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二
通鑑紀事本末 卷第三十二 宋 袁樞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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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鑑紀事本末卷第三十二
劉展之叛
唐肅宗上元元年冬十一月御史中丞李銑宋州
刺史劉展皆領淮西節度副使銑貪暴不灋展剛
彊自用故為其上者多惡之節度使王仲舁先奏
銑罪而誅之時有謠言曰手執金刀起東方仲昇
使監軍使内左常侍邢延恩入奏展倔彊不受命
姓名應謠讖請除之延恩因説上曰展與李銑一
體之人今銑誅展不自安茍不去之恐其為亂然
展方握彊兵宜以計去之請除展江淮都統代李
峘俟其釋兵赴鎮中道執之此一夫力耳上從之
以展爲都統淮南東江南西浙西三道節度使密
敇舊都統李峘及淮南東道節度使鄧景山圖之
延恩以制書投展展疑之曰展自陳留參軍數年
至刺史可謂暴貴矣江淮租賦所出今之重任展
無勲勞又非親賢一旦恩命寵擢如此得非有讒
人間之乎因泣下延恩懼曰公素有才望主上以
江淮爲憂故不次用公公反以爲疑何哉展曰事
茍不欺印節可先得乎延恩曰可乃馳詣廣陵與
峘謀解峘印節以授展展得印節乃上表謝恩牒
追江淮親舊置之心膂三道官屬遣使迎賀申圖
籍相望於道展悉舉宋州兵七千趣廣陵延恩知
展已得其情還犇廣陵與李峘鄧景山發兵拒之
移檄州縣言展反展亦移檄言峘反州縣莫知所
從峘引兵度江與副使潤州刺史韋儇浙西節度
使侯令儀屯京口鄧景山將萬人屯徐城展素有
威名御軍嚴整江淮人望風畏之展倍道先期至
使人問景山曰吾奉詔書赴鎮此何兵也景山不
應展使人呼於陳前曰汝曹皆吾民也勿干吾旗
鼓使其將孫待封張灋雷撃之景山衆潰與延恩
犇夀州展引兵入廣陵遣其將屈突孝摽將兵三
千徇濠楚王暅將兵四千略淮西李峘闢北固為
兵場挿木以塞江口展軍於白沙設疑兵於𤓰州
多張火鼓若將趣北固者如是累日峘悉鋭兵守
京口以待之展乃自上流濟襲下蜀峘軍聞之自
潰峘犇宣城甲午展陷潤州昇州軍士萬五千人
謀應展攻金陵城不克而遁侯令儀懼以後事授
兵馬使姜昌羣棄城走昌羣遣其將宗犀詣展降
丙申展陷昇州以宗犀為潤州司馬丹陽軍使使
昌羣領昇州以從子伯瑛佐之 李峘之去潤州
也副使李藏用謂峘曰處人尊位食人重禄臨難
而逃之非忠也以數十州之兵食三江五湖之險
固不發一矢而棄之非勇也失忠與勇何以事君
藏用請收餘兵竭力以拒之峘乃悉以後事授藏
用藏用收散卒得七百人東至蘇州募壯士得三
千人立柵以拒劉展展遣其將傳子昂宗犀攻宣
州宣歙節度使鄭炅之棄城走李峘犇洪州李藏
用與展將張景超孫待封戰於郁墅兵敗犇杭州
景超遂據蘇州待封進陷湖州展以其將許嶧為
潤州刺史李可封為常州刺史楊持璧蘇州刺史
待封領湖州事景超進逼杭州藏用使其將温炅
屯餘杭展以李晃為泗州刺史宗犀為宣州刺史
傅子昂屯南陵將下江州徇江西於是屈突孝摽
陷濠楚州王暅陷舒和滁廬等州所向無不摧靡
聚兵萬人騎三千横行江淮間壽州刺史崔昭發
兵拒之由是暅不得西止屯盧州初上命平廬都
知兵馬使田神功將所部精兵三千屯任城鄧景
山旣敗與邢延恩奏乞敇神功救淮南未報景山
遣人趣之且許以淮南金帛子女為賂神功及所
部皆喜悉衆南下及彭城敇神功討展展聞之始
有懼色自廣陵將兵八千拒之選精兵二千度淮
撃神功於都梁山展敗走至天長以五百騎據橋
拒戰又敗展獨與一騎亡度江神功入廣陵及楚
州大掠殺商胡以千數城中地穿掘略徧
二年春正月張景超引兵攻杭州敗李藏用將李
彊於石夷門孫待封自武康南出將會景超攻杭
州温晁據險撃敗之待封脱身犇烏程李可封以
常州降丁未田神功使特進楊惠元等將千五百
人西撃王暅辛亥夜神功先遣特進范知新等將
四千人自白沙濟西趣下蜀鄧景山等將千人自
海陵濟東趣常州神功與邢延恩將三千人軍於
𤓰州壬子濟江展將步騎萬餘陳於蒜山神功以
舟載兵趣金山會大風五舟飄抵金山下展屠其
二舟沈其三舟神功不得度還軍𤓰州而范知新
等兵已至下蜀展撃之不勝弟殷勸展引兵逃入
海可延歲月展曰若事不濟何用多殺人父子乎
死早晩等耳遂更帥衆力戰將軍賈隱林射展中
目而仆遂斬之劉殷許嶧等皆死隱林滑州人也
楊惠元等撃破王暅於淮南暅引兵東走至常熟
迺降孫待封詣李藏用降張景超聚兵至七千餘
人聞展死悉以兵授張灋雷使攻杭州景超逃入
海灋雷至杭州李藏用擊破之餘黨皆平平盧軍
大掠十餘日安史之亂亂兵不及江淮至是其民
始罹荼毒矣
李輔國用事 〈張后 程元振附〉
唐肅宗至徳元載 張良娣性巧慧能得上意從
上來朔方時從兵單寡良娣每寢常居上前上曰
禦寇非婦人所能良娣曰蒼猝之際妾以身當之
殿下可從後逸去至靈武產子三日起縫戰士衣
上止之對曰此非妾自養之時上以是益憐之
肅宗即位於靈武遣使召李泌於潁陽謁見大喜
時事皆咨之 上以建寧王倓為天下兵馬元帥
李泌勸上用廣平王俶倓聞而謝之〈事見安史之亂〉上皇
賜張良娣七寶鞍李泌言於上曰今四海分崩當
以儉約示人良娣不宜乘此請撤其珠玉付庫吏
以俟有戰功者賞之良娣自閤中言曰鄰里之舊
何至如是上曰先生為社稷計也遽命撤之建寧
王倓泣於廊下聲聞於上上驚召問之對曰臣比
憂禍亂未已今陛下從諫如流不日當見陛下迎
上皇還長安是以喜極而悲耳良娣由是惡泌及
倓 上又謂泌曰良娣祖母昭成太后之妹也上
皇所念朕欲使正位中宫以慰上皇心何如對曰
陛下在靈武以羣臣望尺寸之功故踐大位非私
己也至於家事宜待上皇之命不過晩歳月之間
耳上從之 時張良娣與李輔國相表裏皆惡泌
建寧王倓謂泌曰先生舉倓於上得展臣子之效
無以報徳請為先生除害泌曰何也倓以良娣為
言泌曰此非人子所言願王姑置之勿以為先倓
不從
二載春正月上從容謂李泌曰廣平為元帥踰年
今欲命建寧專征又恐勢分立廣平為太子何如
對曰臣固嘗言之矣戎事交切須卽區處至於家
事當俟上皇不然後代何以辨陛下靈武卽位之
意邪此必有人欲令臣與廣平有隙耳臣請以語
廣平廣平亦必未敢當泌出以告廣平王俶俶曰
此先生深知其心欲曲成其美也乃入固辭曰陛
下猶未奉晨昏臣何心敢當儲副願俟上皇還宫
臣之幸也上賞慰之李輔國本飛龍小兒粗閑書
計給事太子宫上委信之輔國外㳟謹寡言而内
狡險見張良娣有寵陰附㑹之與相表裏建寧王
倓數於上前詆訐二人罪惡二人譖之於上曰倓
恨不得為元帥謀害廣平王上怒賜倓死於是廣
平王俶及李泌皆内懼俶謀去輔國及良娣泌曰
不可王不見建寧之禍乎俶曰竊為先生憂之泌
曰泌與主上有約矣俟平京師則去還山庶免於
患俶曰先生去則俶益危矣泌曰王但盡人子之
孝良娣婦人王委曲順之亦何能為 上嘗就泌
飲酒同榻而寢而李輔國請取契鑰付泌泌請使
輔國掌之上許之泌曰臣今報徳足矣復為閑人
何樂如之上曰朕與先生累年同憂患今方相同
娯樂奈何遽欲去乎泌曰臣有五不可留願陛下
聴臣去免臣於死上曰何謂也對曰臣遇陛下太
早陛下任臣太重寵臣太深臣功太高迹太竒此
其所以不可留也上曰且眠矣異日議之對曰陛
下今就臣榻臥猶不得請况異日香桉之前乎陛
下不聴臣去是殺臣也上曰不意卿疑朕如此豈
有如朕而辦殺卿邪是直以朕為句踐也對曰陛
下不辦殺臣故臣求歸若其既辦臣安得復言且
殺臣者非陛下也乃五不可也陛下曏日待臣如
此臣於事猶有不敢言者況天下既安臣敢言乎
上良久曰卿以朕不從卿北伐之謀乎對曰非也
所不敢言者乃建寧耳上曰建寧朕之愛子性英
果艱難時有功朕豈不知之但因此為小人所教
欲害其兄圖繼嗣朕以社稷大計不得已而除之
卿不細知其故邪對曰若有此心廣平當怨之廣
平每與臣言其寃輒流涕嗚咽臣今必辭陛下去
始敢言之耳上曰渠嘗夜捫廣平意欲加害對曰
此皆出讒人之口豈有建寧之孝友聰明肯為此
乎且陛下昔欲用建寧為元帥臣請用廣平建寧
若有此心當深憾於臣而以臣為忠益相親善陛
下以此可察其心矣上乃泣下曰先生言是也既
往不咎朕不欲聞之泌曰臣所以言之者非咎既
往乃欲陛下慎將來耳昔天后有四子長曰太子
𢎞天后方圖稱制惡其聰明酖殺之立次子雍王
賢賢内憂懼作黃臺瓜辭冀以感悟天后天后不
聴賢卒死於黔中其辭曰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
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為可四摘抱
蔓歸今陛下已一摘矣慎無再摘上愕然曰安有
是哉卿錄是辭朕當書紳對曰陛下但識之於心
何必形於外也是時廣平王有大功良娣忌之潛
流言故泌言及之泌復固請歸山上曰俟將發
此議之 冬十月李泌歸衡山
乾元元年春二月癸卯朔以殿中監李輔國兼太
僕卿輔國依附張淑妃判元帥府行軍司馬勢傾
朝野 三月戊寅立張淑妃為皇后 張后生興
王佋纔數嵗欲以為嗣上疑未決從容謂考功郎
中知制誥李揆曰成王長且有功朕欲立為太子
卿意何如揆再拜賀曰此社稷之福臣不勝大慶
上喜曰朕意決矣庚寅立成王俶為皇太子揆道
𤣥之𤣥孫也
二年春二月壬子月食既先是百官請加皇后尊
號曰輔聖上以問中書舍人李揆對曰自古皇后
無尊號惟韋后有之豈足為灋上驚曰庸人幾誤
我㑹月食事遂寢后與李輔國相表裏横於禁中
干豫政事請託無窮上頗不悦而無如之何 太
子詹事李輔國自上在靈武判元帥行軍司馬事
侍直帷幄宣傳詔命四方文奏寶印符契晨夕軍
號一以委之及還京師專掌禁兵常居内宅制敇
必經輔國押署然後施行宰相百司非時奏事皆
因輔國關白承㫖常於銀臺門決天下事事無大
小輔國口為制敇寫付外施行事畢聞奏又置察
事數十人潛令於人間聴察細事即行推按有所
追索諸司無敢拒者御史臺大理寺重囚或推斷
未畢輔國追詣銀臺一時縱之三司府縣鞫獄皆
先詣輔國咨稟輕重隨意稱制敇行之莫敢違者
宦官不敢斥其官皆謂之五郎李揆山東甲族見
輔國執子弟禮謂之五父及李峴為相於上前叩
頭論制敇皆應由中書出具陳輔國專權亂政之
狀上感寤賞其正直輔國所行事多所變更罷其
察事輔國由是讓行軍司馬請歸本官上不許壬
寅制比緣軍國務殷或宣口敇處分諸色取索及
杖配囚徒自今一切竝停如非正宣竝不得行中
外諸務各歸有司英武軍虞候及六軍諸使諸司
等比來或因論競懸自追攝自今一切須經臺府
如所由處斷不平聴具狀奏聞諸律令除十惡殺
人姦盜造偽外餘煩冗一切刪除仍委中書門下
與灋官詳定聞奏輔國由是忌峴 鳯翔馬坊押
官為劫天興尉謝夷甫捕殺之其妻訟寃李輔國
素出飛龍廏敇監察御史孫鎣鞫之無寃又使御
史中丞崔伯陽刑部侍郎李曄大理卿權獻鞫之
與鎣同妻猶不服又使侍御史太平毛若虚鞫之
若虚傾巧士希輔國意歸罪夷甫伯陽怒召若虚
詰責欲劾奏之若虚先自歸於上上匿若虚於
下伯陽尋至言若虚附㑹中人鞫獄不直上怒叱
出之伯陽貶高要尉獻貶桂陽尉曄與鳯翔尹嚴
向皆貶嶺下尉蓥除名長流播州吏部尚書同平
章事李峴奏伯陽等無罪責之太重上以為朋黨
五月辛巳貶峴蜀州刺史右散騎常侍韓擇木入
對上謂之曰李峴欲專權今貶蜀州朕自覺用灋
太寛對曰李峴言直非專權陛下寛之祇益聖徳
耳若虚㝷除御史中丞威振朝廷
上元元年夏六月甲申興王佋薨佋張后長子也
幼曰定王侗張后以故數欲危太子太子常以恭
遜取容㑹佋薨侗尚幼太子位遂定 上皇愛興
慶宫自蜀歸即居之上時自夾城往起居上皇亦
間至大明宫左龍武大將軍陳𤣥禮内侍監高力
士乆侍衛上皇上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内侍王
承恩魏悦及梨園弟子常娯侍左右上皇多御長
慶樓父老過者往往瞻拜呼萬歳上皇常於樓下
置酒食賜之又嘗召將軍郭英乂等上樓賜宴有
劒南奏事官過樓下拜舞上皇命玉眞公主如仙
媛爲之作主人李輔國素微賤雖暴貴用事上皇
左右皆輕之輔國意恨且欲立竒功以固其寵乃
