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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川先生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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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遲川先生集
卷之八
作者:崔鳴吉
1664年
卷九

疏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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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典禮箚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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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少時。專事剽竊文字。以爲綴文之資。幸而早捷科第。遂廢讀書。中間亦嘗有志於聖賢之學。取四書及程朱諸說而觀之。則粗似有省悟處。不幸而身嬰痼疾。工夫中廢。至今四十而空空如也。至於禮家文字。尤所蒙昧。故頃年私廟議禮時。金長生,朴知誡相繼陳章。論議紛然。而臣未嘗求見其疏。甲子冬間。金長生貽書於臣及張維,趙翼諸人。多所論難。而臣不曾仔細看過。但以不知爲答。蓋臣意如此大禮。自有老於禮學者。非人人所敢輕議故也。上年冬啓運宮證勢危重。人皆憂之。臣適於其時。忝拜玉堂。而病未出謝。張維簡臣曰。事若不諱。議禮之責。先歸玉堂。雖病不可不強出。預爲講空云。臣心甚憂悶。欲爲辭退。而呈告非時。臣始取館中所藏禮記喪服付卷考之。則乍見古文。茫如捕風。獨其中所謂天子諸侯之庶子爲天子諸侯。則爲其母緦云者。略似彷彿於今日。臣拈出以示同僚。過數日。聞鄭經世往大臣家。爲服緦之論。臣喜其同也。卽見鄭經世問之。則經世出案上儀禮庶子爲父後者爲其母緦一條示之。仍引據他書。辭說甚多。且曰。聞玉堂亦有此論。幸甚云。臣素知經世熟於禮學。且其言與禮記所載相合。卽信之不疑。謂曰。或有議禮之事則當以此爲定。雖聖意不欲。吾輩當合力爭之。遂與相約而還。又數日。張維以小札問之曰。聞令力主服緦之論。此禮與今日迥然不同。須待面討。臣又往見之則維曰。母固有適母庶母。父亦有適父庶父乎。借使今喪爲大院之喪。則亦可以此爲證乎。臣聞而大悟。卽見鄭經世傳此語。經世憮然稱善。自此其論遂止。臣又聞大臣及禮官以爲人後不杖期爲定云。而且見漢書。宣帝時有司言爲人後者爲之子。降其父母不得祭。臣以爲孫繼祖者降其父母。已有古人定論。無復可疑。遂從不杖期之論。其後又見張維言此意。維曰。今日事與漢宣帝不同。不可以爲人後論。宜從父在母喪之義服杖期云。臣初不以爲然。久久思之。其言果是。仍又自疑曰。旣非爲人後。則父母之服。自當三年。其謂杖期者何也。蓋張維已知群議之不是。而又疑宗統所壓。不可無降。故爲此義起之論也。臣反覆詰之。則維又曰。三年之說。可以東可以西。臣謂維曰。天下寧有可以東可以西之禮文乎。臣自此始知諸臣議禮之言。皆未的當。始取儀禮,禮記及諸傳記。反覆參考。曉夜思量。積數十日。豁然若見得分明。觸處皆通。無可疑者。蓋臣不至不辨皁白。亦不至專昧文理。而又能不以先入爲主。虛心察理。唯是是求。又能耐久咀嚼。苦心力索。故良知之天。一朝開悟而不可掩也。於是出而語人曰。今日之禮。當以三年爲定。聞者大駭。到處指笑。臣又疑之曰。豈有擧世同然而不爲公論者。無乃吾見之或差乎。於是杜門反省者亦累日。而後益有以自信。而擧世攻之。而不能動臣之一毫。蓋臣心存於公。不自適莫。故其未知也。屢變而不以爲恥。旣知之也。千萬人非之而不可移也。但見士夫間相傳。爲今日三年之論者。當受他日追崇之罪。臣誠不免顧惜身名之念。且思國家莫重之禮。不當以一人之見。作阻於擧國之議。故臣不得不聯名壓降之請。不料降杖立喪主之論次第而出。將使殿下失禮之中又失禮焉。則臣心誠有所不忍者。故引疾還家。構箚欲論。而以公以私。思慮萬端。趑趄數日。旋卽焚藁。頃日陳箚。迫不得已略見己意。非敢與朝廷相角。而白簡隨至。斥以異論。蓋廷議旣已錯看禮經。認爲士論。今日之攻臣。亦非出於他意。固不足介然於臣心。但臣之偏見。終不可回。而今日之事。又非些少失禮之比。知而不告。告而不盡。俱非人臣事君勿欺之道。臣誠不容不一言而死也。臣竊念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斯乃天地之常經。而不可改者也。然而禮有隆殺。情有屈伸。故考之於經。母之服應降者三。庶子爲父後則爲其所生妾母服緦。父在母喪及爲出母。服杖期是也。父之服應降者一。爲人後則爲其本生。服不杖期是也。臣竊見儀禮斬衰條爲人後章下子夏傳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何如而可爲之後。同宗則可爲之後。何如而可以爲人後。支子可也。雷氏云此文當云爲人後者。爲所後之父。闕此五字者。以其所後之父或早卒。今所後。其人不定。或後祖或後曾高祖。故闕之也。不杖期條爲人後者爲其父母報章下子夏傳曰。何以期也。不貳斬也。何以不貳斬也。持重大宗者。降其小宗也。爲人後者孰後。後大宗也。曷爲後大宗。大宗者。尊之統也。大宗者。收族者也。不可以絶。故族人以支子後大宗。夫諸侯之別子爲祖。而別子之子祭其別子者。謂之大宗。別子之庶子不得祭其別子。而其子孫各立禰廟者。謂之小宗。以其枝派雖分。而皆以別子爲始祖。故小宗之事大宗。有同臣之事君。而大宗之治小宗。亦同君之臨臣。故大宗者。尊之統。然則曰大宗曰小宗者。乃兄弟分派之名。非父子之謂也。曰同宗曰族人者。乃三從以上之親。非祖孫之謂也。其或大宗無後將絶。則取同宗族人中支子以爲後。而其爲後者。爲其尊祖之義甚重。故謂所後爲父母。而不敢以本生父母爲父母。故其服降而同於伯叔父之服。斯所謂不貳斬也。斯所謂持重大宗者。降其小宗也。且所後之父早卒。則爲其所後之父之父若祖。代行三年。一如適孫之爲祖後。斯所謂或後祖或後曾高祖者也。今之議者。以親孫爲祖後者。擬之於族人之支子後大宗之例。此臣之所未曉也。夫人。有子則傳子。子死則傳孫。理之常也。不幸而無子又無孫。然後不得已取同宗之支子以爲後。二者之相去。不啻千里。而論者強以同之。何哉。且所謂不貳斬者。以其服斬於所後。故降期於所生。何則不貳本也。非爲人後而降其父母則是無一斬也。無一斬則無本也。豈其可乎。或者曰。今大王大妃在上。而服斬於今喪。是亦貳斬也。此又無理。祖在而遭父喪者。其可諉以不貳斬而降其父之服乎。禮曰。大夫降其庶子。其孫不降其父。註云大夫爲庶子服大功。而庶子之子則爲父三年也。又云尊可以降卑。卑不可以降尊也。尊指祖卑指孫。此言父可以庶其子。子不可以庶其父也。禮又云祖不壓孫。蓋以父之服無可降之義也。壓於父而降其母之服。則臣固聞之矣。壓於祖而降其父之服。則臣未之聞也。故臣以爲設令今日宣祖大王在世。此服猶不當降也。或曰。士大夫家則固如是矣。今則宗統爲重。不可無壓云。臣請有以明之。禮。受國於曾祖者。其父早卒則爲其廢疾之祖。代喪三年。故子夏傳曰。父卒然後爲祖後者斬。夫受國於曾祖者。是爲曾祖後也。而又謂之爲祖後。則疑於貳統矣。然而禮文如此。蓋以直統相傳之次。初不以傳重有無而爲之輕重故也。然則所謂壓於宗統。降其父母云者。未知出於何經乎。或曰。廢疾之祖父雖未爲君。而位在適嗣。封爲世子。故其服不降。今大院君位不在當立之次。不可與此同例云。此又不然。禮長子條父爲長子三年傳曰。何以三年也。正體於上。又乃將所傳重也。疏云雖承重而不得三年者有四種焉。一曰正體不得傳重。謂適子有廢疾。不堪主宗廟也。二曰傳重非正體。庶孫爲後是也。三曰體而不正。庶子爲後是也。四曰正而不體。適孫爲後是也。又適孫條曰。凡父母於子。將不傳重於適及將所傳重者非適。則服之如衆子。以此觀之。廢疾之祖父旣不得傳重。則其不得封爲世子。而其服與衆子同也審矣。其祖雖以衆子待其子。而爲其孫者不敢不以父待其父。初非以當立而服之者也。且彼所謂當立云者。乃所以明其受國於曾祖之由。非謂當立故服之。所重在於君之父母。而不在當立。詳其文義則自可見也。彼廢疾之祖父。若非其孫爲君。則特一衆子耳。有何從服之禮。今之議禮者不能通曉文意。反以註解中合立二字致疑今日。眞所謂癡人前說夢也。昔晉蔣萬問范宣曰。適孫亡無後。次子之後可得傳祖重否。宣答曰。禮爲祖後者三年。不言適庶則通之矣。無後猶取繼。況見有孫而不承之耶。庶孫之異於適者。但父不爲之三年。祖不爲之周。而孫服父祖。不得殊也。此條問答。分明畫出今日事者也。又服制令曰。無適孫則適孫同母弟。無同母弟則衆長孫承重。詳此二條則殿下乃承重者也。非出繼也。爲祖後也。非爲人後也。茲豈非灼然明甚者乎。大抵無論適孫庶孫。其爲受國於祖則一也。無論當立不當立。其爲君之父母則一也。寧有適孫承重則得以父其父。而庶孫承重則不得父其父者乎。李貴,朴知誡之論以大院君爲當立之父。蓋其意以爲光海未廢。則大院君固爲宣廟之衆子。而殿下亦爲宣廟之衆孫矣。光海父子以幽廢母后。弑兄殺弟之故。得罪於宗社臣民。於是殿下以宣廟長孫。奉大妃之命爲宗社之主。