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潛紀聞二筆/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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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郎潛紀聞二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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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祖處臺灣警報之法[编辑]

阿文成公雲:『康熙間臺灣蠢動,閩省警報(按:原作題報,恐誤)到日,仁聖正率諸皇子在暢春園習射,諭令該部知道。旋報全臺失陷,仍如前諭。諸皇子請宣旨指授機宜,仁聖不答。射畢回宮,始召諸皇子諭之曰:「閩省距京數千里,臺灣復隔重洋,平日用督撫提鎮,原為地方有事而設,伊等自能就近籌辦。若降諭,旨,豈能悉合海外情形。督撫不遵是違旨,遵則誤事。」未幾,全臺收復矣。』見海虞吳督部熊光《伊江筆錄》。錄凡五卷,有關於掌故甚多,中有余所未見者,為刪節登紀是條,合下六則皆是。

孝賢皇後[编辑]

阿文成公雲:『純聖壯年,曾患癤,甫愈,醫雲:須養百日,元氣可復。孝賢皇後聞知,每夕於上寢宮外居住奉侍,百日滿後,始回宮。』

阿文勤不修刑部則例之用意[编辑]

阿文勤公克敦管理刑部時,諸曹司屢請纂修則例,文勤置不答。因浼公子文成公代請,仍不答。文成惶然,得間復以為言。文勤喟然曰:『汝何不曉事至此!近日刑名從重辦理,乃一時權宜,辟以止辟之義。若纂為成例,則他日刑官援引,傷人必多,豈尚德緩刑之道乎?』文成每為司讞者述之。康祺敬按:世宗臨幾末命有雲:『雍正一朝,凡刑部辦案比傅重典者,悉令改從舊例。』可見聖君賢相,一德交孚,其猛以濟寬,實萬不得已而為此也。

阿裏袞管理步軍統領時之措置[编辑]

襄壯公阿裏袞管理步軍統領時,番役報單無不收閱,然隨即廢匿,從不示人。既稔知法和尚之奸,擒弊杖下,此外細故,不苛求一事,京城帖然。前後執金吾,罕有其比。

阿文成兵法[编辑]

阿文成征金川,一日安營已定,忽傳令遷移。諸將以天晚力阻,公隨發令箭雲:違者立 斬。合營雖從之,而不免怨誹。迨昏夜大雨,前此營基,水深丈余,幾可漂沒,鹹詫為神奇。公曰:『我有何異術,特見群蟻移穴,知地熱將雨耳。』康祺按:文成此舉,不難於先見,而難於實言;稍有權術者,必又以為遁甲奇門矣。健兒雖莽,肯受吾紿?

聖祖處置俄國貢使之法[编辑]

康熙間,俄羅斯貢使入京,仁聖令選善撲處有力者在館伺候。凡俄國一使一役出外,必有一善撲者隨之。俄人雖高大強壯,而兩股用布束縛,舉足不靈,偶出擾民,善撲者從其後踢之,輒仆地不能起,以此凜然守法。

錢侍郎規皇子不應叱辱大臣[编辑]

侍郎錢樾值上書房,適某皇子叱辱諳達麟寧過當,麟已拜參知,侍郎以皇子不應淩虐大臣,正詞規勸,皇子亟謝過。後侍郎視學江蘇,途次遇學藝處眷船,烜赫逾分,嘗附折陳奏,絕無瞻顧。

梁山舟創筆飲[编辑]

文房佳供,以錫或磁為之,用以養筆者,世皆稱為筆插,實筆飲也,倡自梁山舟學士。學士工書負重名,以毛穎染墨後,一經燥枯,便不適用,爰出新意,錫方二寸餘,高如之,面設四穿,大小各二,以受卓筆。中容水數合,使得上潤毛穎,不至漸濡而止,名曰筆飲。學士自造,銘以寵之。

趙征君賜錦堂[编辑]

趙谷林征君昱,家藏側理紙,蓋南越人以海苔為之,質堅而膩,世不輕有。高宗南巡,獻之行在,拜賜宮錦四端。沈觀察椒園以『賜錦』名其堂,梁觀察瑤峰為之書,沈宗伯歸愚記之,梁少師薌林書以勒雲。

