射之人馬中矢者太半乃退小憩以俟步兵有村

民告賊步兵五千自饒陽來晝夜行百七十里至

九門南逢壁度憩息光弼遣步騎各二千匿旗鼓

竝水潛行至逢壁賊方飯縱兵掩擊殺之無遺思

明聞之失勢退入九門時常山九縣七附官軍惟

九門藁城為賊所據光弼遣禆將張奉璋以兵五

百戍石邑餘皆三百人戍之 上以呉王祗為靈

昌太守河南都知兵馬使賈賁前至雍丘有衆二

千先是譙郡太守楊萬石以郡降安祿山逼真源

令河東張巡使為長史西迎賊巡至真源帥吏民

哭於𤣥元皇帝廟起兵討賊吏民樂從者數千人

巡選精兵千人西至雍丘與賈賁合初雍丘令令

狐潮以縣降賊賊以為將使東擊淮陽救兵于襄

邑破之俘百餘人拘於雍丘將殺之往見李庭望

淮陽兵遂殺守者潮棄妻子走故賈賁得以其間

入雍丘庚子潮引賊精兵攻雍丘賁出戰敗死張

巡力戰却賊因兼領賁衆自稱呉王先鋒使三月

乙卯潮復與賊將李懷仙楊朝宗謝元同等四萬

餘衆奄至城下衆懼莫有固志巡曰賊兵精鋭有

輕我心今出其不意擊之彼必驚潰賊勢小折然

後城可守也乃使千人乘城自帥千人分數隊開

門突出巡身先士卒直衝賊陳人馬辟易賊遂退

明日復進攻城設百礮環城樓堞皆盡巡於城上

立木柵以拒之賊蟻附而登巡束蒲灌脂焚而投

之賊不得上時伺賊隙出兵擊之或夜縋斫營積

六十餘日大小三百餘戰帶甲而食裹瘡復戰賊

遂敗走巡乘勝追之獲胡兵二千人而還軍聲大

振 初户部尚書安思順知祿山反謀因入朝奏

之及祿山反上以思順先奏不之罪也哥舒翰素

與之有隙使人詐為祿山遺思順書於關門擒之

以獻且數思順七罪請誅之丙辰思順及弟太僕

卿元貞皆坐死家屬徙嶺外楊國忠不能救由是

始畏翰郭子儀至朔方益選精兵戊午進軍于代

 戊辰呉王祗擊謝元同走之拜陳留太守河南

節度使 壬午以河東節度使李光弼為范陽長

史河北節度使加顔真卿河北采訪使真卿以張

澹為支使先是清河客李萼年二十餘為郡人乞

師於真卿曰公首唱大義河北諸郡恃公以為長

城今清河公之西鄰國家平日聚江淮河南錢帛

於彼以贍北軍謂之天下北庫今有布三百餘萬

匹帛八十餘萬匹錢三十餘萬緍糧三十餘萬斛

昔討黙啜甲兵皆貯清河庫今有五十餘萬事户

七萬口十餘萬竊計財足以三平原之富兵足以

倍平原之彊公誠資以士卒撫而有之以二郡為

腹心則餘郡如四支無不隨所使矣真卿曰平原

兵新集尚未訓練自保恐不足何暇及鄰雖然借

若諾子之請則將何爲乎萼曰清河遣僕衘命於

公者非力不足而借公之師以嘗寇也亦欲觀大

賢之明義耳今仰瞻高意未有決辭定色僕何敢

遽言所爲哉眞卿竒之欲與之兵衆以爲萼年少

輕慮徒分兵力必無所成眞卿不得已辭之萼就

館復爲書説眞卿以爲清河去逆效順奉粟帛器

械以資軍公乃不納而疑之僕回轅之後清河不

能孤立必有所繫託將爲公西面之彊敵公能無

悔乎眞卿大驚遽詣其館以兵六千借之送至境

執手别眞卿問曰兵已行矣可以言子之所爲乎

萼曰聞朝廷遣程千里將精兵十萬出崞口討賊

賊據險拒之不得前今當引兵先擊魏郡執祿山

所署太守袁知泰納舊太守司馬垂使為西南主

人分兵開崞口出千里之師因討汲鄴以北至于

幽陵郡縣之未下者平原清河帥諸同盟合兵十

萬南臨孟津分兵循河據守要害制其北走之路

計官軍東討者不下二十萬河南義兵西向者亦

不減十萬公但當表朝廷堅壁勿戰不過月餘賊

必有内潰相圖之變矣真卿曰善命錄事參軍李

擇交及平原令范冬馥將其兵㑹清河兵四千及

博平兵千人軍于堂邑西南袁知泰遣其將白嗣

恭等將二萬餘人來逆戰二郡兵力戰盡日魏兵

大敗斬首萬餘級捕虜千餘人得馬千匹軍資甚

衆知泰犇汲郡遂克魏郡軍聲大振時北海太守

賀蘭進明亦起兵真卿以書召之幷力進明將步

騎五千度河真卿陳兵逆之相揖哭於馬上哀動

行伍進明屯平原城南休養士馬真卿毎事咨之

由是軍權稍移於進明矣真卿不以為嫌真卿以

堂邑之功讓進明進明奏其狀取捨任意敇加進

明河北招討使擇交冬馥微進資級清河博平有

功者皆不錄進明攻信都郡久之不克錄事參軍

長安第五琦勸進明厚以金帛募勇士遂克之

李光弼與史思明相守四十餘日思明絶常山糧

道城中乏草馬食薦藉光弼以車五百乘之石邑

取草將車者皆衣甲弩手千人衛之為方陳而行

賊不能奪蔡希徳引兵攻石邑張奉璋拒却之光

弼遣使告急於郭子儀子儀引兵自井陘出夏四

月壬辰至常山與光弼合蕃漢步騎共十餘萬甲

午子儀光弼與史思明等戰於九門城南思明大

敗中郎將渾瑊射李立節殺之瑊釋之之子也思

明收餘衆犇趙郡蔡希徳犇鉅鹿思明自趙郡如

博陵時博陵已降官軍思明盡殺郡官河朔之民

苦賊殘暴所在屯結多至二萬人少者萬人各為

營以拒賊及郭李軍至爭出自效庚子攻趙郡一

日城降士卒多虜掠光弼坐城門收所獲悉歸之

民大悦子儀生擒四千人皆捨之斬祿山太守郭

獻璆光弼進圍博陵十日不拔引兵還恒陽就食

 安祿山使平盧節度使吕知誨誘安東副大都

護馬靈詧殺之平盧遊奕使武陟劉客奴先鋒使

董秦及安東將王𤣥志同謀討誅知誨遣使踰海

與顏真卿相聞請取范陽以自效真卿遣判官賈

載齎糧及戰士衣助之真卿時惟一子頗纔十餘

嵗使詣客奴為質朝廷聞之以客奴為平盧節度

使賜名正臣𤣥志為安東副大都護董秦為平盧

兵馬使 南陽節度使魯炅立栅於滍水之南安

祿山將武令珣畢思琛攻之五月丁巳炅衆潰走

保南陽賊就圍之太常卿張垍薦夷陵太守虢王

巨有勇畧上徵呉王祗為太僕卿以巨為陳留譙

郡太守河南節度使兼統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

中節度使趙國珍南陽節度使魯炅國珍夲䍧柯

夷也戊辰巨引兵自藍田出趣南陽賊聞之解圍

走 令狐潮復引兵攻雍丘潮與張巡有舊於城

下相勞苦如平生潮因説巡曰天下事去矣足下

堅守危城欲誰為乎巡曰足下平生以忠義自許

今日之舉忠義何在潮慙而退 郭子儀李光弼

還常山史思明收散卒數萬踵其後子儀選驍騎

更挑戰三日至行唐賊疲乃退子儀乘之又敗之

於沙河蔡希徳至洛陽安祿山復使將步騎二萬

人北就思明又使牛廷玠發范陽等郡兵萬餘人

助思明合五萬餘人而同羅曳落河居五分之一

子儀至恒陽思明隨至子儀深溝高壘以待之賊

來則守去則追之晝則耀兵夜斫其營賊不得休

息數日子儀光弼議曰賊倦矣可以出戰壬午戰

于嘉山大破之斬首四萬級捕虜千餘人思明墜

馬露髻跣足步走至暮杖折鎗歸營犇于博陵光

弼就圍之軍聲大振於是河北十餘郡皆殺賊守

將而降漁陽路再絶賊往來者皆輕騎竊過多為

官軍所獲將士家在漁陽者無不揺心祿山大懼

召高尚嚴莊詬之曰汝數年教我反以為萬全今

守潼闗數月不能進北路已絶諸軍四合吾所有

者止汴鄭數州而已萬全何在汝自今勿來見我

尚莊懼數日不敢見田乾真自闗下來為尚莊説

祿山曰自古帝王經營大業皆有勝敗豈能一舉

而成今四方軍壘雖多皆新募烏合之衆未更行

陳豈能敵我薊北勁鋭之兵何足深憂尚莊皆佐

命元勲陛下一旦絶之使諸將聞之誰不内懼若

上下離心臣竊為陛下危之祿山喜曰阿浩汝能

豁我心事即召尚莊置酒酣晏自為之歌以侑酒

待之如初阿浩乾真小字也祿山議棄洛陽走歸

范陽計未決是時天下以楊國忠驕縱召亂莫不

切齒又祿山起兵以誅國忠為名王思禮密説哥

舒翰使抗表請誅國忠翰不應思禮又請以三十

騎劫取以來至潼闗殺之翰曰如此乃翰反非祿

山也或説國忠今朝廷重兵盡在翰手翰若援旗

西指於公豈不危哉國忠大懼乃奏潼闗大軍雖

盛而後無繼萬一失利京師可憂請選監牧小兒

三千於苑中訓練上許之使劒南軍將李福徳等

領之又募萬人屯灞上令所親杜乾運將之名為

禦賊實備翰也翰聞之亦恐為國忠所圖乃表請

灞上軍𨽻潼闗六月癸未召杜乾運詣闗白事斬

之國忠益懼㑹有告崔乾祐在陜兵不滿四千皆

羸弱無備上遣使趣哥舒翰進兵復陜洛翰奏曰

祿山久習用兵今始為逆豈肯無備是必羸師以

誘我若往正墮其計中且賊逺來利在速戰官軍

據險以扼之利在堅守況賊殘虐失衆兵勢日蹙

將有内變因而乘之可不戰擒也要在成功何必

務速今諸道徵兵尚多未集請且待之郭子儀李

光弼亦上言請引兵北取范陽覆其巢穴質賊黨

妻子以招之賊必内潰潼闗大軍惟應固守以弊

之不可輕出國忠疑翰謀已言於上以賊方無僃

而翰逗留將失機㑹上以爲然續遣中使趣之項

背相望翰不得已撫膺慟哭丙戌引兵出闗己丑

遇崔乾祐之軍於靈寶西原乾祐據險以待之南

薄山北阻河隘道七十里庚寅官軍與乾祐㑹戰

乾祐伏兵於險翰與田良丘浮舟中流以觀軍勢

見乾祐兵少趣諸軍使進王思禮等將精兵五萬

居前龐忠等將餘兵十萬繼之翰以兵三萬登河

北阜望之鳴鼓以助其勢乾祐所出兵不過萬人

什什伍伍散如列星或疎或宻或前或却官軍望

而笑之乾祐嚴精兵陳於其後兵既交賊偃旗如

欲遁者官軍懈不為備須臾伏兵發賊乘高下木

石擊殺士卒甚衆道隘士卒如束槍槊不得用翰

以氊車駕馬為前驅欲以衝賊日過中東風暴急

乾祐以草車數十乘塞氊車之前縱火焚之煙焰

所破官車不能開目妄自相殺謂賊在煙中聚弓

弩而射之日暮矢盡乃知無賊乾祐遣同羅精騎

自南山過出官軍之後擊之官軍首尾駭亂不知

所備於是大敗或棄甲竄匿山谷或相擠排入河

溺死囂聲振天地賊乘勝蹙之後軍見前軍敗皆

自潰河北軍望之亦潰瞬息閒兩岸皆空翰獨與

麾下百餘騎走自首陽山西度河入闗闗外先為

三塹皆廣二丈深丈人馬墜其中須臾而滿餘衆

踐之以度士卒得入闗者纔八千餘人辛卯乾祐

進攻潼闗克之翰至闗西驛揭牓收散卒欲復守

潼闗蕃將火拔歸仁等以百餘騎圍驛入謂翰曰

賊至矣請公上馬翰上馬出驛歸仁帥衆叩頭曰

公以二十萬衆一戰棄之何面目復見天子且公

不見高仙芝封常清乎請公東行翰不可欲下馬

歸仁以毛縻其足於馬腹及諸將不從者皆執之

以東㑹賊將田乾真已至遂降之俱送洛陽安祿

山問翰曰汝常輕我今定何如翰伏地對曰臣肉

眼不識聖人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

東平魯炅在南陽陛下留臣使以尺書招之不日

皆下矣祿山大喜以翰為司空同平章事謂火拔

歸仁曰汝叛主不忠不義執而斬之翰以書招諸

將皆復書責之祿山知無效乃囚諸苑中潼闗既

敗於是河東華陰馮翊上谷防禦使皆棄郡走所

在守兵皆散是日翰麾下來告急上不時召見但

遣李福徳等將監牧兵赴潼闗及暮平安火不至

上始懼壬辰召宰相謀之楊國忠自以身領劒南

聞安祿山反即令副使崔圓陰具儲偫以備有急

投之至是首唱幸蜀之策上然之癸巳國忠集百

官於朝堂惶據流涕問以策畧皆唯唯不對國忠

曰人告祿山反狀已十年上不之信今日之事非

宰相之過仗下士民驚擾犇走不知所之市里蕭

條國忠使韓虢入宫勸上入蜀甲午百官朝者什

無一二上御勤政樓下制云欲親征聞者皆莫之

信以京兆尹魏方進為御史大夫兼置頓使京兆

少尹靈昌崔光逺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將軍邊

令誠掌宫闈管鑰託以劒南節度大使潁王璬將

赴鎮令本道設儲偫是日上移仗北内既夕命龍

武大將軍陳𤣥禮整比六軍厚賜錢帛選閑廏馬

九百餘匹外人皆莫之知乙未黎明上獨與貴妃

姊妹皇子妃主皇孫楊國忠韋見素魏方進陳𤣥

禮及親近宦官宫人出延秋門妃王皇孫之在外

者皆委之而去上過左藏楊國忠請焚之曰無為

賊守上愀然曰賊來不得必更斂於百姓不如與

之無重困吾赤子是日百官猶有入朝者至宫門

猶聞漏聲三衛立仗儼然門既啟則宫人亂出中

外擾攘不知上所之於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竄山

谷細民爭入宫禁及王公第舍盜取金寶或乘驢

上殿又焚左藏大盈庫崔光逺邊令誠帥人救火

又募人攝府縣官分守之殺十餘人乃稍定光逺

遣其子東見祿山令誠亦以管籥獻之上過便橋

楊國忠使人焚橋上曰士庶各避賊求生奈何絶

