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潛紀聞二筆/卷三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目錄 郎潛紀聞二筆
◀上一卷 卷三 下一卷▶

曹文恪疏請御製祭蝗蝻文[编辑]

乾隆十八年,近畿蝗,曹文恪公秀先為御史,疏請御製祭文,頒發有蝗郡縣,謄黃祭告,並稽古典,舉行蠟祭。手敕曰:『蝗蝻害稼,惟當實力撲滅,此人事所當盡。至於祈神報賽,禮亦宜之。若欲假文詞以期感格,如韓愈之祭鱷魚,其鱷魚之遠徙與否,究亦無可稽求,未必非好事者附會其說。朕非有泰山北斗之文筆,似此好名無實之舉,深所弗取,所請不必行。』按:文恪立朝端謹,是折固非迎合揣摩,純皇帝宸斷精嚴,猶必毅然謝絕。設有以封禪、讖緯之說進者,其能稍淆聰聽乎?不問蒼生問鬼神,賈長沙生不逢時耳。

皇帝老爺[编辑]

純廟南巡,江浙耆老婦女,道旁瞻仰,有稱皇帝老爺者。前驅衛士將執而治之,純皇亦驚訝,詢之尹文端公。公奏:『南方愚民,不明大體,往往呼天為天老爺,天神地祗,無不老爺者。』純皇大笑,扈從諸臣,遂不復言。公奏對敏慧,為廷臣所交推,玩此數語,洵稱得體。

鄂容安賜謚剛烈[编辑]

鄂襄勤伯容安,西林文端公長子也。家傳方略,勇敢性成,連任疆圻,多所籌畫。乾隆二十年,偕班第公駐守伊犁,值阿睦爾撒納叛逆,力戰自盡,上深軫悼。及閣臣議謚,以公由詞苑起家,議文剛、文烈以進。高宗抹去二文字,取剛烈二字以賜,蓋夙知其忠義果毅,不欲復以常例拘之。

於清端之廉儉[编辑]

國朝賢臣,必以於清端為清廉第一。羅城非人所居,即王愷、石崇到此,豈復能豪舉。公之得力,在動心忍性,不必以儉德稱也。自江防遷閩臬,舟將發,趣人買蘿蔔至數雲。人笑曰:『賤物耳,何多為?』公曰:『我沿途供饌,賴此矣。』其自北直赴江寧也,與幼子賃驢車一輛,各袖錢數十文,投旅舍,未嘗煩驛遞公館也。在制府署,日惟啖青菜,江南人或呼為『於青菜』。仆從無從得茗,則日采衙後槐葉啖之,樹為之禿。諸子冬衣褐,或木棉袍,未嘗制一裘。官楚時,長公子將歸,署中偶有腌鴨,刳半與之。民間有『於公豆腐量太狹,長公臨行割半鴨』之謠。公卒之日,僚吏見床頭敝笥中,惟綈袍一襲,靴帶二事,瓦甕中粗米數斛,鹽豉數器而已。公之賢,不僅以廉儉見,特公之清操苦節,夷險一致,尤為人所難能。若夫身為大臣,但能卻苞苴、安淡泊,於國計民生,坐視其窳敗惰偷而絕無補救,然則植木偶於庭,並水不飲,不更愈於只飲杯水者乎?

陳恪勤任縣宰時循績[编辑]

陳恪勤公初知西安縣,邑經耿逆變後,版籍殘缺,豪強侵占,多至數十百頃而無稅。其流亡歸籍者,往往無田可耕,而轉困追呼。公下車,即以清丈為急,務使稅出於田,田歸各戶,民慶更生。於公生日,醵錢歡飲,號『陳公會』。邑有溺女之習,公懲勸兼施,澆俗頓革。民生女,半以陳名,或以湘名,以公湘潭人也。烈女徐氏含冤死,公為建祠以褒其節, 邑人為演『鐵塔冤傳奇』。公忠清強直,為康熙朝有數名臣,百里報最之初,固應早著循績也。

海蘭察有殉節女伶[编辑]

