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釋文辯誤/卷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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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 通鑑釋文辯誤卷第五 
天台胡三省身之
卷第六

通鑑九十七

康帝建元二年 燕王皝伐宇文逸豆歸,逸豆歸遣南羅大涉夜干將精兵逆戰。

史炤《釋文》曰::南羅,夷狄國名,其先本辰韓種,地在高麗東南,居漢樂浪地。海陵本同。余按史炤蓋以新羅國釋南羅也。自辰韓種以下,皆史家《新羅傳》之說。如此,則史文有地名一字之同者,皆可引而爲說乎!史文固有若是者,然必地里附近,援據精確,而後可也。此所謂南羅者,城名也,在宇文國中。是後慕容皝旣克宇文,改南羅城爲威德城。時趙王虎遣兵自甘松出救宇文,比至,宇文已亡,因攻威德城,不克而還。甘松在濡源之東,突門嶺之西,則南羅城當在遼西屬國塞外。若漢樂浪地在高麗東南,高麗又在遼海之東,去宇文國遠甚,安得謂南羅居樂浪地乎!

趙王虎斬王波及其四子,投尸漳水。

史炤《釋文》曰:《山海經》曰︰漳水出荊山,南注于沮水。海陵本同。余按趙時都鄴,此鄴之漳水,《漢書‧溝洫志》所謂「引漳水兮灌鄴旁」者也。上黨郡有二漳水:濁漳水出長子縣鹿谷山;清漳出沾縣大黽谷。二水東流至鄴而合流。《山海經》所謂「漳水出荊山而注于沮水」者,今在襄陽南漳縣界,《左傳》所謂「江、漢、沮、漳,楚之望也」者是也。石虎在鄴,安得遠投王波父子之尸於荊山之漳水乎!史炤釋漳水之誤非一處,不暇縷數。讀《通鑑》者參考《辯誤》,當自知之。

通鑑九十八’’’

穆帝永和六年 姚弋仲據灄頭。

史炤《釋文》曰:灄水在西陽。海陵本同。余按九十五卷成帝咸和八年,姚弋仲降于石虎,徙居清河之灄頭。史炤只據《廣韻》灄水在西陽,遂引以爲釋。西陽固自有灄水,然西陽今之黃州,時爲晉土。讀史須考本末,炤更不能省記姚弋仲所居之灄頭在清河,一時檢看《廣韻》,便引以爲註,是未足以語《通鑑》也。下卷下年「灄頭」註,誤同。

燕伐趙,命慕輿埿搓山通道。

史炤《釋文》曰:搓,鉏加切;衺斫木也,又仕雅切。海陵本同。余按《字書》,槎,音鉏加切者,水中浮木也。搓,音仕雅切者,衺斫木也。此搓山通道者,謂斫木以通道也,若從鉏加切,非其義矣;從仕雅切爲是。如此,則「衺斫木也」四字當在「仕雅切」之下。

燕王儁使中部俟釐慕輿句督薊中留事。

史炤《釋文》曰:俟釐,姓也。余按史言中部俟釐慕輿句,則慕輿其姓,句其名,俟釐蓋其官稱也,亦猶部大之類。

通鑑九十九

七年 庫傉官偉帥衆自上黨奔燕。

史炤《釋文》曰:庫傉官,代北三字姓。余按庫傉官,漁陽烏桓大人庫傉之餘種,非出於代北也。鮮卑旣衰,拓跋興于代北,慕容、宇文、段國盛於遼西,皆鮮卑部落,各自爲種。史炤無所據而強爲之註,妄矣!

丁零翟鼠帥所部降燕。

史炤《釋文》曰:丁零在康居北,去匈奴庭接習水七千里。余按炤註乃是引漢時丁零國事。《通鑑》九十四卷成帝咸和四年書云:丁零翟斌世居康居,後徙中國,至是入朝于趙。蓋其徙中國久矣。翟鼠者,翟斌之種類也。

八年 太原薛瓚。

史炤《釋文》曰:瓚,圭瓚也。余按薛瓚者,人姓名。史炤以圭瓚爲釋,是不爲人名乎?

