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經取善集/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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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經取善集卷之十
宋饒陽居士李霖集
治大國章第六十
[编辑]治大國,若烹小鮮。
御註:烹小鮮而數撓之則潰。治大國而數變法則惑。是以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
王弼曰:不擾也。躁則多害,靜則全真。故其國彌大而其主彌靜,然後乃能廣感眾心矣。
劉仲平曰:國之大者,治之若烹小鮮而已。何也,取其不煩擾爾。
魚小則易於潰爛。民弱則易於煩擾。烹小鮮者,待其自熟。治大國者,任其自治。《經》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陸佃曰:蓋鬼神者,無以休止安定,則出而為祟。古人以道往天下者,則鳥獸魚鼇至於咸若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是以無靈響也。
王元澤曰:民不擾,則得盡其性。民盡其性,則天地之和應,而萬物無不遂矣。故鬼亦安其處,而不能為神也。人鬼殊道而每至於相于者,陰陽之氣有戾而交失其所,故靈物得乘釁矣。
天下雖大治之在道,道常無為而任自然。治大國若烹小鮮,所謂以道社天下也。故陰陽之氣無戾,人鬼各安其處,所以其鬼不神也司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
唐明皇曰:上言其鬼不神,非謂鬼歇滅而無神,但有其神而不見怪以傷人也。
非其神不傷民,聖人亦不傷民。
劉進喜曰:神者效驗靈也。非此鬼無靈效,但人君用道,鬼乃福祐於人,不能傷害於物。
治大國若烹小鮮,所謂聖人不傷民也。唯聖人不傷民,故天地之和應,人鬼各遂,兩不相傷也。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御註:以道社天下者,莫之為而常自然,無攻戰之禍,無殺戮之刑,是之謂不傷民。當是時也,神與民兩不相傷,而德交歸焉。神無所出其靈響也,飴爾多福而已。故曰:其神不傷民,民無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飲食而已,夫何傷之有。
此章欲人君以道治天下,莫之為而任自然,故幽明各安其位,人神不相雜拷,而德交歸焉。帝堯之時,絕地天通罔有降格。夏后之世,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此帝王無為而治天下也。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编辑]大國者下流。
河上公曰:治大國者,當如江海居下流,不逆細微也。
王弼曰:江海居大而處下,則百川流之。大國居大而處下,則天下歸之,故大國下流也。
呂吉甫曰;知以道治其國,固不傷其人矣。而不知所以交天下者,則己雖不傷人,而有傷其人者矣。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交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乃所以交天下而保其人之道也。
天下之交。
王弼曰:天下所歸,會也。
唐明皇曰:下流者,謙德也。大國當下流開納,則天下之人交至矣。
天下之交牝。
王弼曰:靜而不求物,自歸之也。
王元澤曰:當以雌靜受物。
牝常以靜勝牡,
河上公曰:陰勝陽者,以安靜不先求也。
以靜為下。
王弼曰:以其靜故能為下也。牝,雌也。雄躁動食欲,雌常以靜,故能勝雄也。以其靜復能為下,故物歸之也。
舒王曰:交者眾人之會,能處眾人之所惡,則天下之動,莫不歸之矣。故曰:天下之交牝者,蓋天下之交,交於牝而已。蓋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故靜為君,而常處於下,則足以勝牡矣。故曰:以靜勝牡,以靜為下。
呂吉甫曰:蓋天下之交牝,而牝常以靜勝牡,而所以勝者,由以靜為下故也。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
王弼曰:大國以下猶云以大國下小國,小國則附之。
顧歡曰:夫大國謙以虛,則小國悅以服。服之是為取彼小國也。
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河上公曰:此言國無大小,能執謙畜人,則無過失也。
王弼曰:大國納之也。
盧裕曰:取其容己也。