丁處士[编辑]

錢塘丁處士敬,韜伏荒江,兀傲自負,博物工詩,尤專門金石之學。方制府觀承愛其鐵筆,媚制府者欲得其一二,方通意指,而惡聲殷墻屋,驚而逸去。江苑卿春,世所稱鶴亭主人者,雖起家禺莢,而頗嗜風雅;慕處士詩,將之武林,以幣贄,謝勿與通,江亦畏其鋒,瑟縮不敢進。雍、乾之間,杭人金冬心、厲樊榭、張畏廬、奚鐵生輩,鹹以孤峭奧博著稱,而處士尤為高絕。

髯金瘦厲[编辑]

樊榭先生之詩詞,與金農冬心之書畫,鄉裏齊名,人稱『髯金瘦厲』。

金冬心感知己之言[编辑]

金冬心續集自序,多述其自少至七十所遇前輩詩老聞人,評詩贊美之語,文頗詭瑋無繩幅,而感知己,真氣在胸,節錄數段,以存逸事。南山之南,吳慶伯征君隱居(按:名農祥),閉關卻軌,著書比牛腰粗。隔月,舁軟輿,過談亦諳(按:亦諳,杭詩僧)禪窟,見予林逋墓上作,謂亦諳曰:『吾新營生壙,宜乞此子寒瘦詩,阿師為吾乞之,吾以高辛氏銅盤、太康玉辟邪相報。百載後,吾幽光借之不泯也。』丙戌渡羅剎江,訪九十一翁毛西河太史。至會稽禹穴,觀窆石,作九言詩,太史激賞,誇示賓坐曰:『吾年逾耄耋,忽睹此郎君,紫豪一管,能顛狂耶。』讀書吳中,秀水朱檢討在慧慶寺主東南詩盟,懷刺往謁。檢討出迎,笑曰:『子非秀水周林張高士宅,賦木蓮花錢塘金二十六乎?吾齒雖衰脫,猶能記而歌也。』辛丑遊揚州,謝秀才前羲(按:名遵王,江都人)馳譽江表,不可一世。見予《景申集》雕本,捶壁發顛曰:『吾目如炬,不輕讓第一流,何來狂夫,奪吾赤幟。』予赴萊東,道經臨淄,邂逅趙秋谷詹事,索予詩,啞啞撫掌曰:『子詩造詣,不盜尋常物,亦不屑效吾鄰家雞聲(按:秋谷所謂鄰雞,殆指漁洋尚書,仍不忘談龍舊隙也),自成孤調。』客澤州陳幼安學士四載,相國午亭,留詠殆遍,即中條、王屋,無處不放膽題詩。學士嘆曰:『吾不幸,十六中進士,翺翔禁庭,十年罷歸,不深讀書,今夜鐙相對,受益良多。君鄉查翰林兔園挾策,吾最薄之。君詩如玉潭,如靈湫,綆汲不窮,非吾友,實吾師也。』從此執業稱詩弟子矣。華亭張得天尚書(按:即文敏公名照),曾屏車騎訪予櫻桃斜街,雲:『昨見君風氏園古松歌,病虎癡龍,造語險怪。君善八分,遐陬外域爭購,極類建寧、光和筆法,曷不寫《五經》,以繼鴻都石刻,吾當言之曲阜上公。』予在新安,臨川李侍郎來遊黃山,乃雲:『君刻集自稱冬心先生。吾謫官時,曾諾君作記,記古人自稱先生四十九家,今可償夙願矣。若君詩,淩顏轢謝,含任吐沈,久播人口,吾不復稱說也。』原序甚長,未免近於自炫。冬心高士,所記必無虛詞,亦足見前輩之禮遇孤寒,遊揚雅道,非可望之今之據高位、席盛名者。噫!