九年 殷浩遷姚襄于梁國蠡臺。

史炤《釋文》曰:蠡,音禮。余按司馬彪《郡國志》:睢陽縣有盧門亭,城内有高臺,甚秀廣,巍然介立,超然獨上,謂之蠡臺。《續述征記》云:迴道如蠡,故謂之蠡臺,若如《述征記》之說,蠡,當音盧戈翻。

通鑑一百

十一年 涼王祚惡河州刺史張瓘之強,遣張掖太守索孚代瓘守枹罕。

史炤《釋文》以「強遣張掖太守索孚」爲句,註曰:強,其兩切;下強人酒同。余謂史炤讀《通鑑》且不得其句,況敢釋《通鑑》乎!強,當讀如字,於此句斷。下文強人酒自依其兩切。

通鑑一百一

升平五年 桓溫以弟豁督沔中七郡諸軍事。

史炤《釋文》曰:沔,水名,出武都,東南入江。余謂炤但釋沔水,未能釋沔中七郡也。按魏興、上庸、新城、襄陽、新野、義成、竟陵七郡,皆在沔水左右,故曰沔中七郡。

通鑑一百二

海西公太和四年 郗超曰:「欲務持重,則莫若頓兵河、濟,控引漕運。」

史炤《釋文》曰:河、濟,水名,出王屋山。余按河、濟殊源,天下之所同知也,而盡以爲出王屋山,固非矣。河出積石,濟出王屋,以言河、濟二水之發源可也;若論郗超所謂頓兵之地,則不可以發源之地言之也。按河水過成皋縣北,濟水自北來注之。濟與河合流,至敖山北而溢爲滎澤,東出于陶丘,北又東至乘氏縣分爲二,南爲菏水,北爲濟瀆,濟瀆又東北合于河。自滎陽、石門以東,碻磝以西,今濟、鄆、曹、濮、滑、汴諸州,皆河、濟之地。

燕主暐遣樂安王臧統諸軍拒桓溫。

史炤《釋文》曰:樂安,鄱陽郡之邑也,屬揚州,燕之諸王遙領也。余按晉、魏以下封建諸侯王,不惟不得君國子民,亦不得食其國租。如東海王越封東海而食毗陵之類是也。慕容分封子弟,亦倣晉制耳。鄱陽在漢爲縣,屬豫章郡,而豫章屬揚州。孫吳分豫章立鄱陽郡,又立樂安男國。自晉氏南度以來,鄱陽郡屬江州,不屬揚州。炤說旣非矣。且後漢明帝改前漢之廣川國曰樂安,和帝又改前漢千乘郡曰樂安郡,是郡自晉汔于元魏,屬青州,燕何必取江南鄱陽之樂安以封其子弟邪!

溫使豫州刺史袁眞攻譙、梁,開石門以通水運。

史炤《釋文》曰:譙梁,地名,在豫州。余按譙、梁,謂譙郡及梁國也,皆屬豫州。炤言地名,在豫州,將以譙、梁爲一處邪,爲兩處邪?可謂語焉而不詳矣!

李弘、李高反,益州刺史周楚遣子瓊討高,又使瓊子梓潼太守虓討弘,皆平之。

史炤《釋文》曰:虓,虎聲也。余謂虓者,周瓊之子,何庸以虎聲爲釋!

通鑑一百三

孝武帝寧康元年 梁州刺史楊亮遣其子廣襲仇池,與秦梁州刺史楊安戰,廣兵敗,沮水諸戍皆奔潰。

史炤《釋文》曰:沮,水名,出漢中。余按班《志》:沮水出武都沮縣東狼谷中,東流合爲漢水。闞駰曰:以其初出沮洳然,故曰沮水;縣亦受名焉。《水經》:沮水出武都沮縣東狼谷中,又東南逕沮水戍西,而東南流注漢,曰沮口。以此言之,沮水不出漢中也。

通鑑一百四

太元五年 秦王堅分三原、九嵕、武都、汧、雍氏十五萬戶散居方鎭。

史炤《釋文》曰:謂汧、雍之間氐、羌也。余按苻秦,氐種也,故分其種落散居方鎭,欲以鎭服其境内。若羌,則姚秦種類也。苻秦曷嘗分之使散居哉!且舉汧、雍而遺三原、九嵕、武都,亦註書之失也。