其路留内侍監高力士使撲滅乃來上遣宦者王

洛卿前行告諭郡縣置頓食時至咸陽望賢宫洛

卿與縣令俱逃中使徵召吏民莫有應者日向中

上猶未食楊國忠自市胡餠以獻於是民爭獻糲

飯雜以麥豆皇孫輩爭以手匊食之須臾而盡猶

未能飽上皆酬其直慰勞之衆皆哭上亦掩泣有

老父郭從謹進言曰祿山包藏禍心固非一日亦

有詣闕告其謀者陛下往往誅之使得逞其姦逆

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務延訪忠良以廣聰明蓋

為此也臣猶記宋璟為相數進直言天下賴以安

平自頃以來在廷之臣以言為諱惟阿謏取容是

以闕門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

今日久矣但九重嚴邃區區之心無路上達事不

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訴之乎上曰此朕

之不明悔無所及慰諭而遣之俄而尚食舉御膳

以至上命先賜從官然後食之命軍士散詣村落

求食期未時皆集而行夜將半乃至金城縣令亦

逃縣民皆脱身走飲食器皿具在士卒得以自給

時從者多逃内侍監袁思藝亦亡去驛中無燈人

相枕藉而寢貴賤無以復辨王思禮自潼闗至始

知哥舒翰被擒以思禮為河西隴右節度使即令

赴鎮收合散卒以俟東討丙申至馬嵬驛將士飢

疲皆憤怒陳𤣥禮以禍由楊國忠欲誅之因東宫

宦者李輔國以告太子太子未決㑹吐蕃使者二

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呼

曰國忠與胡虜謀反或射之中鞍國忠走至西門

内軍士追殺之屠割支體以槍揭其首於驛門外

並殺其子户部侍郎暄及韓國秦國夫人御史大

夫魏方進曰汝曹何敢害宰相衆又殺之韋見素

聞亂而出為亂兵所檛腦血流地衆曰勿傷韋相

公救之得免軍士圍驛上聞諠譁問外何事左右

以國忠反對上杖屨出驛門慰勞軍士令收隊軍

士不應上使高力士問之𤣥禮對曰國忠謀反貴

妃不宜供奉願陛下割恩正法上曰朕當自處之

入門倚杖頫首而立久之京兆司錄韋諤前言曰

今衆怒難犯安危在晷刻願陛下速決因叩頭流

血上曰貴妃常居深宫安知國忠反謀高力士曰

貴妃誠無罪然將士已殺國忠而貴妃在陛下左

右豈敢自安願陛下審思之將士安則陛下安矣

上乃命力士引貴妃於佛堂縊殺之輿尸寘驛庭

召𤣥禮等入視之𤣥禮等乃免胄釋甲頓首謝罪

上慰勞之令曉諭軍士𤣥禮等皆呼萬嵗再拜而

出於是始整部伍為行計諤見素之子也國忠妻

裴柔與其幼子晞及虢國夫人夫人子裴徽皆走

至陳倉縣令薛景仙帥吏士追捕誅之丁酉上將

發馬嵬朝臣惟韋見素一人乃以韋諤爲御史中

丞充置頓使將士皆曰國忠謀反其將吏皆在蜀

不可往或請之河隴或請之靈武或請之太原或

言還京師上意在入蜀慮違衆心竟不言所向韋

諤曰還京當有禦賊之僃今兵少未易東向不如

且至扶風徐圖去就上詢于衆衆以爲然乃從之

及行父老皆遮道請留曰宫闕陛下家居陵寢陛

下墳墓今捨此欲何之上爲之按轡久之乃命太

子於後宣慰父老父老因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

願帥子弟從殿下東破賊取長安若殿下與至尊

皆入蜀使中原百姓誰為之主須臾聚至數千人

太子不可曰至尊逺冒險阻吾豈忍朝夕離左右

且吾尚未面辭當還白至尊更稟進止涕泣跋馬

欲西建寧王倓與李輔國執鞚諫曰逆胡犯闕四

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興復今殿下從至尊入蜀

若賊兵燒絶棧道則中原之地拱手授賊矣人情

既離不可復合雖欲復至此其可得乎不如收西

北守邊之兵召郭李於河北與之倂力東討逆賊

克復二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復安宗廟毁而

更存掃除宫禁以迎至尊豈非孝之大者乎何必

區區温凊為兒女之戀乎廣平王俶亦勸太子留

父老共擁太子馬不得行太子乃使俶馳白上上

摠轡侍太子久不至使人偵之還白狀上曰天也

乃命分後軍二千人及飛龍廏馬從太子且諭將

士曰太子仁孝可奉宗廟汝曹善輔佐之又諭太

子曰汝勉之勿以吾為念西北諸胡吾撫之素厚

汝必得其用太子南向號泣而已又使送東宫内

人於太子且宣㫖欲傳位太子不受俶倓皆太子

之子也 己亥上至岐山或言賊前鋒且至上遽

過宿扶風郡士卒潛懷去就往往流言不遜陳𤣥

禮不能制上患之㑹成都貢春綵十餘萬匹至扶

風上命悉陳之於庭召將士入臨軒諭之曰朕比

來衰耄託任失人致逆胡亂常須逺避其鋒知卿

等皆蒼猝從朕不得别父母妻子茇涉至此勞苦

至矣朕甚愧之蜀路阻長郡縣褊小人馬衆多或

不能供今聴卿等各還家朕獨與子孫中官前行

入蜀亦足自達今日與卿等訣别可共分此綵以

備資糧若歸見父母及長安父老為朕致意各好

自愛也因泣下沾襟衆皆哭曰臣等死生從陛下

不敢有貳上良久曰去留聴卿自是流言始息

太子既留未知所適廣平王俶曰日漸晏此不可

駐衆欲何之皆莫對建寧王倓曰殿下昔嘗為朔

方節度大使將吏嵗時致啓倓畧識其姓名今河

西隴右之衆皆散降賊父兄子弟多在賊中或生

異圖朔方道近士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無貳

心賊入長安方虜掠未暇徇地乘此速往就之徐

圖大舉此上策也衆皆曰善至渭濱遇潼闗敗卒

誤與之戰死傷甚衆已乃收餘卒擇渭水淺處乘

馬涉度無馬者涕泣而返太子自奉天北上比至

新平通夜馳三百餘里士卒器械失亡過半所存

之衆不過數百新平太守薛羽棄郡走太子斬之

是日至安定太守徐㲄亦走又斬之 辛丑上發

扶風宿陳倉 太子至烏氏彭原太守李遵出迎

獻衣及糗糧至彭原募士得數百人是日至平涼

閲監牧馬得數萬匹又募士得五百餘人軍勢稍

振 壬寅上至散闗分扈從將士為六軍使潁王

璬先行詣劒南壽王瑁等分將六軍以次之丙午

上至河池郡崔圓奉表迎車駕具陳蜀土豐稔甲

兵全盛上大悦即日以圓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蜀郡長史如故以隴西公瑀為漢中王梁州都督

山南西道采訪防禦使瑀璡之弟也 王思禮至

平涼聞河西諸胡亂還詣行在初河西諸胡部落

聞其都護皆從哥舒翰没於潼闗故爭自立相攻

擊而都護實從翰在北岸不死又不與火拔歸仁

俱降賊上乃以河西兵馬使周泌為河西節度使

隴右兵馬使彭元耀為隴右節度使與都護思結

進明等俱之鎮招其部落以思禮為行在都知兵

馬使 戊申扶風民康景龍等自相帥擊賊所署

宣慰使薛摠斬首二百餘級庚戌陳倉令薛景仙

殺賊守將克扶風而守之 安祿山不意上遽西

幸遣使止崔乾祐兵留潼闗凡十日乃遣孫孝哲

將兵入長安以張通儒為西京留守崔光逺為京

兆尹使安忠順將兵屯苑中以鎮闗中孝哲為祿

山所寵任尤用事常與嚴莊爭權祿山使監闗中

諸將通儒等皆受制於孝哲孝哲豪侈果於殺戮

賊黨畏之祿山命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毎獲數

百人輙以兵衞送洛陽王侯將相扈從車駕家留

長安者誅及嬰孩陳希烈以晩節失恩怨上與張

均張垍等皆䧏於賊祿山以希烈垍為相自餘朝

士皆授以官於是賊勢大熾西脅汧隴南侵江漢

北割河東之半然賊將皆麤猛無逺略既克長安

自以為得志日夜縱酒專以聲色寶賄為事無復

西出之意故上得安行入蜀太子北行亦無追迫

之患 李光弼圍博陵未下聞潼闗不守解圍而

南史思明踵其後光弼擊却之與郭子儀皆引兵

入井陘留常山太守王俌將景城河間團練兵守

常山平盧節度使劉正臣將襲范陽未至史思明

引兵逆擊之正臣大敗棄妻子走士卒死者七千

餘人初真卿聞河北節度使李光弼出井陘即歛

軍還平原以待光弼之命聞郭李西入井陘真卿

始復區處河北軍事太子至平涼數日朔方留後

杜鴻漸六城水陸運使魏少遊節度判官崔漪支

度判官盧簡金鹽池判官李涵相與謀曰平涼散

地非屯兵之所靈武兵食完富若迎太子至此北

收諸城兵西發河隴勁騎南向以定中原此萬世

一時也乃使涵奉牋於太子且籍朔方士馬甲兵

穀帛軍須之數以獻之涵至平涼太子大悦㑹河

西司馬裴冕入為御史中丞至平涼見太子亦勸

太子之朔方太子從之鴻漸暹之族子涵道之曽

孫也鴻漸漪使少遊居後葺次舍庀資儲自迎太

子於平涼北境説太子曰朔方天下勁兵處也今

吐蕃請和回紇内附四方郡縣大抵堅守拒賊以

俟興復殿下今理兵靈武桉轡長驅移檄四方收

攬忠義則逆賊不足屠也少遊盛治宫室帷帳皆

倣禁中飲膳備水陸秋七月辛酉太子至靈武悉

命撤之 甲子上至普安憲部侍郎房琯來謁見

上之發長安也羣臣多不知至咸陽謂高力士曰

朝臣誰當來誰不來對曰張均張垍父子受陛下

恩最深且連戚里是必先來時論皆謂房琯宜為

相而陛下不用又祿山嘗薦之恐或不來上曰事

未可知及琯至上問均兄弟對曰臣帥與偕來逗

遛不進觀其意似有所蓄而不能言也上顧力士

曰朕固知之矣即日以琯爲文部侍郎同平章事

 裴冕杜鴻漸等上太子牋請遵馬嵬之命即皇

帝位太子不許冕等言曰將士皆闗中人日夜思

歸所以﨑嶇從殿下逺涉沙塞者冀尺寸之功若

一朝離散不可復集願殿下勉徇衆心爲社稷計

牋五上太子乃許之是日肅宗即位於靈武城南

樓羣臣舞蹈上流涕歔欷尊𤣥宗曰上皇天帝赦

天下改元以杜鴻漸崔漪竝知中書舍人事裴冕

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改闗内采訪使爲節度使

徙治安化以前蒲闗防禦使吕崇賁爲之以陳倉

令薛景仙爲扶風太守兼防禦使隴右節度使郭

英乂爲天水太守兼防禦使時塞上精兵皆選入

討賊惟餘老弱守邊文武官不滿三十人披草萊

立朝廷制度草創武人驕慢大將管崇嗣在朝堂

背闕而坐言笑自若監察御史李勉奏彈之繫於

有司上特原之歎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勉元懿

之曽孫也旬日閒歸附者漸衆 丁卯上皇制以

太子亨充天下兵馬元帥領朔方河東河北平盧

節度都使南取長安洛陽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

庶子隴西郡司馬劉秩試守右庶子永王璘充山

南東道嶺南黔中江南西道節度都使以少府監

竇紹為之傅長沙太守李峴為都副大使盛王琦

充廣陵大都督領江南東路及淮南河南等路節

度都使以前江陵都督府長史劉彚為之傅廣陵

郡長史李成式為都副大使豐王珙充武威都督

仍領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等路節度都使以隴西

太守濟陰鄧景山為之傅充都副大使應須士馬

甲仗糧賜等竝於當路自供其諸路本節度使虢

王巨等竝依前充使其署置官屬及本路郡縣官

竝任自簡擇署訖聞奏時琦珙皆不出閤惟璘赴

鎮置山南東道節度領襄陽等九郡升五府經略

使為嶺南節度領南海等二十二郡升五溪經略

使為黔中節度領黔中等諸郡分江南為東西二

道東道領餘杭西道領豫章等諸郡先是四方聞

潼闗失守莫知上所之及是制下始知乘輿所在

彚秩之弟兄 安祿山使孫孝哲殺霍國長公主

及王妃駙馬等於崇仁坊刳其心以祭安慶宗凡

楊國忠髙力士之黨及祿山素所惡者皆殺之凡

八十三人或以鐵掊揭其腦蓋流血滿街己巳又

殺皇孫及郡縣主二十餘人庚午上皇至巴西太

守崔渙迎謁上皇與語悦之房琯復薦之卽日拜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以韋見素為左相渙𤣥暐之