阿蕓,蘇州女伶也,失其姓。超勇公海蘭察平定臺灣,還過吳,當道餞之虎丘畫舫。蕓出侑酒,公大鐘愛,為脫籍挈之去,寵專房。公性粗躁,縱嗜欲,蕓婉曲陳諫,多所保全。公子安祿尤不檢,蕓能裁抑之。公歿之日,蕓不哭泣,獨絮絮向安祿規勸,語以功臣子孫不易為,貴家門戶不易守。安祿甚感其言,是夕,蕓投繯殉矣。公喑嗚叱咤,氣蓋萬夫,偏有此纏綿悱側之貞姬,報公一死。英雄兒女,奇事奇人,惜無譜宮商以流傳樂府者(按:公孫女未婚守節,曾蒙特旨旌獎,蕓事獨湮沒,惜哉)!

聖祖稱完顏給諫為大儒[编辑]

滿洲完顏給諫阿什坦,通經學,篤於踐履。順治初,翻譯《大學》、《中庸》、《孝經》諸書,刊行之,以教旗人,皆出其手。時稗官小說盛行,滿人多翻譯。給諫上言:學者宜以聖賢為期,經史為導,此外無益雜書當屏絕。又請嚴旗人男女之別,定部院九品之制,俱報可。康熙初,退閑家居。鰲拜專政,欲令一見,終不往。嗣以薦起,聖祖嘗召入便殿,問節用愛人。對曰:『節用莫要於寡欲,愛人莫先於用賢。』聖祖顧左右曰:『此我朝大儒也。』

於清端畛念饑民[编辑]

於清端羅田之治,備載政書,稍諳掌故者,耳熟能詳矣。既貴而後,清操如故。康熙二十年,公方以兵部尚書總督江南、江西,在官日食粗糲,佐以菜把。年饑,屑糠雜米為粥,舉家食之,客至亦以進,謂曰:『如法行之,可留余以振饑民也。』

於清端憂讒畏譏[编辑]

清端晚歲,或有以蜚語聞者,公心動。時熊文端罷相居江寧,一日,過文端舍,坐梧桐樹下,語及之。文端曰:『公亦慮此耶?大丈夫勘得透時,雖生死不可易,何況其他?』公曰:『敬受教。』其明年,乞休弗許,再過文端,有憂色。文端厲聲曰:『遂忘梧桐樹下語耶?』未幾,公卒於官。康祺按:本朝名臣踵接,康熙間尤眾正盈庭。至清貞介特如於公,不可謂非鐵漢,然憂讒畏譏,賢者不免,卒賴天子神聖,末路幸全,公亦可無憾已。熊文端梧桐樹下數言,良臣蹇蹇,良友偲偲,全是一腔浩氣。

郭琇胡煦之被誣[编辑]

即墨郭總憲誘,康熙間與莆田彭中丞並以直聲震中外,世稱『彭郭』。總憲鐫職家居時,佛倫為山東巡撫,劾公父景昌原名爾標,曾入賊黨伏法,並誣公私改父名,濫請封典。部議追奪,並奪公冠帶,逮赴江寧勘治,議遣戍,得旨寬免。後再起督湖南(按:時湖南專設總督),入覲,具疏訟冤:臣父郭景昌,系縣庠生。邑匪郭爾標,無妻室,安得有子,不知佛倫何所聞而誣蔑若此。佛時已入相,上親詰問,以舛錯對。命仍給誥軸,然已被誣十年矣(二十九年奪封,三十九年復給)。光山胡侍郎煦,亦康熙朝道學名臣,治《易》究圖書之蘊,著《函書》數十萬言。聖祖屢召見,問爻象疑義,命畫圖講說,嘆曰:『真苦心讀書人也。』雍正九年,奏河南水災,忤總督田文鏡(按:時河南專設總督),文鏡奏侍郎子胡基孟本異姓,不當冒官卷中式。詔斥基孟,侍郎亦落職。乾隆元年,事白入覲,復原官,並復基孟舉人,然亦被誣六年矣。以聖祖、世宗之聖明,郭總憲、胡侍郎之氣節學問,久邀知遇,而佛倫、田文鏡亦尚非神奸巨憝,乃至家庭骨肉之間,橫被傾誣,至十年、六年之久,不敢以一言早自白於君父;設使人壽不及待,則其含負奇屈於地下者,當復何如!籲,直道難行,仕途荊棘,可畏哉!可畏哉!