言於上曰上皇居興慶宫日與外人交通陳𤣥禮
高力士謀不利於陛下今六軍將士盡靈武勲臣
皆反仄不安臣曉諭不能解不敢不以聞上泣曰
聖皇慈仁豈容有此對曰上皇固無此意其如羣
小何陛下爲天下主當爲社稷大計消亂於未萌
豈得徇匹夫之孝且興慶宫與閭閻相參垣墉淺
露非至尊所宜居大内深嚴奉迎居之與彼何殊
又得杜絶小人熒惑聖聽如此上皇享萬歳之安
陛下有三朝之樂庸何傷乎上不聽興慶宫先有
馬三百匹輔國矯敇取之纔留十匹上皇謂高力
士曰吾兒為輔國所惑不得終孝矣輔國又令六
軍將士號哭叩頭迎請上皇居西内上泣不應輔
國懼㑹上不豫秋七月丁未輔國矯稱上語迎上
皇遊西内至睿武門輔國將射生五百騎露刃遮
道奏曰皇帝以興慶宫湫隘迎上皇遷居大内上
皇驚幾墜高力士曰李輔國何得無禮叱令下馬
輔國不得已而下力士因宣上皇誥曰諸將士各
好在將士皆納刃再拜萬歳力士又叱輔國與已
共執上皇馬鞚侍衛如西内居甘露殿輔國帥衆
而退所留侍衛兵纔尫老數十人陳𤣥禮高力士
及舊宫人皆不得留左右上皇曰興慶宫吾之王
地吾數以讓皇帝皇帝不受今日之徙亦吾志也
是日輔國與六軍大將素服見上請罪上又迫於
諸將乃勞之曰南宫西内亦復何殊卿等恐小人
熒惑防微杜漸以安社稷何所懼也刑部尚書顏
真卿首帥百寮上表請問上皇起居輔國惡之奏
貶蓬州長史 丙辰高力士流巫州王承恩流播
州魏悦流溱州陳𤣥禮勒致仕置如仙媛於歸州
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觀上更選後宫百餘人置西
内備灑掃令萬安咸宜二公主視服膳四方所獻
珍異先薦上皇然上皇日以不懌因不茹葷辟穀
浸以成疾上初猶往問安既而上亦有疾但遣人
起居其後上稍悔寤惡輔國欲誅之畏其握兵竟
猶豫不敢決
二年 初李輔國與張后同謀遷上皇於西内是
日端午山人李唐見上上方抱幼女謂唐曰朕念
之卿勿恠也對曰太上皇思見陛下計亦如陛下
之念公主也上然泣下然畏張后尚不敢詣西
内 秋八月癸丑朔加開府儀同三司李輔國兵
部尚書乙未輔國赴上宰相朝臣皆送之御厨具
饌太常設樂輔國驕縱日甚求為宰相上曰以卿
之功何官不可為其如朝望未允何輔國乃諷僕
射裴冕等使薦已上密謂蕭華曰輔國求為宰相
若公卿表來不得不與華出問冕曰初無此事吾
臂可斷宰相不可得華入言之上大悦輔國銜之
建子月戊戌冬至己亥上朝上皇於寧西内
寶應元年建辰月李輔國以求宰相不得怨蕭華
庚午以户部侍郎元載為京兆尹載詣輔國固辭
輔國識其意壬寅以司農卿陶鋭為京兆尹輔國
言蕭華專權請罷其相上不許輔國固請不已乃
從之仍引元載代華戊申華罷為禮部尚書以載
同平章事領度支轉運使如故 建巳月甲寅上
皇崩于神龍殿年七十八乙卯遷坐於太極殿上
以寢疾發哀於内殿羣臣發哀於太極殿蕃官𠢐
面割耳者四百餘人丙辰命苖晉卿攝冢宰上自
仲春寢疾聞上皇登遐哀慕疾轉劇乃命太子監
國甲子制改元復以建寅為正月月數皆如其舊
赦天下 初張后與李輔國相表裏專權用事晩
年更有隙内射生使三原程元振黨於輔國上疾
篤后召太子議曰李輔國久典禁兵制敇皆從之
出擅逼遷聖皇其罪甚大所忌者吾與太子今主
上彌留輔國隂與程元振謀作亂不可不誅太子
泣曰陛下疾甚危二人皆陛下勲舊之臣一旦不
告而誅之必致震驚恐不能堪也后曰然則太子
姑歸吾更徐思之太子出后召越王係謂曰太子
仁弱不能誅賊臣汝能之乎對曰能係乃命内謁
者監段恒俊選宦官有勇力者二百餘人授甲於
長生殿後乙丑后以上命召太子元振知其謀密
告輔國伏兵於陵霄門以俟之太子至以難告太
子曰必無是事主上疾亟召我我豈可畏死而不
赴乎元振曰社稷事大太子必不可入乃以兵送
太子於飛龍廏且以甲兵守之是夜輔國元振勒
兵三殿收捕越王係段恒俊及知内侍省事朱光
輝等百餘人繫之以太子之命遷后於别殿時上
在長生殿使者逼后下殿并左右數十人幽於後
宫宦官宫人皆驚駭逃散丁卯上崩輔國等殺后并
係及兖王僩是日輔國始引太子素服於九仙門
與宰相相見敘上皇晏駕拜哭始行監國之令戊
辰發大行皇帝喪於兩儀殿宣遺詔己巳代宗即
位 高力士遇赦還至朗州聞上皇崩號慟嘔血
而卒 李輔國恃功益橫明謂上曰大家但居禁
中外事聴老奴處分上内不能平以其方握禁兵
外尊禮之乙亥號輔國為尚父而不名事無大小
皆咨之羣臣出入皆先詣輔國亦晏然處之以内
飛龍廏副使程元振為左監門衛將軍知内侍省
事朱光輝及内常侍啖庭瑤山人李唐等二十餘
人皆流黔中 夏五月以李輔國為司空兼中書
令 壬辰貶禮部尚書蕭華為峽州司馬元載希
李輔國意以罪誣之也 飛龍副使程元振謀奪
李輔國權密言於上請稍加裁制六月己未解輔
國行軍司馬及兵部尚書餘如故以元振代判元
帥行軍司馬仍遷輔國出居外第於是道路相賀
輔國始懼上表遜位辛酉罷輔國兼中書令進爵
愽陸王輔國入謝憤咽而言曰老奴事郎君不了
請歸地下事先帝上猶慰諭而遣之 秋九月乙
未加程元振驃騎大將軍兼内侍監 上在東宫
以李輔國專橫心甚不平及嗣位以輔國有殺張
后之功不欲顯誅之壬戌夜盜入其第竊輔國之
首及一臂而去敇有司捕盜遣中使存問其家為
刻木首葬之仍贈太傅
代宗廣徳元年冬十月驃騎大將軍判元帥行軍
司馬程元振專權自恣人畏之甚於李輔國諸將
有大功者元振皆疾忌欲害之吐蕃入寇元振不
以時奏致上狼狽出幸上發詔徵諸道兵李光弼
等皆忌元振居中莫有至者中外咸切齒而莫敢
發言太常博士栁伉上疏〈語見吐蕃入冦〉上以元振有保
護功十一月辛丑削元振官爵放歸田里 程元
振既得罪歸三原聞上還宫衣婦人服私入長安
復規任用京兆府擒之以聞
二年春正月壬寅敇稱程元振變服潛行將圖不
軌長流溱州上念元振之功復令於江陵安置
僕固懷恩之叛〈周智光附〉
唐肅宗寶應元年 初回紇毗伽闕可汗為登里
求昏肅宗以僕固懷恩女妻之為登里可敦時徵
兵回紇以討史朝義可汗請與懷恩相見上令懷
恩往見之懷恩為可汗言唐家恩信不可負可汗
悦遣使上表請助國討朝義
代宗廣徳元年 初僕固懷恩受詔與回紇可汗
相見於太原河東節度使辛雲京以可汗乃懷恩
壻恐其合謀襲軍府閉城自守亦不犒師及史朝
義既平詔懐恩送可汗出塞往來過太原雲京亦
閉城不與相聞懷恩怒具表其狀不報懷恩將朔
方兵數萬屯汾州使其子御史大夫瑒將萬人屯
榆次禆將李光逸等屯祁縣李懷光等屯晉州張
維嶽等屯沁州懷光本勃海靺鞨也姓茹為朔方
將以功賜姓中使駱奉仙至太原雲京厚結之為
言懷恩與回紇連謀反狀已露奉仙還過懷恩懷
恩與飲於母前母數讓奉仙曰汝與吾兒約為兄
弟今又親雲京何兩面也酒酣懷恩起舞奉仙贈
以纒頭綵懷恩欲酬之曰來日端午當更樂飲一
日奉仙固請行懷恩匿其馬奉仙謂左右曰朝來
責我又匿我馬將殺我也夜踰垣而走懷恩驚遽
以其馬追還之八月癸未奉仙至長安奏懷恩謀
反懷恩亦具奏其狀請誅雲京奉仙上兩無所問
優詔和解之懷恩自以兵興以來所在力戰一門
死王事者四十六人女嫁絶域説諭囘紇再收兩
京平定河南北功無與比而為人搆陷憤怨殊深
上書自訟以為臣昨奉詔送可汗歸國傾竭家貲
俾之上道行至山北雲京奉仙閉城不出祇迎仍
令潛行竊盜回紇怨怒亟欲縱兵臣力為彌縫方
得出塞雲京奉仙恐臣先有奏論遂復妄稱設備
與李抱玉共相組織臣靜而思之其罪有六昔同
羅叛亂臣為先帝掃清河曲一也臣男玢為同羅
所虜得間亡歸臣斬之以令衆士二也臣有二女
逺嫁外夷為國和親蕩平寇敵三也臣與男瑒不
顧死亡為國效命四也河北新附節度使皆握彊
兵臣撫綏以安反側五也臣説諭囘紇使赴急難
天下既平送之歸國六也臣既負六罪誠合萬誅
惟當吞恨九泉銜寃千古復何訴哉臣受恩至重
夙夜思奉天顏但以來瑱受誅朝廷不示其罪諸
道節度誰不疑懼近聞詔追數人盡皆不至實畏
中官讒口虚受陛下誅夷豈唯羣臣不忠正爲回
邪在側且臣前後所奏駱奉仙詞情非不摭實陛
下竟無處置寵任彌深皆由同類比周䝉蔽聖聽
竊聞四方遣人奏事陛下皆云與驃騎議之曽不
委宰相可否或稽留數月不還逺近益加疑阻如
臣朔方將士功效最高爲先帝中興主人乃陛下
蒙塵故吏曽不别加優奬反信讒嫉之詞子儀先
已被猜臣今又遭詆毁弓藏鳥盡信匪虚言陛下
信其矯誣何殊指鹿爲馬儻不納愚懇且貴因循
臣實不敢保家陛下豈能安國忠言利行惟陛下
圖之臣欲公然入朝恐將士留沮今託廵晉絳於
彼遷延乞陛下特遣一介至絳州問臣臣即與之
同發九月壬戌上遣裴遵慶詣懷恩諭㫖且察其
去就懷恩見遵慶抱其足號泣訴寃遵慶為言聖
恩優厚諷令入朝懷恩許諾副將范志誠以為不
可曰公信其甘言入則為來瑱不復還矣明日懷
恩見遵慶以懼死為辭請令一子入朝志誠又以
為不可遵慶乃還御史大夫王翊使囘紇還懷恩
先與可汗往來恐翊洩其事遂留之
二年春正月丙午遣檢校刑部尚書顏真卿宣慰
朔方行營上之在陜也真卿請奉詔召僕固懷恩
上不許至是上命真卿説諭懷恩入朝對曰陛下
在陜臣往以忠義責之使之赴難彼猶有可來之
理今陛下還宫彼進不成勤王退不能釋衆召之
庸肯至乎且言懷恩反者獨辛雲京駱奉仙李抱
玉魚朝恩四人耳自外羣臣皆言其枉陛下不若
以郭子儀代懷恩可不戰而服也時汾州别駕李
抱真抱玉之從父弟也知懷恩有異志脫身歸京
師上方以懷恩為憂召見抱真問計對曰此不足
憂也朔方將士思郭子儀如子弟之思父兄懷恩
欺其衆云郭子儀已為魚朝恩所殺衆信之故為
其用耳陛下誠以子儀領朔方彼皆不召而來耳
上然之 僕固懷恩既不為朝廷所用遂與河東
都將李竭誠潛謀取太原辛雲京覺之殺竭誠乘
城設備懷恩使其子瑒將兵攻之雲京出與戰瑒
大敗而還遂引兵圍榆次上謂郭子儀曰懷恩父
子負朕實深聞朔方將士思公如枯旱之望雨公
為朕鎮撫河東汾上之師必不為變戊午以子儀
為關内河東副元帥河中節度等使懷恩將士聞
之皆曰吾輩從懷恩為不義何面目見汾陽王
丁卯以郭子儀為朔方節度大使二月子儀至河
中 僕固瑒圍榆次旬餘不拔遣使急發祁縣兵
李光逸盡與之士卒未食行不能前十將白玉焦
暉以鳴鏑射其後者軍士曰將軍何乃射人玉曰
今從人反終不免死死一也射之何傷至榆次瑒
責其遲胡人曰我乘馬乃漢卒不行耳瑒捶漢卒
卒皆怨怒曰節度使黨胡人其夕焦暉白玉帥衆
攻瑒殺之僕固懷恩聞之入告其母母曰吾語汝
勿反國家待汝不薄今衆心既變禍必及我將如
之何懷恩不對再拜而出母提刀逐之曰吾為國
家殺此賊取其心以謝三軍懷恩疾走得免遂與
麾下三百度河北走時朔方將渾釋之守靈州懷
恩檄至云全軍歸鎮釋之曰不然此必衆潰矣將
拒之其甥張韶曰彼或翻然改圖以衆歸鎮何可
不納也釋之疑未決懷恩行速先候者而至釋之
不得已納之張韶以其謀告懷恩懷恩以韶為間
殺釋之而收其軍使韶主之既而曰釋之舅也彼
尚負之安有忠於我哉他日以事杖之折其脛寘
於彌峩城而死都虞候張維嶽在沁州聞懷恩去
乘傳至汾州撫定其衆殺焦暉白玉而竊其功以
告郭子儀子儀使牙官盧諒至汾州維嶽賂諒使
實其言子儀奏維嶽殺瑒傳首詣闕羣臣入賀上
慘然不悦曰朕信不及人致勲臣顛越深用為愧
又何賀焉命輦懷恩母至長安給待優厚月餘以
壽終以禮葬之功臣皆感歎戊寅郭子儀如汾州
懷恩之衆數萬悉歸之咸鼓舞涕泣喜其來而悲
其晩也子儀知盧諒之詐杖殺之上以李抱真言
有驗遷殿中少監 夏六月僕固懷恩至靈武收
合散亡其衆復振上厚撫其家癸未下詔稱其勲
勞著於帝室及於天下疑隙之端起自羣小察其
深衷本無它志君臣之義情實如初但以河北既
平朔方已有所屬宜解河北副元帥朔方節度等
使其太保兼中書令大寧郡王如故但當詣闕更
勿有疑懷恩竟不從 秋八月郭子儀自河中入
朝㑹涇原奏僕固懷恩引囘紇吐蕃十萬衆將入
寇京師震駭詔子儀帥諸將出鎮奉天上召問方
略對曰懷恩無能為也上曰何故對曰懷恩勇而
少恩士心不附所以能入寇者因思歸之士耳懷
恩本臣偏禆其麾下皆臣部曲必不忍以鋒刃相
向以此知其無能為也辛巳子儀發赴奉天 九
月辛亥以郭子儀充北道邠寧涇原河西以來通
和吐蕃使 僕固懷恩前軍至宜祿郭子儀使右
兵馬使李國臣將兵為郭晞後繼邠寧節度使白
孝徳敗吐蕃于宜祿冬十月懷恩引回紇吐蕃至
邠州白孝徳郭晞閉城拒守 僕固懷恩與回紇