通鑑一百五

八年 慕容垂自涼馬臺結草筏以渡。

史炤《釋文》曰:結草爲舟也。余謂上古朴略,舟猶必刳木爲之;若結草爲舟,必至沈溺。所謂筏者,箄筏也,編蘆葦可以爲筏。蘆葦,草類也。

通鑑一百六

十年 慕容農、慕容麟共攻翟眞。

史炤《釋文》曰:翟,徒歷切,姓也。余按上卷八年,翟斌起兵赴燕王垂。翟眞者,斌之兄子也。炤於翟斌之翟音直格切,至翟眞之翟乃徒歷切,讀者將安所適從乎!要之,諸翟出於丁零,丁零,狄也;狄,與翟同,從徒歷切爲是。

氐啖青。

史炤《釋文》曰:啖青,氐羌名,徒濫切。海陵本同。余按氐自是氐,羌自是羌,二種也。史明言氐啖青,而謂之氐羌名,繆矣!《韻書》:啖,姓,音徒覽翻。徒濫切非。後一百九卷安帝隆安元年,炤又以啖鐵爲武都氐羌名,其繆亦猶是也。

苻登刻鉾、鎧爲「死休」字。

史炤《釋文》曰:鉾,劍端也。海陵本同。余按炤釋以丁度《集韻》爲據也。但劍端以刺人,非可刻字。古人多以兠鍪爲頭牟。隋楊玄感反於黎陽,取帆布爲牟甲,謂爲頭牟與甲也。後人因頭牟以鐵爲之,遂旁加「金」耳。鉾、鎧,猶言牟、甲也。

通鑑一百七

十二年 王穆衆潰,單騎走,騂馬令郭文斬首送之。

史炤《釋文》曰:騂,馬赤黃色。余謂馬赤黃色,可以釋騂馬,若以釋騂馬令,則其義不通矣。《晉‧地理志》,酒泉郡有騂馬縣,蓋晉、魏間所置也。王穆走至騂馬縣,故縣令得斬送之。

通鑑一百八

十九年 燕主垂撃西燕,標榜所趣,軍各就頓。

史炤《釋文》曰:標榜,猶相表襮。余按燕主垂時分道進軍攻西燕,故立標揭榜,分示諸軍所趣之路;非相表襮也。一百三十二卷宋明帝泰始六年釋「標榜」亦誤。

西燕主永告急於魏,魏主珪遣陳留公虔、庾岳帥騎五萬東渡河,屯秀容以救之。

史炤《釋文》曰:秀容,本漢汾陽縣地,後省之,至元魏始置肆州秀容縣。余按拓跋虔、庾岳所屯乃北秀容也,在漢定襄郡界。元魏置秀容郡秀容縣,又立秀容護軍於汾水西北六十里,徙北秀容胡人居之,此南秀容也。劉昫曰:忻州秀容縣,漢汾陽縣地,隋自秀容移於此,因更名,皆謂南秀容。項安世《家說》曰:秀容縣,劉元海所築城。元海感神而生,姿容秀美,因以爲名。是亦因元海生於汾陽,汾陽後改爲秀容而爲之說。北秀容非元海所生之地,而先有秀容之名,則其說爲不通矣。

秦王崇爲梁王乾歸所逐,楊定與崇共攻乾歸,乾歸遣涼州牧軻彈、秦州牧益州、立義將軍詰歸拒之。

史炤《釋文》曰:軻,音柯,姓也。余按軻彈、益州、詰歸皆姓乞伏,《通鑑》下文載軻彈司馬翟瑥怒軻彈曰:將軍以宗室居元帥之任,則軻彈姓乞伏明矣。軻,讀如字;音柯亦非。

通鑑一百九

安帝隆安元年 禿髪烏孤自稱西平王。

史炤《釋文》曰:禿髮烏孤,河西鮮卑人,呂光之將也。余按禿髪氏世爲部帥,未嘗爲呂光將,特烏孤嘗受呂光爵命耳。謂禿髪爲河西鮮卑種可也,曰河西鮮卑人,則似以河西鮮卑爲地名。

