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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潛紀聞二筆/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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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郎潛紀聞二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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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白田性情之介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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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白田先生編輯《朱子年譜》,去取精審,於年月先後,尤龂龂。少壯精力,專註一書,世稱先生為紫陽功臣,不誣也。先生性介淡,嘗謂友人曰:『老屋三間,破書萬卷,平生誌願,於斯足矣。』後雖以薦起,特授編修,侍值華要,而先生五日不以山林為誌。既丁母憂,蒙世宗皇帝賜內府白金喪葬,逾年入都謝恩,遂以老病辭,時年僅五十余耳。歸田後,杜門著書,當路貴人,皆前時禁廷宿侶,未嘗以竿牘及之。即故人天上偶落雙魚,亦未嘗以寸箋答覆也。先生名懋竑,寶應人。

歡喜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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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老人生海寧,居海鹽,留心浙江海塘,垂五六十年,捍禦修培,堅守古法,當事極倚重之。老人陳氏名訏,字言揚,嘗官溫州府學教授。年八十時,第三子存齋方伯世棰,以河南按察使入覲,蒙世宗垂詢年齒、履歷,禦書『松柏堂』匾額,並賞人參、貂皮、寧糸由諸品,俾歸遺其親。諭雲:『爾父有德有壽,給他老人家歡喜。』老人感激聖恩,遂有是號。

仁宗尊師念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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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之於朱文正,禮數逾涯,恩榮終始,前輩紀之詳矣。公歿後數年,公侄錫爵方為山東藩司,而山東學政黃勤敏公亦文正昔所特薦也。仁宗批勤敏謝恩折雲:『朱錫爵才勝於德, 汝應念石君師傅之舊恩,時加訓戒,毋忽。』並令轉諭知錫爵,令其回奏。禦筆於石君二字上空一格,聖天子之尊師念舊,歷久不渝,有諭教之責者,宜何如捫心自效與?

黃勤敏蒙三次賜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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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勤敏公自道光六年七十七歲,蒙恩予告,十八年戊戌,猶特賜人參八兩,飭公子祠祭司員外郎富民赴樞廷祗領,並奉手諭雲:『江湖阻隔,倏爾數年矣。想精力自必如常,知卿原不假參苓之力,聊伸眷念耳。轉瞬明秋,特頒慶賜,卿其善自靜攝,朕欣待之也。』蓋次年八月,為勤敏九十生辰,聖心已先計及之。公跪讀祗領,感泣至不能起立(康祺按:勤敏年七十時,在都,蒙仁宗賜額,賜銅佛、玉如意及珍玩大緞諸品。公致仕後,遇八十、九十,均蒙宣宗賜禦筆匾聯及諸珍物,令其予祗領寄家。三次賜詩,耆臣罕有之榮也)。

六安州進茶之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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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例:禮部主客司歲額,六安州霍山縣進芽茶七百斤,計四百袋,袋重一斤十二兩,由安徽布政司解部。其奉檄榷茶者,則六安州學正也。聞是役在昔頗為民累。竊惟京華人海,百物充初,聖人愛民如子,他日封疆賢大吏,必有奏請免進,以蘇民困者。

臧在東經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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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進臧鏞堂在東,經師玉林孫也,受業於盧召弓學士,經史小學,精審不茍,殆過其師。每歲除夕,陳所讀書,肅衣冠而拜之,故又字曰拜經,蓋慕其遠祖榮緒庚子陳經之故事也。其弟禮堂,學亦深邃,持父喪,白衣冠而處,不與人見。

郭頻伽萬梅花擁一柴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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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頻伽名麟,吳江才人。嘗以《水村圖》索人題詠,同縣女士汪玉軫題之雲:『深閨未識詩人宅,昨夜分明夢水村,卻與圖中渾不似,萬梅花擁一柴門。』頻伽乃倩奚鐵生補為《萬梅花擁一柴門圖》,以代前軸,亦可謂風流好事矣。

阮文達愛才(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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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嘉間,元和三蔣:伯莘於野,仲征蔚蔣山,季夔希甫,皆工詩,人各一集,幾乎王謝家風矣。蔣山尤淵博,治經史小學,兼通象緯,著述甚精,詩文才力雄富,無所不有。弱冠遊浙江,阮文達公一見傾倒,留之學使署,約為兄弟之交。公復序其《經學齋詩》,謂研精覃思,夢見孔、鄭、賈、許時,不失顏、謝山水懷抱也。 阮文達視學浙西,賞石門吳曾之才,為易名曾貫。吳善五言長律,時修表忠觀新ㄈ成,命之賦詩,吳用八庚全韻,為五排,不遺一字,於工穩中,時露神韻。公因稱之曰吳八庚。試杭州時,新制團扇適成,紈素畫筆,頗極雅麗,遂以仿宋畫院制團扇命題詩,佳者許以扇贈。錢唐陳雲伯大令文傑,才為諸生,賦詩最佳,即以扇與之,人稱為陳團扇。文達久官吾浙,其識拔寒畯,憐才雅舉,不勝書,此二事絕相似,且並紀《定香亭筆談》,爰類次之。