吐蕃進逼奉天京師戒嚴諸將請戰郭子儀不許
曰虜深入吾地利於速戰吾堅壁以待之彼以吾
為怯必不戒乃可破也若遽戰而不利則衆心離
矣敢言戰者斬辛未夜子儀出陳於乾陵之南壬
申未明虜衆大至虜始以子儀為無備欲襲之忽
見大軍驚愕遂不戰而退子儀使禆將李懷光等
將五千騎追虜至麻亭而還虜至邠州丁丑攻之
不克乙酉虜涉涇而遁 懷恩之南寇也河西節
度使楊志烈發卒五千謂監軍柏文達曰河西鋭
卒盡於此矣君將之以攻靈武則懷恩有返顧之
慮此亦救京師之一竒也文達遂將其衆擊摧砂
堡靈武縣皆下之進攻靈州懷恩聞之自永壽遽
歸使蕃渾二千騎夜襲文達大破之士卒死者殆
半文達將餘衆歸涼州哭而入志烈迎之曰此行
有安京室之功卒死何傷士卒怨其言未幾吐蕃
圍涼州士卒不為用志烈犇甘州為沙陁所殺涼
州遂陷
永泰元年春三月庚戌吐蕃遣使請和詔元載杜
鴻漸與盟於興唐寺上問郭子儀吐蕃請盟何如
對曰吐蕃利我不虞若不虞而來國不可守矣乃
相繼遣河中兵戍奉天又遣兵廵涇原以覘之
僕固懷恩誘回紇吐蕃吐谷渾党項奴刺數十萬
衆俱入寇令吐蕃大將尚結悉贊磨馬重英等自
北道趣奉天党項帥任敷鄭庭郝徳等自東道趣
同州吐谷渾奴刺之衆自西道趣盩厔囘紇繼吐
蕃之後懷恩又以朔方兵繼之郭子儀使行軍司
馬趙復入奏曰虜皆騎兵其來如飛不可易也請
使諸道節度使鳯翔李抱玉滑濮李光庭邠寧白
孝徳鎮西馬璘河南郝庭玉淮西李忠臣各出兵
以阨其衝要上從之諸道多不時出兵李忠臣方
與諸將擊毬得詔亟命治行諸將及監軍皆曰師
行必擇日忠臣怒曰父母有急豈可擇日而後救
邪卽日勒兵就道懷恩中塗遇暴疾而歸丁酉死
於鳴沙大將張詔代領其衆别將徐璜玉殺之范
志誠又殺璜玉而領其衆懷恩拒命三年再引胡
寇為國大患上猶為之隱前後制敇未嘗言其反
及聞其死憫然曰懷恩不反爲左右所誤耳吐蕃
至邠州白孝徳嬰城自守甲辰吐蕃十萬衆至奉
天京城震恐朔方兵馬使渾瑊討擊使白元光先
戍奉天虜始列營瑊帥驍騎二百直衝之身先士
卒虜衆披靡瑊挾虜將一人躍馬而還從騎無中
鋒鏑者城上士卒望之勇氣始振乙巳吐蕃進攻
之虜死傷甚衆數日斂衆還營瑊夜引兵襲之殺
千餘人前後與虜戰二百餘合斬首五千級丙午
召郭子儀於河中使屯涇陽己酉命李忠臣屯東
渭橋李光進屯雲陽馬璘郝庭玉屯便橋李抱玉
屯鳯翔内侍駱奉仙將軍李日越屯盩厔同華節
度使周智光屯同州鄜坊節度使杜冕屯坊州上
自將六軍屯苑中庚戌下制親征辛亥魚朝恩請
索城中括士民私馬令城中男子皆衣皂團結為
兵城門皆塞二開一士民大駭踰垣鑿竇而逃者
甚衆吏不能禁朝恩欲奉上幸河中以避吐蕃恐
羣臣論議不一一旦百官入朝立班久之閤門不
開朝恩忽從禁軍十餘人操白刃而出宣言吐蕃
數犯郊畿車駕欲幸河中何如公卿皆錯愕不知
所對有劉給事者獨出班抗聲曰敇使反邪今屯
軍如雲不戮力扞寇而遽欲脅天子棄宗廟社稷
而去非反而何朝恩驚沮而退事遂寢自丙午至
甲寅大雨不止故虜不能進吐蕃移兵攻醴泉党
項西掠白水東侵蒲津丁巳吐蕃大掠男女數萬
而去所過焚廬舍蹂禾稼殆盡周智光引兵邀擊
破之於澄城因逐北至鄜州智光素與杜冕不協
遂殺鄜州刺史張麟阬冕家屬八十一人焚坊州
廬舍三千餘家 冬十月吐蕃退至邠州遇囘紇
復相與入寇辛酉至奉天癸亥党項焚同州官𪠘
民居而去丙寅囘紇吐蕃合兵圍涇陽子儀命諸
將嚴設守備而不戰及暮二虜退屯北原丁卯復
至城下是時回紇與吐蕃聞僕固懷恩死已爭長
不相睦分營而居子儀知之囘紇在城西子儀使
牙將李光瓚等往説之欲與之共擊吐蕃囘紇不
信曰郭公固在此乎汝紿我耳若果在此可得見
乎光瓚還報子儀曰今衆寡不敵難以力勝昔與
囘紇契約甚厚不若挺身往説之可不戰而下也
諸將請選鐵騎五百為衛從子儀曰此適足為害
也郭晞扣馬諫曰彼虎狼也大人國之元帥奈何
以身為虜餌子儀曰今戰則父子俱死而國家危
往以至誠與之言或幸而見從則四海之福也不
然則身沒而家全以鞭擊其手曰去遂與數騎開
門而出使人傳呼曰令公來囘紇大驚其大帥合
胡祿都督藥葛羅可汗之弟也執弓注矢立於陳
前子儀免胄釋甲投槍而進囘紇諸酋長相顧曰
是也皆下馬羅拜子儀亦下馬前執藥葛羅手讓
之曰汝囘紇有大功於唐唐之報汝亦不薄奈何
負約深入吾地侵逼畿縣棄前功結怨仇背恩徳
而助叛臣何其愚也且懷恩叛君棄母於汝國何
有今吾挺身而來聴汝執我殺之我之將士必致
死與汝戰矣藥葛羅曰懷恩欺我言天可汗已晏
駕令公亦捐館中國無主我是以敢與之來今知
天可汗在上都令公復揔兵於此懷恩又為天所
殺我曹豈肯與令公戰乎子儀因説之曰吐蕃無
道乘我國有亂不顧舅甥之親吞噬我邊鄙焚蕩
我畿甸其所掠之財不可勝載馬牛雜畜長數百
里彌漫在野此天以賜汝也全師而繼好破敵以
取富為汝計孰便於此不可失也藥葛羅曰吾為
懷恩所誤負公誠深今請為公盡力擊吐蕃以謝
過然懷恩之子可敦兄弟也願捨之勿殺子儀許
之囘紇觀者左右為兩翼稍前子儀麾下亦進子
儀揮手却之因取酒與其酋長共飲藥葛羅使子
儀先執酒為誓子儀酹地曰大唐天子萬嵗囘紇
可汗亦萬嵗兩國將相亦萬嵗有負約者身隕陳
前家族滅絶盃至藥葛羅亦酹地曰如令公誓於
是諸酋長皆大喜曰曏以二巫師從軍巫言此行
甚安稳不與唐戰見一大人而還今果然矣子儀
遺之綵三千匹酋長分以賞巫子儀竟與定約而
還吐蕃聞之夜引兵遁去囘紇遣其酋長石野那
等六人入見天子藥葛羅帥衆追吐蕃子儀使白
元光帥精騎與之俱癸酉戰於靈臺西原大破之
殺吐蕃萬計得所掠士女四千人丙子又破之於
涇州東丁丑僕固懷恩將張休藏等降辛巳詔罷
親征京城解嚴初肅宗以陜西節度使郭英乂領
神策軍使内侍魚朝恩監其軍英乂入為僕射朝
恩專將之及上幸陜朝恩舉在陜兵與神策軍迎
扈悉號神策軍天子幸其營及京師平朝恩遂以
軍歸禁中自將之然尚未得與北軍齒至是朝恩
以神策軍從上屯苑中其勢寖盛分為左右廂居
北軍之右矣郭子儀以僕固名臣李建忠等皆懷
恩驍將恐逃入外夷請招之名臣懷恩之姪也時
在囘紇營上敇並舊將有功者皆赦其罪令囘紇
送之壬午名臣以千餘騎來降子儀使開府儀同
三司慕容休真以書諭党項帥鄭庭郝徳等皆詣
鳯翔降甲申周智光詣闕獻捷再宿歸鎮智光負
專殺之罪未治上既遣而悔之乙酉囘紇胡祿都
督等二百餘人入見前後贈賚繒帛十萬匹府藏
空竭稅百官俸以給之
大曆元年春正月周智光至華州益驕橫召之不
至上命杜冕從張獻誠於山南以避之智光遣兵
於商山邀之不獲智光自知罪重乃聚亡命無賴
子弟衆至數萬縱其剽掠以悦其心擅留關中所
漕米二萬斛藩鎮貢獻往往殺其使者而奪之
冬十二月癸卯周智光殺陜州監軍張志斌智光
素與陜州刺史皇甫溫不協志斌入奏事智光館
之志斌責其部下不肅智光怒曰僕固懷恩不反
正由汝軰激之我亦不反今日為汝反矣叱下斬
之臠食其肉朝士舉選人畏智光之暴多自同州
竊過智光遣將將兵邀之於路死者甚衆戊申詔
加智光檢校左僕射遣中使余元仙持告身授之
智光慢罵曰智光有大功於天下國家不與平章
事而與僕射且同華地狹不足展才若益以陜虢
商鄜坊五州庶猶可耳因歷數大臣過失且曰此
去長安百八十里智光夜眠不敢舒足恐踏破長
安城至於挾天子令諸侯惟周智光能之元仙股
栗郭子儀屢請討智光上不許
二年春正月丁巳密詔郭子儀討周智光子儀命
大將渾瑊李懷光軍于渭上智光麾下聞之皆有
離心己未智光大將李漢惠自同州帥所部降於
子儀壬戌貶智光澧州刺史甲子華州牙將姚懷
李延俊殺智光以其首來獻
元載專權
唐肅宗上元二年建子月戍子御史中丞元載為
户部侍郎充勾當度支鑄錢鹽鐵兼江淮轉運等
使載初為度支郎中敏悟善奏對上愛其才委以
江淮漕運數月遂代劉晏專掌財利
代宗廣徳元年秋九月壬辰詔以元載判元帥行
軍司馬 冬十二月乙未以苖晉卿為太保裴遵
慶為太子少傅並罷政事以宗正卿李峴為黃門
侍郎同平章事遵慶既去元載權益盛以貨結内
侍董秀使主書卓英倩潛與往來上意所属載必
先知之承意探微言無不合上以是愈愛之英倩
全州人也
永泰元年華原令顧繇上言元載子伯和等招權
受賂十二月戊戌繇坐流錦州
大曆元年元載專權恐奏事者攻訐其私乃請百
官凡論事皆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然後奏聞仍
以上㫖諭百官曰比日諸司奏事煩多所言多讒
毁故委長官宰相先定其可否刑部尚書顏真卿
上疏以為郎官御史陛下之耳目今使論事者先
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也陛下患羣臣之為讒何
不察其言之虚實若所言果虚宜誅之果實宜賞
之不務為此而使天下謂陛下厭聴覽之煩託此
為辭以塞諫爭之路臣竊為陛下惜之太宗著司
門式云其無門籍人有急奏者皆令門司與仗家
引奏無得關礙所以防壅蔽也天寶以後李林甫
為相深疾言者道路以目上意不下逮下情不上
達䝉蔽喑嗚卒成幸蜀之禍陵夷至于今日其所
從來者漸矣夫人主大開不諱之路羣臣猶莫敢
盡言況令宰相大臣裁而抑之則陛下所聞見者
不過三數人耳天下之士從此鉗口結舌陛下見
無復言者以為天下無事可論是林甫復起於今
日也昔林甫雖擅權羣臣有不諮宰相輒奏事者
則託以它事陰中傷之猶不敢明令百司奏事皆
先白宰相也陛下儻不早寤漸成孤立後雖悔之
亦無及矣載聞而恨之奏真卿誹謗二月乙未貶
峽州别駕
五年觀軍容宣慰處置使左監門衛大將軍兼神
策軍使内侍監魚朝恩專典禁兵寵任無比上常
與議軍國事勢傾朝野朝恩好於廣坐恣談時政
陵侮宰相元載雖彊辯亦拱黙不敢應神策都虞
侯劉希暹都知兵馬使王駕鶴皆有寵於朝恩希
暹説朝恩於北軍置獄使坊市惡少年羅告富室
誣以罪惡捕繋地牢訊掠取服籍沒其家貲入軍
並分賞告捕者地在禁密人莫敢言朝恩每奏事
以必允為期朝廷政事有不豫者輒怒曰天下事
有不由我者邪上聞之由是不懌朝恩養子令徽
尚幼為内給使衣綠與同列忿爭歸告朝恩朝恩
明日見上曰臣子官卑為儕輩所陵乞賜之紫衣
上未應有司已執紫衣在前令徽服之拜謝上彊
笑曰兒服紫衣宜稱心愈不平元載測知上指乘
閒奏朝恩專恣不軌請除之上亦知天下共怨怒
遂令載為方略朝恩每入殿常使射生將周皓將
百人自衛又使其黨陜州節度使皇甫溫握兵於
外以為援載皆以重賂結之故朝恩陰謀密語上
一一聞之而朝恩不之覺也辛卯載爲上謀徙李
抱玉爲山南西道節度使以溫爲鳯翔節度使外
重其權實内溫以自助也載又請割郿虢寶雞鄠
𥂕厔隸抱玉興平武功天興扶風隸神策軍朝恩
喜於得地殊不以載爲虞驕橫如故 劉希暹頗
覺上意異以告魚朝恩朝恩始疑懼然上每見之
恩禮益隆朝恩亦以此自安皇甫溫至京師元載
留之未遣因與溫及周皓密謀誅朝恩既定計載
白上上曰善圖之勿反受禍三月癸酉寒食上置
酒宴貴近於禁中載守中書省宴罷朝恩將還營
上留之議事因責其異圖朝恩自辨語頗悖慢皓
與左右擒而縊殺之外無知者上下詔罷朝恩觀
軍容等使内侍監如故詐云朝恩受詔乃自縊以
尸還其家賜錢六百萬以葬丁丑加劉希暹王駕
鶴御史中丞以尉安北軍之心丙戌赦京城繫囚
命盡釋朝恩黨與且曰北軍將士皆朕爪牙竝宜
仍舊朕今親御禁旅勿有憂懼 元載既誅魚朝
恩上寵任益厚載遂志氣驕溢每衆中大言自謂
有文武才略古今莫及弄權舞智政以賄成僭侈
無度吏部侍郎楊綰典選平允性介直不附載嶺
南節度使徐浩貪而佞傾南方珍貨以賂載辛卯
載以綰為國子祭酒引浩代之浩越州人也載有
丈人自宣州來從載求官載度其人不足任事但
贈河北一書而遣之丈人不悦行至幽州私發書
視之書無一言惟署名而已丈人大怒不得已試
謁院僚判官聞有載書大驚立白節度使遣大校
以箱受書館之上舍留宴數日辭去贈絹千匹其
威權動人如此 劉希暹内常自疑有不遜語王
駕鶴以聞九月辛未賜希暹死 上悉知元載所
為以其任政日久欲全始終因獨見深戒之載猶
不悛上由是稍惡之載以李泌有寵於上忌之言
泌常與親故宴於北軍與魚朝恩親善宜知其謀
上曰北軍泌之故吏也故朕使之就見親故朝恩
之誅泌亦豫謀卿勿以為疑載與其黨攻之不已
㑹江西觀察使魏少遊求參佐上謂泌曰元載不
容卿朕今匿卿於魏少遊所俟朕決意除載當有