劉文恪酒量[编辑]

劉文恪公權之,酒戶極洪,官京朝時,非前門湧金樓之酒不飲。罷相南歸,門人史望之尚書致儼,核公飲數於樓肆,據公邸第自取者,五十年中不下二十余萬錢,燕會饋遺不計也。

曹文正之謹慎[编辑]

曹文正公振鏞性謹慎,每奏事,手捧黃匣,必高於頂。屢典春官,終日危坐堂皇,盡心衡校。朝房待漏,坐而假寐,默誦經書,數十年如一日雲。

納木劄勒之殉節[编辑]

義烈公納木劄勒,伊犁將軍保文端公之父,乾隆間,葉爾羌殉烈,至今城門上時現公像。伊犁南門外龍王廟,相傳龍神像似義烈公,或當時軍士愛戴為之也。

帝師王佐鬼使神差[编辑]

比年京官冗雜,內閣、六部,多以輸貲得官。即翰林衙門,亦因點用稍寬,散館時又不甚改汰,院中人數,視嘉、道年間不啻倍加。以致翰林之望開坊,部曹、中書之望補缺,非別有差使保舉者,幾乎難於河清。一時戲言,遂有帝師、王佐、鬼使、神差名目,皆美授也。凡詞臣奉旨在弘德殿、毓慶宮授讀者,曰帝師;凡部曹中書充軍機處及總理衙門章京者,以其襄佐恭邸(按:軍機大臣、總理各國事務大臣,近年皆以恭親王領班),故曰王佐;若鬼使則出使外洋之員,以西人初入中國,人皆呼為鬼子也;神差指神機營差使,惟滿臣得充之。四者升途較捷,得亦較難。京師多失意落之人,慣有此等輕雋口角,識之以見風尚之所趨。

老船[编辑]

張船山太守在都,沈酣詩酒,豪狂不可羈紲。一時朝士,上至諸王公,識與不識,稱為老船。

老查少查[编辑]

煙波釣徒查翰林,已紀初筆。考《鮚埼亭外集》稱初白編修,先以澤州相國薦起,命直南書房。明年,始賜出身,由庶常授編修。時族子升,以宮坊久侍直,宮監無以別之,呼初白為老查,聲山為少查。老查少查,與卷六之大秦小秦作對,直天然佳耦也。

左教諭重名節[编辑]

吾鄉先進與修《明史》者,人知有萬氏父子(季野先生,與兄子九沙太史經,五河大守言)及西溟耳。左教諭臣黃,亦嘗從事秘書,並參明史館務,詳見謝山先生所作教諭墓幢銘。教諭古文有盛名,其為人,疏散任本色,最重名節。同縣周貿阝山征君容,明遺民也,誌行孤貞,皎然塵表,顧以名高,未絕酬應,教諭累諷之。一日,忽諧之曰:『商容易代,受武王表閭之寵,赴謝鎬京,道逢伯夷,勸其改姓,信有之乎?』征君笑不答。康祺每誦此語,喜其敏妙詼奇,為晉宋後雅謔清談所未有,尤難於微言諷諫,有愛人以德之心。宜謝山謂征君大節,不愧遺民,而先生不失為諍友,並可傳也。

楊文定之操守[编辑]

江陰楊文定在詞館中,蕭然如窮諸生。一日,聖祖問李文貞,朝臣操守,有如張鵬翮、趙申喬者乎?以公對,遂命提學直隸。直隸學臣,以檢討任,前後均未聞也。遷侍講,丁艱服滿,自河工還朝,未補官,有旨令主陜試,亦出特恩。雍正間,以雲貴總督兼雲撫時,於奏牘中言存誠主敬之學,世宗手批答之雲:『吾君臣萬里談道,不亦樂乎?』兩聖人之褒尚儒臣,誠非三代下帝王所可逮已。

湯西崖懷清堂集[编辑]

湯西崖少宰右曾,以詩名世者四十年。其《懷清堂集》未及手編,身後門下士王雪子收拾之,得二十卷,而湯氏後人陵替,是集為人賺而有之。黃昆圃先生方罷浙撫,僑吳中,聞之悵惋,為追理而仍歸湯氏,並鈔副本藏於家。初侍郎為掌科,視學中州,清介無匹,及回翔槐棘,聲名頓減,歿後頗叢訾議。昆圃先生曰:『湯侍郎勛名操履,他年國史自有定論,吾輩可弗深求。但平情而論,謂非文苑之渠、詞人之傑,諒不可得。則聽其生平著述流落散漫,詎非後死之愧?』坐客聞此言,皆為於邑久之。