沮渠麴粥曰:「勒兵向西平,出苕藋。」

史炤《釋文》曰:藋,徒栗切。費本同。余按《字書》:藋,徒弔翻。至一百一十六卷安帝義熙二年,炤亦自知其誤矣。

魏襲中山,慕容麟追至泒水,爲魏所敗而還。

史炤《釋文》曰:泒,匹拜切。泒,谷名,在河東安邑。費本同。余按魏襲中山,慕容麟追至泒水,當在中山界。若河東安邑果有泒谷,非燕、魏交兵之地也。是年中山飢甚,九月,慕容麟出據新市,魏主珪攻之,麟退阻泒水;珪與戰於義臺,大破之。魏收《魏書‧地形志》,中山郡新市縣有義臺城。則泒水在中山新市明矣。泒,音攻乎翻。

通鑑一百一十

二年 燕主寳至乙連,長上段速骨、宋赤眉等作亂。

史炤《釋文》曰:長上,人名。海陵本同。余謂衞兵更番迭上,長上者,宿衞官名,異於衆兵之迭上者也。唐武散階有懷化執戟長上,歸德執戟長上,此則長上爲官名之明證也。

楊軌西奔𠏡海。

史炤《釋文》曰:𠏡,音未詳。余按闞駰《十三州志》,金城臨羌縣有卑和羌海。酈道元曰:古西零之地。𠏡海其此地歟?𠏡,與零同,音憐。

通鑑一百一十一

三年 張豁戍柳泉。

史炤《釋文》作「張詻」,呼各切海陵本同。余按《通鑑》諸本及《晉書》皆作「張豁」。《字書》,詻,音魚格切;炤音亦非。

四年 西秦王乾歸遷都苑川。

史炤《釋文》曰:苑川邑,卽陳倉縣,後魏改今名。海陵本同。余按乞伏氏始居麥田,後居苑川,又徙金城,今復都苑川,皆不出漢天水、金城二郡界。《水經註》:苑川水出天水勇士縣之子城南山,東北流歷子城川,又北逕牧師苑,漢牧苑之地也,有東、西二苑城,相去七里,西城卽乞伏所都。苑川水又北入于河。陳倉之地,此時屬姚秦,固非乞伏所有。姚秦與乞伏後皆幷於赫連,後魏滅赫連,幷有關、隴之地,後乃改陳倉爲宛川縣。陳倉之宛川與西秦所都之苑川字有「宛」、「苑」之異,而改陳倉爲宛川,又在百許年之後,史炤殆未之考也。一百一十五卷安帝義熙六年又誤。

通鑑一百一十二

五年 河西王利鹿孤遣騎襲沮渠蒙遜,執蒙遜從弟鄯善、茍子。

史炤《釋文》曰:鄯善,複姓,其先西域人,以國爲姓,茍子其名。海陵本同。余按《通鑑》本文明以鄯善、茍子爲蒙遜從弟。凡讀《通鑑》者,不俟博考,已知鄯善之非姓矣。是後沮渠鄯善復見於宋武帝永初二年,《釋文》之誤,愈不可揜。

桓玄縛元顯於舫前而數之。

史炤《釋文》曰:舫,甫往切。海陵本同。余按舫,甫妄翻。炤音誤。

通鑑一百一十三

元興三年 劉裕斬桓脩,脩司馬刁弘帥文武佐吏來赴,裕謂曰:「今日賊玄之首已當梟於大航矣。」

史炤《釋文》曰:大航,方舟也。余按大航,謂朱雀航也,在建康朱雀門外秦淮水上。

通鑑一百一十四

義熙元年 秦主興命鳩摩羅什翻譯經論三百餘卷。

史炤《釋文》曰:翻譯,翻覆而尋譯也。余謂古之譯者傳四方之言,此所謂翻譯者,翻夷言爲華言也。尋繹之「繹」,從「糸」不從「言」,義亦不同。

殷仲文請治樂,劉裕曰:「性所不解。」

史炤《釋文》曰:解,古介切,曉也。費本同。余謂此亦蜀人土音之訛;解曉之解,音胡買翻。

三年 楊盛遣軍臨濜口。

史炤《釋文》曰:濜水出襄陽。費本同。余按《水經註》,濜水北發武都氐中,南逕張魯城東,又南過陽平關西而南入于沔,謂之濜口,有濜口城。濜水在漢中,不在襄陽。史炤,蜀人也,而不知濜水所在,況四海疆域之廣乎!