信報卿可束裝來乃以泌為江西判官且屬少遊
使善待之
六年夏四月成都司錄李少良上書言元載姦贓
隂事上置少良於客省少良以上語告友人韋頌
殿中侍御史陸珽以告載載奏之上怒下少良頌
珽御史臺獄御史奏少良頌珽凶險比周離間君
臣五月戊申敇付京兆皆杖死 上益厭元載所
為思得士大夫之不阿附者為腹心漸收載權丙
子内出制書以浙西觀察使李栖筠爲御史大夫
宰相不知載由是稍絀
八年春三月吏部侍郎徐浩薛邕皆元載王縉之
黨浩妾弟侯莫陳怤爲美原尉浩屬京兆尹杜濟
虚以知驛奏優又屬邕擬長安尉怤參臺御史大
夫李栖筠劾奏其狀敇禮部侍郎萬年子邵等按
之邵奏邕罪在赦前應原除上怒夏五月乙酉貶
浩明州别駕邕歙州刺史丙戌貶濟杭州刺史邵
桂州長史朝廷稍肅
十二年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元載專橫黃門侍郎
同平章事王縉附之二人俱貪載妻王氏及子伯
和仲武縉弟妹及尼出入者爭納賄賂又以政事
委羣吏士之求進者不結其子弟及主書卓英倩
等無由自達上含容累年載縉不悛上欲誅之恐
左右漏泄無可與言者獨與左金吾大將軍呉湊
謀之湊上之舅也㑹有告載縉夜醮圖爲不軌者
三月庚辰上御延英殿命湊收載縉於政事堂又
收仲武及卓英倩等繫獄命吏部尚書劉晏與御
史大夫李涵等同鞫之問端皆出禁中仍遣中使
詰以陰事載縉皆伏罪是日先杖殺左衛將軍知
内省事董秀於禁中乃賜載自盡於萬年縣載請
主者願得快死主者曰相公須受少汚辱勿怪乃
脱穢韈塞其口而殺之王縉初亦賜自盡劉晏謂
李涵等曰故事重刑覆奏況大臣乎且法有首從
宜更取進止涵等從之上乃貶縉括州刺史載妻
王氏忠嗣之女也及子伯和仲武季能皆伏誅有
司籍載家財胡椒至八百石它物稱是 夏四月
癸未貶吏部侍郎楊炎諫議大夫韓洄包佶起居
舍人韓㑹等十餘人皆載黨也炎鳯翔人載常引
有文學才望者一人親厚之異日欲以代已故炎
及於貶洄滉之弟㑹南陽人也上初欲盡誅炎等
呉湊諫救百端始貶官 庚午上遣中使發元載
祖父墓斵棺棄尸毁其家廟焚其木主戊寅卓英
倩等皆杖死英倩之用事也弟英璘橫於鄉里及
英倩下獄英璘遂據險作亂上發禁兵討之乙巳
金州刺史孫道平擊擒之
吐蕃入冦〈代宗幸陜〉
唐𤣥宗開元二十五年春二月己亥河西節度使
崔希逸襲吐蕃破之於青海西初希逸遣使謂吐
蕃邊將乞力徐曰兩國通好今為一家何必更置
兵守捉妨人耕牧請皆罷之乞力徐曰常侍忠厚
言必不欺然朝廷未必専以邊事相委萬一有姦
人交鬭其間掩吾不備悔之何及希逸固請乃刑
白狗為盟各去守備於是吐蕃畜牧被野時吐蕃
西擊勃律勃律來告急上命吐蕃罷兵吐蕃不奉
詔遂破勃律上甚怒㑹希逸傔人孫誨入奏事自
欲求功奏稱吐蕃無備請掩擊必大獲上命内給
事趙惠琮與誨偕往審察事宜惠琮等至則矯詔
令希逸襲之希逸不得已發兵自凉州南入吐蕃
境二千餘里至青海西與吐蕃戰大破之斬首二
千餘級乞力徐脱身走惠琮誨皆受厚賞自是吐
蕃復絶朝貢
二十六年春三月吐蕃寇河西節度使崔希逸擊
破之鄯州都督知隴右留後杜希望攻吐蕃新城
拔之以其地為威戎軍置兵一千戍之 夏五月
乙酉李林甫兼河西節度使丙申以崔希逸為河
南尹希逸自念失信於吐蕃内懷愧恨未幾而卒
六月辛丑以岐州刺史蕭炅為河西節度使摠
留後事鄯州都督杜希望為隴右節度使太僕卿
王昱為劒南節度使分道經略吐蕃仍毁所立赤
嶺碑〈立碑事見吐番請和〉 秋 七月杜希望將鄯州之衆奪
吐蕃河橋築鹽泉城於河左吐蕃發兵三萬逆戰
希望衆少不敵將卒皆懼左威衛郎將王忠嗣帥
所部先犯其陳所向闢易殺數百人虜陳亂希望
縱兵乘之虜遂大敗置鎮西軍於鹽泉忠嗣以功
遷左金吾將軍𠝹初儀鳯中吐蕃陷安戎城而據
之其地險要唐屢攻之不克劒南節度使王昱築
兩城於其側頓軍蒲婆嶺下運資糧以逼之吐蕃
大發兵救安戎城昱衆大敗死者數千人昱脱身
走糧仗軍資皆棄之貶昱括州刺史再貶高要尉
而死
二十七年秋八月壬午吐蕃寇白草安人等軍隴
右節度使蕭炅擊破之
二十八年春三月章仇兼瓊潛與安戎城中吐蕃
翟都局及維州别駕董承晏結謀使局開門引内
唐兵盡殺吐蕃將卒使監察御史許逺將兵守之
逺敬宗之曾孫也 夏六月吐蕃圍安戎城
冬十月吐蕃寇安戎城及維州發關中彊騎救之
吐蕃引去更命安戎城曰平戎 十二月金城公
主薨吐蕃告喪且請和上不許〈公主嫁吐蕃事見吐蕃請和〉
二十九年夏六月吐蕃四十萬衆入寇至安仁軍
渾崖峯騎將臧希液帥衆五千擊破之 冬十
二月乙巳吐蕃屠達化縣陷石堡城蓋嘉運不能
禦
天寶二年夏四月丁亥皇甫惟明引軍出西平擊
吐蕃行千餘里攻洪濟城破之
四載秋九月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與吐蕃戰於
石堡城為虜所敗副將褚誗戰死
六載冬十月河西隴右節度使王忠嗣以部將哥
舒翰爲大將軍副使李光弼爲河西兵馬使充赤
水軍使翰父祖本突騎施别部酋長光弼契丹王
楷洛之子也皆以勇略爲忠嗣所重忠嗣使翰擊
吐蕃有同列爲之副倨慢不爲用翰撾殺之軍中
股慄累功至隴右節度副使每嵗積石軍麥熟吐
蕃輙來穫之無能禦者邊人謂之吐蕃麥莊翰先
伏兵於其側虜至斷其後夾撃之無一人得返者
自是不敢復來上欲使王忠嗣攻吐蕃石堡城忠
嗣上言石堡險固吐蕃舉國守之今頓兵其下非
殺數萬人不能克臣恐所得不如所亡不如且厲
兵秣馬俟其有釁然後取之上意不快將軍董延
光自請將兵取石堡城上命忠嗣分兵助之忠嗣
不得已奉詔而不盡副延光所欲延光怨之李光
弼言於忠嗣曰大夫以愛士卒之故不欲成延光
之功雖迫於制書實奪其謀也何以知之今以數
萬衆授之而不立重賞士卒安肯爲之盡力乎然
此天子意也彼無功必歸罪於大夫大夫軍府充
牣何愛數萬叚帛不以杜其讒口乎忠嗣曰今以
數萬之衆爭一城得之未足以制敵不得亦無害
於國故忠嗣不欲爲之忠嗣今受責天子不過以
金吾羽林一將軍歸宿衛其次不過黔中上佐忠
嗣豈以數萬人之命易一官乎李將軍子誠愛我
矣然吾志決矣子勿復言光弼曰曏者恐為大夫
之累故不敢不言今大夫能行古人之事非先弼
所及也遂趨出延光過期不克言忠嗣沮撓軍計
上怒李林甫因使濟陽别駕魏林告忠嗣嘗自言
我幼養宫中與忠王相愛狎欲擁兵以尊奉太子
敇徵忠嗣入朝委三司鞫之上聞哥舒翰名召見
華清宫與語悦之十一月辛卯以翰判西平太守
充隴右節度使以朔方節度使安思順判武威郡
事充河西節度使 初將軍高仙芝本高麗人從
軍安西仙芝驍勇善騎射節度使夫䝉靈詧累薦
至安西副都護都知兵馬使充四鎮節度副使吐
蕃以女妻小勃律王及其旁二十餘國皆附吐蕃
貢獻不入前後節度使討之皆不能克制以仙芝
為行營節度使將萬騎討之自安西行百餘日乃
至特勒滿川分軍為三道期以七月十三日㑹吐
蕃連雲堡下有兵近萬人不意唐兵猝至大驚依
山拒戰礮櫑如雨仙芝以郎將高陵李嗣業為陌
刀將令之曰不及日中決湏破虜嗣業執一旗引
陌刀緣險先登力戰自辰至已大破之斬首五千
級捕虜千餘人餘皆逃潰中使邊令誠以入虜境
已深懼不敢進仙芝乃使令誠以羸弱三千守其
城復進三日至坦駒嶺下峻阪四十餘里前有阿
弩越城仙芝恐士卒憚險不肯下先令人胡服詐
為阿弩越守者迎降云阿弩越赤心歸唐娑夷水
藤橋已斫斷矣娑夷即弱水也其水不能勝草芥
藤橋者通吐蕃之路也仙芝陽喜士卒乃下又三
日阿弩越城迎者果至明日仙芝入阿弩越城遣
將軍席元慶將千騎前行謂曰小勃律聞大軍至
其君臣百姓必走山谷第呼出取繒帛稱敇賜之
大臣至盡縛之以待我元慶如其言悉縛諸大臣
王及吐蕃公主逃入石窟取不可得仙芝至斬其
附吐蕃者大臣數人藤橋去城猶六十里仙芝急
遣元慶往斫之甫畢吐蕃兵大至已無及矣藤橋
濶盡一矢力修之朞年乃成八月仙芝虜小勃律
王及吐蕃公主而還九月至連雲堡與邊令誠俱
月末至播密川遣使奏狀至河西夫䝉靈詧怒仙
芝不先言已而遽發奏一不迎勞罵仙芝曰噉狗
糞高麗奴汝官皆因誰得而不待我處分擅奏捷
書高麗奴汝罪當斬但以汝新有功不忍耳仙芝
但謝罪
七載冬十二月哥舒翰築神威軍於青海上吐蕃
至翰擊破之又築城於青海中龍駒島謂之應龍
城吐蕃屏跡不敢近青海
八載夏六月上命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帥隴右河
西及突厥阿布思兵益以朔方河東兵凡六萬三
千攻吐蕃石堡城其城三面險絶惟一徑可上吐
蕃但以數百人守之多貯糧食積檑木及石唐兵
前後屢攻之不能克翰進攻數日不拔召禆將高
秀巖張守瑜欲斬之二人請三日期可克如期拔
之獲吐蕃鐵刃悉諾羅等四百人唐士卒死者數
萬果如王忠嗣之言頃之翰又遣兵於赤嶺西開
屯田以謫卒二千戍龍駒島冬冰合吐蕃大集戍
者盡沒 閏月乙丑以石堡城為神武軍
九載冬十二月關西遊弈使王難得擊吐蕃克五
橋拔樹敦城以難得為白水軍使
十四載春正月蘇毗王子悉諾邏去吐蕃來降
夏四月癸巳以蘇毗王子悉諾邏為懷義王賜姓
名李忠信 吐蕃贊普乞梨蘇籠獵贊卒子娑悉
籠獵贊立
肅宗至徳元載 吐蕃陷威戎神威定戎宣威制
勝金天天成等軍石堡城百谷城雕窠城
二載冬十月吐蕃陷西平
乾元元年吐蕃陷河源軍
上元元年吐蕃陷廓州
寶應元年建寅月甲辰吐蕃遣使請和
代宗廣徳元年夏四月郭子儀數上言吐蕃党項
不可忽宜早為之備辛丑遣兼御史大夫李之芳
等使于吐蕃為虜所留二年乃得歸 秋七月吐
蕃入大震關陷蘭廓河鄯洮岷秦成渭等州盡取
河西隴右之地唐自武徳以來開拓邊境地連西
域皆置都督府州縣開元中置朔方隴右河西安
西北庭諸節度使以統之歳發山東丁壯為戍卒
繒帛為軍資開屯田供糗糧設監牧畜馬牛軍城
戍邏萬里相望及安祿山反邊兵精鋭者皆徵發
入援謂之行營所留兵單弱胡虜稍蠶食之數年
間西北數十州相繼淪沒自鳯翔以西邠州以北
皆為左衽矣 吐蕃之初入寇也邊將告急程元
振皆不以聞冬十月吐蕃寇涇州刺史高暉以城
降之遂為之鄉導引吐蕃深入過邠州上始聞之
辛未寇奉天武功京師震駭詔以雍王适為關内
元帥郭子儀為副元帥出鎮咸陽以禦之子儀閑
廢日久部曲離散至是召募得二十騎而行至咸
陽吐蕃帥吐谷渾党項氐羌二十餘萬衆彌漫數
十里已自司竹園度渭循山而東子儀使判官中
書舍人王延昌入奏請益兵程元振遏之竟不召
見癸酉渭北行營兵馬使吕月將將精卒二千破
吐蕃于盩厔之西乙亥吐蕃寇盩厔月將復與力
戰兵盡爲虜所擒上方治兵而吐蕃已度便橋倉
猝不知所爲丙子出幸陜州官吏藏竄六軍逃散
郭子儀聞之遽自咸陽歸長安比至車駕已去上
纔出苑門度滻水射生將王獻忠擁四百騎叛還
長安脅豐王珙等十王西迎吐蕃遇子儀於開逺
門内子儀叱之獻忠下馬謂子儀曰今主上東遷
社稷無主令公身爲元帥廢立在一言耳子儀未
應珙越次言曰公何不言子儀責讓之以兵援送
行在丁丑車駕至華州官吏犇散無復供擬扈從
將士不免凍餒㑹觀軍容使魚朝恩將神策軍自
陜來迎上乃幸朝恩營豐王珙見上於潼關上不
之責退至幕中有不遜語羣臣奏請誅之乃賜死
戊寅吐蕃入長安高暉與吐蕃大將馬重英等立
故邠王守禮之孫廣武王承宏為帝改元置百官
以前翰林學士于可封等為相吐蕃剽掠府庫市
里焚閭舍長安中蕭然一空苖晉卿病臥家遣人
輿入迫脅之晉卿閉口不言虜不敢殺於是六軍
散者所在剽掠士民避亂皆入山谷辛巳上至陜
百官稍有至者郭子儀引三十騎自御宿川循山
而東謂王延昌曰六軍將士逃潰者多在商州今
速往收之並發武關防兵數日間北出藍田以向
長安吐蕃必遁過藍田遇元帥都虞侯臧希讓鳯
翔節度使高昇得兵近千人子儀與延昌謀曰潰
兵至商州官吏必逃匿而人亂使延昌自直徑入
商州撫諭之諸將方縱兵暴掠聞子儀至皆大喜
聴命子儀恐吐蕃逼乘輿留軍七盤三日乃行比
至商州行收兵並武闗防兵合四千人軍勢稍振
子儀乃泣諭將士以共雪國恥取長安皆感激受
約束子儀請太子賓客第五琦為糧料使給軍食
上賜子儀詔恐吐蕃東出潼關徵子儀詣行在子
儀表稱臣不收京城無以見陛下若出兵藍田虜
必不敢東向上許之鄜坊節度判官段秀實説節
度使白孝徳引兵赴難孝徳即日大舉南趣京畿