嘉慶紀元之孝廉方正(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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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方伯奉茲,負人倫鑒,於海內文儒老學,莫不識其姓字而知其所長。嘉慶紀元,詔舉孝廉方正之士,直省名單至,方伯與友人書曰:『皇衢大亨,賢人道長,特科妙選,竟得三君,東南人望,盡於此矣。』三君,謂江蘇錢大昭可廬,安徽胡虔雒君,浙江陳鱧仲魚也。或曰:『安徽當以程瑤田易疇為第一,而胡君亞之。』知言哉。 是年,吾郡舉孝廉方正六人。鄞袁鈞陶軒,工詩古文,專治鄭學,於鄉邦故實,尤多掌錄,立品方嚴,為時儀表。慈溪鄭勛簡香,博核多藏書,門法儒雅。定海李巽占,有孝行,授徒某姓,不食館餐,蓋其家貧,歸侍母同食番薯,不忍獨飽稻肉也。又嘗受富家課子聘,知友人方謀奪,力辭之,終受館谷之賤者,他行類是。是年舉主,阮文達也。可見上有賢大吏,下有賢守令,堂堂紀元特科,何至不能得士。

康熙朝試鴻博之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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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朝鴻博科,讀卷諸臣,照前代制科分等第、進士科分甲乙例,判作四等。拆卷日,上問:『有不完卷者,何以列在中卷?』蓋嚴繩孫僅作一詩也。眾對曰:『以其文詞可取也。』上又問:『上二卷內,有驗於天者不必驗於人語,無礙否?』蓋彭孫卷也。眾對曰:『雖意圓語滯,無礙。』上又問:『賦首有或問於予曰,中有唯唯否否語,豈以或指朕、予自指耶?』蓋汪琬卷也。眾對曰:『賦體本有子虛亡是之稱,大抵皆寓言,似不必有實指也。』(以上見《制科雜錄》。)上問:『詩中有雲「杏花紅似火,菖葉小於釵」,菖葉安得似釵?』蓋朱彜尊卷也。眾對曰:『此句不甚佳。』上曰:『斯人固老名士,姑略之。』(以上見《詞科摭言》)。上又曰:『詩賦韻亦學問中要事,賦韻且不論,即詩韻在取中卷者,亦多出入,有以冬韻出宮字者(潘耒卷),有以東韻出逢、濃字者(李來泰卷),有以支韻之旗誤作微韻之旂者(施 閏章卷),此何說也?』眾曰:『此緣功令久廢,詩賦非家弦戶誦,所以有此,然亦大醇之一疵也,今但取其大焉者耳。』上是之(以上亦見《雜錄》)。可見當時法律之寬,聖心愛賢之篤。

集議國政大臣見諸王不得長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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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六年正月二十六日,諸王大臣議禮永康左門。諸王以次環坐,內閣、九卿、科道議畢,閣臣白其議,向諸王長跪移時,武定李相國之芳年老踣地,華亭高太常層雲時官給諫,抗章彈奏雲:『天潢貴胄,禮當致敬,獨集議國政,無不列坐,況永康左門,乃天子禁門,非大臣致敬諸王之地。大學士輔弼大臣,當自重,諸王宜加以禮接。』疏入,交宗人府吏、禮二部議:凡會議時,大臣見諸王,不得引身長跪,著為令(按:《東華錄》紀康熙二十七年,有給事中高層雲,疏參大學士王熙向康親王傑書等跪語,王俱坐受一折,與此則引《鶴征錄》者少異,未知同事異傳,抑別一事也)。

先授編修後選庶常之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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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庶吉士改編修,同在一年者,世已罕見,乃竟有先授編修,後選庶常,在數月中者。仁和沈筠開平、上海錢金甫越江,康熙大科,既膺薦舉,又同中戊午、己未鄉會試,三月禦試,授為編修,五月選庶吉士,復並列其名。三閱月中,再入詞曹,士林以為絕無僅有之遇。

劉正宗修怨於施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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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愚山分守江西,政聲藉甚,時論以為不日當開府,忽遭束閣。蓋安丘劉相國正宗,當愚山持節山左時,有所幹請不遂,至是修怨焉,然益見愚山之不畏強禦矣。