向使大院君在世。亦必爲玄宗之相王云。如是立論。亦自有理。然臣不以爲是者。抑有說焉。古人有言曰。國家安則先適長。危則先有功。又曰。除天下之禍者。當享天下之福。殿下當倫紀斁絶生靈塗炭之日。躬倡大義。以除禍亂。宗社托之。不歸於殿下而歸於何處乎。殿下旣已直嗣祖統。無所旁繼。則不以大院君爲父而以誰爲父乎。旣已殿下之父則非君之父母而何哉。然則區區適庶長少之說。固不當與論於今日也。且當初禮官獻議之日。旣以稱考稱子爲請。而朝議皆以爲可。則是已知不可以爲人後論也。至於今日。反引爲人後之說。以爲降服立喪主之證。是何前後之矛盾也。臣竊見合司就臣箚中語逐條論辨曰。父爲士。子爲天子諸侯。祭以天子諸侯云者。乃指始受命之君云。臣考本註則未有此語。不知何所祖述而云也。第見漢平帝元始中。王莽請毀悼皇考廟時有此說。彼文飾經術。移漢九廟者之言。兩司必不肯取而爲證。無乃別有先儒之論。而臣未之見耶。且中庸所謂父爲士。子爲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及王制所謂自天子達於庶人。喪從死人。祭從生者云者。則亦將何說而攻之耶。又曰。必欲於禮書中。求得親孫爲祖後者降其父母之語。以爲今日定制云。此則是矣。若禮書中果有此一款文字。則臣何敢不服乎。孫爲祖後者。徒以其父早卒故。以孫承重。初非斥其父而後祖者也。彼後祖之孫。其父雖死而其母尙在。則果可以爲祖後之故而以旁親待其母乎。此必無之理也。禮書中安得有此說乎。又曰。罪多而刑五。喪多而服五。上附下附列也。今日之禮。亦當上下附列而定之云。此蓋不得明的文證。自知不足以服人。而爲此苟且之言。可謂惑之甚也。夫所謂上附下附云者。卽臨川吳氏所稱。其或刑書禮書所載不盡者。以例通之之謂也。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云者。昭在禮經。炳如日星。何待上下附列而定之乎。噫。三年之過。迅如隙駟。孝子之情。寧有窮已。而其不得徑情直行者。蓋爲先王制禮。不敢踰越。故抑其至情而俯就之耳。今者先以私意橫在胸中。旣不得明文的證。則又曲爲之說而求其必降。是誠何心哉。臣又見鄭經世前後啓箚中。多有作意删減聖賢之言。以附己說處。如引喪服小記父爲士。子爲天子諸侯。其尸服以士服之文。則截去中間祭以天子諸侯一句。引大傳自義率祖順而下之至于禰之文則截去其上自仁率親等而上之至于祖一句。蓋以此二句爲今日所諱故也。其引儀禮斬衰條爲人後章下雷氏註。則又截去其上所後之父或早卒一句。而曰後父後祖。其人未定。其引不杖期條爲人後者爲其父母報章下子夏傳。則又截去其下族人以支子後大宗一句。而曰凡所謂爲人後者。不必指族人而言。此等手段。尤爲未安。聖賢之言。體用俱備。先儒註釋。首尾相應。今乃或截其上。或截其中。或截其下。沒其主意。而資其取證。不亦異哉。論道理文字。與綴文之法不同。綴文者。雖斷章取義。潤色其言。儘亦不妨。至於論道理處。差却一二字。本意便別。今經世欲以綴文之法。移行於禮學。此文人才子之事耳。豈所望於經世者哉。噫。以子承重者。謂之爲父後。其子早卒而以孫承重者。謂之爲祖後。大宗無嗣將絶而取族人爲後者。謂之爲人後。其可比而同之哉。若不求本意。而徒泥於爲後二字。則禮所謂爲祖母後者。但爲祖母後而不祭其祖。爲慈母後者。卽爲慈母子而不父其父乎。以經世之專門禮學。而其言之無據至此。其他又何說。且經世如以殿下眞爲人後。則頃年在玉堂陳箚時。極陳稱考之爲可。何也。爲人後而稱考於本親。此禮見於何經。稱考而降其三年之服。亦見於何經乎。前日之稱考是則今日之降服非也。今日之降服是則前日之稱考非也。二者必居一矣。或曰。喪則或可以三年。至於喪主則尤不可。臣請以受國曾祖一條。推而明之。禮。孫爲祖服期。唯承適之孫代父三年。彼受國於曾祖者。爲其祖服斬。則是以適孫自處也。安有以適孫自處而不主其喪者乎。亦安有旣主其喪而不主其祭者乎。喪服小記云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廟。庶子王亦如之。山陰陸氏註曰。此言王者。後世或更衰亂。統序旣絶。其子孫有特起苦漢光武。復有天下。旣立七廟。則高曾祖禰當別立廟祀之。故曰庶子王亦如之。正爲庶子不祭。庶子王然後祭耳。蓋光武卽劉演之弟。而南頓君之庶子。特以身爲天子之故。奪宗而祭之者也。然而光武上繼元帝稱爲考廟。而考南頓君。難免兩考之嫌。今殿下特起。同於光武。而無兩考之嫌。雖非大院君之長子。猶當奪宗而祭之。況本以承重之子。乃反移宗於弟而不主其祭乎。不得稱考則已。旣已稱考則寧有王者之父而不享王者之祭者乎。喪服小記又曰。庶子不以杖卽位註云適庶俱有父母之喪者。適子得執杖進阼階哭位。庶子至中門外則去之。今綾原爲喪主而壓於殿下。不得以杖卽位。則是不成喪主者也。綾原以杖卽位。而殿下不敢以杖卽位。則是殿下以庶子自處也。殿下與綾原俱以杖卽位。則是喪有二孤也。孔子所謂天無二日土無二王。未知其爲禮也者。不幸近之矣。曲禮曰。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註云祖禰廟在適子之家。庶子賤不敢輒祭。若宗子有疾。不堪當祭。則庶子代攝可也。猶必告于宗子然後祭。殿下旣父大院君。而使綾原主祭。則是又以支子自處。而以宗子待綾原也。且殿下必不以身爲王者之故。絶其父而不祭。則必將時有親祭之擧。其祝辭將稱以孝子乎。將稱以介子乎。欲稱孝子則綾原已稱之矣。欲稱介子則天地易位矣。不稱孝不稱介。則又不成爲子矣。此將何以處之乎。孔子曰。必也正名乎。此言正其父子之名也。今已稱以父子則名不可謂不正矣。乃於喪制之禮。顚倒至此。臣未知今日所謂名者何名耶。大槪不爲稱考則今日之禮。事事皆順。旣已稱考則今日之禮。節節難便。朝廷必欲殿下降服立喪主。則不若初不稱考之爲愈也。稱皇祖於宣廟。而稱伯叔於大院君者。金長生之論也。稱考於宣廟。而稱伯叔於大院君者。趙相禹之論也。一則疑於無本。一則涉於禰祖。臣未知其可也。大槪父子祖孫。乃萬古不易之定名。固不可傍而出之。又不可截而斷之。誠非人力之所得容也。夫人情。有子則喜者。何也。不以其將有孫乎。有孫賢則又加喜焉者。何也。不以其能孝於親而推及於其祖耶。然則子之有子。乃其祖之所喜。未聞斥其子而子其孫也夫。殿下何以得有此位。不以其得爲宣廟之孫乎。何以得爲宣廟之孫。不以其得以大院君爲父者乎。宣廟何以得以殿下爲孫。不以其得以大院君爲子者乎。然則大院君之有殿下。固宣廟之所喜。而殿下之盡孝於大院君。亦宣廟之所加喜焉者也。尙何嫌逼之有哉。禮曰。人道親親也。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夫尊祖敬宗。何莫非親親之推。而議者反欲以尊祖。廢親親何哉。今之攻臣者。必以張璁,桂萼爲言。臣請明其不然也。蓋嘉靖皇帝。卽孝宗之從子而武宗之從弟也。武宗崩無嗣。於是嘉靖皇帝奉太后之命入嗣大位。而以禮無兄弟相後之文。故不繼武宗。而以孝宗爲考。於禮爲順。誰敢異議。乃一朝因璁,萼之論。追崇其父興獻帝爲皇考。而改稱孝宗爲皇伯考。悖倫亂禮。莫此爲甚。於是河孟春等數百人。哭于闕門之外而呼曰。孝宗孝宗。蓋悲孝宗之無後而訴冤於天者也。今大院君本爲宣廟之子。而殿下本爲大院君之子。一朝無端自托於爲人後之例。而降其父母。則不但大院君不得爲宣廟之子。宣祖大王亦將不得爲殿下之祖矣。不但殿下不得父其父。宣祖大王亦將不得子其子而孫其孫矣。祖宗在天之靈。皆將致怪於冥冥之中矣。一擧而父子祖孫之倫顚倒失次。豈非人倫之變乎。使孟春生於今日。其肯號宣祖而訴冤於天矣乎。臣知其必不爲也。卽爲之。是亦妄人而已。曷足貴哉。臣竊考往籍。自古帝王。皆父子相承。而或有變故。失次而立者亦多矣。然而未嘗無稱考之處。如晉簡文帝以祖繼孫。而其父則元帝也。唐宣宗以叔繼姪。而其父則憲宗也。光武以疏族繼統。則托於爲人後之義。稱考於元帝。蓋以光武於元帝。爲姪行故也。其後桓帝以章帝曾孫嗣位。而於順帝爲再從姪。靈帝以章帝玄孫嗣位。而於桓帝爲三從姪。則皆有稱考之處矣。以從孫立者一。漢宣帝是也。此則無稱考之處。雖爲人後。而亦不可謂祖爲父。實爲難處之變禮。於是大臣魏相建議。以史皇孫爲考而以昭帝爲祖。夫史皇孫非昭帝之子。則宣帝旣後昭帝。又考史皇孫。雖無兩考之失。亦有二本之嫌。故先儒或以爲非。或以爲是。或不敢定其是非。而曰當竢通儒而質之。至今在於疑信之間。以太孫立者三。齊廢帝鬱林王,元成宗及皇明建文帝是也。成宗之事。家無史籍。未及考見。齊帝追尊其父爲世宗。而綱目無貶辭。建文追尊其父爲興宗。而其時學士如方孝孺者亦無異論。蓋以封爲太子故也。其以藩王入承祖統者則不可殫擧。而皆繼伯叔父之後。故祖其祖而不得父其父矣。祖其祖父其父矣。而初非適嗣者。上下數千年間。獨殿下一人而已。然則今日之禮。雖與鬱林,建文之以適相承者。不無差等。而實爲一體之相連。其視漢宣帝之爲後從祖者則判若天淵。故臣嘗曰宣帝之稱考立廟。施之於宣帝則容有是非之可議。施之於今日則至當而不可易也。昔晉侍中孔注問於徐邈曰。宣帝以悼園爲考。乃其稱謂耳。不足以明服輕重。向使宣帝登祚後有本父母喪。亦不得行重服。邈曰。祖考之名。非可謬立。且其時立非一帝。而恭皇漢哀帝尊其父定陶王爲恭皇,德皇漢安帝尊其父淸河王爲德皇皆不得稱考。史皇孫稱考。當實有義。宣帝超繼上代。無別所承。故本親不降也。夫宣帝旣爲人後。則服斬於本親。實爲可疑。孔注之問所以發。而徐邈之對。臣不敢以爲然也。故臣又嘗曰。今日之喪禮。施之於今日則固爲無據。而施之於宣帝則至當而不可易也。臣竊見頃日殿下答李貴之敎曰。予無不父先君之事。朝廷亦無不以父待之之言。臣竊以爲未安。