與蒲陜商華合勢進擊吐蕃既立廣武王承宏欲
掠城中士女百工整衆歸國子儀使左羽林大將
軍長孫全緒將二百騎出藍田觀虜勢令第五琦
攝京兆尹與之偕行又令寶應軍使張知節將兵
繼之全緒至韓公堆晝則擊皷張旗幟夜則多燃
火以疑吐蕃前光祿卿殷仲卿聚衆近千人保藍
田與全緒相表裏帥二百餘騎直度滻水吐蕃懼
百姓又紿之曰郭令公自商州將大軍不知其數
至矣虜以為然稍稍引軍去全緖又使射生將王
甫入城陰結少年數百夜擊鼔大呼於朱雀街吐
蕃惶駭庚寅悉衆遁去高暉聞之帥麾下三百餘
騎東走至潼關守將李日越擒而殺之壬辰詔以
元載判元帥行軍司馬以第五琦為京兆癸巳以
郭子儀為西京留守甲午子儀發商州 己亥以
魚朝恩部將皇甫溫為陜州刺史周智光為華州
刺史 吐蕃入寇驃騎大將軍判元帥行軍司馬
程元振不以時奏致上狼狽出幸上發詔徵諸道
兵李光弼等皆忌元振居中莫有至者中外咸切
齒而莫敢發言太常博士柳伉上疏以為犬戎犯
關度隴不血刃而入京師劫宫關焚陵寢武士無
一人力戰者此將帥叛陛下也陛下疏元功委近
習日引月長以成大禍羣臣在廷無一人犯顏囘
慮者此公卿叛陛下也陛下始出都百姓填然奪
府庫相殺戮此三輔叛陛下也自十月朔召諸道
兵盡四十日無隻輪入關此四方叛陛下也内外
離叛陛下以今日之勢為安邪危邪若以為危豈
得高枕不為天下討罪人乎臣聞良醫療疾當病
飲藥藥不當病猶無益也陛下視今日之病何繇
至此乎必欲存宗廟社稷獨斬元振首馳告天下
悉出内使隸諸州持神策兵付大臣然後削尊號
下詔引咎曰天下其許朕自新改過宜即募士西
赴朝廷若以朕惡未悛則帝王大器敢妨聖賢其
聴天下所往如此而兵不至人不感天下不服臣
請闔門寸斬以謝陛下上以元振嘗有保護功十
一月辛丑削元振官爵放歸田里 吐蕃還至鳯
翔節度使孫志直閉城拒守吐蕃圍之數日鎮西
節度使馬璘聞車駕幸陜將精騎千餘自河西入
赴難轉鬭至鳯翔值吐蕃圍城璘帥衆持滿外向
突入城中不解甲背城出戰單騎先士卒奮擊俘
斬千計而歸明日虜復逼城請戰璘開懸門以待
之虜引退曰此將軍不惜死宜避之遂去居於原
㑹成渭之地 十二月丁亥車駕發陜州左丞顏
真卿請上先謁陵廟然後還宫元載不從真卿怒
曰朝廷豈堪相公再壞邪載由是銜之甲午上至
長安郭子儀帥城中百官及諸軍迎於滻水東伏
地待罪上勞之曰用卿不早故及於此 以魚朝
恩為天下觀軍容宣慰處置使摠禁兵權寵無比
築城於鄠縣及中渭橋屯兵以備吐蕃以駱奉仙
為鄠縣築城使遂將其兵 吐蕃陷松維保三州
及雲山新築二城西川節度使高適不能救於是
劒南西山諸州亦入於吐蕃矣
二年僕固懷恩反秋八月涇原奏懷恩引回紇吐
蕃十萬衆入寇京師震駭詔郭子儀帥諸將出鎮
奉天 辛巳子儀發赴奉天九月辛亥以郭子儀
充北道邠寧涇原河西以來通和吐蕃使以陳鄭
澤潞節度使李抱玉充南道通和吐蕃使子儀聞
吐蕃逼邠州甲寅遣其子朔方兵馬使晞將兵萬
人救之 己未劒南節度使嚴武破吐蕃七萬衆
拔當狗城 邠寧節度使白孝德敗吐蕃于宜祿
冬十月僕固懷恩引回紇吐蕃至邠州 庚午嚴
武拔吐蕃鹽川城 僕固懷恩與回紇吐蕃逼奉
天京師戒嚴
永泰元年春三月庚戌吐蕃遣使請和詔元載杜
鴻漸與盟於興唐寺 秋九月僕固懷恩誘回紇
吐蕃數十餘萬衆俱入寇〈事見僕固懷恩之叛〉 劒 南節度
使嚴武以將軍崔旰為漢州刺史使將兵擊吐蕃
於西山連拔其數城攘地數百里
大曆元年春二月己亥命大理少卿楊濟修好於
吐蕃
二年夏四月庚子命宰相魚朝恩與吐蕃盟于興
唐寺 九月吐蕃衆數萬圍靈州遊騎至潘原宜
祿詔郭子儀自河中帥甲士三萬鎮涇陽京師戒
嚴甲子子儀移鎮奉天 冬十月戊寅朔方節度
使路嗣㳟破吐蕃於靈州城下斬首二千餘級吐
蕃引去
三年八月壬戌吐蕃十萬衆寇靈武丁卯吐蕃尚
贊摩二萬衆寇邠州京師戒嚴邠寧節度使馬璘
擊破之 九月壬申命郭子儀將兵五萬屯奉天
以備吐蕃 壬午朔方騎將白元光擊吐蕃破之
壬辰元光又破吐蕃二萬衆於靈武鳯翔節度使
李抱玉使右軍都將臨洮李晟將兵五千擊吐蕃
晟曰以力則五千不足用以謀則太多乃將千人
兼行出大震關至臨洮屠吐蕃定秦堡焚其積聚
虜堡帥慕容谷種而還吐蕃聞之釋靈州之圍而
去戊戌京師解嚴 冬十一月郭子儀還河中元
載以吐蕃連歳入寇馬璘以四鎮兵屯邠寧力不
能拒而郭子儀以朔方重兵鎮河中深居腹中無
事之地乃與子儀及諸將議徙璘鎮涇州而使子
儀以朔方兵鎮邠州曰若以邊土荒殘軍費不給
則以内地租税及運金帛以助之諸將皆以為然
十二月己酉徙馬璘為涇原節度使以邠寧慶三
州隸朔方璘先往城涇州以都虞侯段秀實知邠
州留後初四鎮北庭兵逺赴中原之難久羈旅數
遷徙四鎮歴汴虢鳯翔北庭歴懷絳鄜然後至邠
頗積勞𡚁及徙涇州衆皆怨誹刀斧兵馬使王童
之謀作亂期以辛酉旦警嚴而發前夕有告之者
秀實陽召掌漏者怒之以其失節令每更來白趣
延之數刻遂四更而曙童之不果發秀實欲討之
而辭迹未露恐軍中疑其寃告者又云今夕欲焚
馬坊草因救火謀作亂中夕火果發秀實命軍中
行者皆止坐者勿起各整部伍嚴守要害童之白
請救火不許及旦捕童之及其黨八人皆斬之下
令曰後徙者族流言者刑遂徙于涇 癸亥西川
破吐蕃萬餘衆
四年秋九月吐蕃寇靈州丁丑朔方留後常謙光
撃破之 冬十月常謙光奏吐蕃寇鳴沙首尾四
十里郭子儀遣兵馬使渾瑊將鋭兵五千救靈州
子儀自將進至慶州聞吐蕃退乃還
五年秋九月吐蕃寇永壽
六年夏四月吐蕃請和庚辰遣兼御史大夫呉損
使于吐蕃 秋九月吐蕃下青石嶺軍于那城郭
子儀使人諭之明日引退
七年夏四月吐蕃五千騎至靈州尋退
八年冬十月靈州破吐蕃萬餘衆吐蕃衆十萬寇
涇邠郭子儀遣朔方兵馬使渾瑊將步騎五千拒
之庚申戰于宜祿瑊登黃萯原望虜命據險布拒
馬以備其馳突宿將史抗温儒雅等意輕瑊不用
其命瑊召使擊虜則已醉矣見拒馬曰野戰烏用
此為命撤之叱騎兵衝虜陳不能入而返虜躡而
乘之官軍大敗士卒死者什七八居民為吐蕃所
掠千餘人甲子馬璘與吐蕃戰于鹽倉又敗璘為
虜所隔逮暮未還涇原兵馬使焦令諶等與敗卒
爭門而入或勸行軍司馬段秀實乘城拒守秀實
曰大帥未知所在當前擊虜豈得茍自全乎召令
諶等讓之曰軍法失大將麾下皆死諸君忘其死
邪令諶等惶恐拜請命秀實乃發城中兵未戰者
悉出陳于東原且收散兵為將力戰狀吐蕃畏之
稍却既夜璘乃得還郭子儀召諸將謀曰敗軍之
罪在我不在諸將然朔方兵精聞天下今為虜敗
何策可以雪恥莫對渾瑊曰敗軍之將不當復預
議然願一言今日之事惟理瑊罪不則再見任子
儀赦其罪使將兵趣朝那虜既破官軍欲掠汧隴
鹽州刺史李國臣曰虜乘勝必犯郊畿我掎其後
虜必返顧乃引兵趣秦原鳴鼓而西虜聞之至百
城返渾瑊邀之於隘盡復得其所掠馬璘亦出精
兵襲虜輜重於潘原殺數千人虜遂遁去 初元
載嘗為西州刺史知河西隴右山川形勢是時吐
蕃數為寇載言於上曰四鎮北庭既治涇州無險
要可守隴山高峻南連秦嶺北抵大河今國家西
境盡潘原而吐蕃戍摧沙堡原州居其中間當隴
山之口其西皆監牧故地草肥水美平涼在其東
獨耕一縣可給軍食故壘尚存吐蕃棄而不居每
嵗盛夏吐蕃畜牧青海去塞甚逺若乘間築之二
旬可畢移京西軍戍原州移郭子儀軍戍涇州為
之根本分兵守石門木峽漸開隴右進達安西據
吐蕃腹心則朝廷可高枕矣並圖地形獻之密遣
人出隴山商度功用㑹汴宋節度使田神功入朝
上問之對曰行軍料敵宿將所難陛下奈何用一
書生語欲舉國從之乎載尋得罪事遂寢
九年春二月諫議大夫呉損使吐蕃留之累年竟
病死虜中
兩税之弊
唐高祖武徳七年 初定均田租庸調法丁中之
民給田一頃篤疾減什之六寡妻妾減七皆以什
之二為世業八為口分每丁歳入租粟二石調隨
土地所宜綾絹絁布歳役二旬不役則收其傭日
三尺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其調三旬租調
俱免水旱蟲霜為災什損四以上免租損六已上
免調損七已上課役俱免凡民貲業八九等百户
為里五里為鄉四家為鄰四鄰為保在城邑者為
坊田野者為村食祿之家無得與民爭利工商雜
類無預士伍男女始生為黃四歳為小十六為中
二十為丁六十為老歳造計帳三年造户籍〈元宗開元〉
〈九年詔括天下逃移户口議定賦役事見姦臣聚歛〉
肅宗寶應元年租庸使元載以江淮雖經兵荒其
民比諸道猶有貲産乃按籍舉八年租調之違負
及逋逃者計其大數而徵之擇豪吏為縣令而督
之不問負之有無貲之高下察民有粟帛者發徒
圍之籍其所有而中分之甚者什取八九謂之白
著有不服者嚴刑以威之民有蓄榖十斛者則重
足以待命或相聚山澤為羣盜州縣不能制
代宗大曆十四年舊制天下金帛皆貯於左藏太
府四時上其數比部覆其出入及第五琦為度支
鹽鐵使時京師多豪將求取無節琦不能制乃奏
盡貯於大盈内庫使宦官掌之天子亦以取給為
便故久不出由是以天下公賦為人君私藏有司
不復得窺其多少校其嬴縮殆二十年宦官領其
事者三百餘員皆蠶食其中蟠結根據牢不可動
揚炎頓首於上前曰財賦者國之大本生民之命
重輕安危靡不由之是以前世皆使重臣掌其事
猶或耗亂不集今獨使中人出入盈虚大臣皆不
得知政之蠧敝莫甚於此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宫
中歳用幾何量數奉入不敢有乏如此然後可以
為政上即日下詔凡財賦皆歸左藏一用舊式歳
於數中擇精好者三五千匹進入大盈炎以片言
移人主意議者稱之
徳宗建中元年春正月始用楊炎議命黜陟使與
觀察使刺史約百姓丁産定等級作两税法比來
新舊徵科色目一切罷之二税外輙率一錢者以
枉法論唐初賦斂之法曰租庸調有田則有租有
身則有庸有户則有調𤣥宗之末版籍浸壞多非
其實及至徳兵起所在賦斂迫趣取辦無復常準
賦斂之司増數而莫相統攝各隨意徵科自立色
目新故相仍不知紀極民富者丁多率為官為僧
以免課役而貧者丁多無所伏匿故上户優而下
户勞吏因緣蠶食民旬輸月送不勝困弊率皆逃
徙為浮户其土著百無四五至是炎建議作两税
法先計州縣每歲所應費用及上供之數而賦於
人量出以制入户無土客以見居為簿人無丁中
以貧富為差為行商者在所州縣税三十之一使
與居者均無僥利居人之税秋夏兩徵之其租庸
調雜徭悉省皆摠統於度支上用其言因赦令行
之
貞元三年時關東防秋兵大集國用不充李泌奏
自變兩税法以來藩鎮州縣多違法聚斂繼以朱
泚之亂爭𣙜率徵罰以為軍資㸃募自防泚既平
自懼違法匿不敢言請遣使以詔㫖赦其罪但令
革正自非於法應留使留州之外悉輸京師其官
典逋負可徴者徵之難徵者釋之以示寛大敢有
隱沒者重設告賞之科而罪之上喜曰卿策甚長
然立法太寬恐所得無幾對曰兹事臣固熟思之
寬則獲多而速急則獲少而遲蓋以寬則人喜於
免罪而樂輸急則競爲蔽匿非推鞫不能得其實
財不足濟今日之急而皆入於姦吏矣上曰善以
度支員外郎元友直爲河南江淮南句勘兩税錢
帛使
四年春正月庚戌朔赦天下詔兩税等第自今三
年一定 二月元友直運淮南錢帛二十萬至長
安李泌悉輸之大盈庫然上猶數有宣索仍敇諸
道勿令宰相知泌聞之惆悵而不敢言
臣光曰王者以天下為家天下之財皆其有也阜
天下之財以養天下之民已必豫焉或乃更為私
藏此匹夫之鄙志也古人有言曰貧不學儉夫多
財者奢欲之所自來也李泌欲弭徳宗之欲而豐
其私財財豐則欲滋矣財不稱欲能無求乎是猶
啓其門而禁其出也雖徳宗之多僻亦泌所以相
之者非其道故也 秋九月元友直句檢諸道税
外物悉輸户部遂為定制嵗於税外輸百餘萬緡
斛民不堪命諸道多自訴於上上意寤詔今年已
入在官者輸京師未入者悉以與民明年以後悉
免之於是東南之民復安其業
九年春正月癸卯初税茶凡州縣產茶及茶山外
要路皆估其直什税一從鹽鐵使張滂之請也滂
奏去歳水災減税用度不足請税茶以足之自明
年以往税茶之錢令所在别貯俟有水旱以代民
田税自是歳收茶税錢四十萬緡未嘗以救水旱
也
十年夏五月陸贄又奏請均節財賦凡六條其一
論兩税之弊其略曰舊制賦役之法曰租調庸丁
男一人受田百畒歳輸粟二石謂之租每户各隨
土宜出絹若綾若絁共二丈綿三兩不蠶之土輸