借馬詩[编辑]

湯西崖少宰未遇時,與西溟先生同客都下,每出,則從西溟借馬乘之。一日,西溟投以詩云:『我馬癟郎當,崚嶒瘦脊梁,終朝無限苦,駝水復駝湯。』一時傳以為笑。按:西溟先生吾鄉文雄,呼疲瘦為癟,亦吾鄉土語也。

西陲貢瓜[编辑]

雲中鮑鉁《稗勺》載:『瓜以哈蜜為上,上常以之頒賜,皆西陲所貢者。每見邸鈔,山右進獻有榆次瓜,閩中臘月進瓜。』按:鮑,康、雍間人,今邸鈔無進瓜事,罷貢不知始何時。

王漁洋前身為高麗國王[编辑]

《稗勺》述高南阜云:『漁洋先生前身為高麗國王,將誕之夕,有人止村廟中,見途中羽葆鼓吹,儀衛甚盛,其人駭懼,詢之從者,雲高麗國王降生新城王家。其人素善封翁,急 入城探訪,先生已墮地矣。南阜與王氏交好,此說得之於其後嗣,非齊東野人之語也。』康祺按:本朝名臣張文端為王敦後身,裘文達有河神感夢,河間、湘鄉兩相國,亦相傳靈物降生,此外見之紀載,不可枚舉,風節文章如文簡,固應生有自來。

粵東西兩撫之齟齬[编辑]

昔有粵西撫軍,假公事謁制府於粵東,東撫面詆其非,西撫不堪其辱,云:『公不可獨為君子。』東撫答云:『哪個教汝做小人?』或謂東撫是佟青村法海。

虎入年大將軍宅[编辑]

雍正三年八月,有虎夜逾城,入年大將軍宅。是月,大將軍被逮。右二則,亦見鮑氏《稗勺》。

賜藏佛[编辑]

純皇帝朝,新安曹文敏公文埴,以大司農歸養,特賜藏佛於其家,為父母壽,天下榮之。

宸萼集[编辑]

紫幢王孫所錄天潢之詩為《宸萼集》,分上中下三卷,共二十八家,計詩三百七十六首,各著小傳,自序一篇,撰於康熙庚辰歲。第一卷中,世廟與焉,蓋潛邸之作也。

鴻博主試之被嘲[编辑]

鴻博科之初開,以議修《明史》始,自高等者授官過優,外間遂有『野翰林』之目。此舉主司,為寶坻杜文端、高陽李文勤、益都馮文毅、昆山葉文敏四公,有以詩諷之者曰:『自古文章推李杜,而今李杜實堪嗤,葉公懵懂遭龍嚇,馮婦癡呆被虎欺;宿構零耕璇玉賦,失拈落韻省耕詩(試題為璇璣玉衡賦、省耕詩),若教修史真羞死,勝國君臣也皺眉。』按:此必當時制科翰林所為者,妒寵爭榮,甘為妾婦,於持衡四公得第五十人,何損乎?

吳薗次崇尚風雅[编辑]

吳薗次守吳興日,崇尚風雅,延致海內名士,山水遊燕,極一時之盛。解組後,梅村贈以詩,有云:『官如殘夢短,客比亂山多。』州人至今能誦。

詩帳詩枕[编辑]

施愚山先生嘗制苧帳,題詩其上,遠寄友人,一時文士多屬和,名曰詩帳。徐蝶園相國嘗創制詩枕,當世名流,亦多題詠。二事極新,為他日詞賦家添一佳料。

葦間集之諷刺[编辑]

西溟先生《葦間集》中《苦熱行》、《苦寒行》,頗寓諷刺。又有詠史《二疏事》一篇,註云:『龔芝麓司馬欲告假,而其子尼之,余為此詩以諷。錢飲光持以示龔(按:飲光字澄之,桐城人,著有《田間集》),龔讀之,謂是有心人;數日,遂以病告。』西溟是舉,洵不愧古之友道矣。乃若芝麓,亦賢者也。

沈夫人佐守廣信[编辑]