夫人子之於父母也。生而盡其甘旨之奉。死而盡其喪祭之禮。斯可謂之能父其父矣。今殿下尊爲王者。而不幸大院君早世。又不幸而有今日之喪。不得以一國之養養其父母。此誠殿下之至慟也。今後殿下之所自盡者。只在喪與祭。而又迫於朝廷之議。不得自由。大院君之廟尙在閭閻。而不得享諸侯之祭者三年有餘矣。今日之喪。又降而期矣。又不得爲喪主矣。不得爲喪主則將不得爲主祭矣。不得爲主祭則又將終不得致諸侯之祭矣。如是而謂之待之以父母。臣未敢信也。殿下之誠孝。通於神明。凡在朝野。無不感動。眞可謂不出家而成敎於國也。但因廷臣錯看經義。有此失禮之擧。如使後世不知殿下之心。執迹而議殿下。則今日廷臣亦將三司交章。百僚廷請。以發明殿下之心於千載之後乎。此臣之所以痛心腐腸。而食不甘味夜不安枕者也。昔周世宗以柴氏之子。爲周太祖養子。嗣爲皇帝。故不敢父其父。以元舅待之。其父嘗以小忿殺人。綱目書之曰周主之父光祿卿致仕柴守禮犯法。周主不問。書法曰罪周主也。曷爲罪之。不正名之過也。正名其父。奉之別宮。守禮豈止橫於外哉。發明又曰。父有天下。傳歸於子。子有天下。尊歸於父。此理之正也。然父有天下。無或子之可傳。子有天下。或難於尊其父。豈非禮之變乎。夫堯授天下於舜。舜固有瞽瞍存焉。然舜不敢尊其父而君之者。天下者。堯之天下。舜不得以私其父也。舜雖不得以私其父。而孝養之禮則有加焉。父其父而不敢君其父。此舜之所以爲孝也。世宗不父其父。而天性之道亡矣。今日之事。雖與此大相不同。而先儒所論。有可取以爲今日證者。故臣敢幷採而獻焉。夫舜之父其父而不敢君其父。非今日之所當法者乎。所謂父其父而不敢君其父者。何也。生則養之以父。歿則喪之以父。祭之以父。而不敢以帝王之號。加於其父之謂也。公羊云父母。子之天也。子不得爵命父母。此言子之於父母。不敢加之以爵者。乃所以爲尊之至也。況宣祖大王於大院君。蓋嘗封之爲君矣。實未嘗命之爲適嗣。則程子濮議所稱先朝之封。豈陛下之敢易。爵秩之命。豈陛下之敢加云者。正爲今日道也。則追崇之不可。固已章章明矣。禮又云士大夫不得祔於諸侯。註云公子公孫之爲士爲大夫者。不得祔於先君之廟。夫宗廟者。祖宗之廟。非後王之所得私者也。今大院君。以殿下視之則父母之尊也。以祖宗視之則亦一諸王子耳。殿下之私尊。豈得容於其間乎。況大院君入廟則將有祧遷之主。大院君之靈。必不敢自安。而將不享殿下之祭矣。是則殿下之尊親。適使其親得罪於祖宗也。然則祖宗之所不禁。而殿下之所自盡者。其唯喪祭乎。或曰。旣不得追崇入廟。則諸侯之祭。將安所施乎。曰別立廟可也。於古有之乎。曰有之。宣,光行之矣。宣,光中古之主。而謂之古禮可乎。曰周公亦行之矣。周禮大司樂。奏夷則歌小呂舞大濩。以享先妃。先妃者姜嫄也。姜嫄感神靈而生后稷。是周之先母也。周立廟。以后稷爲始祖。故姜嫄無所配。特立廟而祭之。謂之閟宮。詩曰。閟宮有侐。實實枚枚。赫赫姜嫄。其德不回。是生后稷。降之百福。奄有下上。俾民稼穡。夫豈非禮而周公爲之。夫不可入廟。而又不可以無祭。則此別廟之所由設也。嗚呼。苟非通幽明之故。達禮樂之本者。何足以語此乎。或曰。別廟則固可矣。其題主及祝辭。當何以稱之乎。此係變禮。未可輕議。然一以意推之。當稱皇考定遠大君。而其祝辭則稱孝子國王。似爲得中。且其冢墓稱陵則上逼祖宗。稱墓則下同士庶。宜倣戾園,濮園故事。稱之以園。而加以美號。優置守冢人。俾無未盡之悔可矣。或曰。禮官獻議。稱考而又不加皇字。稱子而不加孝字。已爲朝廷定論。今加二字何也。臣曰。竊見程子論濮王典禮。議言祭告當曰姪嗣皇帝某。敢昭告于皇伯父濮國大王云。今此所論。非臣之言。乃程子之言也。況諸侯之祭。必殿下自主然後方可行之。則孝子之稱。在所不已者也。或曰。今使綾原主祭。而自官備物。供其祭需。亦可以不悖於祭以諸侯之禮乎。曰不然。所謂諸侯之禮者。非特牲牷黍稷之謂。凡籩豆之陳。軒架之設。悉用王禮之謂也。昔成王以周公有大勳勞。特賜伯禽天子禮樂以祭之。先儒以爲賜與受皆非也。孔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又謂季氏曰。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又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今宗廟禮樂。豈宜設於綾原之家乎。或又曰。大院君在別廟則四代而遷。在綾原則百世而不遷。二者之得失。不亦遠乎。曰此則利害之言。非臣之所敢知也。乃臣之言則以爲諸侯之父。自當享諸侯之祭。禮文所載。何敢違也。禮。遠廟爲祧。去祧爲壇。去壇爲墠。去墠爲鬼。代漸遠而禮漸殺。此固列聖之所不免。何獨於大院君疑之。況代盡之後。因其舊廟爲藏祧之室。以時祀享。如永寧殿之儀。亦何不可之有哉。或曰。若如此言則無乃有妨於尊祖之義乎。臣曰。不得追崇。不得入廟。已爲尊祖之至。而降殺之極。降之不已而降喪祭。則父子之情安在哉。或又曰。擧國爭之以爲不可。而獨任一人之偏見。以抗滿朝之議。惡得爲公論乎。臣曰。今日議禮之臣。非耆年宿德臣所尊師者。則乃是一時名流臣所敬重之人。況其所論。非出於一毫私意。但欲納君於無過之地。是以觸犯天威。抵死力爭而不知止。此誠古人之所難。而一時之所共許。臣非病風喪心之人。豈不知循例隨波。依阿其間。以賭美名之爲得計乎。第以今日之事。名雖繼體。義同始封。茲實數千年乃一有之變禮。而朝廷膠安濮王興獻帝之餘論。直承祖統而目之以人後。君之父母而待之以旁親。其弊將至於毀先王之禮制。滅父子之大倫。可不懼哉。昔人見有被髮而祭者。歎曰不出百年。此其戎乎。野人之無知。何足深責。而識者猶以爲憂。況滿朝名流。擧蹈無父之罪而不知悟者乎。然不知而犯者。其罪唯輕。知而犯之者。罪通於天。此臣所以甘爲一時之棄人而不暇顧者也。却悔當初看得禮文太仔細也。昔滕文公欲行三年之喪。父兄百官皆不欲。獨孟子勸之。晉武帝欲行三年之制。爲杜預,裵秀等所沮。旣葬而除服。及將拜陵。議以衰經行。群臣又奏旣除而復服。義無所據乃止。中軍將軍羊祜語人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今主上至孝。雖奪其服。實行喪禮。因此明先王之法。不亦善乎。魏孝文帝欲行三年。在廷之臣。莫不沮遏。至期而除之。先儒胡氏以爲是用古者父在母喪之服。不中節矣。以此觀之。擧朝之所是。而一人或非之。無譏於當世。而或見非於後人。唯在其言之是非而已。豈必多者爲公。而寡者爲私乎。或又曰。此言則然矣。人臣之事君。貴於防微。他日如有追崇入廟之擧。則是今日別廟之議有以啓之也。到此地頭。將以獨力救之乎。卽不能救。將不免爲後世之罪人矣。臣曰吁。此言實爲今日士論之所自出。眞傳所謂矯枉過直。先儒所謂雖合做底事。若作有心爲之。是亦不免於私者也。事君之道。固貴於防微。亦貴於務實。何可憂後日之失禮。而不救目前之失禮乎。亦何可憂吾身之得罪於他日。而使君父失禮於今日乎。況以殿下之明聖。凡百施爲。動愜物情。又安有他日之慮乎。或又曰。君子之所惜者名節也。今世之人。未必盡爲知禮。而同聲相應。猶恐不及。間或有不能無疑於心。而不敢立異者。蓋避迎合之嫌也。今雖自以爲是。獨不念避嫌之義乎。臣曰唯唯。豈不然乎。昔孔子以公冶長妻其女。而以南容妻其兄之女。或者以爲公冶長之賢不及南容。故聖人薄於己而厚於兄。程子曰。此以己之私心。窺聖人也。避嫌之事。大賢所不爲。況聖人乎。今臣雖甚無狀。乃所願則學聖賢者也。何敢自顧一身之嫌。而不盡其所見乎。夫名者。實之影也。而循名以責其實則失之者多矣。迹者。心之著也。而執迹以求其心則失之者亦多。故牧野之征。名似逆也。而其實則奉天而討罪也。葵丘之會。名則是矣。而其實則假仁而自利也。狄仁傑之事武后。其跡則近於失節。而其心則唐也。馮道之事五季。其跡則同於狄仁傑。而其心則貪戀富貴而已。何可執一而論也。嗚呼。今世之所尙者名也。而臣之所務者實也。世之所論者迹也。而臣之所信者心也。世無眞儒。是非混淆。風俗澆薄。乃臣欲以區區之力。行古人之道於衰叔之世。宜其動輒得謗而無所容也。然不容何病。顧在我者何如耳。抑今日朝廷之攻臣。臣固不敢以爲憾。而亦不能無怪焉。傳曰。議禮之家如聚訟。蓋人之所見。固自不同。只在博收而精採之而已。昔後魏尙書都令史陳終德遭祖母之喪。欲服三年則未有代爵之重。下同諸孫則恐違後祖之義。請求詳正。博士孫景邕等議以爲適孫後祖。宜持重三年。太常盧芳議無適孫爲祖持重三年正文。且適孫傳重。乃士以上之禮。今終德未登士秩。宜同諸孫服周。景邕等又議云受國於曾祖。廢疾之祖無重可傳。而猶三年。不必由重也。喪服經雖無適孫爲祖三年正文。而有祖爲適孫周。豈有其祖以適服已。而已與庶孫同爲祖周。其義可服祖三年。尙書郉鑾奏依芳議。有詔從景邕議。夫終德一令史耳。其持服之際。必求合禮。而其時議禮之官。往復設難。至再至三。古人之重喪制也如此。況此莫重之禮。何可無一二異同。而朝廷之見斥至此。何哉。且盧芳所稱禮無適孫爲祖三年正文者。何也。蓋儀禮斬衰條只言爲人後者三年。而不言爲祖後者三年。所謂爲人後者。卽族人之支子後大宗之謂。非以孫後祖之謂。故盧芳之言如此。今之爲祖三年者。蓋因不杖期條子夏傳所稱父卒然後爲祖後者服斬及禮記所稱祖父卒而後爲祖母後者三年等語而推之。實非本經正文也。今之論者。乃以爲祖後與爲人後合而一之。則是本經已有爲祖三年正文。又何以云無也。豈今人之看禮。反有詳於古人者耶。此又臣之所未曉也。今有訟者。一人持經官文記。而一人持僞造文記。而未有就訟之地。則曲直無所辨。不過以勢之強弱。爲勝負而已。今臣之所論。節節皆有考證。廷臣之論。出於強辨而實無片言隻字可以爲據者。如有剛明訟官許其兩造。