孫也 初京兆李泌幼以才敏著聞𤣥宗使與忠

王遊忠王為太子泌已長上書言事𤣥宗欲官之

不可使與太子為布衣交太子常謂之先生楊國

忠惡之奏徙蘄春後得歸隱居潁陽上自馬嵬北

行遣使召之謁見於靈武上大喜出則聮轡寢則

對榻如為太子時事無大小皆咨之言無不從至

於進退將相亦與之議上欲以泌為右相泌固辭

曰陛下待以賓友則貴於宰相矣何必屈其志乃

止 同羅突厥從安祿山反者屯長安苑中甲戌

其酋長阿史那從禮帥五千騎竊廏馬二千匹逃

歸朔方謀邀結諸胡盜據邊地上遣使宣慰之降

者甚衆 賊遣兵寇扶風薛景仙擊却之 安祿

山遣其將高嵩以敇書繒綵誘河隴將士大震闗

使郭英乂擒斬之 同羅突厥之逃歸也長安大

擾官吏竄匿獄囚自出京兆尹崔光逺以爲賊且

遁矣遣吏卒守孫孝哲宅孝哲以狀白祿山光逺

乃與長安令蘇震帥府縣官千餘人來犇己卯至

靈武上以光逺爲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使之渭北

招集吏民以震爲中丞震瓌之孫也祿山以田乾

真爲京兆尹侍御史吕諲右拾遺楊綰奉天令安

平崔噐相繼詣靈武以諲噐爲御史中丞綰爲起

居舍人知制誥上命河西節度副使李嗣業將兵

五千赴行在嗣業與節度使梁宰謀且緩師以觀

變綏徳府折衝叚秀實讓嗣業曰豈有君父告急

而臣子晏然不赴者乎特進常自謂大丈夫今日

視之乃兒女子耳嗣業大慙卽白宰如數發兵以

秀實自副將之詣行在上又徵兵於安西行軍司

馬李栖筠發精兵七千人勵以忠義而遣之 敇

改扶風為鳯翔郡 庚辰上皇至成都從官及六

軍至者千三百人而已 令狐潮圍張巡於雍丘

相守四十餘日朝廷聲問不通潮聞𤣥宗已幸蜀

復以書招巡有大將六人官皆開府特進白巡以

兵勢不敵且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賊巡陽許諾

明日堂上設天子畫像帥將士朝之人人皆泣巡

引六將於前責以大義斬之士心益勸城中矢盡

巡縛藁為人千餘被以黑衣夜縋城下潮兵爭射

之久乃知其藁人得矢數十萬其後復夜縋人賊

笑不設備乃以死士五百斫潮營潮軍大亂焚壘

而遁追犇十餘里潮慙益兵圍之巡使郎將雷萬

春於城上與潮相聞語未絶賊弩射之面中六矢

而不動潮疑其木人使諜問之乃大驚遙謂巡曰

向見雷將軍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

謂之曰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未幾出戰擒賊將

十四人斬首百餘級賊乃夜遁收兵入陳留不敢

復出頃之賊步騎七千餘衆屯白沙渦巡夜襲擊

大破之還至桃陵遇賊救兵四百餘人悉擒之分

别其衆媯檀及胡兵悉斬之榮陽陳留脅從兵皆

散令歸業旬日間民去賊來歸者萬餘户 河北

諸郡猶為唐守常山大守王俌欲降賊諸將怒因

擊毬縱馬踐殺之時信都太守烏承恩麾下有朔

方兵三千人諸將遣使者宗仙運帥父老詣信都

迎承恩鎮常山承恩辭以無詔命仙運説承恩曰

常山地控燕薊路通河洛有井陘之險足以扼其

咽喉頃屬車駕南遷李大夫收軍退守晉陽王太

守權統後軍欲舉城降賊衆心不從身首異處大

將軍兵精氣肅逺近莫敵若以家國爲念移據常

山與大夫首尾相應則洪勲盛烈孰與爲比若疑

而不行又不設僃常山既陷信都豈能獨全承恩

不從仙運又曰將軍不納鄙夫之言必懼兵少故

也今人不聊生咸思報國競相結聚屯據鄉村若

懸賞招之不旬日十萬可致與朔方甲士三千餘

人相參用之足成王事若捨要害以授人居四通

而自安譬如倒持劒㦸取敗之道也承恩竟疑不

決承恩承玼之族兄也是月史思明蔡希徳將兵

萬人南攻九門旬日九門偽降伏甲於城上思明

登城伏兵攻之思明墜城鹿角傷其左脅夜犇博

陵 顏真卿以蠟丸達表於靈武以真卿為工部

尚書兼御史大夫依前河北招討采訪處置使并

致赦書亦以蠟丸達之真卿頒下河北諸郡又遣

人頒於河南江淮由是諸道始知上即位於靈武

徇國之心益堅矣 郭子儀等將兵五萬自河北

至靈武靈武軍威始盛人有興復之望矣八月壬

午朔以子儀為武部尚書靈武長史以李光弼為

户部尚書北都留守竝同平章事餘如故光弼以

景城河間兵五千赴太原先是河東節度使王承

業軍政不修朝廷遣侍御史崔衆交其兵尋遣中

使誅之衆侮易承業光弼素不平至是敇交兵於

光弼衆見光弼不為禮又不時交兵光弼怒收斬

之軍中股栗 史思明再攻九門辛卯克之所殺

數千人引兵東圍藁城 李庭望將蕃漢二萬餘

人東襲寧陵襄邑夜去雍丘城三十里置營張巡

帥短兵三千掩襲大破之殺獲太半庭望收軍夜

遁癸巳靈武使者至蜀上皇喜曰吾兒應天順人

吾復何憂丁酉制自今改制敇為誥表䟽稱太上

皇四海軍國事皆先取皇帝進止仍奏朕知俟克

復上京朕不復預事己亥上皇臨軒命韋見素房

琯崔渙奉傳國寶玉冊詣靈武傳位 辛丑史思

明陷藁城 初上皇毎酺宴先設太常雅樂坐部

立部繼以鼓吹胡樂教坊府縣散樂雜戲又以山

車陸船載樂往來又出宫人舞霓裳羽衣又教舞

馬百匹銜盃上壽又引犀象入場或拜或舞安祿

山見而悦之既克長安命搜捕樂工運載樂器舞

衣驅舞馬犀象皆詣洛陽

臣光曰聖人以道徳為麗仁義為樂故雖茅茨土

階惡衣菲食不恥其陋惟恐奉養之過以勞民費

財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後患彈耳目之玩窮聲技

之巧自謂帝王富貴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後

無以踰非徒娯已亦以誇人豈知大盜在旁已有

窺窬之心卒致鑾輿播越生民塗炭乃知人君崇

華靡以示人適足爲大盜之招也 禄山晏其羣

臣於凝碧池盛奏衆樂黎園弟子往往歔欷泣下

賊皆露刃睨之樂工雷海清不勝悲憤擲樂器於

地西向慟哭祿山怒縛於試馬殿前支解之祿山

聞嚮日百姓乘亂多盜庫物既得長安命大索三

日並其私財盡掠之又令府縣推桉銖兩之物無

不窮治連引搜捕支蔓無窮民間騷然益思唐室

自上離馬嵬北行民間相傳太子北收兵來取長

安長安民日夜望之或時相驚曰太子大軍至矣

則皆走市里爲空賊望見北方塵起輒驚欲走京

畿豪傑往往殺賊官吏遥應官軍誅而復起相繼

不絶賊不能制其始自京畿鄜坊至于岐隴皆附

之至是西門之外率為敵壘賊兵力所及者南不

出武闗北不過雲陽西不過武功江淮奏請貢獻

之蜀之靈武者皆自襄陽取上津路抵扶風道路

無壅皆薛景仙之功也 九月壬子史思明圍趙

郡丙辰拔之又圍常山旬日城陷殺數千人

建寧王倓性英果有才畧從上自馬嵬北行兵衆

寡弱屢逢寇盜倓自選驍勇居上前後血戰以衛

上上或過時未食倓悲泣不自勝軍中皆屬目向

之上欲以倓為天下兵馬元帥使統諸將東征李

泌曰建寧誠元帥才然廣平兄也若建寧功成豈

可使廣平為呉太伯乎上曰廣平冢嗣也何必以

元帥為重泌曰廣平未正位東宫今天下艱難衆

心所屬在於元帥若建寧大功既成陛下雖欲不

以為儲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

也上乃以廣平王俶為天下兵馬元帥諸將皆以

屬焉倓聞之謝泌曰此固倓之心也上與泌出行

軍軍士指之竊言曰衣黃者聖人也衣白者山人

也上聞之以告泌曰艱難之際不敢相屈以官且

衣紫袍以絶羣疑泌不得已受之服之入謝上笑

曰旣服此豈可無名稱出懷中敇以泌為侍謀軍

國元帥府行軍長史泌固辭上曰朕非敢相臣以

濟艱難耳俟賊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置元帥府

於禁中俶入則泌在府泌入俶亦如之泌又言於

上曰諸將畏憚天威在陛下前敷陳軍事或不能

盡所懷萬一小差為害甚大乞先令與臣及廣平

熟議臣與廣平從容奏聞可者行之不可者已之

上許之時軍旅務繁四方奏報自昬至曉無虚刻

上悉使送府泌先開視有急切者及烽火重封隔

門通進餘則待明禁門鑰契悉委俶與泌掌之

上欲借兵於外夷以張軍勢以豳王守禮之子承

宷為敦煌王與僕固懷恩使于回紇以請兵又發

拔汗那兵且使轉諭城郭諸國許以厚賞使從安

西兵入援李泌勸上且幸彭原俟西北兵將至進

幸扶風以應之於時庸調亦集可以贍軍上從之

戊辰發靈武 内侍邊令誠復自賊中逃歸上斬

之 丙子上至順化韋見素等至自成都奉上寶

冊上不肯受曰比以中原未靖權摠百官豈敢乘

危遽為傳襲羣臣固請上不許寘寳冊於别殿朝

夕事之如定省之禮上以韋見素本附楊國忠意

薄之素聞房琯名虚心待之琯見上言時事辭情

慷慨上為之改容由是軍國事多謀於琯琯亦以

天下為己任知無不為專決於胷臆諸相拱手避

之 上甞從容與泌語及李林甫欲敇諸將克長

安發其冢焚骨揚灰泌曰陛下方定天下奈何讎

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聖徳之不𢎞耳且方今從

賊者皆陛下之讎也若聞此舉恐阻其自新之心

上不悦曰此賊昔日百方危朕當是時朕不保朝

夕朕之全特天幸耳林甫亦惡卿但未及害卿而

死耳奈何矜之對曰臣豈不知所以言者上皇有

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娛樂一朝失意逺處巴蜀南

方地惡上皇春秋高聞陛下此敇意必以為用韋

妃之故内慙不懌萬一感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

之大不能安君親言未畢上流涕被面降階仰天

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頸泣

不已 冬十月上發順化癸未至彭原 第五琦

見上於彭原請以江淮租庸市輕貨泝江漢而上

至洋川令漢中王瑀陸運至扶風以助軍上從之

尋加琦山南等五道度支使琦作㩁鹽法用以饒

 房琯上疏請自將兵復兩京上許之加持節招

討西京兼防禦蒲潼兩闗兵馬節度等使琯請自

選參佐以御史中丞鄧景山為副户部侍郎李揖

為行軍司馬給事中劉秩為參謀旣行又令兵部

尚書王思禮副之琯悉以戎務委李揖劉秩二人

皆書生不閑軍旅琯謂人曰賊曳落河雖多安能

敵我劉秩琯分為三軍使禆將楊希文將南軍自

宜壽入劉貴哲將中軍自武功入李光進將北軍

自奉天入光進光弼之弟也 甲申令狐潮王福

徳復將步騎萬餘攻雍丘張巡出擊大破之斬首

數千級賊遁去 房琯以中軍北軍為前鋒庚子

至便橋辛丑二軍遇賊將安守忠於咸陽之陳濤

斜琯效古法用車戰以牛車二千乘馬步夾之賊

順風鼓譟牛皆震駭賊縱火焚之人畜大亂官軍

死傷者四萬餘人存者數千而已癸卯琯自以南

軍戰又敗楊希文劉貴哲皆降於賊上聞琯敗大

怒李泌為之營救上乃宥之待琯如初 敦煌王

承寀至回紇牙帳回紇可汗以女妻之遣其貴臣

與承寀及僕固懷恩偕來見上於彭原上厚禮其

使者而歸之 尹子竒圍河間四十餘日不下史