毛西河拒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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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西河少與兄萬並知名,人呼小毛子。性恢奇,負才任達,善詩歌樂府填詞,所為大率托之美人香草,以寫其騷激之意,纏綿綺麗,按節而歌,使人淒悅。又能吹簫度曲,遊靖江,當壚馮氏者,悅其詞,欲私就之,西河謝曰:『彼美不知我,直以我為狂夫也。』徑去,見施愚山所作《毛子傳》。康祺按:西河少年落拓江湖,無復繩幅,《鮚埼外集》痛詆之,他書亦多訾議。是舉拒奔女於旅肆,尚不失為君子之行,特蒙難出亡,對酒家婦吹簫按節,其人去狂且幾何。況既知引避,又復以彼美之姓氏裏居播告朋輩,則仍西河之所以為西河也。

張鵬翼篤信程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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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初儒者,連城張先生鵬翼,篤信程朱,銳意問學,自治甚嚴整,終日端坐,跬步不茍,盛暑不袒裼,事親養誌無違,居喪蔬食,三年不外遊,不內寢,動必以禮。嘗曰:『考亭易簀之年,乃我下帷之始,蓋俯焉日有孳孳,不知其老且耄也。』所居鄉曰新泉,男女往來分二橋,道不拾遺,市中交易,先讓外客,皆服先生之教也。漳浦蔡文勤公書『醇學』二字表其閭(按:先生與林赤章、童玉鉉、李錕峰、董若水四君友善,號曰四愚,構『四愚亭』於冠豸山中。先生獨結屋居山之深邃處,晚年與長江黃陽聲遊,其及門則黃建中、劉偉克傳其業。耿逆偽將軍劉應麟,聞先生諳琴律,劫至郡,強使鼓之。先生白衣抱琴,不彈。應麟知其難屈,卒釋歸。凡此淵源事跡,亦它日纂新泉學案所必及者,爰附錄之)。

賜大挑舉人葛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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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六年辛酉,例舉大挑。時仁宗以畿輔久旱,盼雨甚殷,挑日適甘雨應時,上喜極,傳諭賞本日挑取一等舉人葛紗各一匹。

杭堇浦怨全謝山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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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鴻博科,吾浙方聞博學之士,浙東推謝山,浙西推堇浦,猶康熙大科之有秀水、蕭山也。康祺少時,則聞堇浦負謝山於死後,而未得其詳。頃讀先師徐先生《煙嶼樓文集》,有記杭堇浦一篇,謹節錄之曰:『始二人以才學相投契,最為昵密,客京師、維揚,無一日不相見,談笑辨論,相服相稱嘆,數十年無間言也。既而謝山膺東粵制府之聘,往主端溪書院,堇浦同時為粵秀書院山長。謝山自束外,一介不取,雖弟子餉時物,亦峻拒之;而堇浦則捆載湖州筆數百萬,乞粵中大吏函致其僚屬,用重價強賣與之。謝山貽書規戒,謂此非為人師所宜,不聽。謝山歸,以告揚州馬氏兄弟。他日堇浦至,馬氏秋玉昆季甚詰責堇浦,堇浦不敢辨,而怨謝山切骨,而謝山不知也。謝山既卒,其弟子如蔣樗庵、董小鈍諸君,念其師執友莫堇浦若,乞之銘墓。堇浦使來索遺集,與之,久無報章,屢索還遺集,終不報,而堇浦《道古堂文集》雕本出矣。諸君視其目,有《鮚埼亭集序》,忻然檢讀,則若譽若嘲,莫解所謂。細繹之,又似謝山有敗行者,皆大驚怪(世有以徐先生言為太過者,試一考全、杭交誼,並取此序閱之)。又遍觀其他文,則竄謝山文為己作者六七篇,於是知堇浦賣死友,而不知其賣之之故。既而有自維揚來者,道其詳於樗庵,始恍然大悟。』其後樗庵弟子,有 抄《鮚埼亭集》而以杭序冠首者,樗庵見之大怒,乃手記堇浦負謝山始末於序後,而此書後歸徐先生,故先生詳述之如此。樗庵固不妄語,徐先生亦不輕詆前輩者。且堇浦《粵遊集》,每有以湖筆饋某官詩,其文集中考據論辯之作,頗與鮚相出入,然則才如堇浦,竟有文無行至此,亦可唏矣(按:他書稱堇浦性嗜博,夏月袒小衣,入茶肆,與裏少年遊,呼叫拍張,各不相識。適學使者輿過,偶見之,頷而去。眾驚,則曰:『我衙門中後輩也。』同博者始知為堇浦。觀此,則堇浦之行檢通悅,本與謝山異趨;愛其才而與之比,仍謝山之過也)。

栗恭勤殫心治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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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工之築壩護堤,以磚代石,自栗恭勤公始。是後每有大役,碎石稭埽,工用大減,數年省官銀百三四十萬兩,而工益堅。自奏為定例,省費更不可訾算矣。然公於河,實殫竭心力,體驗入微。平居河勢曲折,高下向背,皆在其隱度中。或報水漲堤將壞,公曰:『無妨。』或堤去水遠,公曰:『水將至矣,急備之。』果如公言,眾乃大服。任事五年,河不為患,官吏皆慶為天幸。然前公任三年,河決祥符,公卒一年,南岸決,逾年又決。然則豈非人事哉?