魏主珪北巡至濡源。

史炤《釋文》曰:濡,乃官切,水出涿郡。海陵本同。余按史炤以《廣韻》爲據。《廣韻》所謂濡水出涿郡,又因《漢書‧地理志》涿郡故安下註云易水至范陽入濡爲據。然《地理志》自有二濡水,人不詳考耳。《漢志》所謂涿郡之濡水,《水經註》云:出故安縣西北獨山南谷,東流至容城縣西北大利亭東南,與易水合而注于巨馬水。此一濡水也。遼西郡肥如下註云:易水東入濡水,濡水東入海陽。《水經》云︰濡水從塞外來,東南過遼西令支縣北,又東南過海陽縣西南,入于海。海陽亦屬遼西郡,此又一濡水也。酈道元云:濡水出禦夷鎭東南。蓋此濡水發源於遼西塞外禦夷鎭東南也。魏主珪北巡至濡源,正此地。

四年 乞伏熾盤築城於嵻㟍山而據之。

史炤《釋文》曰:嵻㟍山在西羌。余按炤說以丁度《集韻》爲據也。夷考當時乞伏氏據苑川,其地西至枹罕,東盡隴坁,北限赫連,南界吐谷渾,嵻㟍山蓋在苑川西南。宋朝西境止於秦、渭,故嵻㟍山在羌中。丁度《集韻》以宋朝疆理爲據也。若引以註十六國地界,則疏矣。

南燕河凍皆合而澠水不冰。

史炤《釋文》曰:澠,彌兗切;或作「黽」,通作「沔」。余謂此澠水乃淄、澠之澠,音神陵翻。南燕都廣固,澠水逕其城西,河凍皆合而澠水不冰,逼近都城,故以爲變異。若音彌兗切者,乃殽、澠之澠,時屬秦境,安得爲南燕之變異邪!炤又曰:通作「沔」。沔、漢之沔,安得與殽、澠之澠通,而沔、漢亦非南燕境。《易‧大傳》曰:中心疑者其辭枝。史炤之謂矣!一百二十卷宋文帝元嘉三年,誤同。

通鑑一百一十五

五年 魏清河王紹兇狠無賴,好劫剝行人以爲樂。

史炤《釋文》曰:劫,取也;剝,削也。余謂炤釋劫剝之義,劫近是而剝全非。劫,強奪取之也;剝,謂裭剝行人衣服。

六年 韓綽諫南燕主超曰:「正當努力自強,以壯士民之心。」

史炤《釋文》曰:努,奴故切。余謂努力之努,音奴古翻。蜀人以土音轉易四聲,如此類者甚衆,讀者審其是而已矣。

通鑑一百一十六

七年 盧循徑向交州,李脫等結集俚、獠以應循。

史炤《釋文》曰:俚,南夷種名。西南夷謂之獠。余按南方有蠻有俚,俚人惟交、廣有之,獠則蜀之西南徼外亦有之。李勢之時,獠自山出,侵居漢地,蜀始有獠。太史公作《西南夷傳》,其時未有獠也,豈可言西南夷謂之獠哉!況此乃交州之獠,尤不可以爲西南夷。

八年 夏王勃勃欲攻熾盤,王買德諫曰:「熾盤,吾之與國。」

史炤《釋文》曰:諸侯相許與者,名曰與國。余謂與國者,相與相親之國,非相許與也。

仇池公楊盛叛秦,侵擾祁山。

史炤《釋文》曰:祁山在武都西羌中。余謂漢武帝未開置武都郡,則可言祁山在羌中,旣置郡,則祁山爲王土矣。《水經註》:祁山在嶓冢之西七十許里,東北去上邽二百四十里。杜佑曰:祁山在今同谷郡長道縣東十里。以爲在西羌中,可乎!