唐明皇曰:大取小以為臣妾。小取大以為援助。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唐明皇曰:以者大取小,而者小取大。
呂吉甫曰: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則所謂或下以取之也。下以取之者,言大之於小,宜若可以無下,而下之者以取之故也。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則所謂或下而取之者也。下而取之者,言小之於大,不得不下而取之故也。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孟子對曰:有,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崑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太王事獯鬻,句踐事吳。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
河上公曰:大國不失下,則兼并小國而牧畜之。
成玄英曰:大國所以用謙者,更無餘意,故不過欲兼愛畜養小國。
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劉進喜曰:小國用柔者,更無餘心,不過欲入大國之中,慕德接事。
唐明皇曰:大國執謙德而下小國者,不過欲兼畜小國為臣妾。小國贄貢賦以下大國者,不過入事大國為援助。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劉七會曰:恃大恐自高,故特以為戒也。
舒王曰:蓋以小事大者人之易,以大事小者人之難。唯其人之所難,故老子以大者宜為下。
呂吉甫曰:今大者下小,小復下大,兩者各得其所欲,則其有不取之者乎。取之者言得其心而不失之之謂也。然則大者小者莫不宜為下,而獨曰大者宜為下,何也。小而不能下大,非徒不能取大國,而亦禍災及之矣。則不嫌於不宜,故曰:大者宜為下而已。
大者,奄有四海,君臨萬方,其勢崇高,其位尊極,失於盈滿,尤宜謙下。劉子曰:天道下濟而光明,江海善下而為王,故山在地中為謙,王侯以孤寡為損。此章言交鄰國之道,以謙下為本,故國無大小,皆當用謙然。大者恐恃以自高,尤當謙下,故特戒云。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编辑]道者,萬物之奧。
劉仲平曰:奧者,至深之居。徼者,一隙之邊。以言乎道之妙,則喻以奧。以言乎道之麤,則喻以徼。言妙則知徼之為麤,言徼則知妙之為奧。
善人之寶,
唐明皇曰:善人知守道者昌,故常寶貴之以為用也。
王元澤曰:善人之所寶,聖人則體之矣。天下莫不貴者,道也。知道之可貴者,善人也。寶者,貴重之意。道之為寶者,精氣神是也。夫精者身之本,保其精而不蕩,則形全。專其氣而不暴,則體充。守其神而不散,則真全。三者混而為一,此道所以為善人之寶也。
不善人之所保。
唐明皇曰:保,任也。不善之人,不能寶貴至道,及其息難,即欲以身保任,於道自求免爾。莫非道也,善人求之足以至於善,不善人之所保倚也。謂遭患逢急,能自悔卑下,則足以免於罪。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孫登曰:夫言之可以奪眾貨之價尊,行之可以加眾人之上。夫道之出口,淡乎無味。聖人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豈華辭以悅百姓之耳,飾行以曜萬物之目哉。
陸佃曰:言風波也,行實喪也。然而美之尚可以市尊,行之尚可以加人。又況道者萬物之奧乎。此古之人所以用斯道覺斯民也。而一民覺焉,則雖以至寶充滿法界,以用施者,其功莫之勝也。故曰: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故立天子,置三公,
顧歡曰:樹君立輔,論道經邦,欲以率道天下,教化不善人也。
杜光庭曰:四海之大,萬有之富,厥初生民,不可無主,故立天子以牧之。天子者,尊事上帝,父事於天,母事於地,謂之天子。一人不可以廣治,置百官之長,有三公焉。《書》云:其惟三公,論道經邦。三公謂太師、太傅、太保。
溫公曰:立君以司牧其民,置輔以師保其君。
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御註:君子之守修身而天下平。天子三公有璧馬以招賢,而不務進道以修身,則捨己而徇人,失自治之道矣。不如坐進此道者,求諸己而已。道之所在,聖人尊之,故民從者如歸市。
舒王曰:立天子,置三公,雖有合拱之璧,先乘駟馬,足以迎賢者之來,而不如坐進此道而已。
王元澤曰:天子、三公,以化民為己任,有道則天下將自賓。璧馬所以招賢,為政之大者也。雖得賢而已,不能進道,則民猶不服,故未若不求乎外而進道之要也。
此三家說璧馬以招賢。