思明引兵㑹之顏真卿遣其將和琳將萬一千人

救河間思明逆擊擒之遂陷河間執李奐送洛陽

殺之又陷景城太守李暐赴湛水死思明使兩騎

齎尺書以招樂安即時舉郡降又使其將康沒野

波將先鋒攻平原兵未至顏真卿知力不敵壬寅

棄郡度河南走思明即以平原兵攻清河博平皆

䧟之思明引兵圍烏承恩於信都承恩以城降親

導思明入城交兵馬倉庫馬三千匹兵五萬人思

明送承恩詣洛陽祿山復其官爵饒陽禆將束鹿

張興力舉千鈞性復明辯賊攻饒陽彌年不能下

及諸郡皆䧟思明并力圍之外救俱絶太守李系

窘廹赴火死城遂䧟思明擒興立於馬前謂曰將

軍眞壯士能與我共富貴乎興曰興唐之忠臣固

無降理今數刻之人耳願一言而死思明曰試言

之興曰主上待祿山恩如父子羣臣莫及不知報

徳乃興兵指闕塗炭生人大丈夫不能翦除凶逆

乃北面爲之臣乎僕有短策足下能聽之乎足下

所以從賊求富貴耳譬如鷰巢于幕豈能久安何

如乘間取賊轉禍爲福長享富貴不亦美乎思明

怒命張於木上鋸殺之詈不絶口以至於死賊若

破一城城中人衣服財賄婦人皆為所掠男子壯

者使之負擔羸病老幼皆以刀槊戲殺之祿山初

以卒三千人授思明使定河北至是河北皆下之

郡置防兵三千雜以胡兵鎮之思明還博陵尹子

竒將五千騎度河畧北海欲南取江淮㑹回紇可

汗遣其臣葛邏支將兵入援先以二千騎奄至范

陽城下子竒聞之遽引兵歸 十一月令狐潮帥

衆萬餘營雍丘城北張巡邀擊大破之賊遂走

十二月安祿山遣兵攻穎川城中兵少無蓄積太

守薛愿長史龐堅悉力拒守繞城百里廬舍林木

皆盡朞年救兵不至祿山使阿史那承慶益兵攻

之晝夜死鬭十五日城陷執愿堅送洛陽祿山縛

於洛濱木上凍殺之 上問李泌今敵彊如此何

時可定對曰臣觀賊所獲子女金帛皆輸之范陽

此豈有雄據四海之志邪今獨虜將或為之用中

國之人惟高尚等數人自餘皆脅從耳以臣料之

不過二年天下無寇矣上曰何故對曰賊之驍將

不過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張忠志阿史那承慶

等數人而已今若令李光弼自太原出井陘郭子

儀自馮翊入河東則思明忠志不敢離范陽常山

守忠乾真不敢離長安是以兩軍縶其四將也從

祿山者獨承慶耳願敇子儀勿取華陰使兩京之

道常通陛下以所徵之兵軍於扶風與子儀光弼

互出擊之彼救首則擊其尾救尾則擊其首使賊

往來數千里疲於犇命我常以逸待勞賊至則避

其鋒去則乘其弊不攻城不遏路來春復命建寧

為范陽節度大使竝塞北出與光弼南北掎角以

取范陽覆其巢穴賊退則無所歸留則不獲安然

後大軍四合而攻之必成擒矣上悦 令狐潮李

庭望攻雍丘數月不下乃置𣏌州築城於雍丘之

北以絶其糧援賊常數萬人而張巡衆才千餘毎

戰輒克河南節度使虢王巨屯彭城假巡先鋒使

是月魯東平濟陰陷于賊賊將楊朝宗帥馬步二

萬將襲寧陵斷巡後巡遂拔雍丘東守寧陵以待

之始與睢陽太守許逺相見是日楊朝宗至寧陵

城西北巡逺與戰晝夜數十合大破之斬首萬餘

級流尸塞汴而下賊收兵夜遁敇以巡為河南節

度副使巡以將士有功遣使詣虢王巨請空名告

身及賜物巨唯與折衝果毅告身三十通不與賜

物巡移書責巨巨竟不應

二載春正月安祿山自起兵以來目漸昬至是不

復睹物又病疽性益躁暴左右使令小不如意動

加箠撻或時殺之既稱帝深居禁中大將希得見

其面皆因嚴莊白事莊雖貴用事亦不免箠撻閹

豎李豬兒被撻尤多左右人不自保祿山嬖妾叚

氏生子慶恩欲以代慶緒為後慶緒常懼死不知

所出莊謂慶緒曰事有不得已者時不可失慶緒

曰兄有所為敢不敬從又謂豬兒曰汝前後受撻

寧有數乎不行大事死無日矣豬兒亦許諾莊與

慶緒夜持兵立帳外豬兒執刀直入帳中斫祿山

腹左右懼不敢動祿山捫枕旁刀不獲撼帳竿曰

必家賊也腸已流出數斗遂死掘牀下深數尺以

氊裹其尸埋之誡宫中不得泄乙夘旦莊宣言於

外云祿山疾亟立晉王慶緒為太子尋即帝位尊

祿山為太上皇然後發喪慶緒性昏懦言辭無序

莊恐衆不服不令見人慶緒日縱酒為樂兄事莊

以為御史大夫馮翊王事無大小皆取決焉厚加

諸將官爵以悦其心 史思明自博陵蔡希徳自

太行高秀巖自大同牛廷玠自范陽引兵共十萬

寇太原李光弼麾下精兵皆赴朔方餘團練烏合

之衆不滿萬人思明以為太原指掌可取既得之

當遂長驅取朔方河隴太原諸將皆懼議修城以

待之光弼曰太原城周四十里賊垂至而興役是

未見敵先自困也乃帥士卒及民於城外鑿壕以

自固作塹數十萬衆莫知所用及賊攻城於外光

弼用之増壘於内壞輒補之思明使人取攻具於

山東以胡兵三千衞送之至廣陽别將慕容溢張

奉璋邀擊盡殺之思明圍太原月餘不下乃選驍

鋭為遊兵戒之曰我攻其北則汝潛趣其南攻東

則趣西有隙則乗之而光弼軍令嚴整雖冦所不

至警邏未嘗少懈賊不得入光弼購募軍中茍有

小技皆取之隨能使之人盡其用得安邊軍錢工

三善穿地道賊於城下仰而侮詈先弼遣人從地

道中曳其足而入臨城斬之自是賊行皆視地賊

為梯衝土山以攻城光弼為地道以迎之近城者

陷賊初逼城急光弼作大礮飛巨石一發輒斃二

十餘人賊死者什二三乃退營於數十步外圍守

益固光弼遣人詐與賊約刻日出降賊喜不為備

光弼使穿地道周賊營中搘之以木至期光弼勒

兵在城上遣禆將將數千人出如降狀賊皆屬目

俄而營中地陷死者千餘人賊衆驚亂官軍鼓譟

乘之俘斬萬計㑹安祿山死慶緒使思明歸守范

陽留蔡希徳等圍太原 安慶緒以尹子竒為汴

州刺史河南節度使甲戌子竒以歸擅及同羅奚

兵十三萬趣睢陽許逺告急于張巡巡自寧陵引

兵入睢陽巡有兵三千人與逺兵合六千八百人

賊悉衆逼城巡督勵將士晝夜苦戰或一日至二

十合凡十六日擒賊將六十餘人殺士卒二萬餘

衆氣自倍逺謂巡曰逺懦不習兵公智勇兼濟逺

請為公守請公為逺戰自是之後逺但調軍糧修

戰具居中應接而已戰鬭籌畫一出於巡賊遂夜

遁 郭子儀以河東居兩京之間扼賊要衝得河

東則兩京可圖時賊將崔乾祐守河東丁丑子儀

潛遣人入河東與唐官陷賊者謀俟官軍至為内

應 二月戊子上至鳯翔 郭子儀自洛交引兵

趣河東分兵取馮翊己丑夜河東司户韓旻等飜

河東城迎官軍殺賊近千人崔乾祐踰城得免發

城北兵攻城且拒官軍子儀擊破之乾祐走子儀

追擊之斬首四千級捕虜五千人乾祐至安邑安

邑人開門納之半入閉門擊之盡殪乾祐未入自

白逕嶺亡去遂平河東上至鳯翔旬日隴右河西

安西西域之兵皆㑹江淮庸調亦至洋川漢中上自

散闗通表成都信使駱驛長安人聞車駕至從賊

中自拔而來者日夜不絶西師憩息既定李泌請

遣安西及西域之衆如前策竝塞東北自歸檀南

取范陽上曰今大衆已集庸調亦至當乘兵鋒擣

其腹心而更引兵東北數千里先取范陽不亦迃

乎對曰今以此衆直取兩京必得之然賊必再彊

我必又困非久安之策上曰何也對曰今所恃者

皆西北守塞及諸胡之兵性耐寒而畏暑若乘其

新至之鋭攻祿山已老之師其勢必克兩京春氣

已深賊收其餘衆遁歸巢穴闗東地熱官軍必困

而思歸不可留也賊休兵秣馬伺官軍之去必復

南來然則征戰之勢未有涯也不若先用之於寒

鄉除其巢穴則賊無所歸根本永絶矣上曰朕切

於晨昏之戀不能待此決矣 闗内節度使王思

禮軍武功兵馬使郭英乂軍東原王難得軍西原

丁酉安守忠等寇武功郭英乂戰不利矢貫其頥

而走王難得望之不救亦走思禮退軍扶風賊遊

兵至大和闗去鳯翔五十里鳯翔大駭戒嚴

李光弼將敢死士出擊蔡希徳大破之斬首七萬

餘級希徳遁去 安慶緒以史思明爲范陽節度

使兼領𢘆陽軍事封媯川王以牛廷玠領安陽軍

事張忠志爲常山太守兼團練使鎮井陘口餘各

令歸舊任募兵以禦官軍先是安祿山得兩京珍

貨悉輸范陽思明擁彊兵據富資益驕橫浸不用

慶緒之命慶緒不能制 庚子郭子儀遣其子旰

及兵馬使李韶光大將軍王祚濟河擊潼闗破之

斬首五百級安慶緒遣兵救潼闗郭旰等大敗死

者萬餘人李韶光王祚戰死僕固懷恩抱馬首浮

渡渭水退保河東 上皇思張九齡之先見爲之

流涕遣中使至曲江祭之厚恤其家 尹子竒復

引大兵攻睢陽張巡謂將士曰吾受國恩所守正

死耳但念諸君捐軀命膏草野而賞不酬勲以此

痛心耳將士皆激勵請奮巡遂椎牛大饗士卒盡

軍出戰賊望見兵少笑之巡執旗帥諸將直衝賊

陳賊乃大潰斬將三十餘人殺士卒三千餘人逐

之數十里明日賊又合軍至城下巡出戰晝夜數

十合屢摧其鋒而賊攻圍不輟 辛未安守忠將

騎二萬寇河東郭子儀擊走之斬首八千級捕虜

五千人 夏四月上以郭子儀為司空天下兵馬

副元帥使將兵赴鳯翔庚寅李歸仁以鐵騎五千

邀之於三原北子儀使其將僕固懷恩王仲昇渾

釋之李若幽等伏兵擊之於白渠留運橋殺傷略

盡歸仁游水而逸若幽神通之𤣥孫也子儀與王

思禮軍合於西渭橋進屯潏西安守忠李歸仁軍

於京城西清渠相守七日官軍不進五月癸丑守

忠偽遁子儀悉師逐之賊以驍騎九千為長蛇陳

官軍擊之首尾為兩翼夾擊官軍官軍大潰判官

韓液監軍孫知古皆為賊所擒軍資器械盡棄之

子儀退保武功中外戒嚴是時府庫無蓄積朝廷

專以官爵賞功諸將出征皆給空名告身自開府

特進列卿大將軍下至中郎郎將聽臨事注名其

後又聽以信牒授人官爵有至異姓王者諸軍但

以職任相統攝不復計官爵高下及清渠之敗復

以官爵收散卒由是官爵輕而貨重大將軍告身

一通纔易一醉凡應募入軍者一切衣金紫至有

朝士僮僕衣金紫稱大官而執賤役者名器之濫

至是而極焉 山南東道節度使魯炅守南陽賊

將武令珣田承嗣相繼攻之城中食盡一鼠值錢

數百餓死者相枕藉上遣宦官將軍曹日昇往宣

慰圍急不得入日昇請單騎入致命襄陽太守魏

仲犀不許㑹顏真卿自河北至曰曹將軍不顧萬

死以致帝命何為沮之借使不達不過亡一使者

達則一城之心固矣日昇與十騎偕往賊畏其鋭

不敢逼城中自謂望絶及見日昇大喜日昇復為

之至襄陽取糧以千人運糧而入賊不能遏炅在

圍中凡周嵗晝夜苦戰力竭不能支壬戌夜開城

帥餘兵數千突圍而出犇襄陽承嗣追之轉戰二

日不能克而還時賊欲南侵江漢賴炅拒其衝要

南夏得全 司空郭子儀詣闕請自貶甲子以子

儀為左僕射 尹子音益兵圍雎陽益急張巡於

城中夜鳴鼓嚴隊若將出擊者賊聞之達旦儆備

既明巡乃寢兵絶鼓賊以飛樓瞰城中無所見遂

解甲休息巡與將軍南霽雲郎將雷萬春等十餘

將各將五十騎開門突出直衝賊營至子竒魔下

營中大亂斬賊將五十餘人殺士卒五千餘人巡

欲射子竒而不識乃剡蒿為矢中者喜謂巡矢盡

走白子竒乃得其狀使霽雲射之喪其左目幾獲

之子竒乃收軍退還 六月癸未田乾真圍安邑

㑹陜郡賊將楊務欽密謀歸國河東太守馬承光

以兵應之務欽殺城中諸將不同己者翻城來降

乾真解安邑遁去  秋七月河南節度使賀蘭

進明克高密琅邪殺賊二萬餘人壬子尹子竒復

徵兵數萬攻睢陽先是許逺於城中積糧至六萬

石虢王巨以其半給濮陽濟陰二郡逺固爭之不能

得旣而濟陰得糧遂以城叛而睢陽城至是食盡

將士人廩米日一合雜以茶紙樹皮為食而賊糧

運通兵敗復徵睢陽將士死不加益諸軍饋救不

至士卒消耗至一千六百人皆飢病不堪鬭遂為

賊所圍張巡乃修守具以拒之賊為雲梯勢如半