通鑑一百一十七

十一年 魏崔浩曰:「輕騎南下,布濩林薄之間。」

史炤《釋文》曰:濩,胡郭切。布濩,地名,在代北。余謂崔浩言布濩林薄之間,正祖司馬相如《上林賦》「布濩太原」語法。郭璞《註》云︰布濩,猶布露也。毛晃曰:布濩,流散也。濩,音胡故翻;史炤音義俱非。

十二年 西秦王熾盤攻秦洮陽公彭利和於漒川。

史炤《釋文》曰:洮陽,零陵邑,屬荊州。余按《漢書‧地理志》,零陵郡固有洮陽縣;但此洮陽在隴西,時屬姚秦。《地理志》所謂洮水出西羌中,東至隴西,入河。《沙州記》曰︰嵹城東北三百里有曾城,城臨洮水,漢章帝建初二年,羌攻南部都尉於臨洮,上遣馬防、耿恭救之,諸羌退聚洮陽,卽此城也。洮水出嵹臺山,逕吐谷渾中而東入塞。「嵹」,一作「漒」,故其地亦謂之漒川,亦謂之沙漒。晉惠帝置洮陽縣,屬狄道郡,以其地在洮水之陽也。卽《通鑑》上下文而參觀《前志》,則知此洮陽決非零陵邑矣。是後一百二十卷宋文帝元嘉四年註,則又曰:洮陽地屬零陵,諸羌之地也。是但因《通鑑》本文有招慰洮陽諸羌之語,故以爲諸羌之地。一百三十七卷齊武帝永明八年註,則又曰:洮陽,零陵邑,齊時爲吐谷渾戍兵處。是又但因《通鑑》本文有吐谷渾王伏連籌修泥和、洮陽二城置戍之語,又以爲吐谷渾戍兵處,終不悟零陵之爲誤也。

沙門曇永使王華提衣襆自隨。

史炤《釋文》曰:襆,博木切。《爾雅》:裳削幅謂之襆。海陵本同。余按《爾雅》所謂裳削幅者,自是「𦄾」字,非此「襆」字。此襆字音房玉翻,帊也,所以包裹衣物。魏舒襆被而出,韓愈文所謂「襆被入直」,皆此襆也。炤音義皆誤。一百七十九卷隋文帝仁壽二年,亦有此誤。

通鑑一百一十八

十三年 王鎭惡進軍澠池,遣毛德祖襲尹雅於蠡吾城,禽之。

史炤《釋文》曰:蠡吾縣之城,在高陽國,屬冀州。余按《地志》,高陽國固自有蠡吾縣,但劉裕伐秦,命王鎭惡自殽、澠入關輔,旣進軍澠池,遣毛德祖襲蠡吾城,考其地里之遠近,則此蠡吾城非高陽國之蠡吾縣明矣。據《晉書‧載記》,蠡吾城當在宜陽之西。宋白《續通典》曰︰魏賈逵爲澠池令,理蠡城。蠡城,後魏初猶屬弘農,西魏移澠池縣於今福昌縣西六十五里。唐之福昌縣,本宜陽縣蠡吾城,蓋卽蠡城也。

姚彊、姚難合兵屯涇上以拒鎭惡。

史炤《釋文》曰:涇水出安定涇陽开頭山。余按史炤釋,止言涇水發源之地耳。《漢書‧地理志》:涇水東南至陽陵,入渭。姚強等所屯涇上,其地當在漢京兆陽陵界。

十四年 秦王熾盤以左丞相曇達都督洮、罕以東諸軍事。

史炤《釋文》曰:洮、罕,地名。余按洮、罕,謂臨洮、枹罕之地。洮、罕故是地名,然臨洮、枹罕各是一處。

恭帝元熙元年 王康還洛陽,保金墉城,魏河内鎭將于栗磾遊騎在芒山上,攻逼交至。

史炤《釋文》曰:應劭曰:芒,屬沛國芒縣之山也。余謂炤引應劭說以註漢高祖隱芒、碭山澤間則可矣;此時魏兵至芒山以逼金墉,謂洛陽之北芒山也。若魏兵在沛國芒縣之山,安能逼金墉哉!