先問其所引之語出於何經。次考經文本意如何。先儒註釋云何。及其言果合於今日事實與否而決之。則眞僞自難逃矣。其如世無訟官。何哉。要之百年之後。有眞儒出而是非乃定耳。嗚呼。今之失禮。奚但此也。士友間有父母喪。凡在相知。無不往哭。而其哭必哀者。人情之常也。今君父遭罔極之慟。而不爲一番會哭。乃曰哭則近於國喪。不亦反常情乎。昔漢安帝遭鄧太后母新野君之喪。新野君於帝爲外曾祖母。帝服緦而百官素服。晉孝武遭其舅王鎭軍之喪。帝爲之制服三日。僕射以下從服。此雖非禮之正。而君父有服則爲其臣者不可無從服也。夫從服者。禮所謂臣從君而服君之黨。以其與彼本無恩義。而從此而服彼。故謂之徒從。而所從亡則已也。傳又曰。臣從君服。例降一等。設令今日朞年爲正服。其比緦服已加四等。而喪之六日。君父成服於殯前。百官易吉於外庭。而曰從服則近於國喪。噫。若是國喪。群臣自有正服。又何以云從也。晉武帝時羊太后崩。宗廟廢一時之祀。天地明堂去樂。孝武帝時將烝而皇女亡。侍郞范甯奏曰。喪服傳言有死於宮中。則三月不擧祭。皇女雖曰嬰孩。臣竊以爲疑。於是使三公攝行。夫嬰孩之喪。禮尙如此。而況於君母乎。賀循祭議云在喪者不祭。非但吉凶不相干。亦祖禰之情。同其哀慽。故於死者無服則祭。今日之喪。於宣廟實爲子婦之喪。則豈無哀慽之情。而殯斂纔訖。祀享如平日。其於情禮。何如也。臣愚以爲從服雖不可追行。而百官竝宜素服從事。旣葬而後除之。祭享雖不可廢。而卒哭之前。毋得用樂可也。臣竊考傳記。古者天子諸侯居喪。齊斬之制旣葬而除。諒陰以終三年。又云諸侯旣卒哭。有聘享朝會之禮。旣執玉服綵。不宜復以服麻。故去衰麻服縞素。晉武帝雖從易月之制。而猶以縞素終三年。故前史美之。今日喪禮。幸而不許去杖以寓壓降之義。則父母之名猶在也。而其比易月之制則又已多矣。今雖不能盡三年之服。亦宜縞素臨朝。以終三年。猶爲不失古禮也。臣又見頃日禮曹啓辭有曰。未葬之前。祭從死者。旣葬之後。祭從生者。此言似合於盧植所論虞祔練祥皆從死者之言。似不爲無據。但見鄭玄本註曰。從死者。謂棺槨衣衾。從生者。謂葬祭牲器。解者曰。葬前謂之喪。葬後謂之祭。皆一時之事。而包吉祭在其中云。以此觀之。棺槨衣衾之外。凡干祭葬悉從生者。豈有分別葬前葬後之理乎。且旣不主喪而祭用諸侯。於禮無據。禮官於此。又失禮矣。且所謂祭以諸侯者。豈但饌品之謂乎。孔子曰。愼終追遠。民德歸厚。敍德行厚風俗之本。無大於喪死一節。與其失於薄。寧失於厚。況經文所載。俱有明據。本非可疑者乎。我國之人。心性偏隘。動多拘忌。有同婦人小兒。惑於近似而乏眞實之見。過於謹嚴而少忠厚之實。亦是風氣所致。何獨今日爲然哉。昔在宣廟初年私親議禮時。淸士滿朝。務從抑損。宰臣白仁傑言其太過。以此見棄士論。終身不容。仁傑先朝遺直。年過七十。有何所求。而其時士論至此。不相恕甚矣。昔朱子有言司馬溫公於濮安懿王邊。禮數太薄。先正臣李珥亦言宣廟之待德興太薄。濮王與德興。降爲傍親。非今日此。而先賢之論如此。此豈有所迎合而言之者哉。噫。處人父子之間。良不易矣。於敵以下。猶宜詳審。況在君父。彝倫攸敍。禮樂之宗。天敍天秩。皆從此出。其於喪祭之際。如有一毫未盡。不但貽聖上無窮之恨。亦將書之史冊。垂示來代。所係豈不重哉。今日廷臣。無非忠孝之士。只緣所見未到。唯以降殺爲正論。而不知過與不及。均爲失禮之歸耳。然人心至虛。天理難誣。如使朝廷平心和氣。勿着私意。取儀禮爲人後章。從頭至尾。細細尋看。待其開發之後。則將惕然驚懼。反躬自責之不暇。攻擊異論之心。何從而生乎。但恐世人心鹿。不肯着眼看文字耳。昔人有持玉而獻於王者。王以爲石也。怒而刖其左足。再獻而又刖其右。三獻而後剖之。果玉也。今臣之足。固已刖其左矣。而猶不知止者。反覆思量。自信尤篤。冀殿下之終剖之也。伏願聖明。下臣此箚。令大臣禮官及二三知禮之臣。會于朝堂。各以所見逐節論難。勿爲雷同。各陳奏箚。如其所論。果有以服臣之心。則臣雖萬被誅戮。亦無所辭。萬一臣言不誣。亦須翻然而改。以求至當之歸。何必執迷文過。終日呶呶。而終爲後世之所笑乎。古人云再斯可矣。又云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臣之區區。亦不能無望於聖朝也。臣素多疾病。中經憂患。年纔強仕。便成老態。牙齒缺脫。口不能嚼食。頃年猶喫軟飯。今則只啜稀粥。羸骸殘骨。豈得久住人間。如蒙聖恩記念前日微勞。曲爲之所。則補一僻郡。紓其妻子之憂。仍得看書養病。支過數年之命。是臣區區之至願。如不可得。亦願退歸田野。逍遙林,泉。以畢餘生足矣。臣本有此計。而感戀天恩。憐愛士類。躊躇至此。未敢遽決。到今益無在朝之興。歸意滔滔。自不可遏。伏願聖明。憐臣至情。擇於二者而處以善便之地。茲實古昔聖王體群臣之道也。臣無任瞻天懇禱之至。取進止。

辭備局堂上箚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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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不才無狀。忝在備局末席。出訃發慮。多失機宜。公議之發。臣實自取。臣雖萬死。無以自贖。而聖恩如天。尙保職名。夢寐之外。召命到門。驚喜茫然感。淚交零。但臣素患偏虛之症。數日轉劇。左臂痿痛。專不收拾。冒風出門。必致顚死。茲不得趁時趨命。臣罪至此尤大。伏乞聖明。特遞臣備局堂上之任。以便公私。不勝幸甚。取進止。

辭職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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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曾在江都。重被物議。揆以常理。決不可一日在朝。而艱虞之際。恩召疊至。些少廉恥。臣不敢顧。而旣已出仕之後。又不敢自存形跡。以自陷於負國之罪。開口發言。輒遭人謗。曾未旬月。添得數件口說。前愆未洗。新謗滋興。朝廷之上。衆目睽睽。閭巷之間。群言籍籍。譬如濕地引水。空穴來風。旣不可家道而戶喩。又不可登山而入海。處身之難。一至於此。古人云行有不得。反求諸已。又云止謗莫如自修。今臣盡節事君而人不以爲忠。至誠憂民而民不以爲德。是必交際之間。信義未孚。施爲之際。擧措乖宜。種種悔吝。皆臣自取。內省多疚。何敢尤人。爲臣今日之計。惟有退處散地。杜門省愆。以謝衆口而已。臣幸年齒未暮。餘日尙多。誠得數年優閑。讀書勉業。覬有分寸長進。則今日之退。未始不爲進。而桑楡之效。或可收於他日。不然而一向強梁。與衆爲鬪。全昧於屈伸消長之理。則禍敗之至。計日可待。臣身不足恤。其如僨國何。伏乞天地父母。察臣危懇。特遞臣本職及備局有司堂上之任。以便公私。取進止。

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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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自在上年。備將狼狽之狀。屢陳章牘。請得退閑。而溫旨連降。慰諭丁寧。不啻若家人父子之親。臣常感激流涕。不知死所。臣之愚意。竊以爲此身之不可復進。較然明甚。豈聖明有所未燭而然哉。特以愚臣前後所犯。出於識見之不逮。事雖可罪。心實無他。故君臣之間。不欲遽示邁邁。蓋將有以善其退也。故循例呈告。冀得無跡而去。乃者還給呈單之命。又出於意慮之外。臣誠惶恐悶蹙。益不知所以爲處也。蓋臣之有去志也久矣。至于今日。形勢之難。已到十分地頭。雖欲仰體聖意。黽勉隨行。其勢決不可得矣。臣行身無狀。爲世所輕。發言處事。不見是於朝廷。二年之間。連被臺評。而始則罪名不重。猶可以容也。今乃斥之以專擅。稱之以誤國。律之以竄黜。而三司多官。無一人異同其間者。是臣眞有誤國之罪。而竄黜之請。實爲公共之論也。寧有身負竄黜之罪。而晏然齒列於朝班者乎。臣雖無狀。猶有一端廉恥。亦嘗粗聞古人出處進退之義。時乎可行則畢志效誠。以展素蘊。固其願也。世不我與。則退處江湖。魚鳥爲隣。亦一樂也。若乃推擠不去。任他蹴踏。脅肩諂笑。以求取容於當世。雖死不忍爲此態也。然臣之處地。與他人有別。而尙幸聖心未厭。眷顧不替。何敢高蹈遠引。慕古人長往之風。今臣所望。唯在退就散班。杜門謝事。國家昇平則讀書以求志。蒔藥以養生。以終臣之年。脫有危難則執羈靮以從君。與宗社同存亡。斯可以無憾於臣節。而樂行憂違之義。自寓於其中矣。臣寧被逋慢之誅。決不敢冒恥行公。以取辱身之誚。伏乞聖明。加意察納。亟遞臣本職及備局有司之任。以成匹夫之志。取進止。