兩江制軍沈文肅公葆楨,以御史典郡。咸豐六年守廣信時,粵逆楊輔清由吉安長驅直入,所過輒陷,公激厲兵民,登陴死守,城卒獲完,其受知大用,肇始於此。相傳當圍城岌岌時,林夫人撤內署金帛犒士,列巨鍋於大堂,親職炊爨,以飽饑疲。時公臥起睥睨間,督士卒守禦,幕僚星散,軍火芻薪,文檄判牘,咸出夫人手。士民感頌慈蔭,與章貢長流。夫人,林文忠公女也,蓋家教夙湔已(按:文肅夫婦守城事,曾文正公以之入告,亦歸美於文忠家法)。

沈文肅之恩遇[编辑]

沈文肅公以知府告養,溫旨慰留,擢吉南贛寧道。復申前請,許之。江皖軍事棘,命赴曾文正營,未出境,特旨超擢江西巡撫。時明詔有云:『該撫雖系回籍養親之員,第賊匪一日未平,則臣子之心,一日不得自安。況移孝作忠,古有明訓。該撫家有老親,因擇江西毗連省份,授以疆寄(敬按:旨意以公籍福建,與江西毗鄰也),風土不殊,迎養亦近。如此體恤,如此要任,諒不至再有瀆請也。』公自此一出,累任封圻,創舉船政,武功焯耀,吏事修明,威惠滂敷,中外翕服,卓然為東南柱石者二十年,即此見兩朝簡拔之真。

聖祖聖孫至德同揆(二則)[编辑]

高宗生而神靈,天挺奇表,規度恢遠。年十二,謁聖祖於圓明園之鏤月開雲,見即驚愛,命宮中養育,撫視周摯。其年秋,隨侍避暑山莊,賜居萬壑松風,讀書其中。一日,望見御舟泊清碧亭畔,聞聖祖呼名,即趨巖壁而下。顧謂勿疾行,恐致蹉跌,愛護殊常。獅子林北,為世宗藩邸,扈蹕時賜園。聖祖幸園中進膳,特命孝敬憲皇后率孝聖憲皇后問安拜覲,天顏喜溢,連稱有福之人,以生有聖德豫信也。木蘭秋彌,入永安莽喀圍場,高宗甫上馬,熊突起,控轡自若。聖祖禦槍殪之,事畢,入武帳,語溫惠皇貴太妃曰:『是命貴重,福將過予。』 厥後聖祖聖孫,至德同揆,大福亦復同符,三聖相承,非偶然也。 雍正元年次辛祈穀禮成,為世宗登極初次大祀之典,特召高宗入養心殿,賜食一臠,蓋已為他日付托之本,仰告昊蒼,故俾承福受祚也。是秋八月,即遵聖祖故事,禦乾清宮密書純皇帝名,緘存寶篋,召諭諸王大臣敬藏正大光明殿匾額上。

葉文敏之居鄉[编辑]

葉文敏公夙著清操,家無余財,以斯文為己任。詩宗蘇、陸,文宗眉山,生平服膺王阮亭詩、汪鈍翁文,而公實兼有二家之長。予告歸昆山,有密陳其居鄉不法者,上命蘇撫田雯察之。雯以鄉評之實入奏,上曰:『朕固知葉方藹不如是也。』

王西樵激厲後生之語[编辑]

《筠廊偶筆》:王西樵常語子弟曰:『陳其年短而髯,不修邊幅,吾對之只覺其嫵媚可愛,以伊胸中有數千卷書耳。』按:此語頗可激厲後生,可見薰香傅粉,世所稱翩翩佳公子者,倘捫腹唐虛,西樵見之,有不驚其醜怪與?