虹置精卒二百於其上推之臨城欲令騰入巡預

於城潛鑿三穴候梯將至於一穴中出大木末置

鐵鉤鉤之使不得退一穴中出一木柱之使不得

進一穴中出一木木末置鐵籠盛火焚之其梯中

折梯上卒盡燒死賊又以鉤車鉤城上棚閣鉤之

所及莫不崩陊巡以大木末置連鏁鏁末置大鐶

搨其鉤頭以革車拔之入城截其鉤頭而縱車令

去賊又造木驢攻城巡鎔金汁灌之應投銷鑠賊

又於城西北隅以土囊積柴為磴道欲登城巡不

與爭利每夜潛以松明乾蒿投之於中積十餘日

賊不之覺因出軍大戰使人順風持火焚之賊不

能救經二十餘日火方滅巡之所為皆應機立辦

賊服其智不敢復攻遂於城外穿三重壕立木柵

以守巡巡亦於其内作壕以拒之 丁巳賊將安

武臣攻陜郡楊務欽戰死賊遂屠陜 以張鎬兼

河南節度采訪等使代賀蘭進明 八月靈昌太

守許叔冀為賊所圍救兵不至拔衆犇彭城

睢陽士卒死傷之餘纔六百人張巡許逺分城而

守之巡守東北逺守西南與士卒同食茶紙不復

下城賊士攻城者巡以逆順説之往往棄賊來降

為巡死戰前後二百餘人是時許叔冀在譙郡尚

衡在彭城賀蘭進明在臨淮皆擁兵不救城中日

蹙巡乃令南霽雲將三十騎犯圍而出告急於臨

淮霽雲出城賊衆數萬遮之霽雲直衝其衆左右

馳射賊衆披靡止亡兩騎既至臨淮見進明進明

曰今日睢陽不知存亡兵去何益霽雲曰睢陽若

陷霽雲請以死謝大夫且睢陽既拔即及臨淮譬

如皮毛相依安得不救進明愛霽雲勇壯不聽其

語彊留之具食與樂延霽雲坐霽雲慷慨泣且語

曰霽雲來時睢陽之人不食月餘矣霽雲雖欲獨

食且不下咽大夫坐擁彊兵觀睢陽陷沒曾無分

災救患之意豈忠臣義士之所為乎因齧落一指

以示進明曰霽雲既不能達主將之意請留一指

以示信歸報座中往往為泣下霽雲察進明終無

出師意遂去至寧陵與城使亷垣同將步騎三千

人閏月戊申夜冒圍且戰且行至城下大戰壞賊

營死傷之外僅得千人入城城中將吏知無救皆

慟哭賊知援絶圍之益急初房琯為相惡賀蘭進

明以為河南節度使以許叔冀為進明都知兵馬

使俱兼御史大夫叔冀自恃麾下精鋭且官與進

明等不受其節制故進明不敢分兵非惟疾巡逺

功名亦懼為叔冀所襲也 戊辰上勞饗諸將遣

攻長安謂郭子儀曰事之濟否在此行也對曰此

行不捷臣必死之 辛未御史大夫崔光逺破賊

於駱谷光逺行軍司馬王伯倫判官李椿將二千

人攻中渭橋殺賊守橋者千人乘勝至苑門賊有

先屯武功者聞之犇歸遇於苑北合戰殺伯倫擒

椿送洛陽然自是賊不復屯武功矣賊屢攻上黨

常為節度使程千里所敗蔡希徳復引兵圍上黨

 九月丁丑希徳以輕騎至城下挑戰千里帥百

騎開門突出欲擒之㑹救至千里收騎退還橋壞

墜塹中反為希徳所擒仰謂從騎曰吾不幸至此

天也歸語諸將善為守備寧失帥不可失城希徳

攻城竟不克送千里於洛陽安慶緒以為特進囚

之客省 郭子儀以囘紇兵精勸上益徵其兵以

擊賊懷仁可汗遣其子葉護及將軍帝徳等將精

兵四千餘人來至鳯翔上引見葉護宴勞賜賚惟

其所欲丁亥元帥廣平王俶將朔方等軍及囘紇

西域之衆十五萬號二十萬發鳯翔俶見葉護約

為兄弟葉護大喜謂俶為兄囘紇至扶風郭子儀

留晏三日葉護曰國家有急逺來相助何以食為

宴畢卽行日給其軍羊二百口牛二十頭米四十

斛庚子諸軍俱發壬寅至長安城西陳於香積寺

北灃水之東李嗣業為前軍郭子儀為中軍王思

禮為後軍賊衆十萬陳於其北李歸仁出挑戰官

軍逐之逼於其陳賊軍齊進官軍却為賊所乘軍

中驚亂賊爭趣輜重李嗣業曰今日不以身餌賊

軍無孑遺矣乃肉𥘵執長刀立於陳前大呼奮擊

當其刀者人馬俱碎殺數十人陳乃稍定於是嗣

業帥前軍各執長刀如牆而進身先士卒所向摧

靡都知兵馬使王難得救其禆將賊射之中眉皮

垂鄣目難得自拔箭掣去其皮血流被面前戰不

已賊伏精騎於陳東欲襲官軍之後偵者知之朔

方左廂兵馬使僕固懷恩引囘紇救擊之翦滅殆

盡賊由是氣索李嗣業又與囘紇出賊陳後與大

軍夾擊自午及酉斬首六萬級填溝塹死者甚衆

賊遂大潰餘衆走入城迨夜囂聲不止僕固懷恩

言於廣平王俶曰賊棄城走矣請以二百騎追之

縛取安守忠李歸仁等俶曰將軍戰亦疲矣且休

息俟明旦圖之懷恩曰歸仁守忠賊之驍將驟勝

而敗此天賜我也奈何縱之使復得衆還為我患

悔之無及戰尚神速何明旦也俶固止之使還營

懷恩固請往而復反一夕四五起遲明諜至守忠

歸仁與張通儒田乾真等皆已遁矣癸卯大軍入

西京初上欲速得京師與囘紇約曰克城之日土

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囘紇至是葉護欲如

約廣平王俶拜於葉護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

俘掠則東京之人皆為賊固守不可復取矣願至

東京乃如約葉護驚躍下馬答拜跪捧王足曰當

為殿下徑往東京卽與僕固懷恩引囘紇西域之

兵自城南過營於滻水之東百姓軍士胡虜見俶

拜者皆泣曰廣平王真華夷之主上聞之喜曰朕

不及也俶整衆入城百姓老幼夾道歡呼悲泣俶

留長安鎮撫三日引大軍東出以太子少傅虢王

巨為西京留守甲辰捷書至鳯翔百寮入賀上涕

泗交頥卽日遣中使啖庭瑶入蜀奏上皇命左僕

射裴冕入京師告郊廟及宣慰百姓上以駿馬召

李泌於長安既至上曰朕已表請上皇東歸朕當

還東宫復修人子之職泌曰表可追乎上曰已逺

矣泌曰上皇不來矣上驚問故泌曰理勢自然上

曰為之奈何泌曰今請更為羣臣賀表言自馬嵬

請留靈武勸進及今成功聖上思戀晨昏請速還

京以就孝養之意則可矣上即使泌草表上讀之

泣曰朕始以至誠願歸萬機今聞先生之言乃寤

其失立命中使奉表入蜀 郭子儀引蕃漢兵追

賊至潼闗斬首五千級克華陰𢎞農二郡闗東獻

俘百餘人敇皆斬之監察御史李勉言於上曰今

元惡未除爲賊所汚者半天下聞陛下龍興咸思

洗心以承聖化今悉誅之是驅之使從賊也上遽

使赦之 冬十月丁未啖庭瑶至蜀 壬子興平

軍奏破賊於武闗克上洛郡 尹子竒乆圍睢陽

城中食盡議棄城東走張巡許逺謀以爲睢陽江

淮之保障若棄之去賊必乗勝長驅是無江淮也

且我衆饑羸走必不逺古者戰國諸侯尚相救恤

况密邇羣帥乎不如堅守以待之茶紙既盡遂食

馬馬盡羅雀掘鼠雀鼠又盡巡出愛妾殺以食士

逺亦殺其奴然後括城中婦人食之既盡繼以男

子老弱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所餘纔四百人癸丑

賊登城將士病不能戰巡西向再拜曰臣力竭矣

不能全城生既無以報陛下死當為厲鬼以殺賊

城遂陷巡逺俱被執尹子竒謂巡曰聞君毎戰眥

裂齒碎何也巡曰吾志吞逆賊但力不能耳子竒

以刀抉其口視之所餘纔三四子竒義其所為欲

活之其徒曰彼守節者也終不為吾用且得士心

存之將為後患乃並南霽雲雷萬春等三十六人

皆斬之巡且死顏色不亂揚揚如常生致許逺於

洛陽巡初守睢陽時卒僅萬人城中居人亦且數

萬巡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前後大小戰凡

四百餘殺賊卒十二萬人巡行兵不依古法教戰

陳令本將各以其意教之人或問其故巡曰今與

胡虜戰雲合鳥散變態不恒數步之間勢有同異

臨機應猝在於呼吸之間而動詢大將事不相及

非知兵之變者也故吾使兵識將意將識士情投

之而往如手之使指兵將相習人自為戰不亦可

乎自興兵器械甲仗皆取之於敵未甞自修每戰

將士或退散巡立於戰所謂將士曰我不離此汝

為我還決之將士莫敢不還死戰卒破敵又推誠

待人無所疑隱臨敵應變出竒無窮號令明賞罰

信與衆共甘苦寒暑故下爭致死力張鎬聞睢陽

圍急倍道亟進檄浙東浙西淮南北海諸節度及

譙郡太守閭丘曉使共救之曉素傲狠不受鎬命

比鎬至睢陽城已陷三日鎬召曉杖殺之 張通

儒等收餘衆走保陜安慶緒悉發洛陽兵使其御

史大夫嚴莊將之就通儒以拒官軍並舊兵步騎

猶十五萬己未廣平王俶至曲沃囘紇葉護使其

將軍鼻施吐撥裴羅等引軍旁南山捜伏因駐軍

嶺北郭子儀等與賊遇於新店賊依山而陳子儀

等初與之戰不利賊逐之下山囘紇自南山襲其

背於黃埃中發十餘矢賊驚顧曰囘紇至矣遂潰

官軍與囘紇夾擊之賊大敗僵尸蔽野嚴莊張通

儒等棄陜東走廣平王俶郭子儀入陜城僕固懷

恩等分道追之嚴莊先入洛陽告安慶緒庚申夜

慶緖帥其黨自苑門出走河北殺所獲唐將哥舒

翰程千里等三十餘人而去許逺死於偃師壬戌

廣平王俶入東京囘紇意猶未厭俶患之父老請

率羅錦萬匹以賂囘紇囘紇乃止 成都使還上

皇誥曰當與我劒南一道自奉不復來矣上憂懼

不知所為數日後使者至言上皇初得上請歸東

宫表彷徨不能食欲不歸及羣臣表至乃大喜命

食作樂下誥定行日上召李泌告之曰皆卿力也

癸亥上發鳯翔遣太子太師韋見素入蜀奉迎

上皇 乙丑郭子儀遣左兵馬使張用濟右武鋒

使渾釋之將兵取河陽及河内嚴莊來降陳留人

殺尹子竒舉郡降田承嗣圍來填於潁川亦遣使

來降郭子儀應之緩承嗣復叛與武令珣皆走河

北制以填為淮南節度使 丙寅上至望賢宫得

東京捷奏丁卯上入西京百姓出國門奉迎二十

里不絶舞躍呼萬嵗有泣者上入居大明宫御史

中丞崔器令百官受賊官爵者皆脱巾徒跣立於

含元殿前博膺頓首請罪環之以兵使百官臨視

之太廟為賊所焚上素服向廟哭三日是日上皇

發蜀郡 安慶緒走保鄴郡改鄴郡為安成府改

元天成從騎不過三百步卒不過千人諸將阿史

那承慶等散投常山趙郡范陽旬日間蔡希徳自

上黨田承嗣自潁川武令珣自南陽各帥所部兵

歸之又召募河北諸郡人衆至六萬軍聲復振

廣平王俶之入東京也百官受安祿山父子官者

陳希烈等三百餘人皆素服悲泣請罪俶以上㫖

釋之㝷勒赴西京己巳崔器令詣朝堂請罪如西

京百官之儀然後收繫大理京兆獄其府縣所由

祇承人等受賊驅使追捕者皆繫之初汲郡甄濟

有操行隱居青巖山安祿山為采訪使奏掌書記

濟察祿山有異志詐得風疾舁歸家祿山反使蔡

希徳引行刑者二人封刀召之濟引首待刀希徳

以實病白祿山後安慶緒亦使人彊舁至東京月

餘㑹廣平王俶平東京濟起詣軍門上謁俶遣詣

京師上命館之於三司令受賊官爵者列拜以媿

其心以濟為祕書郎國子司業蘇源明稱病不受

祿山官上擢為考功郎中知制誥壬申上御丹鳯

樓下制士庶受賊官祿為賊用者令三司條件聞

奏其因戰被虜或所居密近因與賊往來者皆聽

自首除罪其子女為賊所汚者勿問 癸酉囘紇

葉護自東京還上命百官迎之於長樂驛上與宴

於宣政殿葉護奏以軍中馬少請留其兵於沙苑

自歸取馬還為陛下掃除范陽餘孽上賜而遣之

十一月廣平王俶郭子儀來自東京上勞子儀曰

吾之家國由卿再造張鎬帥魯炅來瑱呉王祇李

嗣業李奐五節度徇河南河東郡縣皆下之惟能

元皓據北海高秀巖據大同未下 己丑以囘紇

葉護為司空忠義王嵗遺囘紇絹二萬匹使就朔

方軍受之 上之在彭原也更以栗為九廟主庚

寅朝享於長樂殿 丙申上皇至鳯翔從兵六百

餘人上皇命悉以甲兵輸郡庫上發精騎三千奉

迎十二月丙午上皇至咸陽上備法駕迎於望賢

宫上皇在宫南樓上釋黃袍著紫袍望樓下馬趨