吳穀人祭酒之遺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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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唐吳清臯、清鵬,穀人祭酒第六、第七子也。兄弟孿生(按:以先生者為兄,從質家言),清才雅趣,得筆得文。清臯以孝廉授中書,晉階侍讀,考御史第一,未及補,擢守江西之撫州。宣宗召見曰:『汝師傅吳穀人之子耶?汝學問乃不得進士也。』世以為且大用,乃自撫州調南昌,僅一攝吉南贛寧道,再攝鹽法道事,卓異入都,道卒。清鵬以高第,歷職清曠,自放於詩酒,終順天府府丞。所遇閑劇不同,而官皆至四品,再世仍隸仕籍。人遂謂以生年月日推富貴壽夭,其說果不甚誣,而不知祭酒之遺澤遠矣。

湯海秋著浮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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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朝士,無不知湖南有海秋湯鵬者。海秋二十成進士,三十補御史,意氣蹈厲,勇言事,未逾月,三上章,最後以言宗室尚書□□叱辱滿司官事,在已奉旨處分後,罷御史,回戶部原官。時英夷擾海疆,求通市,海秋憤不得言事,猶條上尚書轉奏,策夷務善後三十事。嗣西夷求改關市約,有君奏中不可許者數條,人以是服其精。浮湛部曹,不得誌,退而著《浮丘子》一書,大抵言軍國利病、吏治要最、人事情偽、開設形勢、尋攝要眇,凡九十篇,四十余萬言。每遇人輒曰:『能過我一讀《浮丘子》乎?』其自喜如此。年僅四十余卒。康祺按:海秋生胡文忠同縣,曾文正官京朝時,嘗與海秋為深友,中有違言,文正頗自咎。設天假海秋以中壽,人事磨煉,才學器識當益醇。粵逆事起,戎幕需材,展轉汲引,未必不躋中興勛輔之列。年少氣豪,銳意世用,一蹶不自克,卒摧頹郁塞以死,悲哉!

吳兆騫有名士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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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江吳兆騫漢槎,嘗與二三朋好,同出縣東門,意氣岸然,不屑中路。忽顧汪鈍翁述袁淑語曰:『江東無我,卿當獨秀。』傍人為之側目,此所謂名士習氣也。康祺憶戊辰春闈後,從先叔父兵部公散步虎坊橋,適某相乘轎過,車馬雜沓,飛埃滾滾,咫尺迷,余舉扇自障曰:『元規塵起汙人。』先叔父回首斥之雲:『名士習氣,切不可學。』因漢槎事,棖觸先訓,敬誌之以自箴。

宣宗識拔陳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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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碩士侍郎家本素封,以諸父輩仕宦中落。侍郎自御史回翰林原衙門,貧益甚,人勸其出遊。公曰:『吾近臣矣,又為人客,奈何?』一日有貸於友人,至則弈棋賦詩,盡日暮忘所事而返。後驟遷至閣學,宣宗諭之曰:『汝非有保舉人,朕知汝靜退有操守,進汝官。』天褒五字,可為侍郎一生定評矣。

宣南話舊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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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十五年,江寧鄧督部廷楨受命總制兩廣,自安徽入覲。時公同鄉官京師者,公子子久編修外,幾二十人。未明入朝,出答賓客之造請,及暮歸寓館,與鄉人述故老逸事,商論文史,辨訓詁音聲於三百五篇詩,刺取聲韻、雙疊者,左右逢原,如取物筐篋中,人皆神開意新,日聞所未聞。臨別,鄉人為繪《宣南夜話圖》,張之以詩。此雖小事,然作宦數十年,以耄耆老宿,與後生分席談經,非記誦博洽者不能。作客十余日,以封圻貴官,與鄉裏通宵話舊,非神氣閑定者亦不能。

李文定薦舉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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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前相國李文定公,在位數十年,尤篤於人物。如李太史因篤、趙參政進美、秦檢討松齡諸君,公為學士時,薦以應博學鴻詞科者也。陸清獻公、邵參議嗣堯、彭巡撫鵬,公為吏部時所薦,以洊至大官為名臣者也。下至單門寒畯,聞聲相思,惟恐其不登用。蓋公生平 汲汲於以人事君,其所薦引,非有鄉裏姻戚、年家故舊之私,非有竿牘苞苴、揣摩迎合之弊,蓋謀國之忠,知人之哲,如合肥前相國者,則誠不負聖明矣。