呂吉甫曰: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拱璧以先駟馬,所以享於上者禮之恭,幣之重者也。然不如坐進此道,以道之為天下貴,雖坐而進之,過於恭禮重幣也。天子、三公,所以坐而論道者,不過此而已。
此說璧馬所以享上。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
顧歡曰:古之所以貴寶此道者,其意何耶,問其所由也。
不曰求以得,有罪已免邪,故為天下貴。
御註:求則得之,求在我者也。古之人所以求之陰陽度數而未得者,求在外故也。惡者遷善,愚者為哲,此有罪所以免歟。道之善救者如此,故為天下貴。《傳》曰:天下莫不貴者道也。
呂吉甫曰:求以得,則所謂善人之寶。有罪以免,則所謂不善人之所保也。唯其如此,此所以為天下貴,而古之人所以不得不貴也。
此章言物皆出於道,道為天下貴,利而行之者善人也。故曰:求以得保而任之者,眾人也。故曰:有罪以免,以道無所不用,故為天下貴。
為無為章第六十三
[编辑]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
御註:道之體無作故無為,無相故無事,無欲故無味。聖人應物之有,而體道之無,於斯三者,栗可見矣。
劉進喜曰:為無為,修道業也。事無事,見道相。味無味,達道理。
無為者道之常。無事者道之真。無味者道之淡。此三者皆道也。
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御註:大小言形,多少言數,物量無窮,不可為倪。大而不多,小而不少,則怨恩之報,孰睹其辨。聖人所以同萬有於一無,能成其大。
王元澤曰:以直報怨者事也。以德報怨者德也。事則吉凶與民同患,故種種諸法一不可廢。若夫德則不見有物,安得怨乎。如上三事,體道者也。方其體道,故當如此。爾舉怨而以德,則知無所不甩德。
曹道沖曰:報怨以德,仇讎便絕。報怨以怨,相報無盡。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
纂微曰;此重誡也。難易大細者,則上之大小多少也。夫是非美惡,怨怒恩德,皆生於微漸,無不始於易,而終成難,初於細,而後成大。今使圖度其始易之時,則於終無難矣。營為初細之日,則於後無大矣。若乃謀難於已難,為大於已大,則怨怒深而禍亂積,將欲釋難解紛,不亦難乎。
禍患之機,藏於細微,發於常人之所忽。及其著也,雖知者不能善其後。是以怨之作也,必於易細而圖為之,則無怨矣。《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
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
御註: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白圭之行堤也塞其穴,是以無水難。丈人之慎火也塗其隙,是以無火患。天下之事,常起於甚微,而及其末,則
不可勝圖。故聖人蚤從事焉。
疏曰:作,起也。此疊上文原禍難之所起。難事必起於易,欲令於易而圖之。大事必起於細,欲令於細而去之。其類寔繁,不可具舉。故以天下總之爾。
杜光庭曰:防禍於未兆,絕患於未萌,慎之至也。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御註:為之於小,故能成其大。亂已成而後治之,不亦晚乎。
唐明皇曰:前明几人常為難大之事,故令圖而去之。此明聖人不為難大之事,故能成其尊大。
夫輕諾,必寡信。
成玄英曰:此起喻也。諾,然許也。寡,少也。夫輕易許諾於人者,必少有信實也。
杜光庭曰:解楊無貳命,仲由無宿諾,古人美之。《記》曰;與其有諾責,寧有己怨。多易,必多難。
唐明皇曰:輕諾許人,必寡於信。動作多易,後必多難。
成玄英曰:此答喻也。夫輕易為罪,必招重大之殃。
羅什曰:輕而不修,報之必重也。
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
御註:禍固多藏於微,而發於人之所忽。聖人之應世,常慎微而不忽,故初無輕易之行,而終絕難圖之患。凡一體無故也。
王弼曰:以聖人之才,猶尚難於細易。況非聖人之才,而欲忽於此乎。故曰:猶難之也,惟其難於細易,故終無難大之事。
劉仁會曰:慮而後動,終無悔吝。聖人猶爾,況非聖乎。
此章上三事體道也。故報怨以德,是圖為於易細之時,終無難大之事。非體道,聖人孰能如是。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编辑]其安易持,
杜光庭曰:夫生性安靜,嗜欲未萌,就而守之,執持為易。
其未兆易謀。
唐明皇曰,:言人正性安靜之時,將欲執持,令不散亂次。雖欲起心,尚未有形兆謀度絕之,使令不起,並甚易爾。
王元澤曰:戒在事物之先。
其脆易破,其微易散。
唐明皇曰:欲心初染,尚自危脆,能絕之者,脆則易破。禍患初起,形兆尚微,將欲防之,微則易散爾。