布二丈五尺麻三斤謂之調每丁歳役則收其庸
日準絹三尺謂之庸天下為家法制均一雖欲轉
徙莫容其姦故人無揺心而事有定制乃羯胡亂
華兆庶雲擾版圖墮於避地賦法壞於奉軍建中
之初再造百度執事者知弊之宜革而所作兼失
其原知簡之可從而所操不得其要凡欲拯其弊
須窮致弊之由時弊則但理其時法弊則全革其
法所為必當其悔乃亡兵興以來供億無度此乃
時弊非法弊也而遽更租調庸法分遣使者搜擿
郡邑校驗簿書每州取大曆中一年科率最多者
以為兩税定額夫財之所生必因人力故先王之
制賦入必以丁夫為本不以務穡増其税不以輟
稼減其租則播種多不以殖產厚其征不以流寓
免其調則地著固不以飭勵重其役不以窳怠蠲
其庸則功力勤如是故人安其居盡其力矣两税
之立惟以資產為宗不以丁身為本曾不寤資產
之中有藏於襟懷囊篋物雖貴而人莫能窺其積
於場圃囷倉直雖輕而衆以為富流通蕃息之貨
數雖寡而計日收贏有廬舍器用之資價雖高而
終歳無利如此之比其流實繁一槩計估筭緍宜
其失平長偽由是務輕資而樂轉徙者恒脱於徭
税敦本業而樹居產者每困於徵求此乃誘之為
姦驅之避役力用不得不弛賦入不得不闕復以
創制之首不務齊平供應有煩簡之殊牧守有能
否之異所在徭賦輕重相懸所遣使臣意見各異
計奏一定有加無除又大曆中供軍進奉之類既
收入兩税今於兩税之外復又並存望稍行均減
以救彫殘其二請兩税以布帛為額不計錢數其
略曰凡國之賦税必量人之力任土之宜賦所入
者唯布麻繒纊與百穀而已先王懼物之貴賤失
平而人之交易難準又定泉布之法以節輕重之
宜斂散弛張必由於是蓋御財之大柄為國之利
權守之在官不以任下然則穀帛者人之所為也
錢貨者官之所為也是以國朝著令租出穀庸出
絹調出繒纊布曷常有禁人鑄錢而以錢為賦者
也今之兩税獨異舊章但估資產為差便以錢穀
定税臨時折徵雜物每嵗色目頗殊唯計求得之
利宜靡論供辦之難易所徵非所業所業非所徵
遂或増價以買其所無減價以賣其所有一增一
減耗損已多望勘㑹諸州初納兩税年絹布定估
比類當今時價加賤減貴酌取其中摠計合税之
錢折為布帛之數又曰夫地力之生物有大限取
之有度用之有節則常足取之無度用之無節則
常不足生物之豐敗由天用物之多少由人是以
聖王立程量入為出雖遇災難下無困窮理化既
衰則乃反是量出為入不恤所無桀用天下而不
足湯用七十里而有餘是乃用之盈虚在節與不
節耳其三論長吏以増户加税闢田為課績其略
曰長人者罕能推忠恕易地之情體至公徇國之
意迭行小惠競誘姦甿以傾奪鄰境為智能以招
萃逋逃為理化捨彼適此者既為新收而有復倏
往忽來者又以復業而見優唯懷土安居首末不
遷者則使之日重歛之日加是令地著之人恒代
惰游賦役則何異驅之轉徙教之澆訛此由牧宰
不克弘通各私所部之過也又曰立法齊人久無
不弊理之者若不知維御損益之宜則巧偽萌生
恒因沮勸而滋矣請申命有司詳定考績若當管
之内人益阜殷所定税額有餘任其據户口均減
以減數多少為考課等差其當管税物通比每户
十分減三者為上課減二者次焉減一者又次焉
如或人多流亡加税見户比校殿罰法亦如之其
四論税限迫促其略曰建官立國所以養人也賦
人取財所以資國也明君不厚其所資而害其所
養故必先人事而借其暇力先家給而斂其餘財
又曰蠶事方興己輸縑税農功未艾遽斂穀租上
司之繩責既嚴下吏之威暴愈促有者急賣而耗
其半直無者求假而費其倍酬望更詳定徵税期
限其五請以税茶錢置義倉以備水旱其略曰古
稱九年六年之蓄者率土臣庶通為之計耳固非
獨豐公庾不及編甿也近者有司奏請税茶歲約
得五十萬貫元敇令貯户部用救百姓凶饑今以
蓄糧適副前㫖其六論兼并之家私斂重於公税
其略曰今京畿之内每田一畒官税五升而私家
收租殆有畒至一石者是二十倍於官税也降及
中等租猶半之夫土地王者之所有耕稼農夫之
所為而兼并之徒居然受利又曰望凡所占田約
為條限裁減租價務利貧人法貴必行慎在深刻
裕其制以便俗嚴其令以懲違微損有餘稍優不
足損不失富優可賑窮此乃古者安富恤窮之善
經不可捨也
裴延齡姦蠧
唐德宗貞元八年秋七月甲寅朔户部尚書判度
支班宏薨陸贄請以前湖南觀察使李巽權判度
支上許之既而復欲用司農少卿裴延齡贄上言
以爲今之度支準平萬貨刻吝則生患寬假則容
姦延齡誕妄小人用之交駭物聴尸祿之責固宜
及於㣲臣知人之明亦恐傷於聖鑒上不從己未
以延齡判度支事
九年秋七月癸卯户部侍郎裴延齡奏自判度支
以來檢責諸州欠負錢八百餘萬緍收諸州抽貫
錢三百萬緍呈様物三十餘萬緍請别置欠負耗
賸季庫以掌之染練物别置月庫以掌之詔從之
欠負皆貧人無可償徒存其數者抽貫錢給用旋
盡呈様染練皆左藏正物延齡徒置别庫虚張名
數以惑上上信之以為能富國而寵之於實無所
増也虚費吏人簿書而已京城西汚濕地生蘆葦
數畒延齡奏稱長安咸陽有陂澤數百頃可牧廏
馬上使有司閲視無之亦不罪也左補闕權徳輿
上奏以為延齡取常賦支用未盡者充羨餘以為
己功縣官先所市物再給其直用充别貯邊軍自
今春以來並不支糧陛下必以延齡孤貞獨立時
人醜正流言何不遣信臣覆視究其本末明行賞
罰今羣情衆口喧於朝市豈京城士庶皆為朋黨
邪陛下亦宜稍回聖慮而察之上不從
十年秋九月裴延齡奏稱官吏太多自今缺員請
且勿補收其俸以實府庫上欲修神龍寺須五十
尺松不可得延齡曰臣近見同州一谷木數千株
皆可八十尺上曰開元天寶間求美材於近畿猶
不可得今安得有之對曰天生珍材固待聖君乃
出開元天寶何從得之延齡奏左藏庫司多有失
落近因檢閲使置簿書乃於糞土之中得銀十三
萬兩其匹段雜貨百萬有餘此皆已棄之物即是
羨餘悉應移入雜庫以供别敇支用太府少卿韋
少華不伏抗表稱此皆每月申奏見在之物請加
推驗執政請令三司詳覆上不許亦不罪少華延
齡毎奏對恣為詭譎皆衆所不敢言亦未嘗聞者
延齡處之不疑上亦頗知其誕妄但以其好詆毁
人冀聞外事故親厚之羣臣畏延齡有寵莫敢言
惟鹽鐵轉運使張滂京兆尹李充司農卿李銛以
職事相關時證其妄而陸贄獨以身當之日陳其
不可用冬十一月壬申贄上書極陳延齡姧詐數
其罪惡其略曰延齡以聚斂為長策以詭妄為嘉
謀以掊克斂怨為匪躬以靖譖服讒為盡節摠典
籍之所惡以為智術冐聖哲之所戒以為行能可
謂堯代之共工魯邦之少卯也跡其姦蠧日長月
滋陰秘者固未盡彰敗露者猶難悉數又曰陛下
若意其負謗則誠宜亟為辨明陛下若知其無良
又安可曲加容掩又曰陛下姑欲保持曾無詰問
延齡謂能蔽惑不復懼思移東就西便為課績取
此適彼遂號羨餘愚弄朝廷有同兒戲又曰矯詭
之態誣罔之辭遇事輙行應口便發靡日不有靡
時不為又難以備陳也又曰昔趙高指鹿為馬臣
謂鹿之與馬物類猶同豈若延齡掩有為無指無
為有又曰延齡凶妄流布寰區上自公卿近臣下
逮輿臺賤品諠諠談議億萬為徒能以上言其人
有幾臣以卑鄙任當台衡情激于衷雖欲罷而不
能黙也書奏上不悦待延齡益厚 十二月中書
侍郎同平章事陸贄以上知待之厚事有不可常
力爭之所親或規其太鋭贄曰吾上不負天子下
不負所學它無所恤裴延齡日短贄於上趙憬之
入相也贄實引之旣而有憾於贄密以贄所譏彈
延齡事告延齡故延齡益得以為計上由是信延
齡而不直贄贄與憬約至上前極論延齡姦邪上
怒形於色憬黙而無言壬戌贄罷為太子賓客
十一年春二月陸贄既罷相裴延齡因譖京兆尹
李充衛尉卿張滂前司農卿李銛黨於贄㑹旱延
齡奏言贄等失勢怨望言於衆曰天下旱百姓且
流亡度支多欠諸軍芻糧軍中人馬無所食其事
奈何以動揺衆心其意非止欲中傷臣而已後數
日上獵苑中適有神策軍士訴云度支不給馬芻
上意延齡言為信遽還宫夏四月壬戌貶贄為忠
州别駕充為涪州長史滂為汀州長史銛為邵州
長史初陽城自處士徵為諫議大夫拜官不辭未
至京師人皆想望風采曰城必諫諍死職下及至
諸諫官紛紛言事細碎天子益厭苦之而城方與
二弟及客日夜痛飲人莫能窺其際皆以為虚得
名耳前進士河南韓愈作爭臣論以譏之城亦不
以屑意有欲造城而問者城揣知其意輙彊與酒
客或時先醉仆席上城或時先醉臥客懷中不能
聴客語及陸贄等坐貶上怒未解中外惴恐以為
罪且不測無敢救者城聞而起曰不可令天子信
用姦臣殺無罪人即帥拾遺王仲舒歸登右補闕
熊執易崔邠等守延英門上疏論延齡姦佞贄等
無罪上大怒欲加城等罪太子為之營救上意乃
解令宰相諭遣之於是金吾將軍張萬福聞諫官
伏閤諫趨往至延英門大言賀曰朝廷有直臣天
下必太平矣遂遍拜城與仲舒等已而連呼太平
萬歳太平萬歳萬福武人年八十餘自此名重天
下登崇敬之子也時朝夕相延齡陽城曰脱以延
齡為相城當取白麻壞之慟哭於廷有李繁者泌
之子也城盡疏延齡過惡欲密論之以繁故人子
使之繕寫繁徑以告延齡延齡先詣上一一自解
疏入上以為妄不之省
十二年春三月以户部侍郎裴延齡為户部尚書
使職如故 秋九月丙午户部尚書判度支裴延
齡卒中外相賀上獨悼惜之
吐蕃叛盟
唐代宗大曆十四年秋八月代宗之世吐蕃數遣
使求和而寇盜不息代宗悉留其使者前後八輩
有至老死不得歸者俘獲其人皆配江嶺上欲以
徳懷之乙巳以隨州司馬韋倫為太常少卿使于
吐蕃悉集其俘五百人各賜襲衣而遣之
徳宗建中元年吐蕃始聞韋倫歸其俘不之信及
俘入境各還部落稱新天子出宫人放禽獸英威
聖徳洽於中國吐蕃大悦除道迎倫賛普即發使
隨倫入貢且致賻贈癸卯至京師上禮接之既而
蜀將上言吐蕃豺狼所獲俘不可歸上曰戎狄犯
塞則擊之服則歸之擊以示威歸以示信威信不
立何以懷逺悉命歸之 五月戊辰以韋倫為太
常卿乙酉復遣倫使吐蕃倫請上自為載書與吐
蕃盟楊炎以為非敵請與郭子儀輩為載書以聞
令上畫可而已從之 吐蕃見韋倫再至益喜十
二月辛卯朔倫還吐蕃遣其相論欽明思等入貢
二年春三月遣殿中少監崔漢衡使于吐蕃 崔
漢衡至吐蕃賛普以敇書稱貢獻及賜全以臣禮
見處又雲州之西當以賀蘭山為境邀漢衡更請
之丁未漢衡遣判官與吐蕃使者入奏上為之改
敇書境土皆如其請
三年夏四月庚申吐蕃歸曏所俘掠兵民八百人
秋九月癸卯殿中少監崔漢衡自吐蕃歸贊普
遣其臣區頰贊隨漢衡入見 冬十月遣都官員
外郎樊澤使于吐蕃告以結盟之期
四年春正月丁亥隴右節度使張鎰與吐蕃尚結
贊盟于清水 二月戊申朔命鴻臚卿崔漢衡送
區頰贊還吐蕃 夏四月上命宰相尚書與吐蕃
區頰贊盟於豐邑里區頰贊以清水之盟疆場未
定不果盟己未命崔漢衡入吐蕃決於贊普 六
月庚午答蕃判官監察御史于頔與吐蕃使者論
刺沒藏至自青海言疆場已定請遣區頰贊歸國
秋七月甲申以禮部尚書李揆為入蕃㑹盟使壬
辰詔諸將相與區頰贊盟於城西李揆有才望盧
𣏌惡之故使之入吐蕃揆言於上曰臣不憚逺行
恐死於道路不能達詔命上為之惻然謂𣏌曰揆
無乃太老對曰使逺夷非諳練朝廷故事者不可
且揆行則自今年少於揆者不敢辭逺使矣
興元元年春正月吐蕃尚結贊請出兵助唐收京
城庚子遣祕書監崔漢衡使吐蕃發其兵 夏四
月吐蕃遣其將論莽羅依將兵二萬從曹子達擊
破韓旻於武川亭 五月吐蕃既破韓旻大掠而
去上甚憂之以問陸贄贄具言吐蕃形勢事〈兩事並見〉
〈藩鎮連兵〉 初 上發吐蕃以討朱泚許成功以伊西北
庭之地與之及泚誅吐蕃來求地上欲召兩鎮節
度使郭昕李元忠還朝以其地與之李泌曰安西
北庭人性驍悍控制西域五十七國及十姓突厥
又分吐蕃之勢使不得併兵東侵奈何拱手與之
且兩鎮之人勢孤地逺盡忠竭力爲國家固守近
二十年誠可哀憐一且棄之以與戎狄彼其心必
深怨中國它日從吐蕃入寇如報私讎矣況日者
吐蕃觀望不進隂持兩端大掠武功受賂而去何
功之有衆議亦以爲然上遂不與
貞元二年秋八月丙戌吐蕃尚結賛大舉寇涇隴
邠寧掠人畜芟禾稼西鄙騷然州縣各城守詔渾
瑊將萬人駱元光將八千人屯咸陽以備之 吐
蕃遊騎及好畤乙巳京城戒嚴復遣左金吾將軍
張獻甫屯咸陽民間傳言上復欲出幸以避吐蕃
齊映見上言曰外間皆言陛下已理裝具糗糧人
情恟懼夫大福不再陛下奈何不與臣等熟計之
因伏地流涕上亦為之動容李晟遣其將王佖將
驍勇三千伏於汧城戒之曰虜過城下勿擊其首
首雖敗彼全軍而至汝弗能當也不若俟前軍已
過見五方旗虎豹衣乃其中軍也出其不意擊之