辭備局堂上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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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伏見右贊成李貴箚子。深攻備局回啓之失。而歸罪於有司堂上。至曰廟堂只信未經事有司之搆草。又曰勿以備局一有司之言爲可信。又曰旣知其失宜則爲其時有司堂上者。所當引咎待罪云。如此等語。似是專指臣身。臣不勝惶恐未安之至。臣自遭謗議以來。過於徵羹。久已刺舌。加以家有切迫病患。自夏徂秋。長在憂苦之中。雖不得以私廢公。往往參坐。而精神不全。思慮多錯。尤不敢與論軍國之重。此廟堂諸臣之所共知也。李貴箚子回啓時。相臣分付于臣處。臣再三固辭。終未見許。則臣於大臣體臣相會處。逐條稟議。定其可否。搆草之後。亦經相臣手筆添删。臣則少無主張於其間。此亦諸宰之所共知也。而李貴之言如此。必李貴近日不參備局之會。故未悉其間曲折而然也。李貴箚中所陳。多至數十條。何能每條盡善。設令皆善。人之所見。本自參差。何得一一符合。第其中西路築城之太早。各道營將之難便。臣之妄見誠亦如此。故再次引見時。榻前論難。亦頗詳悉。退而爭於大臣體臣者不止一二。至於逃軍減律之不可。臣於當初上箚論之。而及其言未見採。事已施行之後。則只當姑從群議。待觀成效。臣何敢自信己見。呶呶於旣往之後乎。李貴以勳舊重臣。素有高識。凡有所見。不憚煩瀆。盡誠號呼。固其職分也。而忠憤所發。未免太過。往往身遭困厄亦多矣。若使如臣者。效嚬而爲之。則臣之一身固不足惜。豈不大損於朝廷體面乎。況專擅二字。實爲愚臣今日之厲階。而形迹孤危。日以益甚。方務退默隨波。冀補前愆。而今此李貴箚辭。有若以臣爲擔當時事者然。此豈知臣情勢者哉。且臣新遭喪患。心死形存。憂傷之過。重感風邪。精神恍惚。伏在床席。泯然若將盡之人。夙夜之勞。已無可望。籌畫之任。尤難自勉。伏乞聖明。俯加憐察。遞臣本職及備局有司之任。以便公私。不勝至懇。取進止。

論典禮箚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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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曾在丙寅之春。猥陳一箚。大觸時議。幾不得自保。而幸賴聖上曲垂矜恕。刑章不加。反蒙採納。如園號之加。諸侯之祭。及旣期之後。仍御素服。皆臣箚中之意也。獨立廟一款。未蒙施行。臣意竊以爲殿下之聖明。豈有見得不到之理。而重違群議。姑示遲延。其必有待於三年之後。故悶默不言。以至于此。今聞禫日已過。毓慶神主方將合祔私廟。節目已下。時日已卜云。臣聞來錯愕。不覺失聲大號。伏惟聖上。試垂察焉。臣聞天子立七廟。高曾祖禰之上。更祭三代。諸侯五廟。高曾祖禰與太祖而爲五。大夫祭三代。庶人只祭禰。雖尊卑不等。隆殺有差。而由親及疏。自近及遠之意則無貴賤一也。唯支子賤不敢立廟。而助祭於宗子之家。故禮曰庶子不祭禰。明其宗也。蓋所以尊禰廟而重宗法也。賤而不敢祭者固有之矣。以子之貴而託其禰於支子者。臣未之聞也。由禰而推之及於高曾者。固理之常也。祭祖而不祭禰者。臣未之聞也。世之論者。皆曰義重尊祖。理宜降屈。臣請明其不然也。人之所以爲人者。以其有三綱也。君爲臣之綱。父爲子之綱。天爲妻之綱。臣無降君之禮。子無降父之禮。婦無降夫之禮。故謂之三綱。綱者。尊無以尙之稱也。如其可降。豈可謂之綱乎。故孝經曰雖天子。必有尊也。言有父也。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雖以帝王之尊。不能超越於三綱之外。而屈其尊於所尊之地者。斯可見矣。禮者。聖人所以扶植三綱之具也。今之廷臣。徒知君上之尊。而不知三綱之重。徒知尊祖之義。而不知尊禰之禮。父母之喪則必欲降而爲期。祭禰之禮則必欲降屬支子。因一時所見之差。爲萬古貽笑之資。可勝痛哉。朝廷必欲使殿下降服降祭。則何不別求稱考之地。而伯叔於興慶乎。苟有稱考之地。則名正言順。寧有異議。而今不能去其父母之稱者。蓋亦有見於旁繼直承之義。各自不同。而父子祖孫之名。有不可易者也。旣有其名。斯有其實。以祖事祖。以禰事禰。此乃人理之當然。豈可以降之一字。加於無所後之父母乎。自漢文短喪之後。歷代人君。皆從易月之制。其中奮然樹立。克遵古制。見稱於史筆者纔數君。而或數月而除衰。或期年而卽吉。未免爲後世之嗟惜。唯我殿下孝感神明。德邁今古。位居帝王之尊。躬踐曾閔之行。初雖不得不動於尊祖降禰之謬議。而後乃揮斥群言。執禮益堅。釋麻之後。仍御別殿。臨朝用玄袍。朔望必親祭。起居語默之節。無異高宗之諒闇。名雖降服。實行三年之喪。眞可爲百王之法。而獨恨禰廟久闕。祀典未正。致有朝野之議。臣竊惑焉。孝子之喪親。哀慕之情。與時漸殺。而祭祀之報。終始如一。今也不然。始則奉安於新闕。稱以魂宮。終乃降祔於舊第。稱以私廟。此豈情理之所得安乎。苟爲如是。則園號不可加。參奉不可設。諸侯之祭。不可用也。生曰父。死曰考。廟曰禰。其名雖殊。事之則一也。有身斯有父矣。有廟斯有禰矣。父而可降。不成爲父。廟而不禰。不成爲廟。自有經籍以來。果見有可降之父而無禰之廟者乎。高曾祖禰不易之定位。不可多。亦不可少也。而大本一差。節節難處。在殿下則有祖而無禰。千秋萬歲後。至東宮之時則有曾有禰而無祖。次次相傳。每闕一位。其於禮。何如哉。當初議禮諸臣。但見聖上超繼祖統。略同漢宣。而不悟其直孫與從孫事體自別。謬引程子之說爲今日證。聽者未暇細求其故。同聲應之。朴知誡一人之外。無不入於俗論科臼之中。直似一時公論。殿下之未免勉從固也。噫。旁支繼統。謂之爲人後。一體直傳。謂之爲祖後。爲人後則所生爲伯叔。爲祖後則父雖歿而名不易。斯乃古今之常禮也。殿下今日之事。實太孫嗣位之類也。而今欲援而擬之於從孫繼統之例。不亦左乎。臣竊見近日以來士夫間所見稍稍開悟。而草野之議。日漸憤發。天理之在人心。有不可誣者如此。改葬之禮。非父母無服。無服則弔服而加麻。故改葬之緦。卽初喪之三年。而上年興慶之遷也。禮官儀註以緦服磨鍊。而朝廷無異議。此可見自知前禮之非。而不敢更爲降殺之論者也。士君子處心行事。務在光明正大。如知其非。斯速改之。寧容一毫帶芥於其間。而廷臣計不出此。因訛襲謬。猶不知變。其故不難知也。蓋當初所見不明。致誤大禮。到今不免有遲回却顧之心。諉以已定之議。欲爲牢守之計。無乃近於恥過作非者耶。近日外間之議。多以追崇入廟爲言。而臣之愚見。獨異於此。蓋追王之禮。始於周公。而舜於瞽瞍。禹於鯀。湯於癸。俱未有王號。殿下之尊親。得如舜禹湯。斯已足矣。何用靡文爲哉。臣愚以爲合祔之日。削去綾原傍題。別建一廟。以奉禰祭。依倣園號。加以美稱。奏假則別制樂章。祼獻則例命廷臣。而四時薦享。勿與宗廟同日。以示差別之意。則其於尊祖尊親之道。可以兩得其宜。而昭穆不虧。彝倫自正矣。茲非所謂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乎。目今邊釁外結。逆變內興。上下憂惶。廷論方張。臣之此論。誠似非時。不知者謂臣爲妄。其知者亦必以爲迂矣。但念三綱五倫。人道之大經大本。於此一差則人不人而國不國。故酒色荒淫。未必敗人之家。兵革寇難。未必亡人之國。自古寧有倫紀紊亂而能保其家國者乎。古人臨死而易簀。其不敢一刻安於非禮者如此。況父子之倫序。祖禰之祭禮。是何等大事而乃曰姑待他日乎。茲敢不避斧鉞之誅。更伸前說。固知典禮已定。有難輕議。而愚衷所激。不能無庶幾改之之望。情亦慼矣。求以回天。不覺觸犯忌諱。臣罪萬死。伏乞聖明。恕臣狂愚。察臣悃愊。令禮官更議定奪。以正聖朝之祀典。不勝幸甚。取進止。

陳情辭職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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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當有言不信之時。昧括囊無咎之義。開口掉舌。輒生疑謗。遭斥至再。惡言有加。杜門屛跡。恭竢白簡。已過數日。尙爾寥寥。彷徨踧踖。進退無據。且慙且懼。若無所容。臣之前後所陳。實是國家大禮。彝倫攸係。是非眞妄。聖鑑孔昭。無容更贅他說。至其措語之際。未免微有辭氣。蓋亦上恃聖明容受之量。下恃諸賢相厚之情。務欲指陳事理。使人易悟。實非有意於排擊善類。勒加罪名。如論者之待臣也。噫。知己之難。自古所嘆。矧在叔世。誰可憑仗。凡今之人。知臣者固少。而不知臣者多。橫逆之來。亦無足怪。使臣不能含垢受屈。乃與二三年少輩。屑屑焉較量曲直。有同隣家婦于。爭狠口語。拍掌呼呶之態考。則彼此俱有所損。臣雖愚駑。亦不爲此也。顧念身忝宰列。職亞西銓。事體或與庶官有間。而被人譏刺。一至此極。臣若都不介懷。揚揚道路。有同平日。則人其謂臣何如哉。茲敢不憚煩瀆。更申愚悃。伏乞聖明。憐臣情熱。鐫削臣原帶職名。以謝公議。不勝幸甚。取進止。