高宗破格嘉惠耆臣[编辑]

梁薌林相國詩正為戶部侍郎時,值封翁七十壽,高宗諭賜官誥,又賜以五言近體一首,又賜以『傳經介祉』四大字。相國兄{艹設}林,方以庶常侍養家居,特旨免其散館,授編修。及相國參大政,一日,上忽語之曰:『汝父明年八十矣。』即日錫以閣部之封。逾年辛巳南巡,封翁迎駕於吳江,上停舟勞問,召見行幄,令二子扶掖上殿,稱其多福,賜貂,賜幣,賜餌,又賜以七言近體一首,又賜以『湖山養福』四大字。封翁既退,偕浙東西士大夫為太後祝厘於凈慈寺,上復賜燕湖上。瀕行,又賜相國『臺階愛日』四大字,又賜以白金三百兩, 為封翁頤養之資。高宗聖孝邁古,是歲適遇慈寧萬壽,娥臺姒幄,奉以時巡,故嘉惠耆臣,尤為破格。大君之錫類,臣子之顯揚,至斯嘆觀止已。

李太夫人之胎教[编辑]

雍、乾朝士,主張陸學者二人:一臨川侍郎,一南昌萬學士承蒼也。學士有賢母李氏,方孕時,每默祝於影堂曰:『不願生兒為高官,但願負荷先世之學統。』以萬氏先祖如明刑部侍郎虞愷、光祿卿汝言,皆講學於陽明、念庵之門,號為碩儒者也。學士少入塾,果喜讀宋人講學之書,論者謂得之胎教。

邵學址之清操[编辑]

吾邑邵學址先生基,為康雍乾三朝近臣,久以卿貳參匭司,先後侍直兩書房,出撫江蘇。方貴盛時,妻不衣帛,旁無姬侍,客至,魚菽蕭然,人多議其矯。及公卒,諭祭使者至門,隘巷不足容肩輿,則步以入。矮屋不足以容廣筵,則畢事於檐溜之下。中外知交,始嘆公貞操不可及。公子檢討鐸,早卒;孫洪,官至禮部侍郎,克繩祖誥,清恐人知。

尹文端攝九印阮文達攝六印[编辑]

尹文端督兩江時,常一月間兼攝將軍、提督、巡撫、河、漕、鹽政、上下兩江學政,九印彪列,簿書填委,而公判決恢然,猶與諸生論文課詩,見袁枚所作公神道碑(按:袁文多誇誕,一月攝九印,恐無是事;或數月中,曾經遍攝,已絕無僅有之奇遇矣)。阮文達官粵時,以兩廣總督、兩廣鹽政,攝廣東巡撫、太平關稅務、廣東學政、粵海關稅務,時公適生孫,因名六印,見《弟子記》及梁章鉅《浪跡叢談》。二公皆青年科第,白首耆英,儒雅風流,功勛赫奕,惟知人善任,用能厝施裕如也。

孫文定孝弟過人[编辑]

世多傳孫文定少年嘗報仇殺人,事跡未著,幾視公為朱家、郭解一流人矣。康祺按:陳兆侖所撰公神道碑銘,稱公伯兄楨淦無故為人所戕,公父不勝忿,手刃其仇,吏持之亟,公未弱冠,奔走呼籲,一晝夜行三百里,叩大府自承,代父罪,事竟得解。讀此,知公之孝弟過人,知勇兼備,非貿然以血氣自雄者(按:盧抱經作公傳,稱公伯兄為趙氏子所殺,既論抵,夤緣得脫。贈公憤不欲生,公時年十八,乘間刃趙氏子死,跳身出,一晝夜行三百里,至會城,別以事與人訟於縣。令素知公,拒移逮者,謂殺人實非公,事遂解。《先正事略》亦雲。然而他書並有雲公仲兄鴻淦殺人,公代承之者。三說不同,其為不反兵之仇,則無異議也)。

京官升轉之變遷[编辑]