周氏一門風雅[编辑]

華亭周茂源釜山官秋部時,以恤刑駐節雪苑。有山人得罪別駕,欲加以刑,山人倉卒中托言秋部執友,冀緩其責,實未嘗謀面也。別駕謁周問之,答曰:『此余好友,幸君相諒。』山人得無恙,一時推為長者。按釜山後守處州,有《鶴林》、《雲岫》、《樵風》諸稿,詩名在施愚山、宋直方之間。有子名綸,字鷹垂,羈之年,嘗誑客,以其詩雜釜山集中,客無以辨,由是著名,著有《芝石山堂稿》。綸子稚廉,少年作《錢唐觀潮賦》,為時傳鈔,下筆千言,天才雄放,嘗署門聯云:『論家世如閣帖官窯,可稱舊矣;問文章似談箋顧繡(按:二物皆松江產),換得錢無?』其不羈若此。周氏三世清才逸韻,屢見於《居易錄》、《池北偶談》、《今世說》、《筠廊偶筆》諸書,可謂一門風雅矣。

秀水三李[编辑]

秀水三李,自以武曾為白眉。《說鈴》稱武曾善為古文,間作排儷體,脫稿輒棄去。客問其故,曰:『吾家伯季,並擅斯長,阿京未欲爭勝耳。』阿京,武曾小字,其風趣殊不減魏晉間人。

王漁洋詠紀阿男詩[编辑]

紀伯紫,漁洋詩友。有妹映淮,字阿男,亦工詩,嫁莒州杜氏,早寡,年五十餘,以節終。《池北偶談》載昔在秦淮賦詩云:『十里清淮水蔚藍,板橋斜日柳毿毿,棲鴉流水空蕭瑟,不見題詩紀阿男。』伯紫見之殊不喜。康祺按:漁洋近體詩,先選詞而後運意,意為詞縛,亦隨詞轉,詞鮮妍而意掩抑,反在有意無意之間,即漁洋所謂西川織錦坊,及所謂神韻也。此絕只是舍不得紀阿男三字好詩料耳,秦淮板橋、棲鴉斜柳,宜憑吊寇白門、鄭妥娘一流人,幹白頭孀婦何事,宜伯紫之見慍也。

朝鮮重翁覃溪詩[编辑]

鶴汀相國賽尚阿,道光朝嘗出使朝鮮,攜彼國申緯詩翰一冊(按:申緯,字紫霞),歸示朝士。筆墨嫻雅,稱覃溪先生曰翁文達公,蓋東人私謚也。昔雞林賈舶購白香山詩,此事尤為雋雅。

中興將相多起家幕僚[编辑]

中興人物,多由辟幕起家,其最著者如合肥二李之客曾文正,左、劉二公之客駱文忠,尤為表表。頃讀祁文端公寯藻《䜱䜪亭集》,載文敏節相百齡督兩江,林文忠及陳芝楣中丞鑾,均為幕僚,文敏均許以封疆之才,後果不謬。陳中丞佐文敏時,居署西偏池上百八十竿精舍,嘗作小篆榜於亭曰『個中樂』。及陳權兩江督篆,復居此亭,舊同幕友顧蕙,為作《個中真意圖》,僚屬多有題詠。

柏葰卻朝鮮王贈金[编辑]

靜濤相公柏葰,以咸豐戊午科場事被戮,世皆知肅順、端華修夙憾也。按:公嘗於道光朝以少宰使朝鮮,朝鮮國王饋五千金,卻之。請益堅,攜歸奏聞,請存禮部,還其使臣。清節如此,通榜受賂,良非信讞矣。

一百三歲老人應會試[编辑]

道光丙戌春闈,廣東一百三歲老人陸雲從應會試,恩賜國子監司業銜。同時朝臣,多以詩筆紀述盛事(按:陸,廣州府三水縣人,百歲始入學)。

本朝三元[编辑]

本朝三元,僅江蘇錢、廣西陳繼昌兩人。陳為桂林相國文恭公元孫,故嘉慶庚辰臚唱 時,仁宗尤極嘉悅,御製詩有『大清百八載,景運兩三元,舊相留遺澤,新英進正論』之句。

遂園耆年禊飲圖[编辑]

昆山徐氏《遂園耆年禊飲圖》,禹鴻臚筆也。圖凡十二人:常熟錢陸燦、孫暘,昆山盛符升、徐乾學、徐秉義,長洲尤侗、何秉,太倉黃與堅,華亭王日藻、許纘曾,上海周金然,無錫秦松齡,通得年八百四十二歲。其修禊之日,則康熙三十三年甲戌三月三日也。

賜耆臣紫韁[编辑]