代延平府院君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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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國家不幸。大獄又起。而竊聞罪人之招。有援擧臣家以爲證者。臣當卽疏陳曲折。而獄體嚴重。未蒙賜問之前。有不敢輕易開口者。故默默度日以至今矣。繼聞臣之姓名。又出於推官引見之日云。臣亦何敢終始不爲一言。有若干涉者然哉。上變人宋匡裕之得罪於臣孫李恪之狀。衆所共知。今不必煩達。但念丁卯秋末。匡裕之妹貽書於李恪處。備陳匡裕行己之悖惡。蹤跡之荒唐。又言其將欲上變搆陷勳臣之狀。蓋恐其將成家禍而累及於其身也。臣初欲發其兇計。永斷禍根。而或者以爲事未至而先發。有未穩當。而適足以致人疑惑云。其言亦似有理。故只以尺書二紙。示之於若干勳宰而止矣。到今思之。當初醞釀禍胎。淹過一年。使兇慝之人。蓄謀設計。費盡機關。侯時而發。致有今日之禍者。無非臣見事不明。不早處置之罪也。臣雖萬死。無以自贖。仍竊伏念被告之人。多是湖南巨族。見稱士類者。而其中亦有勳臣族屬名參擧義之人。此輩之遭此禍。實千萬夢寐之所不到處。初雖拘於獄體。不可不拿問。而旣問之後。匡裕情狀。敗露無餘。則所當卽爲分釋。以慰一道士心。而獄事支離。將至一朔。使無辜士子。囚繫滿獄。人情憂駭。氣象愁慘。此老臣之所以日夜仰屋竊歎。繼之以流涕者也。然臣聞諸鞫廳諸臣之言。匡裕之搆捏。極其兇巧。而各人之招。亦頗有各異之處。故雖以聖上日月之明。亦似有不能釋然於其間者。而外間亦不無一二疑惑之人。若不洞陳曲折。以解上下之疑。而使許多士子。有一抱冤而死者。則後雖悔之。其可及乎。槩聞匡裕之招。傅會飛語。湊合羅織。猝然見之。誠可疑訝。若非明知其本情。則人情之不免致惑。豈不宜哉。臣請推其根本而言之。大抵湖南士子。自己丑以後。最爲朝廷之所擯斥。入仕者輒遭彈劾。赴科者例被停擧。結髮讀書。皓首禁錮。而至於昏朝則又有金克誠,金估誠輩。附托權奸。鍛鍊組織。無所不至。咸懷惴恐。莫保朝夕。歲月旣久。志氣頓挫。抑而不揚。而又無先生長者爲之倡導。故有志有才者。或放意於詩酒。或流入於曠達。發言行事。頗有不中程式者。自從反正之後。打破黨論。王道蕩蕩。危疑者得釋。冤屈者得伸。而立朝之人。又皆素相親切之人。故此輩自以爲千載一時。不可逢之會。殊不知王者一視之仁。無不均覆。而妄謂朝廷偏厚於渠輩。又不知臣子願忠之心。無間於彼此。而自謂爲國之誠。無出於渠輩。乘時吐氣。無所畏忌。事雖可笑。而情亦可憐。及甲子适變之後。國勢旣弱。逆變繼起。訛言傳播。中外危疑。湖南人士若干人。與道內擧義中守令。預先結約。以爲聞變赴難之計。而臣孫李恪作宰金溝時。亦參其事矣。鄕中不吉之人。有所蓄私憾。而必欲相害者。因此一事。做出不測之說。傳播於京外。飛語一播。使人情眩惑。匡裕乘之。得售其說。此其獄事之根柢也。至於許懿怪誕之說鐵原聚兵之說曾有都下之訛言而尋之無跡。亦足以眩亂人聽。南原殺人契。雖不下涉於士類。而乃是本土惡風實有之事。以此數者。合成一獄。其計巧且慘矣。然王者之獄。貴在原情定罪。則結約赴難之議。雖似浮妄。而其心則不過憂時之過而忠義之激耳。亦不過上恃朝廷。不自覺其爲兇人翻案之地耳。以此而陷於逆名。則天下之冤。孰有甚於此者乎。許懿之事。好怪之人。輾轉敷衍。以資笑謔。非智者之所宜道。鐵原之賊。本爲荒說。而南原之殺人契。無賴惡少私相剽劫之類。匡裕乃欲引此以成士林之獄。豈非不似之甚乎。至於其死已久之杜起文稱以大將。身在草土之禹甸指爲射契。其他種種虛誕之狀。不一而足。若此等獄。雖在曩時。猶不可成。況此淸明之世乎。臣之所尤痛者。匡裕之祖祀連。本以己卯賢相安瑭一家之人。當己卯士禍之後。安瑭之子處謙等。憤姦臣之陷害善類。有過激不中之言。而瑭實不知也。祀連因此上變。安家父子慘遭刑戮。至今爲士林之至痛。豈知惡人之種。復出於今日。而又欲逞其虺蝪之性者乎。安處謙之妄言。頗涉犯上。祀連之告。亦非全然誣罔。而當時以爲至冤。後世至於伸理者。知本心無他也。況比匡裕之所告。株連許多士林。非特一安瑭之家。而其所以爲說者。亦皆因其憂時悶世之言而增益其語。乘其結約赴難之議而文致其罪。搆虛捏誣。以惑聖聽。比諸其祖之惡。抑有甚焉。而以殿下之明。猶未及洞燭。至有解枷之命。此老臣之所以不能無惑者也。伏惟聖上。仁同天地。明竝日月。前後逆獄。極其欽恤。雖連出賊口之人。苟係干搢紳。情在可原者。則未嘗不曲加矜恕。寧失不經。況此無據之獄。豈有未蒙快釋之理。而區區過慮至此者。遐遠鄕曲之人。怯於雷霆之威。置對之際。或有失其常度。使明主不能無萬一之疑。往在己丑之獄。故臣崔永慶供稱與汝立不一通書。及其書札見捉之後。宣祖下其書於鞫廳。以欺罔之罪。欲加刑訊。其時委官鄭澈極力伸冤。竟爲放釋之後。臺諫誤以洪廷瑞所傳於金晬等之言。爲永慶欺罔罪目。請更鞫而還囚。未究竟前。便死獄中。永慶果有自取之道。而朝廷亦無杖訊之事。其死實出於不幸。而人言藉藉。歸咎朝廷。至今未已者。知其無情。而痛其死之冤也。無罪之人。當此苦寒。久繫囹圄之中。卽使不加一杖。臣恐其將有爲永慶之死者。而後日之追悔無窮也。目今邊患孔棘。國事艱虞。當此之時。國家所恃以爲元氣者。只兩南士氣。而湖南之巨族名流。一時被逮。擧道之人。魂驚魄褫。皆以爲禍且及身。忠義之氣。薾然沮喪。其傷元氣損國脈。已有不可言者。況可以遲留累朔。有若眞有可疑之端者耶。此獄之吉凶遲速。卽國家安危之幾。而上自大臣下至百僚。只竊憂於私室。不敢顯言於朝廷。問其故則曰獄體甚重。不可輕議。臣愚以爲不然。使獄事而不虛則已。旣知其冤而囁嚅不言。使明主不得洞察外間之議。一或有不能釋然者。而按獄之際。或失於平反。則負君誤國之罪。雖欲擢髮自贖。其可得乎。此臣之所以寧被妄言之誅而不敢含默者也。臣賦性狂愚。徑情直行。唯知事君勿欺。不顧一身利害。事勢難易。以此爲報效殿下之地。故頃年之獄。李溟,崔瓘皆在於不測之地。人不敢言。而臣終始力爭。得蒙原釋。其時論者咸謂臣愚妄。而臣不敢顧也。矧今日之獄。匡裕之兇慝士。類之冤枉。人所共知者。而特以蹤跡之嫌疑。袖手傍觀。不爲一言。則是臣事殿下有隱懷。而自負其夙心也。如使此輩有絲毫可疑之實。臣雖無狀。何敢一毫容庇。以自取忘君護逆之誅哉。殿下若以臣言爲可疑。乞賜召對。使得面陳曲折。俾無一毫未盡之語。則豈但老臣之幸。實惟士林之幸。而宗社之福也。臣不勝憂悶過慮之至。取進止。

請與張維同被罪罰箚己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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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數年以來。屛迹避謗。公坐之外。絶不見人。朝家論議。迫不聞知。近日連接朝報。似有鬧端。而臣旣未詳顚末。何能與論是非。但見昨日政目。大提學臣張維乃蒙特旨補外。臣於此。不得不爲世道發一長吁也。維之爲人。似無適時才用。而文章節行。冠絶儒林。求之古人。亦不多得。幸遭明時。致身卿相。政柄文衡。隆顯極矣。而肫肫退讓。自同布衣。門無雜賓。望高一世。可謂人間瑞物。席上儒珍。天固爲殿下生此人。而殿下用之不卒。反投之蠻瘴之鄕。維素多疾病。不耐煩劇。違棄君親。惱撓吏事。他日生還。誠所難必。臣竊憐而悲之。臣與維結髮交遊。到今二毛。名雖朋友。情實兄弟。出處進退。理無異同。維苟有罪。臣固難免。而一日之政。臣除西銓。維斥南州。語默暫殊。榮枯頓異。求厥禍源。臣亦自疑。悶默趨列。獨何顏面。伏惟天地父母。察臣情事。鐫臣職名。得令與維同受罪罰。則沒齒丘壑。臣亦無憾。臣不勝激切懇祝之至。取進止。

論諸學士不爲朋黨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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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空疏愚劣。百無一長。徒以區區葵藿之悃。偶被明主之謬許。故議禮之初。擧朝攻之。而殿下不以爲非。號牌之設。一國攻之。而殿下不以爲疑。和戎之日。兩司攻之。而殿下不以爲罪。曲加全活。俾保職名。臣之一毛一髮。莫非殿下之賜。天地生成之澤。何物不被。而以臣觀之。聖恩所及。還似獨偏於臣之一身者。夫恩之所偏加。卽謗之所偏集也。故於數年之間。勉強供仕。以答主知。含默苟容。以謝群議。公會之外。專廢出入。尤不欲與在顯路者相往來。故彼或來見。臣不往謝。或有言及時事者。臣雖不能塞其耳。而亦不敢開其喙。唯思俛首低心。隨分效力。以盡在我之職分。圖報聖恩之萬一者。是臣之本情也。數月以來。廷議失和。人言囂囂。一時儕友。次第連累。而臣獨不掛於彼此是非之中。雖緣臣久處散地。不能有無之致。而亦不可謂非臣恐懼謹愼之效也。但於頃日張維之貶也。臣自以事同一體之人。雖不能出力伸救。而亦不敢晏然自安。冒上疏章。求與同罪。言非虛假。實出衷赤。而伏承聖批。以臣之辭職爲無據。則是聖明不欲以張維進言之罪。延及於親切之人者也。臣惶恐感激。不敢復言。且臣一年在畿。久違天顏。還朝之後。連有公故。未參筵席。犬馬私戀。竊有不自堪。冀得一番入侍。仰聆玉音。仍畢伸前說。以俟進退。而登筵之日。密邇天威。倍切悚惕。趑趄囁嚅。未敢開口。退而耿耿。達夜不寐。噫。有君如聖明。遭遇如今日。而猶不敢自盡所懷。君臣之際。良亦難哉。夫人君之好惡。士論之臧否。卽世道安危治亂之機。涓流之積。終至滔天。一失其機。後必難救。當此之際。臣以受恩最深。休戚與共之人。其可以不在其位爲辭。而終始喑默。坐觀成則。以負聖明知過之恩也哉。今日之事。起於七月朝講時榻前之言。而其時臣受由在外。未詳曲折。入城之後。始聞其槪。則或以爲語侵相臣。或以爲語侵銓官。或以爲防塞南,李。或以爲自作朋黨。罪名狼藉。惝怳難測。及見朝講時注書日記。則相臣語意。專主金世濂銓望之事。而羅萬甲朋黨之說。挾出於其間。繼以形跡未著爲言。則相臣本意。有未分曉。萬甲設或有罪。其於金世濂之事。條款自別。不相干涉。相臣必不以不相干涉之事。混擧而罪之。此則恐是注書記事之誤也。其後又見李貴登對時日記。則以七八人老少西之說。啓達天聽。而雷威益震。萬甲之罪又加一節矣。至於張維之貶。殿下雖以疏中措語之失。指摘下敎。而設使張維實有此失。語言薄過。罪名至此。韓詩所謂或自疑上疏。上疏豈其由者。無乃近之耶。朴炡尤無身犯之罪。而又下補外之命。雖不知天意之所在。而外人皆以爲亦坐此事。其言似不甚遠。