必大捷佖用其言尚結贊敗走軍士不識尚結贊
僅而獲免尚結贊謂其徒曰唐之良將李晟馬燧
渾瑊而已以計去之入鳯翔境内無所俘掠以兵
二萬直抵城下曰李令公召我來何不出犒我經
宿乃引退冬十月癸亥李晟遣蕃落使野詩良輔
與王佖將步騎五千襲吐蕃摧沙堡壬申遇吐蕃
衆二萬與戰破之乘勝逐北至堡下攻拔之斬其
將扈屈律悉䝉焚其蓄積而還尚結贊引兵自寧
慶北去癸酉軍于合水之北邠寧節度使韓遊瓌
遣其將史履程夜襲其營殺數百人吐蕃追之遊
瓌陳于平川潛使人鼓於西山虜驚棄所掠而去
十一月辛丑吐蕃寇鹽州謂刺史杜彥光曰我
欲得城聴爾率人去彥光悉衆犇鄜州吐蕃入據
之 十二月吐蕃又寇夏州亦令刺史托跋乾暉
帥衆去遂據其城又寇銀州州素無城吏民皆潰
吐蕃亦棄之又陷麟州 韓逰瓌奏請發兵攻鹽
州吐蕃救之則使河東襲其背丙寅詔駱元光及
陳許兵馬使韓全義將步騎萬二千人㑹邠寧軍
趣鹽州又命馬燧以河東軍擊吐蕃燧至石州河
曲六胡州皆降遷於雲朔之間 工部侍郎張彧
李晟之壻也晟在鳯翔以女嫁幕客崔樞禮重樞
過於彧彧怒遂附於張延賞給事中鄭雲逵嘗為
晟行軍司馬失晟意亦附延賞上亦忌晟功名㑹
吐蕃有離間之言延賞等騰謗於朝無所不至晟
聞之晝夜泣目爲之腫悉遣子弟詣長安表請削
髮爲僧上慰諭不許辛未入朝見上自陳足疾懇
辭才鎮上不許韓滉素與晟善上命滉與劉𤣥佐
諭㫖於晟使與延賞釋怨晟奉詔滉等引延賞詣
晟第謝結爲兄弟因宴飲盡歡又宴於滉𤣥佐之
第亦如之滉因使晟表薦延賞爲相
三年春正月壬寅以左僕射張延賞同平章事李
晟爲其子請昏於延賞延賞不許晟謂人曰武夫
性快釋怨於杯酒間則不復貯胷中矣非如文士
難犯外雖和解内蓄憾如故吾得無懼哉 二月
壬戌以檢校左庶子崔瀚充入吐蕃使 三月丁
酉以左庶子李銛充入吐蕃使初吐蕃尚結贊得
鹽夏州各留兵千餘人戍之退屯鳴沙自冬入春
羊馬多死糧運不繼又聞李晟克摧沙馬燧渾瑊
等各舉兵臨之大懼屢遣使求和上未之許乃遣
使卑辭厚禮求和於馬燧且請修清水之盟而歸
侵地使者相繼於路燧信其言留屯石州不復濟
河為之請於朝李晟曰戎狄無信不如擊之韓遊
瓌曰吐蕃弱則求盟彊則入寇今深入塞内而求
盟此必詐也韓滉曰今兩河無虞若城原鄯洮渭
四州使李晟劉𤣥佐之徒將十萬衆戍之河湟二
十餘州可復也其資糧之費臣請主辦上由是不
聴燧計趣使進兵燧請與吐蕃使論頰熱俱入朝
論之㑹滉薨燧延賞皆與晟有隙欲反其謀爭言
和親便上亦恨囘紇欲與吐蕃和共擊之得二人
言正㑹已意計遂定延賞數言晟不宜久典兵請
以鄭雲逵代之上曰當令自擇代者乃謂晟曰朕
以百姓之故與吐蕃和親決矣大臣既與吐蕃有
怨不可復之鳯翔宜留朝廷朝夕輔朕自擇一人
以代鳯翔者晟薦都虞候邢君牙君牙樂壽人也
丙午以君牙為鳯翔尹兼團練使丁未加晟太尉
中書令勲封如故餘悉罷之晟在鳯翔嘗謂僚佐
曰魏徵好直諫余竊慕之行軍司馬李叔度曰此
乃儒者所為非勲徳所宜晟斂容曰司馬失言晟
任兼將相知朝廷得失不言何以為臣叔度慙而
退及在朝廷上有所顧問極言無隱性沈密未嘗
泄於人辛亥馬燧入朝燧既來諸軍皆閉壁不戰
尚結贊遽自鳴沙引歸其衆乏馬多徒行者崔澣
見尚結贊責以負約尚結贊曰吐蕃破朱泚未獲
賞是以來而諸州各城守無由自達鹽夏守者以
城授我而遁非我取之也今明公來欲踐修舊好
固吐蕃之願也今吐蕃將相以下來者二十一人
渾侍中嘗與之共事知其忠信靈州節度使杜希
全涇原節度使李觀皆信厚聞於異域請使之主
盟夏四月丙寅澣至長安辛未以澣爲鴻臚卿復
使入吐蕃語尚結贊曰希全守靈不可出境李觀
已改官今遣渾瑊盟於清水且令先歸鹽夏二州
五月甲申渾瑊自咸陽入朝以爲清水㑹盟使戊
子以兵部尚書崔漢衡爲副使司封員外郎鄭叔
矩爲判官特進宋奉朝爲都監己丑瑊將二萬餘
人赴盟所乙巳尚結贊遣其屬論泣贊來言清水
非吉地請盟於原州之土梨樹既盟而歸鹽夏二
州上皆許之神策將馬有麟奏土梨樹多阻險恐
吐蕃設伏兵不如平涼川坦夷時論泣贊已還丁
未遣使追告之 初韓滉薦劉𤣥佐可使將兵復
河湟上以問𤣥佐𤣥佐亦贊成之滉薨𤣥佐奏言
吐蕃方彊未可與爭上遣中使勞問𤣥佐𤣥佐臥
而受命張延賞知𤣥佐不可用奏以河湟事委李
抱真抱真亦固辭皆由延賞罷李晟兵柄故武臣
皆憤怒解體不肯為用故也 渾瑊之發長安也
李晟深戒之以盟所為備不可不嚴張延賞言於
上曰晟不欲盟好之成故戒瑊以嚴備我有疑彼
之形則彼亦疑我矣盟何由成上乃召瑊切戒以
推誠待虜勿自為猜貳以阻虜情瑊奏吐蕃決以
辛未盟延賞集百官以瑊表稱詔示之曰李太尉
謂吐蕃和好必不成此渾侍中表也盟日定矣晟
聞之泣謂所親曰吾生長西陲備諳虜情所以論
奏但耻朝廷為犬戎所侮耳上始命駱元光屯潘
原韓遊瓌屯洛口以為瑊援元光謂瑊曰潘原距
盟所且七十里公有急元光何從知之請與公俱
瑊以詔指固止之元光不從與瑊連營相次距盟
所三十餘里元光壕柵深固瑊壕柵皆可踰也元
光伏兵於營西韓遊瓌亦遣五百騎伏於其側曰
若有變則汝曹先趣柏泉以分其勢尚結贊與瑊
約各以甲士三千人列於壇之東西常服者四百
人從至壇下辛未將盟尚結贊又請各遣遊騎數
十更相覘索瑊皆許之吐蕃伏精騎數萬於壇西
遊騎貫穿唐軍出入無禁唐騎入虜軍悉爲所擒
瑊等皆不知入幕易禮服虜伐鼓三聲大譟而至
殺宋奉朝等於幕中瑊自幕後出偶得它馬乗之
伏鬛入其銜馳十餘里銜方及馬口故矢過其背
而不傷唐將卒皆東走虜縱兵追擊或殺或擒之
死者數百人擒者千餘人崔漢衡爲虜騎所擒渾
瑊至其營則將卒皆遁去營空矣駱元光發伏兵
成陳以待之虜追騎愕眙瑊入元光營追騎顧見
邠寧軍西馳乃還元光以輜重資瑊與瑊收散卒
勒兵整陳而還是日上視朝謂諸相曰今日和戎
息兵社稷之福馬燧曰然栁渾曰戎狄豺狼也非
盟誓可結今日之事臣竊憂之李晟曰誠如渾言
上變色曰柳渾書生不知邊計大臣亦為此言邪
皆伏地頓首謝因罷朝是夕韓遊瓌表言虜劫盟
者兵臨近鎮上大驚銜遞其表以示渾明旦謂渾
曰卿書生乃能料敵如此其審邪上欲出幸以避
吐蕃大臣諫而止李晟大安園多竹復有為飛語
者云晟伏兵大安亭謀因倉猝為變晟遂伐其竹
癸酉上遣中使王子恒齎詔遺尚結贊至吐蕃境
不納而還渾瑊留屯奉天甲戌尚結贊至故原州
引見崔漢衡等曰吾飾金械欲械瑊以獻贊普今
失瑊虚致公輩又謂馬燧之姪弇曰胡以馬為命
吾在河曲春草未生馬不能舉足當是時侍中度
河掩之吾全軍覆沒矣所以求和䝉侍中力今全
軍得歸奈何拘其子孫命弇與宦官俱文珍渾瑊
將馬寧俱歸分囚崔漢衡等於河廓鄯州上聞尚
結贊之言由是惡馬燧 六月丙戌以馬燧為司
徒兼侍中罷其副元帥節度使初吐蕃尚結贊惡
李晟馬燧渾瑊曰去三人則唐可圖也於是離間
李晟因馬燧以求和欲執渾瑊以賣燧使并獲罪
因縱兵直犯長安㑹失渾瑊而止張延賞慙懼謝
病不視事 吐蕃之戍鹽夏者饋運不繼人多病
疫思歸尚結贊遣三千騎逆之悉焚其廬舍毁其
城驅其民而去靈鹽節度使杜希全遣兵分守之
壬寅李泌與李晟馬燧柳渾俱入見泌謂上曰
李晟馬燧有大功於國聞有讒之者雖陛下必不
聴然臣今日對二人言之欲其不自疑耳陛下萬
一害之則宿衛之士方鎮之臣無不憤惋而反仄
恐中外之變不日復生也今晟燧富貴已足茍陛
下坦然待之使其自保無虞國家有事則出從征
伐無事則入奉朝請何樂如之故臣願陛下勿以
二臣功大而忌之二臣勿以位高而自疑則天下
永無事矣上曰朕始聞卿言聳然不知所謂及聴
卿剖析乃知社稷之至計也朕謹當書紳二大臣
亦當共保之晟燧皆起泣謝 時關東防秋兵大
集國用不充上問李泌以復府兵之策對曰今歳
徵關東卒戍京西者十七萬人計歳食粟二百四
萬斛今粟斗直錢百五十為錢三百六萬緍國家
比遭饑亂經費不充就使有錢亦無粟可糴未暇
議復府兵也上曰然將奈何亟減戍卒歸之何如
對曰陛下誠能用臣之言可以不減戍卒不擾百
姓糧食皆足粟麥日賤府兵亦成上曰果能如是
何為不用對曰此須急為之過旬日則不及矣今
吐蕃久居原蘭之間以牛運糧糧盡牛無所用請
發左藏惡繒染為綵纈因党項以市之每頭不過
二三匹計十八萬匹可致六萬餘頭又命諸冶鑄
農器糴麥種分賜緣邊軍鎮募戍卒耕荒田而種
之約明年麥熟倍償其種其餘據時價五分増一
官爲糴之來春種禾亦如之關中土沃而久荒所
收必厚戍卒獲利耕者浸多邊地居人至少軍七
月食官糧粟麥無所售其價必賤名爲増價實比
今歳所減多矣上曰善即命行之泌又言邊地官
多闕請募人入粟以補之可足今嵗之糧上亦從
之因問曰卿言府兵亦集如何對曰戍卒因屯田致
富則安於其土不復思歸舊制戍卒三年而代及
其將滿下令有願留者即以所開田爲永業家人
願來者本貫給長牒續食而遣之據應募之數移
報本道雖河朔諸帥得免更代之煩亦喜聞矣不
過數番則戍卒皆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
變關中之疲弊為富彊也上喜曰如此天下無復
事矣泌曰未也臣能不用中國之兵使吐蕃自困
上曰計將安出對曰臣未敢言之俟麥禾有效然
後可議也上固問不對泌意欲結囘紇大食雲南
與共圖吐蕃令吐蕃所備多知上素恨囘紇恐聞
之不悦並屯田之議不行故不肯言既而戍卒應
募願耕屯田者什五六 左僕射同平章事張延
賞薨 秋八月吐蕃尚結贊遣五騎送崔漢衡歸
且上表求和至潘原李觀語之以有詔不納吐蕃
使者受其表而却其人 戊申吐蕃帥羌渾之衆
寇隴州連營數十里京城震恐九月丁卯遣神策
將石季章戍武功決勝軍使唐良臣戍百里城丁
巳吐蕃大掠汧陽呉山華亭老弱者殺之或斷手
鑿目棄之而去驅丁壯萬餘口悉送安化峽西將
分隸羌渾乃告之曰聴爾東向哭辭鄉國衆大哭
赴崖谷死傷者千餘人未幾吐蕃之衆復至圍隴
州刺史韓清沔與神策副將蘇太平夜出兵擊却
之 吐蕃寇華亭及連雲堡皆陷之甲戌吐蕃驅
二城之民數千人及邠涇人畜萬計而去寘之彈
箏峽西涇州恃連雲為斥候連雲既陷西門不開
門外皆為虜境樵采路絶每收穫必陳兵以扞之
多失時得空穗而已由是涇州常苦乏食 冬十
月甲申吐蕃寇豐義城前鋒至大囘原邠寧節度
使韓㳺瓌擊却之乙酉復寇長武城又城故原州
而屯之 吐蕃以苦寒不入寇而糧運不繼十一
月詔渾瑊歸河中李元諒歸華州劉昌分其衆五
千歸汴州自餘防秋兵退屯鳯翔京兆諸縣以就
食
四年春二月劉昌復築連雲堡 夏五月吐蕃三
萬餘騎寇涇邠寧慶鄜等州先是吐蕃常以秋冬
入寇及春多病疫而退至是得唐人質其妻子遣
其將將之盛夏入寇諸州皆城守無敢與戰者吐
蕃俘掠人畜萬計而去 秋九月庚申吐蕃尚志
董星寇寧州張獻甫擊却之吐蕃轉掠鄜坊而去
冬十月吐蕃發兵十萬寇西川分兵四萬攻兩
林驃旁三萬攻東蠻七千寇清溪關五千寇銅山
韋臯遣黎州刺史韋晉等與東蠻連兵禦之破吐
蕃於清溪關外 十一月吐蕃恥前日之敗復以
衆二萬寇清溪關一萬攻東蠻韋臯命韋晉鎮要
衝城督諸軍以禦之嶲州經略使劉朝彩等出關
連戰自乙卯至癸亥大破之
五年冬十月韋臯遣其將王有道將兵與東蠻兩
林蠻及吐蕃青海臘城二節度于雋州臺登谷大
破之斬首二千級投崖及溺死者不可勝數殺其
大兵馬使乞藏遮遮乞藏遮遮虜之驍將也既死
臯所攻城柵無不下數年盡復嶲州之境
七年秋八月吐蕃攻靈州爲囘鶻所敗夜遁九月
回鶻遣使來獻俘冬十二月甲午又遣使獻所獲
吐蕃酋長尚結心
八年夏四月壬子吐蕃寇靈州䧟水口支渠敗營
田詔河東振武救之遣神策六軍二千戍定逺懷
逺城吐蕃乃退 六月吐蕃千餘騎寇涇州掠田
軍千餘人而去 秋八月韋臯攻吐蕃維州獲其
大將論贊熱
九年 初鹽州既陷塞外無復保鄣吐蕃常阻絶
靈武侵擾鄜坊辛酉詔發兵三萬五千人城鹽州
又詔涇原山南劒南各發兵深入吐蕃以分其勢
城之二旬而畢命鹽州節度使杜彥光戍之朔方
都虞候楊朝晟戍木波堡由是靈武銀夏河西獲
安 夏五月陸贄上奏論備邊六失以為措置乖
方課責虧度財匱於兵衆力分於將多怨生於不
均機失於遙制關東戍卒不習土風身苦邊荒心
畏戎虜國家資奉若驕子姑息如倩人屈指計歸
張頥待哺或利王師之敗乘擾攘而東潰或拔棄
城鎮搖逺近之心豈惟無益實亦有損復有犯刑
謫徙者既是無良之類且加懷土之情思亂幸災
又甚戍卒可謂措置乖方矣自頃權移於下柄失