梅村十子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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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村集·太倉十子詩序》:瑯邪、太原兩王公而後,雅道澌滅,吾黨出,相率通經學古為高,然或不屑屑於聲律。又二十年,十子者,乃以所為詩問海內。十子為周肇子俶、王揆端士、許旭九日、黃與堅庭表、王撰異公、王昊惟夏、王忭懌民、王曜升次谷、顧湄伊人、王攄虹友。自子俶以下,皆與雲間、西泠諸子上下其可否,端士、惟夏兄弟,則為兩王子孫。

崔黃葉王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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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初詩人崔不雕,漁洋房考門人也。居太倉之直塘,性孤潔寡合,吳梅村祭酒目為直塘一崔。《居易錄》稱崔華詩清異出塵,有句雲:『丹楓江冷人初去,黃葉聲多酒不辭。』人目為『崔黃葉』。又歷城王進士蘋,能詩,嘗有句雲:『亂泉聲裏才通屐,黃葉林間自著書。』又雲:『黃葉下時牛背晚,青山缺處酒人行。』漁洋亦目之為『王黃葉』。考自來謝胡蝶、鄭鷓鴣、袁白燕、鮑夕陽、紅杏尚書、三影郎中之類,多以詩詞斷句,驟博高名,即漁洋賦『郎似桐花,妾似桐花鳳』一詞,亦有『王桐花』之號。然文人標榜,數見不鮮,風雅如漁洋,抑何未脫臼窠乎?

聖祖稱陳汝鹹為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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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邑陳莘學先生汝鹹,隨父講學證人社中,專力於慎獨之旨。梨洲嘗謂人曰:『此程門之楊迪,朱門之蔡沈也。』康熙三十年成進士(按:《國朝先正事略》稱:汝鹹會試第一,誤;是科會元乃張瑗),座主李文貞,方以講學招來後進,或邀之往,先生謝不與。散館改知縣,宰漳浦十三年,循績惠政,不可殫紀。調南靖,浦人相率赴會城籲留,不可,歸收田器塞縣門,晝夜環守。去之日,民扶老攜幼,環跪街巷泣曰:『公毋去,活我百姓。』擁肩輿不得行。先生下輿,步入李太學家,夜半,假城守二騎,作巡邏者,間道從北門逸去。民追思不已,即於北門構月湖書院,塑先生像瞻拜。月湖,吾邑城中湖,世稱月湖先生也。在南靖,善治盜,任未期月,犬不吠夜,頌聲大作。內召,由主事擢御史,疏言閩海掛號之弊,聖祖嘉納,賞賚食物。時海賊陳尚義乞降。先生自請入海撫之,陛辭,溫諭曰:『汝乃近禦之臣,風濤不測,不必親下海。』後隨行之千總,果遇颶風,事竣復命,聖祖又諭曰:『汝若同入海,不受驚耶?』五十二年,奉使至湖廣祭告諸陵,兼賚駐防士卒。先生出入紅苗界,默籌久遠之策。犭洞長官有出迎者,歌其土音,先生為竹枝詞,宣布太平威德之盛,使習之。明年,陜西甘屬報荒,復奉使出撫,臨行,聖祖諭曰:『窮邊恐不得食,彼所出肉蓯蓉、土參,朕亦嘗之,頗美,可啖也。』先生頓首謝。入境,見野有餓莩,即不復禦酒肉,撫慰饑民,步行一日,逾九嶺至平涼,發貯谷,並移鎮原倉米賑之。以勞卒於固原,地方有司檢視其囊,衣一襲、錢一緡而已。訃聞,聖祖憫悼,連稱好官可惜。先生官不過理少,而當時主眷之隆,已以重臣相待,蓋閩中作令之政聲,早達聰聽也。

陳紫芝在臺垣之風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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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間,吾鄉前輩有聲臺垣者二人,而均出吾宗:一理少,一則非園先生紫芝也。先生初官詞曹,即不受外僚書帕之敬,入臺尤持風紀,嘗疏請裁屯衛、頒禮書,除南城大猾鄧二,皆允行。時疆臣多由閣部保舉,湖廣巡撫張沂,大學士明珠所私也,恃勢貪暴,廷臣不敢糾。先生具疏劾汧,且請罪其保舉之人。奏入,上語之曰:『滿朝為所賄屬,爾小御史,乃爾敢言。』翌日,面諭九卿,即與內升四品卿(按:蔣學鏞《樗庵存稿》謂:原保大僚十余人,因之降黜;新修《鄞縣誌》從之,非事實也。康熙二十七年,明珠革職,上諭尚以保舉張官員,未經議罪,責塞楞額之庇護,見《明珠傳》)。先生益感激思報稱,一日,於朝房值明珠,延坐進茗,飲之,歸寓暴卒(按:明珠延坐一事,見《萊州府誌·郭琇傳》)。在明相黷貨攬權,勢居騎虎,固不避妨賢害正之醜聲;惜濟濟盈廷,無一人為之舉發者,而先生之方剛見憚,峭直寡援益見矣。