今軍機章京無以翰詹充補者。乾隆間,大庾戴文端公初授修撰,典湖北試回,奉旨仍直軍機。(按:公以舉人應天津召試,欽賜內閣中書,即直樞府。)今軍機章京外放後,無入都仍充章京者。乾隆間新建裘恭勤公行簡,初以舉人中書入直,守寧武、平陽數年,以母老請內用,補戶部員外郎,仍直軍機。今大學士無為巡撫者。乾、嘉間,嵇文恭公撫浙江,朱文正公撫安徽,均已入相。今兩書房無以科道行走者。雍正間,吾邑邵學址中丞,以給事中直上齋。今部曹無得學政者(同治初偶一簡用,詞臣均以為破例)。乾、嘉已前,部郎視學,不可指數。風氣遷變,未解何繇。

戴文端恤終典禮[编辑]

戴文端公薨於位,嘉慶十六年四月朔日也。翼日,既命榮親王奠醊矣;越六日(世俗所謂首七之期),仁宗復親臨喪次,舉哀奠爵者三。恤終典禮之隆,為近世輔臣所罕遇。

將帥和睦之效果[编辑]

川陜教匪之役,經略威勇公額勒登保,扼駐略陽,以五路帶兵大臣位望相埒,嘗引嫌上疏,請止舉劾麾下功罪。時裘恭勤公方奉特旨犒軍,奏謂五路將士,宜鹹聽經略節制,以一事權;並移書川督威勤侯勒保,為陳廉、藺相讓之義。兩帥大和,師比有功。世多恭勤論事,中機宜,得大體,然亦由威勇、威勤皆名將,故正言易入也。康祺按:咸豐間粵逆初起,永安州之圍,勢可聚殲。烏武壯公、向忠武二公,亦皆名將,積有齟齬,江忠烈在烏幕調和之,苦甚於恭勤,而向公盛氣未平,故執圍師闕隅之說,撓此事機。迨檻獸逸而河沙飛,東南不復可收拾,忠武藎臣,至今豈忍責備,或劫數使然歟?

董天弼之忠勇(二則)[编辑]

乾隆四十一年,大小金川平,頭人七圖葛拉爾思甲布,傳送行在,純皇帝命軍機大臣問為逆狀,對甚悉。復言陷底木達時,四川提督董公天弼,將所部二百人,抽短兵力戰,不可敗;夜半,領兵頭人以鳥槍數百幹,環擊殺之。先是在軍諸大臣,劾董失守要隘,純皇帝徙 公之子聯玨等伊犁;至是赦還,復聯玨舉人原資,賜內閣中書。古人詢於芻蕘,聖天子乃察及俘虜,宜萬里行軍,鹹在日月照臨之下也。 董提督天弼性忠勇,貌魁奇,臨陣常身先士卒,所向無前。隨征金州,有哈薩克二赤驃馬,極雄健,將軍溫福常索之。對曰:『天弼上陣,倚此二馬,金川小醜必蕩平,俟手梟二逆,並二馬上將軍。』後與將軍同殉難,誌竟不遂,然其言壯已。

鄞縣史氏之科第[编辑]

吾鄉甲第,南宋以來,推史氏第一。世所稱史、趙豐、樓者,三家孫支均式微,獨史氏入國朝,科名不絕,槐棘之間,世有令人。其尤異者,立庵先生大成,以順治乙未大魁天下,歷官至禮部侍郎,致仕;其從子慎齋先生在甲,亦由翰林九遷至禮部侍郎,亦未及年而乞休,適甲子一周也。二公立朝貞亮,有信史在,不假鄉邦後進之贊揚。即此遺榮勇退一端,昔二疏父子以同時,今二史父子以繼起,亦足為高門儀矩矣。

任啟運受兩朝禮遇[编辑]

荊溪任釣臺宗丞,以雍正癸丑通籍,年六十四矣。殿試之明日,以能通性理八人引見,世宗皇帝反覆下詢,奏對詳盡,蒙恩獎『人甚聰明』,即授檢討,上書房行走。逾年抱疾,上廑聖懷,賜藥賜醫,至於院使無員不出,日傳天語之諄諄。越月趨謝,特諭繞廊而進,再四慰安,務自保愛,並命侍臣扶掖以出,憑禦座遙望之。高宗登極,仍令直書房,充講官,擢中允,由左僉都禦史氵存升卿貳。偶遭傾跌,賜藥賜金,服食寢興,時降清問。而且官翰詹,則免其考試;佐憲職,不責以糾彈。迨乾隆己巳,宗丞棄世久矣,詔舉經學士,聖諭猶舉以為勸,有『故宗人府府丞任啟運,研窮經學,敦樸可嘉』之褒。嗚呼!兩朝聖人,隆禮儒臣,一士之身,成全至此,理學經術如宗丞,亦自無負知遇。然繩樞甕牖之士,有宗丞之學之才,而生不逢時,韜伏堙曖以沒世者,豈少也哉!