於朝將之號令既鮮克行之於軍國之典常又不
能施之於將務相遵養茍度歳時欲賞一有功翻
慮無功者反仄欲罰一有罪復慮同惡者憂虞罪
以隱忍而不彰功以嫌疑而不賞姑息之道乃至
於斯故使忘身效節者獲誚於等夷率衆先登者
取怨於士卒僨軍蹙國者不懷於愧畏緩救失期
者自以為智能此義士所以痛心勇夫所以解體
可謂課責虧度矣虜每入寇將帥遞相推倚無敢
誰何虚張賊勢上聞則曰兵少不敵朝廷莫之省
察唯務徵發益師無禆備禦之功重増供億之弊
閭井日耗徵求日繁以編户傾家破產之資兼有
司𣙜鹽稅酒之利摠其所入半以事邊可謂財匱
於兵衆矣吐蕃舉國勝兵之徒纔當中國十數大
郡而已動則中國懼其衆而不敢抗靜則中國憚
其彊而不敢侵厥理何哉良以中國之節制多門
蕃醜之統帥專一故也夫統帥專一則人心不分
號令不貳進退可齊疾徐如意機㑹靡愆氣勢自
壯斯乃以少為衆以弱為彊者也開元天寶之間
控禦西北兩蕃唯朔方河西隴右三節度中興以
來未遑外討抗兩蕃者亦朔方涇原隴右河東四
節度而已自頃分朔方之地建牙擁節者凡三使
焉其餘鎮軍數且四十皆承特詔委寄各降中貴
監臨人得抗衡莫相稟屬每俟邊書告急方令計
㑹用兵既無軍法下臨唯以客禮相待夫兵以氣
勢為用者也氣聚則盛散則消勢合則威析則弱
今之邊備勢弱氣消可謂力分於將多矣理戎之
要在於練覈優劣之科以為衣食等級之制使能
者企及否者息心雖有薄厚之殊而無觖望之釁
今窮邊之地長鎮之兵皆百戰傷夷之餘終年勤
苦之劇然衣糧所給唯止當身例為妻子所分常
有凍餒之色而關東戍卒怯於應敵懈於服勞衣
糧所頒厚踰數等又有素非禁旅本是邊軍將校
詭為媚詞因請遙隸神策不離舊所唯改虚名其
於廩賜之饒遂有三倍之益夫事業未異而給養
有殊茍未忘懷孰能無慍可謂怨生於不均矣凡
欲選任將帥必先考察行能可者遣之不可者退
之疑者不使使者不疑故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
自頃邊軍去就裁斷多出宸衷選置戎臣先求易
制多其部以分其力輕其任以弱其心遂令爽於
軍情亦聴命乖於事宜亦聴命戎虜馳突迅如風
颷馹書上聞旬日方報守土者以兵寡不敢抗敵
分鎮者以無詔不肯出師賊既縱掠退歸此乃陳
功告捷其敗喪則減百而為一其捃獲則張百而
成千將帥既幸於摠制在朝不憂罪累陛下又以
為大權由己不究事情可謂機失於遙制矣臣愚
請宜罷諸道將士防秋之制令本道但供衣糧募
戍卒願留及蕃漢子弟以給之又多開屯田官為
收糴寇至則人自為戰時至則家自力農與夫倏
來忽往者豈可同等而論哉又宜擇文武能臣為
隴右朔方河東三元帥分統緣邊諸節度使有非
要者隨所便近而併之然後減姦濫虚浮之費以
豐財定衣糧等級之制以和衆𢎞委任之道以宣
其用懸賞罰之典以考其成如是則戎狄威懷疆
場寧謐矣上雖不能盡從心甚重之 韋臯遣
大將董勔等將兵出西山破吐蕃之衆拔堡栅五
十餘
十年韋臯奏破吐蕃於峨和城
十一年冬十月南詔攻吐蕃昆明城取之又虜施
順二蠻王
十三年春正月壬寅吐蕃遣使請和親上以吐蕃
數負約不許 上以方渠合道木波皆吐蕃要路
欲城之使問邠寧節度使楊朝晟須幾何兵對曰
邠寧兵足以城之不煩它道上復使問之曰曏城
鹽州用兵七萬僅能集事今三城尤逼虜境兵當
倍之事更相反何也對曰城鹽州之衆虜皆知之
今發本鎮兵不旬日至塞下出其不意而城之虜
謂吾衆亦不減七萬其衆未集不敢輕來犯我不
過三旬吾城已畢留兵戍之虜雖至無能為也城
旁草盡不能久留虜退則運芻糧以實之此萬全
之策也若大集諸道兵踰月始至虜亦集衆而來
與我爭戰勝負未可知何暇築城哉上從之二月
朝晟分軍為三各築一城軍吏曰方渠無井不可
屯軍判官孟子周曰方渠承平之時居人成市無
井何以聚人乎命浚眢井果得甘泉三月三城成
夏四月庚申楊朝晟軍還至馬嶺吐蕃始出兵追
之相拒數日而去朝晟遂城馬嶺而還開地三百
里皆如其素 吐蕃贊普乞立贊卒子足之煎立
六月韋臯奏嶲州刺史曹高仕破吐蕃於臺登
城下
十四年冬十月夏州節度使韓全義奏破吐蕃於
鹽州西北
十五年夏四月南詔異牟尋遣使與韋臯約共擊
吐蕃臯以兵糧未集請俟它年 冬十二月吐蕃
衆五萬分擊南詔及嶲州異牟尋與韋臯各發兵
禦之吐蕃無功而還
十六年夏五月靈州破吐蕃於烏蘭橋 吐蕃數
為韋臯所敗是嵗其曩貢臘城等九節度嬰籠官
馬定徳帥其部落來降定徳有智略吐蕃諸將行
兵皆禀其謀策常乘驛計事至是以兵數不利恐
獲罪遂來奔
十七年秋七月戊寅吐蕃寇鹽州 己丑吐蕃陷
麟州殺刺史郭鋒夷其城郭掠居人及党項部落
而去鋒曜之子也僧延素為虜所得虜將有徐舍
人者謂延素曰我英公之五代孫也武后時吾高
祖建義不成子孫流播異域雖代居祿位典兵然
思本之心不忘顧宗族大無由自拔耳今聽汝歸
遂縱之上遣使敇韋臯出兵深入吐蕃以分其勢
紓北邊患臯遣將將兵二萬分出九道攻吐蕃維
保松州及棲雞老翁城 九月韋臯奏大破吐蕃
於雅州 韋臯屢破吐蕃轉戰千里凡拔城七軍
鎮五焚堡百五十斬首萬餘級捕虜六千降户三
千遂圍維州及昆明城冬十月庚子加臯檢校司
徒兼中書令賜爵南康王南詔王異牟尋虜獲尤
多上遣中使慰撫之
十八年春正月吐蕃遣其大相兼東鄙五道節度
使論莽熱將兵十萬解維州之圍西川兵據險設
伏以待之吐蕃至出千人挑戰虜悉衆追之伏發
虜衆大敗擒論莽熱士卒死者太半維州昆明竟
不下引兵還乙亥臯遣使獻論莽熱上從之
十九年夏四月涇原節度使劉昌奏請徙原州治
平涼從之 乙亥吐蕃遣其臣論頰熱入貢
六月壬辰遣右龍武大將軍薛伾使于吐蕃
二十年吐蕃贊普死其弟嗣立
憲宗元和三年春正月臨涇鎮將郝玭以臨涇地
險要水草美吐蕃將入寇必屯其地言於涇原節
度使段祐奏而城之自是涇原獲安 冬十二月
庚戌置行原州於臨涇以鎮將郝玭為刺史
四年 初平涼之盟副元帥判官路泌㑹盟判官
鄭叔矩皆沒於吐蕃其後吐蕃請和泌子隨之詣
闕號泣上表乞從其請徳宗以吐蕃多詐不許至
是吐蕃復請和隨又五上表詣執政泣請裴垍李
藩亦言於上請許其和上從之五月命祠部郎中
徐復使吐蕃 秋九月丙辰振武奏吐蕃五萬餘
騎至拂梯泉辛未豐州奏吐蕃萬騎至大石谷掠
囘鶻入貢還國者
五年夏五月庚申吐蕃遣其臣論思邪熱入見且
歸路泌鄭叔矩之柩
七年吐蕃寇涇州及西門之外驅掠人畜而去上
患之李綘上言京西京北皆有神策鎮兵始置之
欲以備禦吐蕃使與節度使掎角相應也今則鮮
衣美食坐耗縣官每有寇至節度使邀與俱進則
云申取中尉處分比其得報虜去逺矣縱有果鋭
之將聞命犇赴節度使無刑戮以相制之相視如
平交左右前却莫肯用命何所益乎請據所在之
地士馬及衣糧器械皆割隸當道節度使使號令
齊壹如臂之使指則軍威大振虜不敢入寇矣上
曰朕不知舊事如此當亟行之既而神策軍驕恣
日久不樂隸節度使竟為宦者所沮而止
八年 初吐蕃欲作烏蘭橋先貯材於河側朔方
常潛遣人投之於河終不能成虜知朔方靈鹽節
度使王佖貪先厚賂之然後併力成橋仍築月城
守之自是朔方禦寇不暇
十年冬十一月己丑吐蕃款隴州塞請互市許之
十一年春二月西川奏吐蕃贊普卒新贊普可黎
可足立
十三年冬十一月辛巳朔鹽州奏吐蕃寇河曲夏
州靈武奏破吐蕃長樂州克其外城 甲午鹽州
奏吐蕃引去
十四年春正月吐蕃遣使者論短立藏等來修好
未返入寇河曲上曰其國失信其使何罪庚寅遣
歸國 秋八月癸酉吐蕃寇慶州營於方渠 冬
十月吐蕃節度論三摩等將十五萬衆圍鹽州党
項亦發兵助之刺史李文悦竭力拒守凡二十七
日吐蕃不能克靈武牙將史奉敬言於朔方節度
使杜叔良請兵三千齎三十日糧深入吐蕃以解
鹽州之圍叔良以二千五百人與之奉敬行旬餘
無聲問朔方人以為俱沒矣無何奉敬自它道出
吐蕃背吐蕃大驚潰去奉敬奮擊大破不可勝計
奉敬與鳯翔將野詩良輔涇原將郝玭皆以勇著
名於邊吐蕃憚之
十五年春二月吐蕃寇靈武 三月吐蕃寇鹽州
冬十月党項引吐蕃寇涇州連營五十里 癸
未涇州奏吐蕃進營距州三十里告急求救以右
軍中尉梁守謙為左右神策京西北行營都監將
兵四千人并發八鎮全軍救之賜將士裝錢二萬
緍以郯王府長史邵同為太府少卿兼御史中丞
充答吐蕃請和好使初秘書少監田洎入吐蕃為
弔祭使吐蕃請與唐盟於長武城下洎恐吐蕃留
之不得還唯阿而已既而吐蕃為党項所引入寇
因以為辭曰田洎許我將兵赴盟於是貶洎彬州
司户 渭州刺史郝玭數出兵襲吐蕃營所殺甚
衆李光顏發邠寧兵救涇州邠寧兵以神策受賞
厚皆慍曰人給五十緍而不識戰鬭者彼何人邪
常額衣資不得而前冒白刃者此何人邪洶洶不
可止光顏親為開陳大義以諭之言與涕俱然後
軍士感悦而行將至涇州吐蕃懼而退丙戌罷神
策行營西川奏吐蕃寇雅州辛卯鹽州奏吐蕃營
於烏白池尋亦皆退 十二月己巳朔鹽州奏吐
蕃千餘人圍烏白池 庚辰西川奏南詔二萬人
入界請討吐蕃
穆宗長慶元年夏六月辛未吐蕃寇青塞堡鹽州
刺史李文悦擊却之 秋九月吐蕃遣其禮部尚
書論訥羅來求盟庚戌以大理卿劉元鼎為吐蕃
㑹盟使 冬十月癸酉命宰相及大臣凡十七人
與吐蕃論訥羅盟于城西遣劉元鼎與訥羅入吐
蕃亦與其宰相以下盟 靈武節度使李進誠奏
敗吐蕃三千騎於大石山下
二年夏六月吐蕃寇靈武 壬子吐蕃寇鹽州
八月劉元鼎還
文宗太和五年秋九月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
降盡帥其衆犇成都李徳裕遣行維州刺史虞藏
儉將兵入據其城庚申具奏其狀且言欲遣生羌
三千燒十三橋擣西戎腹心可洗久恥是韋臯沒
身恨不能致者也事下尚書省集百官議皆請如
徳裕䇿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各萬里失一維
州未能損其勢比來修好約罷戍兵中國禦戎守
信為上彼若來責曰何事失信養馬蔚茹川上平
涼阪萬騎綴囘中怒氣直辭不三日至咸陽橋此
時西南數千里外得百維州何所用之徒棄誠信
有害無利此匹夫所不為況天子乎上以為然詔
徳裕以其城歸吐蕃執悉怛謀及所與偕來者悉
歸之吐蕃盡誅之於境上極其慘酷徳裕由是怨
僧孺益深
武宗㑹昌三年李徳裕追論維州悉怛謀事云維
州據高山絶頂三面臨江在戎虜平川之衝是漢
地入兵之路初河隴盡沒唯此獨存吐蕃潛以婦
人嫁此州門者二十年後兩男長成竊開壘門引
兵夜入遂為所陷號曰無憂城從此得併力於西
邊更無虞於南路憑陵近甸旰食累朝貞元中韋
臯欲經略河湟須此城為始萬旅盡鋭急攻數年
雖擒論莽熱而還城堅卒不可克臣初到西蜀外
揚國威中緝邊備其維州熟臣信令空壁來歸臣
始受其降南蠻震懾山西八國皆願内屬其吐蕃
合水棲雞等城既失險阨自須抽歸可減八處鎮
兵坐收千餘里舊地且維州未降前一年吐蕃猶
圍魯州豈顧盟約臣受降之初指天為誓面許奏
聞各加酬賞當時不與臣者望風疾臣詔臣執送
悉怛謀等令彼自戮臣寧忍以三百餘人命棄信
偷安累表陳論乞垂矜捨答詔嚴切竟令執還體
備三木輿於竹畚及將就路寃叫嗚嗚將吏對臣
無不隕涕其部送者更為蕃帥譏誚云既已降彼
何須送來復以此降人戮於漢境之上恣行殘忍
用固攜離至乃擲其嬰孩承以槍槊絶忠款之路
快兇虐之情從古已來未有此事雖時更一紀而
運屬千年乞追奬忠魂各加褒贈詔贈悉怛謀右
衛將軍
臣光曰論者多疑維州之取捨不能決牛李之是
非臣以為昔荀呉圍鼓鼓人或請以城叛呉弗許
曰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
焉吾不可以欲城而邇姦使鼓人殺叛者而繕守
備是時唐新與吐蕃修好而納其維州以利言之
則維州小而信大以害言之則維州緩而關中急
然則為唐計者宜何先乎悉怛謀在唐則為向化
在吐蕃不免為叛臣其受誅也又何矜焉且徳裕
所言者利也僧孺所言者義也匹夫徇利而忘義
猶恥之況天子乎譬如鄰人有牛逸而入於家或
勸其兄歸之或勸其弟攘之勸歸者曰攘之不義
也且致訟勸攘者曰彼嘗攘吾羊矣何義之拘牛
大畜也鬻之可以富家以是觀之牛李之是非端
可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