通鑑一百一十九

宋武帝永初元年 宋王留子義康爲都督豫、司、雍、幷四州諸軍事。

史炤《釋文》曰:雍,州名,入南北,系宋。按《南》、《北史》無《地理志》,今用《晉志》,郡邑相統屬處,各於逐國土地合音釋者,各分所系。海陵本、費本同。余按宋武削平關、洛,隨失關中,雍州仍東晉之舊,還復僑治襄陽。此時古雍州之域,已屬赫連,安得系宋耶!炤又言:《南》、《北史》無《地理志》,用《晉志》,各於逐國所有土地分系。此鹵莽之說也。南北國地理,沈約《宋書》、魏收《魏書》、蕭子顯《齊書》各有《地志》,梁、陳、北齊、後周四朝地理,則長孫無忌等集於《隋書》,謂之《五代志》,曷嘗無可考乎!炤之淺妄,欲蓋而章。又按此一節,炤以南北朝並立州郡,各有分系,蓋以此爲《通鑑》中間大節目處,海陵本及費氏本與炤本無一字異。費氏,蜀中鬻書之家,固宜用炤《釋》刊行。公休在炤前數十年,使炤用公休之說,則必拈出公休《釋文》以爲依據。今觀二家《釋文》,炤未嘗拈出公休,而海陵板行公休本,眞是蹈襲史炤,以是知海陵本爲好事者託公休以欺誤後人也。

涼公歆與沮渠蒙遜戰于蓼泉。

史炤《釋文》曰:蓼,力竹切。海陵本同。余謂史無明音,當讀如字。

二年 謝晦賓客輻湊,門巷塡咽。

史炤《釋文》曰:咽,音因,塞也;本作垔。費本同。余謂咽,一結翻,亦以咽塞不通爲義。徧考字書,咽字無音因者。

三年 魏長孫嵩實姓拔拔,奚斤姓達奚,穆觀姓丘穆陵,丘堆姓丘敦。

史炤《釋文》曰:皆代北複姓,卽後魏拓跋氏也。余按魏收《魏書‧官氏志》,魏氏之先統國有九十九姓,獻帝七分國人,使兄弟各攝領之:以兄爲紇骨氏,後改爲胡氏;次兄爲普氏,後改爲周氏;次兄爲拔拔氏,後改爲長孫氏;弟爲達奚氏,後改爲奚氏;次弟爲伊婁氏,後改爲伊氏;次弟爲丘敦氏,後改爲丘氏;次弟爲侯氏,後改爲亥氏。此十氏,皆拓跋同出也。若丘穆陵氏,則神元帝時餘部諸姓内入之一也,非拓跋同出也。且丘穆陵乃三字姓,非複姓也。獻帝隣、神元浩汾二帝皆追諡。

秦王熾盤徴秦州牧曇達爲左丞相。

史炤《釋文》曰:曇,姓也。余按晉安帝義熙八年,熾盤以其弟曇達鎭譚郊,則曇達其名而姓乞伏,安得姓曇乎!

營陽王景平元年 禿髮傉檀之死也。

史炤《釋文》曰:禿髪烏孤以後魏元興元年僭號西平王,及國滅,其弟傉檀入魏,賜姓元氏。海陵本同。余按《通鑑》,烏孤稱西平王,乃後魏皇始二年,明年魏改元天興,無元興年號。晉安帝義熙十年,禿髪氏爲乞伏熾盤所併,傉檀遂歸于熾盤。傉檀之子賀奔魏,魏主嗣愛賀之才,謂曰:「卿之先與朕同源。」賜姓源氏。蓋歸魏者傉檀之子,非傉檀也;賜姓源氏,非元氏也。傉檀爲熾盤所鴆,其死非命,故其子欲爲復讎,《通鑑》書其死以先事。炤不能詳觀《通鑑》,考其本末,而謂傉檀入魏,差繆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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