道光戊申正月二日,上以元日晴朗,年豐兆象,嘉獎耆臣,特賜大學士潘世恩太傅、紫韁,時年八十;賜大學士寶興太保;尚書保昌、阿勒清阿、李振祜,左都御史成剛太子太保,年均七十以上。

澄懷八友[编辑]

澄懷八友,已紀之初筆矣。茲讀《䜱䜪亭詩註》,知繪圖在乾隆丙子歲,越九年甲申,圖中人惟無錫張公仍內直,其七人或遷或歸。陸續入直,又得七人,則星齋陳公兆侖、海住金公牲、文園李公中簡、抱經盧公文弨、金圃謝公墉、敬堂倪公承寬、曉園汪公永錫也,因補識之。

翰林特簡知府[编辑]

翰林例由京察一等外遷道府。道光甲辰、乙巳間,召對詞臣,特旨簡用知府者:鄧爾恒、惲光宸、劉源浚、徐之銘、胡正仁、祁宿藻,先後凡六人。蓋宣宗晚年憂吏治之日偷,知承平之難恃,破格求才之舉,不止此也。

南書房舊直廬[编辑]

南書房舊直廬在禁園東如意門外,乾隆年間翰林入直之所。嘉慶初,復於勤政殿東垣賜屋三楹,地逾清切,而舊直廬亦不廢。道光初年,凡奉命交勘書畫,輒留連累日,諸臣退直余暇,亦時憩此,有宮監守之。見祁文端《䜱䜪亭集·直廬槐樹詩註》。

國學東廂丁香花[编辑]

國學東廂,舊有丁香一株,明嘉靖二十一年司成龍石許公賦詩寄興,張水南、王前峰諸公和韻鐫石,傳為掌故。國朝康熙五十七年,司業昆明謝公補栽數本,與司成花西坡、李南屏、登宣之諸公,並賦古詩,以繼前軌。道光二十三年,松岑尚書花沙納方官祭酒,復補植紫白二株,賦詩追和,並屬翁玉泉孝浚圖以紀之。詩畫精妙,酬唱遍於群雅。許公初植時,歲在壬寅四月,相距三百年,歲月適符,亦一奇事。康祺按:尚書經畫邊事,致有桂花柏葉之謠,其政跡自有定論。若太學種花,繪圖索句,不可謂非儒臣雅韻也(又按:吳桐雲小酉腴山館贈希將軍詩註云:花文定師詩畫之外,兼善鼓琴。將軍,文定猶子也。可見文定平生,風流儒雅,但論承平黼黻,原無愧喬木故家也)。

訥親之功過[编辑]

訥親以恃寵驕倨,復貽誤金川軍務,致罹重譴。聞其人操守頗廉介,當隆隆赫赫時,門無苞苴。部院司員以公事關白,必反復駁詰,見有才器出眾者,薦引惟恐後人。訥贊樞垣時,武毅謀勇公兆惠、誠謀英勇公阿桂,均為庶僚,訥即密保二人內堪尚書、外堪督撫,無一知者。迨訥身後,高宗將原折發出,人始服其論薦之公。然則訥雖功名不終,其識量才猷,殊非拱默私祿者可比,宜高宗之異常眷倚也。

乾隆初年內監三姓[编辑]

乾隆初年,奏事太監系秦、趙、高三姓,蓋高宗借以示儆也。秦太監為先帝舊仆,偶有過失,譴罰必嚴。後世臣民,皆以高宗為寬閎闊達之主,而謹小慎微乃如此,聖人之所以不可測與。

諭旨前軍機署名之例[编辑]

軍機處寄信直省將軍、督撫,向例於恭錄諭旨前一行,用滿、漢居首大臣掛銜。嘉慶二年,阿文成公卒;九月,太上皇召見樞臣於萬壽山,諭和珅曰:『阿桂宣力年久,且有功,汝隨同列銜,事尚可行。今阿桂身故,單掛汝銜,外省無知,必疑事皆由汝,甚至稱汝師相,汝自揣稱否?』詞色甚厲。嗣後遂止寫軍機大臣,不列姓名,著為例。可見高宗之於和珅,不過使貪使詐,如古之俳優弄臣,遠不逮文成諸公,真倚為股肱心腹也。

潘德輿之學行[编辑]