以此觀之。殿下今日之怒。似乎專在於朋黨一款矣。嗚呼。朋黨之壞人國家非間矣。殿下卽祚之初。卽以破朋黨爲第一先務。此誠太平之本也。已分之黨。方務保合。而又於一邊人中生此一黨。則眞是大愕事。相臣旣有所聞。則安得不入告于殿下。殿下亦安得不赫然震怒。思所以痛絶之乎。然而事發之初。天心猶豫。或慮用罰之失當。旣問於領右兩相。繼問於李貴。必欲得實而處之。其愛惜臣隣。欽恤刑章之意。於斯至矣。但領右兩相之對。乃以元無此事爲言者。近於失實。蓋兩相年德旣尊。罕接後輩。而若干人指日之言。其端甚微。容或未及聞知。設或微聞其語。反而求之。全無事跡。掇拾街巷之言。上達天聽。傳播遠近。有若實有其事者然。非大臣鎭定之道也。李貴平生心事。以不欺君爲主。而後輩本不借助於李貴。李貴亦不知後輩實情。只據外面所見。街巷所傳。認爲實狀。且語言荒雜。乃其自家病痛。故承問之日。乃以半知半不知之語。挾雜而陳之。旣不能發明後輩心事。反致殿下之疑惑。可勝歎哉。臣雖身在局外。聞見不廣。而曾在頃年忝居銓地。首尾兩載。亦嘗側聞士夫間餘論。而今此指目中人。皆臣之素所相愛。肝肺不隔。情意相通。深知其心事之無它。而追思前日之事。則助成此輩之罪者。臣亦有不得辭其責焉。故敢爲殿下推其釁端之所自。而一一陳暴焉。伏惟聖明。勿以煩屑爲咎。而試虛心聽察焉。臣曾在居閑時。讀易至泰之九二曰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尙于中行。傳曰。包荒者。謂有包荒含穢之量也。用馮河者。謂其剛果足以濟深越險也。不遐遺者。謂其不棄僻陋之賢也。朋亡者。謂其絶去朋與之私也。治泰之道。能如是則合乎中行之德。而其道光明顯大矣。臣因此思之曰。包荒而不用馮河則過於舒緩而不可以有濟。不能朋亡則蔽於近而遐或遺。是四者。相因而相成者也。然非聖人。何能說得圓備至此。仍三復感歎曰。六十四卦之中。獨泰爲大卦。泰六爻之中。獨二爲得時。故聖人於此。極言爲治之道。以敎後人。此誠任世道者之所當服膺而勿失者也。又見李珥文集。當東西搆釁之時。連章累牘。竭力周旋。眷眷以保合士論爲己任。雖事不如意。卒爲人笑。而其憂深慮遠。欲扶世道之赤心。藹然可掬。臣每讀至此。未嘗不掩卷而流涕也。反正之初。臣以無似。首膺銓任。又得和平公正之人以爲長官。而聖明又以破朋黨一事。懇懇下敎。臣私自喜幸。以爲當泰之交。得二之時。此眞不負所學之秋也。又念昏亂之餘。法度隳廢。政事陵夷。姦宄恣行。百弊俱興。若不振綱頓紀。痛革弊風。則國事無以收拾。臣於是論治則思所以用馮河也。一時人才。染跡權門。被人嗤點者不止一二。其中或不無情外得謗之人。若不推求本心。抆拭收用。則朝廷多棄才矣。臣於是論人則思所以法包荒也。遐遠之人。苟有操心修行。見稱鄕黨者。則隨其人器。多所薦擢。其於不遐遺之訓。亦或庶幾於萬一焉。顧惟朋比之習。其來已久。名目苟異則雖賢而不用。情分旣親則有過而不知。實爲士夫間膏肓之病。此而不變則士論無時可合。公道無時可行。臣於是益知聖人朋亡之訓。最切於今日之朝廷。故旣以此自勉。而又以此勉人。常拈出一句話頭。勸戒朋僚曰。攻其事。無攻其人。攻其人。無攻其黨。所謂攻其事無攻其人者。自非聖人。安能每事盡善。其人雖賢。而苟有過犯。爲言官者。不可不隨事糾正。而亦不可以小失。廢其全德也。所謂攻其人無攻其黨者。東西之目。皆自士類而分焉。當初雖不無是非優劣之可言。而及其旣久。傳子至孫。夫堯之子爲丹朱。鯀之子爲禹。則固不可以世類論之也。然則一隊人中。豈必人人皆賢。亦豈必人人皆非。如使言官嫌於彼此形跡。而不爲臧否於其間。則亦非中正之道也。但不可以一人有罪之故。連累於一隊而幷攻之也。臣又見自分黨之後。當軸者以銓曺爲根本。以三司爲爪牙。又推其中望重者一人爲盟主。凡有通塞人才。是非朝政之事。先就盟主之處。議于私室而行之。故三司論議如出一口。毀譽是非。未有異同。而銓衡之地。彈文不到。主盟之家。鞍馬盈門。堂堂公朝。反成植黨之私窩。積習成俗。視爲當然。反正之後。彼此人才。一時登庸。皆因自己聲望。不階汲引之力。故銓曺之權。自此始輕。而臺閣論事。無所稟承。異議間出。前輩中有以爲事无統攝。反有所妨云。而臣則以爲此亦不害爲淸朝之美事也。癸亥之夏。臺諫因事請推銓曺。首相李元翼語人曰。今日始見盛時事矣。蓋聞祖宗朝銓曺之官。困於請推。法府公緘。長在囊中。未有及科受祿之時云。臣因此思之。用人之柄。在於銓曺。而知人則哲。聖人所難。私意之蔽。賢者不免。用舍之間。何能盡合公議。然則盛世臺諫之頻數請推銓官。以相責勉者。其意甚好。而其後不敢侵及銓曺者。乃護黨之弊風也。臣以此每見臺官。必以祖宗時事。懇懇言之曰。卽我有失。公等輕重糾劾。無着顏情。公等如有所失。我亦不敢相貸。冀以增臺閣之直風。革朋私之弊習。臣之本情。固自如此。而三司多官。皆以積年養望之人。新際風雲。人人各出意見。論議風生。無能制之者矣。於是朴炡以藐然少年。倡言於同僚曰。欲行公道者。當自所親始。情疏之地。有過必論。分厚之處。輒相蒙護。非破黨之道也。於是首論趙希逸,韓仁及居鄕不謹之狀。蓋趙希逸文學出人。韓仁及少有才華。當初淸選之擬。皆出於臣參政席之時。及是聞之則兩人者前在湖西。果不免人言云。繼聞前輩中有一種論議。以爲親厚之間。指摘微瑕細過。自相攻擊。以要直名。非人之情也。後輩之言又曰。趙,韓兩人。皆是前輩婚媾所親。故未免辟於親愛。好而不知其過。亦不得爲公論也。此兩款說話。頗傳於搢紳間。而右朴炡者居多。故前輩之論不得行矣。朴炡論此兩人。雖非臣本心。除拜間。不得不稍抑兩人者。蓋以居鄕不謹。本非大段身累。然旣有人言。則姑停淸望。徐圖收拾。亦未晩故也。然於兩人之中。臣尤惜希逸文章。每與儕友論人。輒言希逸不可久廢。雖朴炡亦不敢不以臣言爲是。而前輩不知臣本情。但見臣之不棄朴炡。或有幷臣而尤之者矣。其後朴炡論金慶徵殺人之狀。又論趙纘韓落後之罪。蓋慶徵所殺。乃管下有罪之人。纘韓落後。實緣身有疾病。原其本心。俱涉無妄。而輕重間旣有所犯。則臺官之一番論劾。何可已也。然其時因纘韓事。亦有一場爭端。至形於章牘。而朴炡之見過前輩益深矣。兪伯曾尤以抗直自許。曾在諫院。論尹墀少年時事。可謂過矣。而其時廷議。務在調停。旣不廢墀。又不斥伯曾。且墀雖盛族。而家有寬厚長者。橫逆之來。無幾微見於言面。若使廷臣皆如尹家之和平。則雖有胥動之言。亦何自而入乎。南以恭雖曰柳,朴所親。癸丑以後。與主張廢論者作爲仇敵。乃以指嗾李元翼爲罪名。至於竄謫累年。壬戌冬間。又有救謢士類之功。而且其爲人。閱事旣久。計慮甚長。實有可取處。向日之愆。乃平日不能擇交之致。不可深非之也。況當萬化更新。滌瑕蕩垢之日。無論彼此。拔其尤者。與之共謀國事。以示朝廷曠蕩之意者。未必非收拾人心之一助。故臣在銓曺時。欲擬淸望。屢以爲言。而僚議難之。金瑬未入銓時。臣往見其家。爲言此意。求得一言之助。而瑬之所答。似不甚快。故臣不敢更言。及瑬秉銓於政席上。瑬先發此言。臣遂同席贊助。始擬淸望。而爲年少輩所不容。將有重論。臣微知其幾。緩辭救解。幾得停止。會有激之者。其論遂發。因此大生風波。學士三人。一時補外。臣於其時。捨以恭而反救三臣者。非臣所見之變於前者也。但三臣之攻以恭。非欲全棄以恭。只欲不許淸望而已。則其言固有斟酌。而其所以論以恭者。亦不無執言之端。獨恨其徒守一切之論。而不能深達朝家用人之大體。此則年少氣銳之致耳。使朝廷遞其職斥其言。而仍用以恭。則以恭亦得自安。而三臣者自不敢復言矣。何必累加摧折。使一時持淸議之人。皆懷不平乎。且旣以三臣爲罪而斥之。則是以以恭爲合於淸望也。何乃竝出之乎。此朝議之所以久而靡定也。故臣見金瑬。輒言罪三臣之過重。見三臣。輒言論以恭之過激。冀得兩相調劑。同歸和平之域。區區此心。不但相臣與炡輩知之。以恭亦知之矣。炡輩旣黜。士夫間不平之氣久而未解。數年之後。次第收召。竝置臺閣。德至厚也。恩至渥也。凡在瞻聆。孰不感激。三人旣還。臣竊聽其言論。兪伯曾,朴直依舊。朴炡稍自藏晦。羅萬甲初若斂氣。一日自經筵退。歸路過臣家。爲誦筵中說話曰。今日始得登對。天顏溫甚。眞可喜也。勃勃有生氣。自此放意論事。常若有恃。蓋萬甲天性戇愚。妄以忠直自許。而專不曉世路險夷。時勢難易。此其所以敗也。權儔來自嶺南。見此數人者自處以直而悅之。因與相善。自此臺閣風采稍張。而高門巨室。屢遭侵逼。淸庶擬拜。多被指議。人之有所不堪。勢亦然矣。然以朝廷言之。則容此若干任怨之輩。隨事匡糾。使人有所畏憚。不亦可乎。自今年春後。金瑬,李貴兩家氣色尤不佳。臣不欲往來兩間。不到李貴之門者久矣。夏間臣偶歷李時白之家。李貴先到其處。而其日適有政。李貴投示一紙政目。乃李景稷諫長之望也。貴因大罵景稷。遂及銓相。至以榻前陳達爲言。臣曰。鳴吉之不欲往來於台家者。恐有如許事也。不幸今日。又聞此言。因辭出。翌日移書時白。使之力止。久之張維來到臣家。悵然自失曰。近因李景稷之事。頗有不好爻象。深可念也。前輩多疑朴炡主張時論。以我觀之。似無此事。而人言云云。不幸之甚也。臣意以爲張維平生。口不言時事。而今忽發此言。無乃有大段所聞耶。心竊疑之。而素知維簡默。不肯向人盡言。故不復問其詳。其後權濤來訪臣家。因曰。聞銓相家歷數峻論者六人姓名。而吾名亦在其中。深可慮也。臣曰。公等四人。居住接近。時相往來。外人之言。或者近之。姜碩期深居僻村。鄭弘溟交往甚罕。何以竝言之也。因相與一笑而罷。未久羅萬甲到臣家。亦擧所聞如權濤之言。臣素知萬甲不能愼密。因戒之曰。一代名流之見疑前輩者。至於六人之多。若有浮薄之人。因此指目。以黨爲名。則禍且不測。諸公自此危矣。十萬愼之。萬甲聞之瞿然。繼而曰。金尙憲叔姪。吾所最親。必能明我心事。金慶徵亦我童稚故人近又時時訪我。