呂吉甫曰:其脆易破,則不可使至於堅。其微易散,則不可使至於著。物皆然心為甚,通諸其心,則天下國家無難矣。
王元澤曰:救於已然之始,所謂治之於未亂也。
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嚴遵曰:未疾之人,易為醫也。未危之國,易為謀也。萌芽之患,易事也。小弱之禍,易憂也。何以效之,曰任車未虧,童子行之。及其傾覆也,顛高墮谷,千人不能安。卯之未剖也,一指摩之。及其為飛鴻也,奮翼凌雲,罾繳不能連。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御註:有形之類,大必滋於小,高必基於下,遠又自於近。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必巨。聖人見端而思,未睹指而知歸,故不為福先,不為禍始,躊躇以興事,以每成功。
唐明皇曰:此言息生於微,而成於著。喻如合抱之木,始生如毫毛之末,此明自性而生也。九層之臺,起於一贊之土,此明積習而成也。千里之遠行,始於舉足之下,此明遠行不止也。則天下之事,誠以細微為始,而人多忽之,遂成患本。故舉三喻以證上文。
杜光庭曰:人之所以不防息,國之所以不慎微,禍形而務除,亂成而務理,此皆失之遠矣。毫毛至於合抱,自小而成大也。累土成於層臺,自下而為高也。千里始於舉足,自近而及遠也。世之人,但見合抱之木,層臺之高,千里之遠,方欲以執柯以伐之,聚鍤以壞之,馳騖以追之。勞亦云甚,禍不可救。亦猶倚市門而長嘯,終亂晉朝。萌沙鹿以貽祆,幾傾漢室。默識遠鑒,所宜留神。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唐明皇曰:為謂營為也。執謂執著也。言人不能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而更有所營為於性分之外,執著於塵境之中,故必禍敗而失亡也。
呂吉甫曰:為之於未有,則是不為為之也。治之於未亂,則是不治治之也。已有而為之,欲成而反敗之。已亂而治之,則執之欲固而反失之也。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御註:聖人不從事於務,故無敗。不以故自持,故無失。勝者規度而固守之,去道愈遠矣。能無敗失乎。
呂吉甫曰:是以聖人為之於未有,則我因無為也,故無敗。治之於未亂,則我固無執也,故無失。
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御註:中道而止,半塗而廢,始動而終怠者,凡民之情,蓋莫不然,故事常幾成而至於敗。
呂吉甫曰:民之從事,常在既有之後,故至於幾成而敗之,以不知其本故也。
凡民從事,至於幾成而敗者,以不慎厥終也。《書》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御註: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施之於事,何為而不成。
唐明皇曰:慎其終末,常如始從善之心,則必無禍敗之事。
呂吉甫曰:使知大生於小,高起於下,遠始於近,慎終如始,豈有敗事哉。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
御註:欲利者以物易己,務學者以博溺心。夫豈足以造乎無為。聖人不以利累形,欲在於不欲,人我之養,畢足而止,故不貴難得之貨。不以人滅天,學在於不學,緝熙於光明而已,故以復眾人之所過。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況眾人乎。復其過而反之性,此絕學者所以無憂而樂。
陸佃曰:損金於山,投珠於淵,棄極真之寶,絕窮巧之仗,夫是之謂欲不欲,忘其仁義,遺其禮樂,棄已陳之糟粕,投既腐之土梗,夫是之謂學不學。
王元澤曰:不欲之欲,非無欲也,欲在於不欲爾,故不貴難得之貨而已。民飽食暖衣,性所不免,欲此而已,不為有欲,而離性之後,更貴難得之貨,此乃愚民迷妄,失本已遠故也。故聖人欲不欲,以救其迷,而反之性。不學之學,非無學也,所學在於不學爾,以復眾人之所過故也。眾人逐末多事,聖人以不學之學據其過,而反之道。
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盧裕曰:輔,佐也。人生而靜,物之性也,以無欲無學,輔佐萬物之自然,使各遂其性,而不敢為。
杜光庭曰:俗學曼衍,難復於無為。多欲紛綸,必迷於正性。聖人令學不學以敦素,欲不欲以恬愉,漸窺正道之光,用輔自然之性,不貪難得之貨,不務過分之能,自敗而反成慎終,其若始察微防害,復於易持之安,國所以晏寧,身所以貞固,然後可擬古之善為道爾。
陸佃曰:欲不欲,至於無欲。學不學,至於無學。則可以祐神而相天。故曰: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祐神者,以己之神祐萬物之神。相天者,以己之天相萬物之天。