進拜舞於樓下上皇降樓撫上而泣上捧上皇足

嗚咽不自勝上皇索黃袍自為上著之上伏地頓

首固辭上皇曰天數人心皆歸於汝使朕得保養

餘齒汝之孝也上不得已受之父老在仗外歡呼

且拜上令開仗縱千餘人入謁上皇曰臣等今日

復暏二聖相見死無恨矣上皇不肯居正殿曰此

天子之位也上固請自扶上皇登殿尚食進食上

品嘗而薦之丁未將發行宫上親為上皇習馬而

進之上皇上馬上親執鞚行數步上皇止之上乘

馬前引不敢當馳道上皇謂左右曰吾為天子五

十年未為貴今為天子父乃貴耳左右皆呼萬歳

上皇自開逺門入大明宫御含元殿慰撫百官乃

詣長樂殿謝九廟主慟哭久之即日幸興慶宫遂

居之上累表請避位還東宫上皇不許 戊午上

御丹鳯樓赦天下惟與安祿山同反及李林甫王

鉷楊國忠子孫不在免例立廣平王俶為楚王加

郭子儀司徒李光弼司空自餘蜀郡靈武扈從立

功之臣皆進階爵加食邑有差李憕盧奕顏杲卿

袁履謙許逺張巡張介然蔣清龐堅等皆加追贈

官其子孫戰亡之家給復二載郡縣來載租庸三

分蠲一近所改郡名官名一依故事以蜀郡為南

京鳯翔為西京西京為中京以張良娣為淑妃立

皇子南陽王係為趙王新城王僅為彭王潁川王

僴為兖王東陽王侹為涇王僙為襄王倕為𣏌王

偲為召王佋為興王侗為定王議者或罪張巡以

守睢陽不去與其食人曷若全人其友人李翰為

之作傳表上之以為巡以寡擊衆以弱制彊保江

淮以待陛下之師師至而巡死巡之功大矣而議

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善遏惡揚錄瑕棄

功臣竊痛之巡所以固守者以待諸軍之救不至

而食盡食既盡而及人乖其素志設使巡守城之

初已有食人之計損數百之衆以全天下臣猶曰

功過相掩况非其素志乎今巡死大難不覩休明

唯其令名是有榮祿若不時紀錄恐逺而不傳使

巡生死不遇誠可悲焉臣敬撰傳一卷獻上乞編

列史官衆議由是始息是後赦令無不及李憕等

而程千里獨以生執賊庭不沾褒贈 甲子上皇

御宣政殿以傳國寳授上上始涕泣而受之 安

慶緒之北走也其大將北平王李歸仁及精兵曳

落河同羅六州胡數萬人皆潰歸范陽所過俘掠

人物無遺史思明厚為之備且遣使逆招之范陽

境曳落河六州胡皆降同羅不從思明縱兵擊之

同羅大敗悉奪其所掠餘衆走歸其國慶緒忌思

明之彊遣阿史那承慶安守忠往徵兵因密圖之

判官耿仁智説思明曰大夫崇重人莫敢言仁智

願一言而死思明曰何也仁智曰大夫所以盡力

於安氏者迫於凶威耳今唐室中興天子仁聖大

夫誠帥所部歸之此轉禍為福之計也禆將烏承

玭亦説思明曰今唐室再造慶緒葉上露耳大夫

奈何與之俱亡若歸款朝廷以自湔洗易於反掌

耳思明以為然承慶守忠以五千勁騎自隨至范

陽思明悉衆數萬迎之相距一里所使人謂承慶

等曰相公及王逺至將士不勝其喜然邊兵怯懦

懼相公之衆不敢進願弛弓以安之承慶等從之

思明引承慶等入内㕔樂飲别遣人收其甲兵諸

郡兵皆給糧縱遣之願留者厚賜分隸諸營明日

囚承慶等遣其將竇子昻奉表以所部十三郡及

兵八萬來降并帥其河東節度使高秀巖亦以所

部來降乙丑子昻至京師上大喜以思明為歸義

王范陽節度使子七人皆除顯官遣内侍李思敬

與烏承恩往宣慰使將所部兵討慶緒先是慶緒

以張忠志為常山太守思明召忠志還范陽以其

將薛萼攝恒州刺史開井陘路招趙郡太守陸濟

降之命其子朝義將兵五千人攝冀州刺史以其

將令狐彰為博州刺史烏承恩所至宣布詔㫖滄

𤅀安深徳棣等州皆降雖相州未下河北率為唐

有矣 郭子儀還東都經營河北 崔器吕諲上

言諸陷賊官背國從偽準律皆應處死上欲從之

李峴以為賊陷兩京天子南巡人自逃生此屬皆

陛下親戚或勲舊子孫今一㮣以叛法處死恐乖

仁恕之道且河北未平羣臣陷賊者尚多若寬之

足開自新之路若盡誅之是堅其附賊之心也書

曰殱厥渠魁脅從罔理諲器守文不達大體惟陛

下圖之爭之累日上從峴議以六等定罪重者刑

之於市次賜自盡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貶壬申

斬達奚珣等十八人於城西南獨柳樹下陳希烈

等七人賜自盡於大理寺應受杖者於京兆府門

上欲免張均張垍死上皇曰均垍事賊皆任權要

均仍為賊毁吾家事罪不可赦上叩頭再拜曰臣

非張説父子無有今日臣不能活均垍使死者有

知何面目見説於九原因俯伏流涕上皇命左右

扶上起曰張垍為汝長流嶺表張均必不可活汝

更勿救上泣而從命安祿山所署河南尹張萬頃

獨以在賊中能保庇百姓不坐頃之有自賊中來

降者言唐羣臣從安慶緒在鄴者聞廣平王赦陳

希烈等皆自悼恨失身賊庭及聞希烈等誅乃止

上甚悔之

臣光曰為人臣者策名委質有死無貳希烈等或

貴為卿相或親連胏腑於承平之日無一言以規

人主之失救社稷之危迎合取容以竊富貴及四

海橫潰乘輿播越偷生茍免顧戀妻子媚賊稱臣

為之陳力此乃屠酤之所羞犬馬之不如儻更全

其首領復其官爵是諂諛之臣無往而不得計也

彼顏杲卿張巡之徒世治則擯斥外方沉抑下僚

世亂則委棄孤城齏粉寇手何為善者之不幸而

為惡者之幸朝廷待忠義之薄而保姦邪之厚邪

至於微賤之臣巡徼之隸謀議不預號令不及朝

聞親征之詔夕失警蹕之所乃復責其不能扈從

不亦難哉六等議刑斯亦可矣又何悔焉

乾元元年官軍既克京城宗廟之器及府庫資財

多散在民間遣使檢括頗有煩擾正月乙酉敇盡

停之乃命京兆尹李峴安撫坊市 二月丁未上

御明鳯門赦天下改元盡免百姓今載租庸復以

載為年 安慶緒所署北海節度使能元皓舉所

部來降以為鴻臚卿充河北招討使 庚午以安

東副大都護王𤣥志為營州刺史充平盧節度使

 安慶緒之北走也其平原太守王暕清河太守

宇文寬皆殺其使者來降慶緒使其將蔡希徳安

太清攻拔之生擒以歸咼於鄴市凡有謀歸者皆

誅及種族乃至部曲州縣官屬連坐死者甚衆又

與其羣臣㰱血盟於鄴南而人心益離慶緖聞李

嗣業在河内夏四月與蔡希徳崔乾祐將步騎二

萬涉沁水攻之不勝而還 辛卯新主入太廟上

享太廟 張鎬性簡澹不事中要聞史思明請降

上言思明凶險因亂竊位力彊則衆附勢奪則人

離彼雖人面心如野獸難以徳懷願勿假以威權

又言滑州防禦使許叔冀狡猾多詐臨難必變請

徵入宿衛時上已寵納思明㑹中使自范陽及白

馬來皆言思明叔冀忠懇可信上以鎬為不切事

機五月罷為荆州防禦使以禮部尚書崔光逺為

河南節度使 贈故常山太守顏杲卿太子太保

謚曰忠節以其子威明爲太僕丞杲卿之死也楊

國忠用張通幽之譖竟無襃贈上在鳯翔顏眞卿

爲御史大夫泣訴於上上乃出通幽爲普安太守

具奏其狀於上皇上皇杖殺通幽杲卿子泉明爲

王承業所留因寓居壽陽爲史思明所虜裹以牛

革送於范陽㑹安慶緒初立有赦得免思明降乃

得歸求其父尸於東京得之遂并袁履謙尸棺斂

以歸杲卿姊妹女及泉明之子皆流落河北眞卿

時爲蒲州刺史使泉明往求之泉明號泣求訪哀

感路人乆乃得之泉明詣親故乞索隨所得多少

贖之先姑姊妹而後其子姑女為賊所掠泉明有

錢二百緡欲贖己女閔其姑愁悴先贖姑女比更

得錢求其女已失所在遇羣從姊妹及父時將吏

袁履謙等妻子流落者皆與之歸凡五十餘家三

百餘口均减資糧一如親戚至蒲州真卿悉加贍

給久之隨其所適而資送之袁履謙妻疑履謙衣

衾儉薄發棺視之與杲卿無異乃始慙服 六月

戊午敇兩京陷賊官三司推究未畢者皆釋之已

貶降者續處分 初史思明以列將事平盧軍使

烏知義知義善待之知義子承恩為信都太守以

郡降思明思明思舊恩而全之及安慶緒敗承恩

説思明降唐李光弼以思明終當叛亂而承恩爲

思明所親信陰使圖之又勸上以承恩爲范陽節

度副使賜阿史那承慶鐵券令共圖思明上從之

承恩多以私財募部曲又數衣婦人服詣諸將營

説誘之諸將以白思明思明疑未察㑹承恩入京

師上使内侍李思敬與之俱至范陽宣慰承恩既

宣㫖思明留承恩館於府中帷其牀伏二人於牀

下承恩少子在范陽思明使省其父夜中承恩密

謂其子曰吾受命除此逆胡當以吾爲節度使二

人於牀下大呼而出思明乃執承恩索其裝囊得

鐵券及光弼牒牒云承慶事成則付鐵券不然不

可付也又得簿書數百紙皆先從思明反者將士

名思明責之曰我何負於汝而為此承恩謝曰死

罪此皆李光弼之謀也思明乃集將佐吏民西向

大哭曰臣以十三萬衆降朝廷何負陛下而欲殺

臣遂榜殺承恩父子連坐死者二百餘人承恩弟

承玼走免思明囚思敬表上其狀上遣中使慰諭

思明曰此非朝廷與光弼之意皆承恩所為殺之

甚善㑹三司議陷賊官罪狀至范陽思明謂諸將

曰陳希烈輩皆朝廷大臣上皇自棄之幸蜀今猶

不免於死况吾屬本從安祿山反乎諸將請思明

表求誅光弼思明從之命判官耿仁智與其僚張

不矜為表云陛下不為臣誅光弼臣當自引兵就

太原誅之不矜草表以示思明及將入函仁智悉

削去之寫表者以白思明思明命執二人斬之仁

智事思明久思明憐欲活之復召入謂曰我任使

汝垂三十年今日非我負汝仁智大呼曰人生㑹

有一死得盡忠義死之善者也今從大夫反不過

延嵗月豈若速死之愈乎思明怒亂捶之腦流于

地烏承玼犇太原李光弼表為昌化郡王充石嶺

軍使 秋七月丁亥冊命回紇可汗曰英武威逺

毗伽闕可汗 乙未郭子儀入朝 八月庚戌李

光弼入朝丙辰以郭子儀為中書令光弼為侍中

丁巳子儀詣行營 囘紇遣其臣骨啜特勒及帝

徳將驍騎三千助討安慶緒上命朔方左武鋒使

僕固懷恩領之 安慶緒之初至鄴也雖枝黨離

析猶據七郡六十餘城甲兵資糧豐備慶緒不親

政事專以繕臺沼樓船酣飲為事其大臣高尚張

通儒等爭權不叶無復綱紀蔡希徳有才畧部兵

精鋭而性剛好直言通儒譖而殺之麾下數千人

皆逃散諸將怨怒不為用以崔乾祐為天下兵馬

使摠中外兵乾祐愎戾好殺士卒不附九月庚寅

命朔方郭子儀淮西魯炅興平李奐滑濮許叔冀

鎮西北庭李嗣業鄭蔡季廣琛河南崔光逺七節

度使及平盧兵馬使董秦將步騎二十萬討慶緒

又命河東李光弼闗内澤潞王思禮二節度使將

所部兵助之上以子儀光弼皆元勲難相統屬故

不置元帥但以宦官開府儀同三司魚朝恩爲觀

軍容宣慰處置使觀軍容之名自此始 冬十月

郭子儀引兵自杏園濟河東至獲嘉破安太清斬

首四千級捕虜五百人太清走保衛州子儀進圍

之丙午遣使告捷魯炅自陽武濟季廣琛崔光逺

自酸棗濟與李嗣業兵皆㑹子儀於衛州慶緒悉

舉鄴中之衆七萬救衛州分三軍以崔乾祐將上

軍田承嗣將下軍慶緒自將中軍子儀使善射者

三千人伏于壘垣之内令曰我退賊必逐我汝乃

登壘鼓譟而射之既而與慶緒戰偽退賊逐之至

壘下伏兵起射之矢如雨注賊還走子儀復引兵

逐之慶緒大敗獲其弟慶和殺之遂拔衛州慶緒

走子儀等追之至鄴許叔冀董秦王思禮及河東

兵馬使薛兼訓皆引兵繼至慶緒收餘衆拒戰於

愁思岡又敗前後斬首三萬級捕虜千人慶緒乃

入城固守子儀等圍之李光弼引兵繼至慶緒窘

急遣薛嵩求救於史思明且請以位讓之思明發

范陽兵十三萬欲救鄴觀望未敢進先遣李歸仁

將步騎一萬軍于滏陽遙為慶緒聲勢 十一月

崔光逺拔魏州丙戌以前兵部侍郎蕭華為魏州

防禦使㑹史思明分軍為三一出邢洺一出冀貝