山陽潘解元德輿所著《養一齋詩文集》,與李申耆集同名,其學行亦原本經術,負時令望。阮文達公及朱莊恪公桂楨、周文忠公天爵督漕運時,皆願與納交。文忠至,欲微服往郊外相訪。潘以義無所居,徒駭流俗,力辭,文忠喟然有望塵之嘆,世兩賢之。

林文忠辭南中紳民贖鍰之舉[编辑]

林文忠戍西域時,南中紳民有贖鍰之舉,不期而會集白銀至巨萬。公聞之,郵書婉謝,而公子汝舟言尤切至,遂不果行。未幾,即賜環,且重膺節鉞矣。是舉在三吳士民,自出於中心感激之私,不暇權衡審度,而揆之大臣事君之義,身罹謫籍,方自咎辜恩溺職,貽誤封疆,何敢冀君父垂憐,尚有生入玉關之一日。當公在伊江,即罄私家之財,足以自贖,度公亦必不為,況貲出他人乎?公父子忠孝純篤,能見其大,固非世俗所知。而宣宗皇帝之明聖,雷收電霽,廑念勞臣,卒有以慰中外喁喁之望。書之史策,千載一時已(按:宗侍御稷辰《躬恥齋文鈔》,倡是舉者,唐夢蝶、金眉生,而遠近應之。公既命子苦辭,遂以金還諸其人)。

湯文端受知三朝[编辑]

湯文端公以公廉強正,受知三朝。宣宗在潛邸,夙敬禮公,登極後,言聽計從,如石投水。屢被命馳傳出使,七年九月使山右,明年使宣化,十月使四川,明年四月還至褒城,復奉命循漢而東,治獄於武昌,六月抵京師,十月又使閩中,英所屆,申枉鋤強,不可殫紀。其奏疏最有裨國脈者,嘉慶間尚書英和請定州縣陋規限制,道光初總督孫玉庭請南漕浮收不準過八折,公皆痛陳流弊,其事獲寢。世多稱公為小睢州。公特無道學名耳,於睢州奚愧哉?

湯文端之治獄[编辑]

湯文端治川陜獄時,署按察使李廷錫、知涪州楊上容、知江津縣郭彬圖,皆公門下士,並吏議。公當官而行,無所阿芘,人稱其平。康祺座主朱文端公鳳標,公同縣後進也,嘗語康祺:『此案全卷吾盡見(按:系御史許球劾陜撫楊名溺職一事),公劾章適當其咎。不徇私誼而避重就輕,亦非沽虛譽而矯枉過正也。』康祺敬對曰:『此文端之所以為端。』公首肯。未半年,而吾師騎箕,易名之典,適符湯相,亦奇。

西選年選佟選[编辑]

吳三桂開邸滇雲,擅選月官,時號『西選』。年羹堯在西域行營,引用私人,但咨吏部,不由奏請,謂之『年選』。隆科多長吏部時,所辦銓選官員,皆自稱為『佟選』,佟其姓也。三臣罪狀,罄竹難書,昏制謬封,若合符。後三桂伏天誅,羹堯賜自盡,隆科多死於禁錮,不知當時依草附木之輩,忝列長名榜上者,作何面孔向人。

姚朱王之逸事[编辑]

姚姬傳在京師,與遼東朱孝純子穎、丹徒王文治夢樓,最稱深友。一日,天寒微雪,偕過黑窯廠,置酒縱談,詠歌擊節,旁若無人。明日,盛傳都下。既而王自南罷官旋裏,朱為兩淮運使,聞姬傳歸,三人者,相約復聚於揚州。朱特修書院梅花嶺側,一夕植梅五百株,延姬傳主講席,即梅花書院所自始(按:江陰亦有梅花書院,在君山頂)。

王次山之志節[编辑]

王次山侍御峻,常熟人,在臺垣志氣嶽嶽,到官三日,劾罷都御史彭維新,稱其很忮無學術,時論向之。退歸,修《蘇州府志》。有明季大僚曾汙偽命者,其子孫乞為之諱飾,侍御不可。賂千金不受,介要津求更一二字,終不許。剛耿如君,吾甚惜其歸田之早也。

 上一卷 ↑返回頂部 下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