鳥獸固有羣矣,草木固有立矣,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萬物既已自然,聖人於此輔之,夫何為哉,非亂其經也,非逆其情也,因其有生輔之以全其生,因其有形輔之以全其形。有虞之命官,以上下草木鳥獸,有夏之懋德,鳥獸魚鼇咸若。此章言聖人圖難於其易。故持於安靜之時,所謂為之於未有。制於脆微之際,所謂治之於未亂。舉三事以為喻。欲早良圖,以杜後艱,無為而無敗,無執而無失,始終皆慎,豈有敗事乎。聖人不欲以靜,絕學無憂,輔物自然之性,以體無為之道,然後復易持之安,終無難圖之患矣。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编辑]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御註: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古之善為道者,使由之而已。反其常然道可載,而與之俱無所施智巧焉。故曰:愚三代而下,釋夫恬惔無為,而悅夫嚀哼之意,屈折禮樂,以正天下之形,吁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將以明民。名曰治之,而亂孰甚焉。
王弼曰:明謂多見巧詐,散其樸也。愚謂無知守真,順自然也。
溫公曰:去華務實,還淳反樸。
曹道沖曰:民智則生姦,民愚則反樸。
明者明民以其智也,非以明民,所謂不以智治國也。愚者智之反也,將以愚之,使民去智反樸,忘是非,絕美惡,同乎無知無欲矣。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舒王曰:夫聖智者,國家之利器也。言古之善為道者,不以聖智示人,欲使人無知無欲而愚之也。故莊子曰:上誠好智而無道,則天下大亂矣。何以知其然,夫弓弩畢弋機變之智多,則烏亂於上。鈞餌罔罟曆芍之智多,則魚亂於水矣。削格羅落置眾之智多,則獸亂於澤矣。智許漸毒頜滑堅白解垢同異之變多,則俗惑於辯矣。故天下每每大亂,罪在於好智。
愚則無知,智則多詐,民多智詐,巧偽滋生,所以難治。
故以智治國,國之賊;
盧裕曰:拾道任智,大偽生焉。偽生於下,智出於上,上下相蒙,為害大矣。
唐明皇曰:以,用也。賊,害也。人君任用多智之臣,使令理國,智多必作法,法出則姦生,令下則詐起,國家所以滋昏,而為國之賊也。曹參守法而漢以之安,商君變法而秦以之弊,故上《經》云:智慧出,有大偽是也。
蘇子由曰:吾以智御人,人亦以智應之,而上下交相賊矣。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唐明皇曰:若不用巧智之臣,但取淳德之士,使偃息蕃魏,弄丸解難,自然智詐曰薄,淳朴日興,人和則年豐,故國之福也。
劉仲平曰;不以智治國者,開天者也。以智治國者,開人者也。開天則順,順則行其所無事,其政所以不嚴而治。開人則鑿,鑿則失於太察,其民所以不淳而缺。故曰: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新說》曰:堯、舜之智在於不褊物,禹之智在於行其所無事。不徧物則不察物以為明,行所無事則不鑿物以為利,則可謂善用智者也。若夫老子所謂不以智治國者,則在於存之,然後民利百倍。
知此兩者,亦楷式。
河上公曰:兩者謂智與不智也。常能知智者,為賊。不智者,為福。是治身治國之法式。
唐明皇曰:任智詐則害於人,任純德則福於國,人君知此兩者,委任純德之臣,是以為君楷模法式。
呂吉甫曰:知此兩者,非特施之於治國而已,而於身亦楷式而未嘗違也。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
河上公曰:玄,天也。能知治身治國之法式,是謂與天同德也。
唐明皇曰:玄,深也,妙也。人君常知所委任,是謂深遠玄妙至德也。
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
御註:玄者天之色,常知楷式而不用其智,則與天合德,深不可測,遠不可窮,獨立于萬物之上,物無得而耦之者,故曰:與物反矣。
劉仁會曰:玄德難測,故曰深。無往不備,故曰遠。棄智任愚,故曰:與物反也。
玄升而入小,而與物辨,故與物反矣。
然後乃至大順。
御註:順者,天之理。乃至大順者,邊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而已。莊子曰:與天地為合,其合縉縉,若愚若昏,是謂玄德,同乎大順。惟若愚若昏,所以去智。
顧歡曰:雖於俗為反,而於道為順。此章言密用其道,使民由之而不知,無巧詐之智,還樸素之純,能知此以為法,是深遠玄妙之德,去智而循天之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