一自洹水趣魏州郭子儀奏以崔光逺代華十二

月癸卯敇以光逺領魏州刺史 史思明乘崔光

逺初至引兵大下光逺使將軍李處崟拒之賊勢

盛處崟連戰不利還趣城賊追至城下揚言曰處

崟召我來何為不出光逺信之腰斬處崟處崟驍

將衆所恃也既死衆無鬭志光逺脱身走還汴州

丁卯思明陷魏州所殺三萬人

二年春正月己巳朔史思明築壇於魏州城北自

稱大聖燕王以周摰為行軍司馬李光弼曰思明

得魏州而按兵不進此欲使我懈惰而精鋭掩吾

不備也請與朔方軍同逼魏城求與之戰佊懲嘉

山之敗必不敢輕出得曠日引久則鄴城必拔矣

慶緒已死彼則無辭以用其衆也魚朝恩以為不

可乃止 鎮西節度使李嗣業攻鄴城為流矢所

中丙申薨兵馬使荔非元禮代將其衆初嗣業表

叚秀實為懷州長史知留後事時諸軍屯戍日久

財竭糧盡秀實獨運芻粟募兵市馬以奉鎮西行

營相繼於道 二月郭子儀等九節度使圍鄴城

築壘再重穿塹三重壅漳水灌之城中井泉皆溢

構棧而居自冬涉春安慶緒堅守以待史思明食

盡一鼠直錢四千淘牆䴬及馬屎以食焉人皆以

為克在朝夕而諸軍既無統帥進退無所稟城中

人欲降者礙水深不得出城久不下上下解體思

明乃自魏州引兵趣鄴使諸將去城各五十里為

營每營擊鼓三百而遙脅之又毎營選精騎五百

日於城下抄掠官軍出即散歸其營諸軍人馬牛

車日有所失樵采甚艱晝備之則夜至夜備之則

晝至時天下饑饉轉餉者南自江淮西自并汾舟

車相繼思明多遣壯士竊官軍裝號督趣運者責

其稽緩妄殺戮人運者駭懼舟車所聚則密縱火

焚之往復聚散自相辨識而官軍邏捕不能察也

由是諸軍乏食人思自潰思明乃引大軍直抵城

下官軍與之刻日決戰三月壬申官軍步騎六十

萬陳於安陽河北思明自將精兵五萬敵之諸軍

望之以為遊軍未介意思明直前奮擊李光弼王

思禮許叔冀魯炅先與之戰殺傷相半魯炅中流

矢郭子儀承其後未及布陳大風忽起吹沙拔木

天地晝晦咫尺不相辨兩軍大驚官軍潰而南賊

潰而北棄甲仗輜重委積於路子儀以朔方軍斷

河陽橋保東京戰馬萬匹惟存三千甲仗十萬遺

棄殆盡東京士民驚駭散犇山谷留守崔圓河南

尹蘇震等官吏南犇襄鄧諸節度各潰歸本鎮士

卒所過剽掠吏不能止旬日方定惟李光弼王思

禮整勒部伍全軍以歸子儀至河陽將謀城守師

人相驚又犇缺門諸將繼至衆及數萬議捐東京

退保蒲陜都虞候張用濟曰蒲陜荐飢不如守河

陽賊至倂力拒之子儀從之使都遊奕使靈武韓

遊瓌將五百騎前趣河陽用濟以步卒五千繼之

周摰引兵争河陽後至不得入而去用濟役所部

兵築南北兩城而守之叚秀實帥將士妻子及公

私輜重自野戍度河待命於河清之南岸荔非元

禮至而軍焉諸將各上表請罪上皆不問惟削崔

圓階封貶蘇震為濟王府長史削銀青階史思明

審知官軍潰去自沙河收整士衆還屯鄴城南安

慶緒收子儀等營中糧得六七萬石與孫孝哲崔

乾祐謀閉門更拒思明諸將曰今日豈可復背史

王乎思明不與慶緒相聞又不南追官軍但日於

軍中饗士張通儒高尚等言於慶緒曰史王逺來

臣等皆應迎謝慶緒曰任公蹔往思明見之涕泣

厚禮而歸之經三日慶緒不至思明密召安太清

令誘之慶緒窘蹙不知所為乃遣太清上表稱臣

於思明請待解甲入城奉上璽綬思明省表曰何

至如此因出表徧示將士咸稱萬歲乃手疏唁慶

緒而不稱臣且曰願為兄弟之國更作藩籬之援

鼎足而立猶或庶幾北面之禮固不敢受并封表

還之慶緒大悦因請㰱血同盟思明許之慶緒以

三百騎詣思明營思明令軍士擐甲執兵以待之

引慶緒及諸弟入至庭下慶緒再拜稽首曰臣不

克荷負棄失兩都久陷重圍不意大王以太上皇

之故逺垂救援使臣應死復生摩頂至踵無以報

徳思明忽震怒曰棄失兩都亦何足言爾爲人子

殺父奪其位天地所不容吾爲太上皇討賊豈受

爾佞媚乎即命左右牽出幷其四弟及高尚孫孝

哲崔乾祐皆殺之張通儒李庭望等悉授以官思

明勒兵入鄴城收其士馬以府庫賞將士慶緒先

所有州縣及兵皆歸於思明遣安太清將兵五千

取懷州因留鎮之思明欲遂西畧慮根本未固乃

留其子朝義守相州引兵還范陽 辛卯以荔非

元禮為懷州刺史權知鎮西北庭行營節度使元

禮復以叚秀實為節度判官 丙申以郭子儀為

東畿山東河東諸道元帥權知東京留守以河西

節度使來瑱行陜州刺史充陜虢華州節度使

夏四月庚子澤潞節度使王思禮破史思明將楊

旻於潞城東 九節度之潰於相州也魯炅所部

兵剽掠尤甚聞郭子儀退屯河上李光弼還太原

炅慙懼飲藥而死 史思明自稱大燕皇帝改元

順天立其妻辛氏為皇后子朝義為懷王以周摰

為相李歸仁為將改范陽為燕京諸州為郡 戊

申以鴻臚卿李抱玉為鄭陳潁亳節度使 觀軍

容使魚朝恩惡郭子儀因其敗短之於上秋七月

上召子儀還京師以李光弼為朔方節度使兵馬

元帥光弼治軍嚴整始至號令一施士卒壁壘旌

旗精彩皆變 八月壬戌以李光弼為幽州長史

河北節度等使 九月史思明使其子朝清守范

陽命諸郡太守各將兵三千從已向河南分為四

道使其將令狐彰將兵五千自黎陽濟河取滑州

思明自濮陽史朝義自白臯周摰自胡良濟河㑹

于汴州李光弼方巡河上諸營聞之還入汴州謂

汴滑節度使許叔冀曰大夫能守汴州十五日我

則將兵來救叔冀許諾光弼還東京思明至汴州

叔冀與戰不勝遂與濮州刺史董秦及其將梁浦

劉從諫田神功等降之思明以叔冀為中書令與

其將李詳守汴州厚待董秦收其妻子置長蘆為

質使其將南徳信與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數十

人徇江淮神功南宫人也思明以為平盧兵馬使

頃之神功襲徳信斬之從諫脱身走神功將其衆

來降思明乘勝西攻鄭州光弼整衆徐行至洛陽

謂留守韋陟曰賊乘勝而來利在按兵不利速戰

洛城不可守於公計何如陟請留兵於陜退守潼

闗據險以挫其鋭光弼曰兩敵相當貴進忌退今

無故棄五百里地則賊勢益張矣不若移軍河陽

北連澤潞利則進取不利則退守表裏相應使賊

不敢西侵此猿臂之勢也夫辨朝廷之禮光弼不

如公論軍旅之事公不如光弼陟無以應判官韋

損曰東京帝宅侍中奈何不守光弼曰守之則汜

水崿嶺龍門皆應置兵子爲兵馬判官能守之乎

遂移牒留守韋陟使帥東京官屬西入闗牒河南

尹李若幽使帥吏民出城避賊空其城光弼帥軍

士運油鐵諸物詣河陽爲守備光弼以五百騎殿

時思明遊兵已至石橋諸將請曰今自洛城而北

乎當石橋而進乎光弼曰當石橋而進及日暮光

弼秉炬徐行部曲堅重賊引兵躡之不敢逼光弼

夜至河陽有兵二萬糧纔支十日光弼按閲守備

部分士卒無不嚴辦庚寅思明入洛陽城空無所

得畏光弼掎其後不敢入宫退屯白馬寺南築月

城於河陽南以拒光弼於是鄭滑等州相繼陷沒

韋陟李若幽皆寓治於陜 冬十月丁酉下制親

征史思明羣臣上表諫乃止 史思明引兵攻河

陽使驍將劉龍仙詣城下挑戰龍仙恃勇舉右足

加馬鬛上慢罵光弼光弼顧諸將曰誰能取彼者

僕固懐恩請行光弼曰此非大將所為左右言禆

將白孝徳可往光弼召問之孝徳請行光弼問須

幾何兵對曰請挺身取之光弼壯其志然固問所

須對曰願選五十騎出壘門為後繼兼請大軍助

鼓譟以増氣光弼撫其背而遣之孝徳挾二矛策

馬亂流而進半涉懷恩賀曰克矣光弼曰鋒未交

何以知之懷恩曰觀其攬轡安閑知其萬全龍仙

見其獨來甚易之稍近將動孝徳揺手示之若非

來為敵者龍仙不測而止去之十步乃與之言龍

仙慢罵如初孝徳息馬良久因瞋目謂曰賊識我

乎龍仙曰誰也曰我白孝徳也龍仙曰是何狗彘

孝徳大呼運矛躍馬搏之城上鼓譟五十騎繼進

龍仙矢不及發環走堤上孝徳追及斬首𢹂之以

歸賊衆大駭孝徳本安西胡人也思明有良馬千

餘匹每日出於河南渚浴之循環不休以示多光

弼命索軍中牝馬得五百匹縶其駒於城内俟思

明馬至水際盡出之馬嘶不已思明馬悉浮渡河

一時驅之入城思明怒列戰船數百艘泛火船於

前而隨之欲乘流燒浮橋光弼先貯百尺長竿數

百枚以巨木承其根氊裹鐵义置其首以迎火船

而义之船不得進須臾自焚盡又以义拒戰船於

橋上發礮石擊之中者皆沈沒賊不勝而去思明

見兵於河清欲絶光弼糧道光弼軍于野水度以

備之既夕還河陽留兵千人使部將雍希顥守其

柵曰賊將高庭暉李日越喻文景皆萬人敵也思

明必使一人來劫我我且去之汝待於此若賊至

勿與之戰降則與之俱來諸將莫諭其意皆竊笑

之既而思明果謂李日越曰李光弼長於憑城今

出在野此成擒矣汝以鐵騎宵濟為我取之不得

則勿返日越將五百騎晨至柵下希顥阻壕休卒

吟嘯相視日越怪之問曰司空在乎曰夜去矣兵

幾何曰千人將誰曰雍希顥日越黙計久之謂其

下曰今失李光弼得希顥而歸吾死必矣不如降

也遂請降希顥與之俱見光弼光弼厚待之任以

心腹高庭暉聞之亦降或問光弼降二將何易也

光弼曰此人情耳思明常恨不得野戰聞我在外

以為必可取日越不獲我勢不敢歸庭暉才勇過

於日越聞日越被寵任必思奪之矣庭暉時為五

臺府果毅己亥以庭暉為右武衛大將軍思明復

攻河陽光弼謂鄭陳節度使李抱玉曰將軍能為

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過期何如光弼曰過期

救不至任棄之抱玉許諾勒兵拒守城且陷抱玉

給之曰吾糧盡明旦當降賊喜斂軍以待之抱玉

繕完成備明日復請戰賊怒急攻之抱玉出竒兵

表裏夾擊殺傷甚衆董秦從思明寇河陽夜帥其

衆五百拔栅突圍降于光弼時光弼自將屯中潬

城外置柵柵外穿塹深廣二丈乙巳賊將周摰捨

南城倂力攻中潬光弼命荔非元禮出勁卒於羊

馬城以拒賊光弼自於城東北隅建小朱旗以望

賊賊恃其衆直進逼城以車載攻具自隨督衆填

塹三面各八道以過兵又開柵為門光弼望賊逼

城使問元禮曰中丞視賊填塹開柵過兵晏然不

動何也元禮曰司空欲守乎戰乎光弼曰欲戰元

禮曰欲戰則賊為吾填壍何為禁之光弼曰善吾

所不及勉之元禮俟柵開帥敢死士突出擊賊却

走數百步元禮度賊陳堅未易摧陷乃復引退須

其怠而擊之光弼望見元禮退怒遣左右召欲斬

之元禮曰戰正急召何為乃退入柵中賊亦不敢

逼良久鼓譟出柵門奮擊破之周摰復收兵趣北

城光弼遽帥衆入北城登城望賊曰賊兵雖多囂

而不整不足畏也不過日中保為諸君破之乃命

諸將出戰及期不決召諸將問曰向來賊陳何方

最堅曰西北隅光弼命其將郝廷玉當之廷玉請

騎兵五百與之三百又問其次堅者曰東南隅光

弼命其將論惟貞當之惟貞請騎三百與之二百

光弼令諸將曰爾輩望吾旗而戰吾颭旗緩任爾

擇利而戰吾急颭旗三至地則萬衆齊入死生決

之少退者斬又以短刀置鞾中曰戰危事吾國之

三公不可死賊手萬一戰不利諸君前死於敵我

自剄於此不令諸君獨死也諸將出戰頃之廷玉

犇還光弼望之驚曰廷玉退吾事危矣命左右取

廷玉首廷玉曰馬中箭非敢退也使者馳報光弼

令易馬遣之僕固懷恩及其子開府儀同三司㻛

戰小却光弼又命取其首懷恩父子顧見使者提

刀馳來更前決戰光弼連颭其旗諸將齊進致死

呼聲動天地賊衆大潰斬首千餘級捕虜五百人

溺死者千餘人周摰以數騎遁去擒其大將徐璜

玉李泰授其河南節度使安太清走保懷州思明

不知摰敗尚攻南城光弼驅俘囚臨河示之乃遁