天人感應之捷[编辑]

順治朝,魏柏鄉相國疏糾首輔劉正宗,世祖震怒,以公不早言,並下獄,然卒直公出之。時方久旱,公甫出獄,甘霖大沛。嘉慶朝,洪稚存太史以上書成親王、朱文正公,妄言時政,謫戍伊犁。明年,京師早,上詣壇祈禱,減軍流罪,不雨。詔赦直言獲罪洪亮吉歸,是日大雨,天人之感應捷矣。

任葵尊侍禦風節(二則)[编辑]

《池北偶談》記同時禦史敢言,惟荊元實、任葵尊二人。葵尊名宏嘉,釣臺宗丞族兄也。釣臺《清芬樓稿》稱:康熙中葉,禦史噤不言,人誚為薦解角。自公入臺垣,而言路始振,章數十上,鹹有益國計民生。巡視北城,親王諸府,公侯第宅,多在轄下,驕悍尤難治。公偶出,有錦衣駿馬突其前,公叱呵之,眾不敢,曰:『此某王所嬖千金旦也。』公大怒,身逐之,隸走卒奔,抵王府,坐其門呼,必得旦乃已。王曰:『是申申者何也,即出,敢若何?』旦出,公叱縛之,予杖四十。王大恚,入奏。天子曰:『非淩汝,行者吾法,汝庇優,虧吾法。』王觳觫稽顙出。馬三爺者,戚畹某弟,登城私,公執而鞭之;告其兄,兄面謝過。已而謀公,公廷發其奸,某矯辨,天子命掌其頰三十。又聲九門提督罪,詔立斥罷。公嘗慨然流涕曰:『宏嘉之得保首領,天子賜也。』蓋信而後諫,其遇不可及雲(又漁洋詩:『翰林科道兩衙門,齊脫貂裘猞猁猻,昨夜五更寒徹骨,滿朝誰不怨葵尊。』此雖戲言,亦足見公風骨矣)。 任葵尊通政督學奉天,革生童納金之陋習。上知之,戲示百官曰:『是蚩者,乃不識錢。』天語煌煌,榮於華袞。

鄭環之理學[编辑]

武進宿儒鄭先生環,乾嘉之際,以經學名宇內,躬行峻潔,誌在經世。自以學成不得用,常與當路言民間疾苦,於兵政、海防、屯田尤詳切。人或倦且厭,先生囂囂不已,蓋冀其偶一聽用也。嘉慶十一年,卒甘泉訓導官署。客或往唁,見先生朝衣冠端坐,持筆疾書。客大驚,問先至者,則曰:先生以醜初疾革,浴畢,斂以公服,天始曙,忽起索紙筆曰:『吾註《易》有四卦未卒業,是以回光續成之。』客坐候至酉,先生始擲筆長嘆而瞑,急舁上床,身已僵冷,而卦註畢矣。見包世臣慎伯《藝舟雙楫》,慎伯即往唁之客之一也。康祺按:茲事奇誕駭聞,為講學家所弗道,然慎伯非妄言者。且細思其故,儒者讀書一生,時時以濟人利物為誌,當耄期進德,欲凈理純,其耿耿不昧之精靈,收攝片時,原可去來自主,此仍聖賢臨深履薄之功,非二氏羽化涅之幻也。

錢坫之篆學[编辑]