阮文達重建曝書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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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水朱氏曝書亭,久廢為桑田,南北垞種桑皆滿,亭址無片甓存,獨嚴藕漁太史所書匾無恙。而荷鋤犯此地者,其人輒病,或竹先生魂魄猶戀此土耶?嘉慶間,阮儀征視學按臨,醵貲重建。

江鄭堂在儒林文苑遊俠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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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江鄭堂藩,淹貫經史,博通群書,旁及九流二氏之學,無不綜覽,詩古文豪邁雄俊,才氣無雙。嘗作河賦,以匹郭景純、木元虛江海二作。受業惠氏弟子余仲林,盡得其傳,諸 經多有發明。其為人,則權奇倜儻,能走馬奪槊,狂歌豪飲,好遊好客,至貧其家。儒林、文苑、遊俠三傳,令後世難於位置。

阮文達推重經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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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山毛西河、德清胡フ明所著書,初時鮮過問者。自阮文達來督浙學,為作序推重之,坊間遂多流傳。時蘇州書賈語人:『許氏《說文》販脫,皆向浙江去矣。』文達聞之,謂幕中友人曰:『此好消息也。』

謝金圃識拔汪容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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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筆紀謝金圃少宰之禮卞汪蓉甫,嘆為今人所難。頃見焦裏堂撰少宰遺事一篇,言乾隆丁酉值選拔歲,所拔如汪容甫中、顧文子九苞、陳理堂燮、程中之贊和、郭職民均、江秋史德量、劉又徐玉麟、宋首端綿初,皆一時通經能文之士。時謗容甫者甚多,少宰違眾論,特拔之。容甫惡聞炮,每來謁,則戒司炮者,俟其行遠而後發聲。又嘗薦容甫於鹺使者,容甫偶不合,艴然去,少宰為之謝罪雲雲。一片熱腸,愛才如命,爰補錄之,以告居大位者。康祺獨怪容甫受少宰曠代之知,復得儀征相國、鎮洋制府送抱推襟,殷殷以國士相期待,乃其集中如《自序》、《吊黃祖》、《吊馬湘蘭》、《頌狐父之盜》諸篇,憤郁牢騷,幾若失職辱身,舉世欲殺,塊然無一人可伍者。不知世有容甫之學之才,並無容甫當日之遇,荒山破屋,頭白無聞,其斫地問天,又當如何也?

吳薗次奉詔譜楊繼盛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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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薗次以順治九年拔貢生授中書舍人,夙負才望,尤以詞曲名。奉詔譜楊繼盛傳奇,譜成稱旨,即以楊繼盛之官官之,時以為奇榮雅遇。商次有《入署拜椒山楊先生祠時奉命譜椒山傳奇》詩。或曰:『今昆曲有《鳴鳳記》院本,演椒山劾嚴嵩事,殆即薗次所撰進,後遂遍傳教坊也。』第考梨洲先生太夫人,嘗有壽日見演《鳴鳳記》因之慟哭一事,見梨洲子百家跋子劉子所作壽序後,是《鳴鳳記》明末已行,薗次所撰,當別一本,試諗之識曲者。

段秀林精幹騎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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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將帥,專尚騎射,段提督秀林官古北口時,扈從熱河,高宗召見,問:『爾年逾七十,尚能射否?』對曰:『騎射,武臣職也,臣雖老,尚能跨鞍彎弧,為將士先。』一日,上在宮門,懸鵠命秀林射。秀林一發中侯心,上甚喜,賜穿黃褂。

陳厚耀以算學受知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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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州陳諭德厚耀,與梅文穆公同直內廷,蒙聖祖指授算法,已詳一筆矣。當文穆初入見,上嘗語之曰:『汝知陳厚耀否?他算法近日精進,向曾受教於汝祖,今汝祖若在,尚將就正於彼矣。』諭德侍從多年,蒙賜書籍、文具、錦綺、瓜果之類,尚為近臣所恒有;其頒賜儀器,疇人家詫為未見。一日,又賜熱河光木,供之幾案,光皎如月,諭曰:『以助汝鉤稽布算之勤也。』諭德有《奉敕賦夜亮木詩》,懿戚勛舊,鹹羨其遇。