丁巳以李日越為右金吾大將軍 十一月甲子

以殿中監董秦為陜西神策兩軍兵馬使賜姓名

李忠臣 發安西北庭兵屯陜以備史思明 十

二月史思明遣其將李歸仁將鐵騎五千寇陜州

神策兵馬使衛伯玉以數百騎擊破之於礓子坂

得馬六百匹歸仁走以伯玉為鎮西四鎮行營節

度使李忠臣與歸仁等戰於永寧莎柵之間屢破

上元元年春正月辛巳以李光弼為太尉兼中書

令餘如故 二月李光弼攻懷州史思明救之癸

卯光弼逆戰於沁水之上破之斬首三千餘級

三月庚寅李光弼破安太清於懷州城下夏四月

壬辰破史思明於河陽西渚斬首千五百餘級

閏月丁卯加河東節度使王思禮為司空 己卯

史思明入東京 六月平盧兵馬使田神功奏破

史思明之兵於鄭州 冬十一月李光弼攻懷州

百餘日乃拔之生擒安太清 史思明遣其將田

承嗣將兵五千徇淮西王同芝將兵三千人徇陳

許敬江將二千人徇兖鄆薛鄂將五千人徇曹州

 十二月兖鄆節度使能元皓擊史思明兵破之

二年春正月癸卯史思明改元應天 或言洛中

將士皆燕人久戍思歸上下離心急擊之可破也

陜州觀軍容使魚朝恩以為信然屢言於上上敇

李光弼等進取東京光弼奏稱賊鋒尚鋭未可輕

進朔方節度使僕固懷恩勇而愎麾下皆蕃漢勁

卒恃功多不灋郭子儀寬厚曲容之毎用兵臨敵

倚以集事李光弼性嚴一裁之以灋無所假貸懷

恩憚光弼而心惡之乃附朝恩言東都可取由是

中使相繼督光弼使出師光弼不得已使鄭陳節

度使李抱玉守河陽與懷恩將兵㑹朝恩及神策

節度使衛伯玉攻洛陽戊寅陳於邙山光弼命依

險而陳懷恩陳於平原光弼曰依險則可以進可

以退若平原戰而不利則盡矣思明不可忽也命

移於險懷恩復止之史思明乘其陳未定進兵薄

之官軍大敗死者數千人軍資器械盡棄之光弼

懷恩度河走保聞喜朝恩伯玉犇還陜抱玉亦棄

河陽走河陽懷州皆沒於賊朝廷聞之大懼益兵

屯陜 史思明猜忌好殺羣下小不如意動至族

誅人不自保朝義其長子也常從思明將兵頗謙

謹愛士卒將士多附之無寵於思明思明愛少子

朝清使守范陽常欲殺朝義立朝清為太子左右

頗泄其謀思明旣破李光弼欲乘勝西入關使朝

義將兵為前鋒自北道襲陜城思明自南道將大

軍繼之三月甲午朝義兵至礓子嶺衛伯玉逆撃

破之朝義數進兵皆為陜兵所敗思明退屯永寧

以朝義為怯曰終不足成吾事欲按軍灋斬朝義

及諸將戊戌命朝義築三隅城欲貯軍糧期一日

畢朝義築畢未泥思明至詬怒之令左右立馬監

泥斯須而畢思明又曰俟克陜州終斬此賊朝義

憂懼不知所為思明在鹿橋驛令腹心曹將軍將

兵宿衛朝義宿於逆旅其部將駱悦蔡文景説朝

義曰悦等與王死無日矣自古有廢立請召曹將

軍謀之朝義俛首不應悦等曰王茍不許悦等今

歸李氏王亦不全矣朝義泣曰諸君善為之勿驚

聖人悦等乃令許叔冀之子季常召曹將軍至則

以其誅告之曹將軍知諸將盡怨恐禍及己不敢

違是夕悦等以朝義部兵三百被甲詣驛宿衛兵

怪之畏曹將軍不敢動悦等引兵入至思明寢所

值思明如厠問左右未及對已殺數人左右指示

之思明聞有變踰垣至廏中自鞴馬乘之悦傔人

周子俊射之中臂墜馬遂擒之思明曰亂者為誰

悦曰奉懷王命思明曰我朝來語失宜其及此然

殺我太早何不待我克長安今事不成矣悦等送

思明於栁泉驛囚之還報朝義曰事成矣朝義曰

不驚聖人乎悦曰無時周摰許叔冀將後軍在福

昌悦等使許季常往告之摰驚倒於地朝義引軍

還摰叔冀來迎悦等勸朝義執摰殺之軍至桞泉

悦等恐衆心未壹遂縊殺思明以氊裹其尸橐駝

負歸洛陽朝義即帝位改元顯聖密使人至范陽

敇散騎常侍張通儒等殺朝清及朝清母辛氏并

不附己者數十人其黨自相攻擊戰城中數月死

者數千人范陽乃定朝義以其將栁城李懷仙為

范陽尹燕京留守時洛陽四面數百里州縣皆為

丘墟而朝義所部節度使皆安祿山舊將與思明

等夷朝義召之多不至畧相羈縻而已不能得其

用 李光弼上表固求自貶制以開府儀同三司

侍中領河中節度使 夏四月乙亥青密節度使

向衡破史朝義兵斬首五千餘級 丁丑兖鄆節

度使能元皓破朝義兵 五月己丑李光弼自河

中入朝 初史思明以其博州刺史令狐彰爲滑

鄭汴節度使將數千兵戍滑臺彰密因中使楊萬

定通表請降徙屯杏園度思明疑之遣其將薛岌

圍之彰與岌戰大破之因隨萬定入朝甲午以彰

爲滑衛等六州節度使 戊戌平盧節度使侯希

逸擊史朝義范陽兵破之 復以李光弼爲河南

副元帥太尉兼侍中都統河南淮南東西山南東

荆南江南西浙江東西八道行營節度出鎮臨淮

 六月甲寅青密節度使能元皓敗史朝義將李

元遇 秋八月己巳李光弼赴河南行營 建子

月神策節度使衛伯玉攻史朝義拔水寧破澠池

福昌長水等縣 建丑月平盧節度使侯希逸與

范陽相攻連年救援既絶又為奚所侵乃悉舉其

軍二萬餘人襲李懷仙破之因引兵而南

寶應元年建寅月李光弼拔許州擒史朝義所署

潁川太守李春朝義將史參救之丙午戰于城下

又破之 戊申平盧節度使侯希逸於青州北度

河而㑹田神功能元皓於兖州 建卯月戊辰淮

西節度使王仲昇與史朝義將謝欽讓戰于申州

城下為賊所虜淮西震駭㑹侯希逸田神功能元

皓攻汴州朝義召欽讓兵救之 史朝義圍李抱

玉於澤州建巳月庚戌李抱玉破史朝義兵於城

下 甲寅上皇崩 史朝義自圍宋州數月城中

食盡將陷刺史李岑不知所為遂城果毅開封劉

昌曰倉中猶有麯數千斤請屑食之不過二十日

李太尉必救我城東南隅最危昌請守之李光弼

至臨淮諸將以朝義兵尚彊請南保揚州光弼曰

朝廷倚我以為安危我復退縮朝廷何望且吾出

其不意賊安知吾之衆寡遂徑趣徐州使兖鄆節

度使田神功進擊朝義大破之 秋九月上遣中

使劉清潭使於回紇修舊好且徵兵討史朝義清

潭至其廷回紇登里可汗已為朝義所誘云唐室

繼有大喪今中原無主可汗宜速來共收其府庫

可汗信之清潭致敇書曰先帝雖棄天下今上繼

統乃昔日廣平王與葉護共收兩京者也回紇業

已起兵至三城見州縣皆為丘墟有輕唐之心乃

困辱清潭清潭遣使言狀且曰回紇舉國十萬衆

至矣京師大駭上遣殿中監藥子昻往勞之於忻

州南可汗請與僕固懷恩相見懷恩時在汾州上

令往見之懷恩為可汗言唐家恩信不可負可汗

悦遣使上表請助國討朝義可汗欲自蒲關入由

沙苑出潼關東向藥子昻説之曰關中數遭兵荒

州縣蕭條無以供擬恐可汗失望賊兵盡在洛陽

請自土門略邢洺懷衛而南得其資財以充軍裝

可汗不從又請自太行南下據河陰扼賊咽喉亦

不從又請自陜州大陽津度河食太原倉粟與諸

道俱進乃從之 冬十月以雍王适為天下兵馬

元帥辛酉辭行以兼御史中丞藥子昻魏琚為左

右廂兵馬使以中書舍人韋少華為判官給事中

李進為行軍司馬㑹諸道節度使及回紇于陜州

進討史朝義上欲以郭子儀為适副程元振魚朝

恩等沮之而止加朔方節度使僕固懷恩同平章

事兼絳州刺史領諸軍節度行營以副适 戊辰

諸軍發陜州僕固懷恩與囘紇左殺為前鋒陜西

節度使郭英乂神策觀軍容使魚朝恩為殿自澠

池入澤潞節度使李抱玉自河陽入河南等道副

元帥李光弼自陳留入雍王留陜州辛未懷恩等

軍于同軌史朝義聞官軍將至謀於諸將阿史那

承慶曰唐若獨與漢兵來宜悉衆與戰若與囘紇

俱來其鋒不可當宜退守河陽以避之朝義不從

壬申官軍至洛陽北郊分兵取懷州癸酉拔之乙

亥官軍陳于橫水賊衆數萬立柵自固懷恩陳于

西原以當之遣驍騎及囘紇竝南山出柵東北表

裏合擊大破之朝義悉其精兵十萬救之陳於昭

覺寺官軍驟擊之殺傷甚衆而賊陳不動魚朝恩

遣射生五百人力戰賊雖多死者陳亦如初鎮西

節度使馬璘曰事急矣遂單騎奮擊奪賊两牌突

入萬衆中賊左右披靡大軍乘之而入賊衆大敗

轉戰於石榴園老君廟賊又敗人馬相蹂踐填尚

書谷斬首六萬級捕虜二萬人朝義將輕騎數百

東走懷恩進克東京及河陽城獲其中書令許叔

冀王伷等承制釋之懷恩留囘紇可汗營於河陽

使其子右廂兵馬使㻛及朔方兵馬使高輔成帥

步騎萬餘乘勝逐朝義至鄭州再戰皆捷朝義至

汴州其陳留節度使張獻誠閉門拒之朝義犇濮

州獻誠開門出降囘紇入東京肆行殺掠死者萬

計火累旬不滅朔方神策軍亦以東京鄭汴汝州

皆為賊境所過虜掠三月乃已比屋蕩盡士民皆

衣紙囘紇悉置所掠寶貨於河陽留其將安恪守

之十一月丁丑露布至京師朝義自濮州北度河

懷恩進攻滑州拔之追敗朝義於衛州朝義睢陽

節度使田承嗣等將兵四萬餘人與朝義合復來

拒戰僕固㻛擊破之長驅至昌樂東朝義帥魏州

兵來戰又敗走於是鄴郡節度使薛嵩以相衛洺

邢四州降于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恒陽節度

使張忠志以恒趙深定易五州降于河東節度使

辛雲京嵩楚玉之子也抱玉等已進軍入其營按

其部伍嵩等皆受代居無何僕固懷恩皆令復位

由是抱玉雲京疑懷恩有貳心各表言之朝廷密

為之備懷恩亦上疏自理上慰勉之辛巳制東京

及河南北受偽官者一切不問 丁酉以張忠志

為成徳軍節度使統恒趙深定易五州賜姓李名

寶臣初辛雲京引兵將出井陘當山禆將王武俊

説寶臣曰今河東兵精鋭出境逺鬭不可敵也且

吾以寡當衆以曲遇直戰則必離守則必潰公其

圖之寶臣乃撤守備舉五州來降及復為節度使

以武俊之策為善擢為先鋒兵馬使武俊本契丹

也初名沒諾干郭子儀以僕固懷恩有平河朔功

請以副元帥讓之己亥以懷恩為河北副元帥加

左僕射兼中書令單于鎮北大都護朔方節度使

史朝義走至貝州與其大將薛忠義等兩節度合

僕固㻛追之至臨清朝義自衡水引兵三萬還攻

之㻛設伏擊走之囘紇又至官軍益振遂逐之大

戰于下博東南賊大敗積尸擁流而下朝義犇莫

州懷恩都知兵馬使薛兼訓兵馬使郝庭玉與田

神功辛雲京㑹於下博進圍朝義於莫州青淄節

度使侯希逸繼至

代宗廣徳元年史朝義屢出戰皆敗田承嗣説朝

義令親往幽州發兵還救莫州承嗣自請留守莫

州朝義從之選精騎五千自北門犯圍而出朝義

既去承嗣卽以城降送朝義母妻子於官軍於是

僕固㻛侯希逸薛兼訓等帥衆三萬追之及於歸

義與戰朝義敗走時朝義范陽節度使李懷仙已

因中使駱奉仙請降遣兵馬使李抱忠將兵三千

鎮范陽縣朝義至范陽不得入官軍將至朝義遣

人諭抱忠以大軍留莫州輕騎來發兵救援之意

因責以君臣之義抱忠對曰天不祚燕唐室復興

今既歸唐矣豈可更爲反覆獨不愧三軍邪大丈

夫恥以詭計相圖願早擇去就以謀自全且田承

嗣必已叛矣不然官軍何以得至此朝義大懼曰

吾朝來未食獨不能以一餐相餉乎抱忠乃令人

設食於城東於是范陽人在朝義麾下者竝拜辭

而去朝義涕泣而已獨與胡騎數百旣食而去東

犇廣陽廣陽不受欲北入奚契丹至溫泉柵李懷

仙遣兵追之朝義窮蹙縊於林中懷仙取其首以

獻僕固懷恩與諸軍皆還甲辰朝義首至京師

秋七月壬寅羣臣上尊號曰寶應元聖文武孝皇

帝壬子赦天下改元諸將討史朝義者進官階加

爵邑有差冊回紇可汗爲頡咄登蜜施合俱錄英

義建功毗伽可汗可敦爲婆墨光親麗華毗伽可

敦左右殺以下皆加封賞






通鑑紀事本末卷第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