竹汀詹事之家學,其兄子坫實為嫡傳。坫字獻之,邃經學、小學、金石之學,篆書尤空絕前後,然在家未嘗學篆也。初入都省詹事,詹事授以李陽冰城隍廟碑,晝夜習之,三月不能成字。忽患癇。醫者診之,脈無病,而手足厥冷,目瞠視,鼻微有息而已。如是者七日,忽中夜躍起,濡墨作篆書乾卦象畢,不勝餓而寢。翼早,詹事來視病,君尚未寤。見案上篆,大驚,呼問病狀,君答曰:『兒故無病,夢至石室,見唐巾老者,指授篆法七日夜,作成輒批抹,最後書乾卦象,老者曰可矣,兒遂覺。追憶筆勢,中夜作此幅。』詹事細詢夢中所見,蓋即少溫雲。時都中能作篆者,唯翁學士方綱,聞是事,索君書嘆絕,以為神授,君篆書遂名天下。殆所謂思之思之,神明通之歟?

康熙朝廷推之制[编辑]

查查浦翰林嗣瑮,奉使典試粵東。午門宣旨,恭紀詩雲:『敢謂九重親試用,尚煩諸老更廷推。』自註:『是日命下,復令九卿公核賢否。』殆康熙間故制如此。

聖祖優禮陳廷敬[编辑]

聖祖南巡,澤州相國方扈從。既至杭州,公乞假遊西湖一日,奉旨免朝。且雲:『廷敬老臣,遇宮眷車不須避路。』洵承平盛事也,見《查浦詩鈔》。

雍正朝加恩士子之曠典[编辑]

雍正庚戌科會試,特命廣額四百名。又會試之前,奉諭:凡雍正七年大臣子弟鄉試失舉者,采中十二名。又雍正壬子科各省鄉試,奉旨:每額十名加中一名,有零者亦加一名。蓋名場曠世之恩也。

雍正朝之神靈瑞應[编辑]

查查浦詩集,有恭紀神靈瑞應九章,自註甚詳,皆符瑞誌中史料也,別擇登之。一、天臺山民於雍正七年十一月,見神鳥飛鳴石梯兒溝,各臣民於八年正月,見鳳皇翔集峰頂。一、景陵碑文初勒時,即有靈芝繞石之瑞,世宗(按:原註稱今上)龍興之始,孝陵蓍英屢見。一、雍正四年,黃河六省俱清,五星聚於奎璧。一、南掌貢象,生黎輸丁,西邊亦皆臣服。一、四川撫臣奏,七年七月六日,犍為祥雲捧日;山西撫臣奏,十二月保德州祥雲繞日三環,臨晉縣慶雲屢見;河東督臣奏:十二月登萊二府祥雲互見;雲貴督臣奏:七月至閏月,有五色雲凡七次見,八月慶雲六次見,九月新嶍營亦疊見;又重建孔聖廟大成殿,上梁前二日,卿雲見於闕里。上命親詣文廟設奠,以申感慶。一、七年九月,南白崖鄉約等呈報地方少水,本年閏月平地湧出甘泉二股,一出仙女莊,一出蝦蟆口。一、湖州府有萬繭同功之瑞(按同功繭,事詳見前筆)。一、磁州民拾遺金四十兩、錢三千,悉俟原主還之。一、七年冬,奉天將軍奏:小米一斗價三分,豆一斗價一分二厘。十一月,貴州撫臣繪瑞谷圖進呈,一穗三莖以至一穗十五、六莖者不等。康祺敬按:列聖家法,惟知敬天勤民,從未嘗侈言祥瑞。然雍正初元數年之間,卿雲甘醴,鳳集河清,嘉谷靈芝,神鳥瑞繭,凡古來祥符上慶,駢集於薄海內外者,至於史不勝書,三聖繼興,萬葉鞏祚,太和翔洽,事豈偶然?則亦載筆之士,所未宜闕略者也。

周系英之知遇[编辑]

湘潭周侍郎系英,嘉慶戊辰,以侍讀學士奉命直南書房。保薦時,諭掌院曰:『朕意中止一周系英,可將其名列入薦牘。』未幾,上書房出缺,例由掌院擬正陪,而入侍南齋者不列。侍郎復膺特簡,且命之曰:『不但授讀作詩文,須教阿哥為人居心以忠厚為要。』因奏:『書房例課八韻詩。臣愚以為宜令阿哥加讀《資治通鑒》,以知今古治亂興衰之故,悉民間之疾苦。』上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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