王應辰以驕抗賈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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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王君應辰,以嘉慶辛酉進士,選四川新繁縣知縣。到官,頗得士民心,而縣素號饒邑,君絕苞苴之私,不能飾廚傳稱過客,故上遊及同列皆不喜。戊辰冬舉計典,有日者素識君,而往來於藩司之門,自省中遺君書雲:『方伯將以計典黜君矣,得金若干乃可免。』緘其書,以方伯印封發之。君得書笑曰:『鬼蜮乃敢白晝見!』藏其書,而以其事白制府。制府以為脅持也,怒以『才力不及』填計典入奏,立委員攝印署理。委員至,君拒不見,委員噪於庭,君乃出,索其委牌。而委員以制府促督,不及待司文,無以應。君笑曰:『此亦可詐耶!』呼騶械之,委員恐,馳去,訴制府,謂某敢抗制府命,且辱之。制府大怒,命中軍提兵,隨成都府知府往捕,圍其署大索,獲日者所致書,毀之,捆君歸於省,置諸獄,以抗不交印奏,禍且不測。於是四川諸州縣大嘩,騰謗書遍於道路,頃之聞於朝,御史或摭以入告。奉旨查辦,然後出君於獄,放之歸,而以病風覆奏焉。以飲食饋贈之微,釀成如許大案,固知仕途之險叵。然世有諂事上官,厚結寮佐,下至胥徒臧獲之輩,靡不各饜其私,冀彌縫於纖瑣,而事出意外,終亦罷去,或反以虧帑累身家者,又當如何而後可。曰:事上以敬,不淩不挫;交友以誠,不驕不惰。禮無不及,情無太過,無脂韋以僥福,無矯激以賈禍。升沈得失,天焉者司之,而何預於我。

康紹鏞專心掌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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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縣康光祿紹鏞,值軍機時,勤於趨職,專心掌故,以周知當世之務為急。大樞董文恭、戴文端、盧文肅諸公,鹹倚如左右手。嘉慶十八年,林清倡亂畿南,山東、河南響應,公方隨扈,即以各省應行防堵之處,及將弁姓名,曾否經歷行陣,所轄兵數多寡,作一小冊以自 隨。會上詢問各要隘將弁,當軸即以其冊進。上由是知其才可大用,遂擢鴻臚卿,揚歷封疆,於此兆矣。按:此舉頗足為士大夫法,我輩既讀書筮仕,即官非樞密,時非軍務,凡海內人才,中邊地勢,及水陸兵額多寡強弱之數,孰不當隨處留心與。

鐘懷之謙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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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鐘明經懷文選樓所刻《菣厓考古錄》,其所著也,撰述通慧制行,動中禮法。嘉慶甲子,督學劉文清公舉為優貢生,君入謁,抑抑若不自勝,自謂愆咎殊多,不稱此目,家庭朋友閑言屢及之。嗚呼!朝廷設科取士,使與其選者,盡如君之顧名思義也,科目洵足重矣。

劉文清勖焦循改習經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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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文清按部揚州,江都焦孝廉循時年十七,應童子試,取入學,覆試日,公問:『詩中用馧字者誰也?』孝廉起應之。問二字何所本?以《文藪·桃花賦》對,且述其音義。公喜曰:『學經乎?』孝廉對曰:『未也。』公曰:『不學經,何以足用,爾盍以學賦者學經?』明日復謁,公復呼孝廉至前曰:『識之,不學經,無以為生員也。』孝廉歸,乃屏他學而學經,卒成經師。孝廉嘗作《感大人賦》,以識知己之恩,今冠《雕菇樓集》首。康祺年十七為秀才,長沙周侍郎亦於眾中謬加褒賞,謂他日當以文章名,贈以書籍箋筆,及京師佩用之物。越二年,京江張文貞公繼公視學,歲科九試,每出入場屋,必召至案前,諄諄以名世壽世相勖。今年將四十,羈紲冷官,學問無成,修名不立,以視孝廉五經紛綸,著述盈笥,不負文清之知遇者,辟諸草木,區以別矣。回首師門,慚惶無地。