誠心相待。必無此患云。六月間。臣受由沐浴。辭朝之後。告行於金瑬之家。瑬曰。近來銓曺之政何如。臣答曰好矣。瑬又曰。聞羅萬甲有動搖銓曺之言。公亦聞之否。臣答曰。未之聞也。年少輩未有尋見鳴吉者。獨萬甲以時來訪。聽其所言。斷無他腸。願相公深察之。愼勿輕信行言也。因辭去。未幾風浪作矣。臣旣還。金瑬在呈告中。臣又往見。勸其速出。因私謂瑬曰。相公今日擧措。似太急矣。且相公苟有此心。當初辭別時。何不明言於我乎。瑬曰。我初無此心。故不言矣。適於朝講之前夕。有人來傳老西少西之說。心甚驚愕。不得不上達天聽云。臣於是。始知相臣之見賣於人而有此擧也。老西少西之說。士夫間絶無傳之者。而獨及於金瑬,李貴兩人之耳。尤可怪也。大槪數臣者。雖無師友學問之功。而亦皆沾沾自喜。不肯隨俗浮沈。遭遇明時。滿朝皆賢士大夫。自以爲千載一時。且仰恃聖明破黨之公心。不計一身利害。刺擧無所避。唯欲激濁揚淸。挽回公道。敲撼挫揠。不失所守。雖不可以擬古直臣。亦可謂一時之硜硜者也。孔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可與進取。狷者有所不爲。蓋全德之士。自古所罕。故聖人不得已而思其次也。今此數臣。其於包荒之道。或不能無歉。而亦能從事於朋亡之訓。所論雖過。其心則公。裁其所過而勉其所不及。共歸於中行之道者。或不能無望於此輩。此臣之所以眷眷憐惜不已者也。唯其持論過峻。責人太苛。搏擊旣多。仇敵漸衆。或以爲矯激。或以爲訐直。或以爲浮薄。終乃以朋黨之說。流言飛聞。不知其所自出。而聽者自生疑惑。一朝機牙卒發。相隨而入於罟擭陷䎴之中。可勝歎哉。古語曰水至淸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數臣者之行身處事。誠有過者。謂之矯激或可也。謂之訐直或可也。謂之浮薄或可也。但謂之目爲朋黨則誠天下之至冤也。夫所惡於朋黨者。以其承迎主意。攀附貴近。植黨弄權。掩蔽聰明。徇私情而蔑公法故也。今此數臣。上無所藉。下無所攀。獨持淸裁。守正不阿。勿論親疏。以法繩之。朋黨者果如是乎。他人猶可說。至於權濤。以遐方之人。自稱公論。半生孤立。不落名目。乃於今日。與二三年少別作一黨。將欲何求。況以領右兩相之老成宿德。李貴之心無繫著。張維之醇謹寡言。趙翼之和厚無偏。有何愛憎於彼此。而爲數臣出力扶救。觸天威冒時諱。而不顧公議所在。斷可見矣。今日之事。積漸雖多。而事釁之發。外人皆以爲由於李景稷諫長之望。景稷是臣儕輩中人。平生心迹。臣亦粗知。請爲殿下陳之。景稷少有才名。交遊士類。居家事親。頗有可觀。而負才使氣。此其病處耳。癸丑獄成之後。賊臣爾瞻得春秋哀姜之事。將欲證成廢論。而未敢發之於人也。景稷與爾瞻素有連家之分。一日往見於其家。爾瞻邀入書室接話。適其壻朴自興自外而入。見兩人對坐。疑於密語。兼挾私憾。造言傳播。景稷以此得謗甚多。及廷請時。景稷終始不參。幾陷大禍。人始知景稷本情。而餘謗猶未盡消。反正之後。一時儕流無不通顯。而獨不及於景稷者。亦以此也。頃日諫長之擬。旣被李貴嗔罵。年少輩亦有間間竊議者矣。羅萬甲自聞見疑前輩。心不能安。求解於銓相一家之人。語次間因及政目間事。爲銓相一家之人者。其心不在於害萬甲。但以所聞傳於銓相。銓相又傳於相臣。展轉訛誤。遂成禍胎。朝講時相臣所謂主張通塞者。蓋指此云。萬甲求以自解於前輩。而不覺其言反觸前輩所諱。疏脫至此。其及宜矣。蓋景稷旣有可觀之行。而書室私語。參證未明。廷請立異。事跡有據。不敢以難明之過。掩其有據之善。前輩之論。儘有所見。雖無酬酢廢論之事。而足及權姦之門。終未免瓜田納履之嫌。則後輩之不欲輕許淸望。亦出於公心。不可以此而遽罪後輩也。臣又聞殿下以羅萬甲之侵及南以恭爲罪云。此則誠然矣。當初旣因此事。薄施譴罰。而旋賜收用。君臣之間。有同慈父之敎癡子矣。不圖自新。又有此言。宜殿下之深怒於斯也。然以政體言之。則凡有新通淸望之人。先議於銓席諸僚。次及於一時名流。待其歸一。然後始得擬望者。乃所以重公論也。今此南,李二人。未入淸擬者久矣。乃於亞席皆空。郞僚未備之日。不詢群議。遽爾擬望。誠未免率爾之失。故萬甲竊言於銓相之子弟。欲使銓相謹於政體。則亦非全然防塞之意也。如使此輩。實有顯言攻擊之事則可謂已甚。臣亦不敢相救。然此則臣敢保其必不然也。設或失言。不過屋下私語。以此指摘成罪。豈爲聖朝之美事乎。萬甲固有病痛。長處終不可掩。今日廷臣中從容端雅。皎皎自好者。固不爲不多。至於有力量器局足當大任。不擇燥濕。盡心擔當者。則如萬甲比。臣不多見。殿下他日必自知之。凡臣之所以尤眷眷於萬甲者。非私萬甲。誠愍其竭心不職。而未蒙殿下之憐察故耳。但後輩之所失。亦有一事焉。臣聞萬甲有銓薦之議。相臣招一銓郞謂之曰。萬甲若入銓薦。吾當入啓而治之。銓郞頷諾而退。適有他嫌。不傳於同僚。而遽爾引入。遂使相臣之言。終歸虛着。夫銓薦雖在郞官。而相臣旣已爲言。則爲銓郞者何敢違越。此則相臣之怒宜矣。故後輩之議。亦以爲甚未安也。然相臣亦不必動於忿懥。多費說話。致令相株連至此也。然此豈相臣本心乎。不過爲浮謗所誤而不自覺焉耳。甚矣。浮謗之爲患也。尋之無迹。察之無形。卒然聞之。若不足信。再至三至。人聽必惑。故曰三人成虎。十夫撓椎。群輕折軸。積羽沈舟。衆喣漂山。聚蚊成雷。孔子曰侵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詩云亂之初生。僭始旣涵。亂之又生。君子信讒。臣將此數句語。敢爲吾君與吾相再拜而誦之。夫人君操威福之柄。立表率之地。隨所好惡。靡不趨風。殿下初以朴炡之是非所親。爲直而寵擢之。自此爲朴炡之論者稍稍有之。今又以此爲罪而斥之。何其前後好惡之相反也。夫人情。溺於親愛則順而易。爲公掩私則逆而難。賞之使爲其難。猶恐不從。況罪禍隨至者乎。臣恐從今以往。朋比成風。自相掩謢。復蹈昔年之塗轍。而淸明之治。不復見於殿下之朝也。以他罪爲名而罪之。雖或輕重失宜。不過爲一時之疵政。如金堉,李行進是也。以黨爲名而罪之。初雖甚微。終至於擧朝見疑。此臣之所以爲懼也。噫。末俗浮薄。喜於造言。名目之作。匪今斯今。如辛丑年間有尹西申西之目。反正之初。又有淸西功西之目。囂囂之說。傳播甚多。而終至無事者。其時朝廷。未嘗分別其孰爲尹西孰爲申西。孰爲功西孰爲淸西。而無心以處之故也。今也不然。先着期待之心。以來讒謗之口。不究事迹之實。遽生排擊之端。今日竄一人。明日貶一人。又明日斥一人。斥之愈多而人心愈不平。夫不平之積。怨之所由起也。怨起於此。怒增於彼。怨怒相薄。愛憎互形。若此不已。其不爲弄假成眞之歸。亦不可必也。臣之過慮。實在於此。大抵前輩年考旣高。閱歷已多。故其論常主於寬恕。後輩血氣方強。名節自勵。故其說常主於淸峻。寬恕者或流於情勝。淸峻者或失於過激。二者所尙之相反。自昔然矣。孔融之言曰。今之少年。喜評前輩。蓋不平之發也。臣幼少時。竊見一隊士友中。黃愼,鄭曄,吳允謙諸人。以儒學行誼。爲前輩所重。金瑬,洪瑞鳳,金尙憲諸人。以淸名華聞。爲後輩所推。而論事之際。緩急不同。譏評前輩之言。蓋亦多矣。而前輩處之怡然。終不介意。此所以全交之道也。歲月侵尋。人事漸變。昔之後輩。反爲今日之前輩。而又將前日淸峻之論。讓與一代年少。而自居於受人譏評之地。互換之道。正好一笑。何用相呶呶爲也。是則前輩寬恕之道。獨及於不能無瑕點之若干人。而不及於一時持淸議之人也。何以異於惡舟之傾。而移左以就右者乎。古諺曰。不癡不聾。不可以作家翁。張公藝九世同居之術。惟在數百忍字而已。夫親戚僕隷。尙不能事皆如意。況朝廷之上。衆賢所聚之地。何可必責其同。而不同則怒生焉。怒而不從則罪加焉。於是賢士日疏。而諛言日進。自古秉柄之臣。其初非不欲與士類同事。而終至於不相容者。皆由於責同太過。而交搆者得以乘之故也。今之所謂後輩者。其識見才局。雖不及於前輩。夷考其心之所存。則皆士類中人。而亦莫非前輩所親。設或有往往橫越。不能盡遵前輩約束處。而蓋亦事在公家。不容不各盡所見者耳。實無攻擊前輩之心。苟能誠信相孚。道義相勉。長短相資。緩急相濟。些少異同。勿以爲嫌。則始雖參差。後必同歸。寅協之美。於斯可見。乃以悠悠之談。遽生疑訝。終至上徹宸聰。傍駭人聽。致有今日之氣象。何其不幸之甚歟。夫好惡出於心。而是非存乎人。以吾心之好惡。徇天下之是非。則我之所好。卽天下之公是。我之所惡。卽天下之公非也。如是則公論伸而人心自服。以天下之是非。徇一己之好惡。則我之所好。人未必以爲是。我之所惡。人未必以爲非。如是則公論鬱而危辱至矣。六部百司。各職其職。無相侵奪。而我乃挈持維綱。平章於上。則愚賢巧拙。各盡其用。天下之善。皆我之善也。衆人之能。皆我之能也。如是而人心不服。士論不歸者。米之有也。臣又聞人主之心。萬化之本。如衡之於輕重也。鏡之於姸媸也。隨感隨應。不可適莫於其間。一有適莫之心。則所執雖是。反有所偏而病敗出焉。殿下之惡黨之心。聖人之公心也。惟其執持大過。不能虛心以應之。故其聽易偏而其發常暴。或不能深察事情。而未免爲過擧者往往有之。豈不惜哉。伏願聖上。澄心源恢言路。寄耳目於公朝。而獨觀於昭曠之道。無以一毫偏係之私。致累於淸明之德焉。臣病伏私室。心係宸極。悲廉直之不容。懼世道之漸非。竊不勝伒屋之吁。備將前後事迹。耳目所聞覩者。收載箚牘中。冀殿下之按迹而得其情。故自不覺其言之煩猥。而反陷於朋比之誅。雖然。臣豈敢欺殿下者哉。倘蒙殿下謂臣言不誣。而快賜昭釋。使包荒朋亡之論。相須共濟。打成一片。則朝廷之福也。卽不能然。而謂臣爲黨而罪之。臣亦甘心而不辭。惟明主裁之。取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