以佐雜至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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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漢臣以佐雜至大官者,雍正間之李衛、田文鏡,嘉慶間之李世傑,最有聲望。乾隆朝,揚州楊公景素,以一縣丞,洊躋開府,總督兩廣、浙閩、直隸,亦未易才也。初投效直隸河工,以精敏為河道忌嫉,將笞之,公躍馬馳去,投河帥訴曰:『景素功臣後(按:敏壯公捷為公曾祖),有罪宜殺,不可辱。』且陳河渠利病,帥奇之,遂洊保至大用。巡臺灣,值漢民與熟番構釁,生番亦乘間焚殺漢民。公案界掘深溝,築土牛以為之限,請令熟番發留辮,以別於生番,永杜假冒。官直隸布政司時,山東賊王倫方煽變,公奉命防河西,賊眾兵寡,撫回人子弟而用之,得二千人,勇氣百倍,劋捕堵禦,以底於平。其他歷官政跡,亦多可述者。蓋科第中人按格推排,歲擢年遷,或以庸庸據高位;若起家雜流,忽膺異眷,無問其治術之醇疵,進身之邪正,而其人必有出眾之幹局,無疑義也。

小李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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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間平閩、浙海盜,李壯烈伯實為首功。太平參將李成隆,亦有勞焉。龍王堂松門之役,成隆婦新產,風雨破其屋,驚死,不顧,立率師往剿。安南夷匪及鳳尾幫盜,皆以此舉就禽,時亦稱成隆小李將軍。 跋 絳士先生刊其所著《燕下鄉脞錄》,辱命崇敬校讎,事竣,乃跋其後曰:自南董不作,載籍多誣,唐、宋以來,是非奪於愛憎,功罪淆於恩怨,前代名人言之詳矣。本朝列聖代嬗,公道大明,四庫所錄禦制各書,皆折衷群言,垂憲百世。則凡紀錄之家,秉筆之士,宜如何恪秉聖裁,務歸至當。乃以崇敬所聞,有不盡然者。我朝崇尚理學,程、朱、陸、王,並行不廢。乃孫承澤以方回之重臺,拾陳建之舊唾,醜詆姚江,自命衛道,其人不足重也。陸清獻沈潛理窟,冠冕群儒,亦復堅持門戶,附和同聲;謂明之亡,不亡於流賊,而亡於陽明。此等議論,其可據乎?國史館纂修列傳,於臣僚功過,兩不相掩,所以存直道也。而私家撰述,猶不喻此意,傳狀事實,類多掩飾。如張清恪、謝濟世之獄,張文端、孫文定皆以奉命往勘,瞻徇失實,得罪清議,乃煌煌大傳,見於名人文集中,不一而足。直若一代名臣,絕無瑕玷者,此等紀載,其可信乎?乾隆中,川楚用兵,高宗首賞胡世顯之不欺,以風動天下;而積習相沿,深根莫拔。羅壯勇之擒熊老八,參將陳弼攘其功,《聖武記》記之。石三保、聶人傑之事,誣罔朝廷,李忠毅不為,《嘯亭雜錄》記之。咸豐中,上海之亂,首逆周立春等皆報擒斬;而近人筆記,有謂諸逆多不死,且有商於外洋者。推此以言,中外章奏,亦有未可盡信者矣。不特此也,康熙大科得人最盛,學問經濟,照耀千古,繼之者乾隆丙辰也。是科征士中,全庶常祖望,遠紹深寧,近衍南雷,融貫朱、陸,靡所偏倚,其學近於湯文正。桑主事調元,傳余山勞氏之學,恪守師承,宗主洛閩,其學近於陸清獻。二公其眉目也,庶常之不與試,或謂張文和以其負氣故之,然主事亦未取。余若顧棟高、徐文靖、程廷祚、沈彤、牛運震、任瑗、陳黃中、沈炳震、王文清諸公,皆淹通經史績學之士;若厲鶚、胡天遊、劉大魁、沈德潛、萬光泰、李鍇、張庚、黃之雋諸公,文章詩賦,亦堪方駕古人;若 裘文達、方恪敏、曹文恪、金德瑛、錢載諸公,尤卓然不愧名臣。當時二百余人,大半經桐城、臨川兩侍郎月旦,然後登諸薦牘,故其中博學篤行之士,幾居什九。設令碧海遺珠,盡收珊網,豈非一朝盛事?乃張文和以舊臣當國,與方、李二公所學異趨,適奉命主試,事遂假慎重之名,苛繩隘取,以呈禦覽。兩侍郎所舉,一士不登,名流獲雋者,僅齊召南、杭世駿輩數人;士林鹹失所望,文和之咎大矣。然前人未有言之者,何歟?是書與前筆,皆掌故淵藪,采摭之勤,網羅之富,所不待言。至於闡揚幽滯,考證得失,並存數說,不徇一家;則知幾《史通》病其春駁,《容齋隨筆》遜此精詳矣。又其論斷所施,和平嚴正,無一孔迂腐之見,以輔翼名教為宗。昔人嫌河間五筆,以鴻才碩學,評騭鬼狐,有乖立言垂教之旨。如先生是書,復何憾乎?光緒壬午春,弟子鄭崇敬謹識於暨陽官舍之燕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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