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潛紀聞初筆/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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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郎潛紀聞初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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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侍郎勉李文貞語[编辑]

李文貞公光地,以直撫入相,桐城方侍郎苞叩之曰:『自入國朝,以科目躋茲位者,凡幾?』公曰:『屈指得五十余人。』侍郎曰:『甫六十年而已得五十余人,則其不足重也明矣,望公更求其可重者。』見《望溪集》。以文貞名儒名相,媲跡臯夔,侍郎猶勉之如此。後之人倘經綸理學不逮文貞萬萬者,復以諛言日至,讜論無聞,或純任權術,或曲謹小廉,依恃寬大,自命賢相,恐鼎折覆饣束之譏,不待終日矣,可不危與!

高宗以雞雛待飼圖墨刻頒賜直省督撫[编辑]

高宗禦筆偶仿李迪《雞雛待飼圖》墨刻,頒賜直省督撫,並諭廣為摹刻,遍及藩臬以下有司各官,俾知留心民瘼,勉奏循良。聖天子在宥如傷,雖遊藝余閑,而誠求保赤之懷,寓諸楮墨。凡為本朝臣子,有牧民之責者,念之哉。按:孟子有受人牛羊求牧與芻之喻,宋儒黃勉齋先生宰臨川時,有雲:『邑民猶雞雛也,令其母也。』聖意蓋即本此。

兄弟四人同案入學[编辑]

吳文節公文镕督學中州時,祥符劉氏同胞四人,同案充學官弟子,後皆成進士,亦佳話也。

會試總裁及順天主試員數[编辑]

嘉慶以前,會試總裁多一正、兩副。咸豐以前,順天主考或兩正、兩副,或一正、兩副。自嘉慶己未科後春闈,同治甲子科後京兆闈,無不一正、三副,此亦科場故實所當知者。

金陵士大夫節烈[编辑]

粵匪踞金陵,士夫陷賊中者,多以節烈著聞。副賊楊秀清嘗設策開偽科,逼多士賦詩,題曰『四海之內皆東王』。有諸生鄭之僑者,作詩痛詆,起句雲:『四海皆清土,安容鼠輩狂;人皆思北闕,世忽有東王。』賊大怒,支解之。廩生張繼庚,佯與賊昵,結為內應,七上書向忠武公,復親謁公營圖反正。會大雪失期,事泄被拘,賊窮治黨與,榜笞刺爇,身無完膚,終不累一人。賊復餌以甘言,乃請示偽官冊,指其悍者三十余人,賊皆立斬之。既而悟,始磔君。君臨刑作絕命詞,有雲:『拔不去眼中釘,嘔不盡心頭血。籲嗟窮途窮,空抱烈士烈。殺賊苦無權,罵賊猶有舌。』詞及上向公書,江寧人至今猶傳誦。又諸生夏宗銑者,賊脅就試,終卷有罵賊語,亦被磔。又張君同謀金和、賈鐘麟、李鈞祥、何師孟,皆諸生。韋布嘗引官兵入伏城中,夜起殺賊,以有備不得逞,後不知所終。嗚呼!江寧之變,大府帥駐兵小孤山,聞警失措,全軍嘩潰,坐失長江天設之險。迨雄城繼陷,身死輿中,碧血模糊,幸廁忠義。而東南人士,翩翩衣冠科目中人,至有以五色布裹頭,署軍師旅帥偽銜,偷活草間,受昏制謬封而不惜者。迄今中興二十年,度此輩亦大半槁項死,以視諸君子艱難求濟,慷慨殉生,薄祿未沾,大義是荷,其輕重之區,豈直泰山之於鴻毛哉?

塗侍郎遭遇之隆[编辑]

乾隆間,南昌塗侍郎逢震,以一甲第二人及第,由編修充宣諭化導使。未散館,授中允,歷侍讀,署學士,充講官,直上齋,擢內閣學士,升工部侍郎。自釋褐至卿貳,才兩載耳。儒臣遭遇之隆,莫與為比。蔣心余太史作公墓誌,稱其生有異稟,內行純密,通達政體,曲盡人情,先朝不次之恩,蓋有自來矣。

增聖廟從祀[编辑]

咸豐六年,河南學政俞蔭甫編修樾,奏請援蘧瑗之例,以鄭公孫僑從祀文廟兩廡,又請孔子兄孟皮配享崇聖祠,詔下禮部議,皆如所請。

俞編修文廟祀典議[编辑]

編修《賓萌集》中載文廟祀典議,略曰:『今所傳《毛詩故訓傳》者,大毛公亨所為也。大毛公之詩,其源出於子夏,鄭康成本之而為箋,孔穎達因之而為正義。乃文廟從祀,有小毛公萇,而無大毛公亨,非先河後海之義,宜增入者一。』又曰:『漢大尉南ト祭酒許慎,學於賈逵,從受古學,著《說文解字》十四篇,凡古文舊說散失無傳者,賴其書猶存什一。鄭康成註《禮》,嘗征引及之。慎又著《五經異義》,貫通經學。著述非一,而《說文解字》一書,猶為言小學者所宗。今春秋有事文廟,慎不得與配享之列,無乃闕與。宜增入者二。』編修又有孔忠移祀祟聖祠議,略曰:『《家語》稱,孔忠字子蔑,孔子兄子,即孟皮之子。今從祀大成殿東廡,位在狄黑下、公西上。然忠乃子思子之從伯叔父,子思子為四配之一,祭於殿上,而孔忠祭於廡,揆之倫理,有未順焉。伏思顏路、曾皙,並孔子弟子,今不祀兩廡而入崇聖祠者,避其子顏子、曾子也。孔忠於子思非父子,然禮曰,兄弟之子猶子也(康祺案:古人於兄弟之子,無不稱子者,《漢書》疏廣、疏受傳可證也),竊謂孔忠宜移祀崇聖祠,以安子思之神』雲雲。編修自中州罷歸,閉關抱經,撰著繁富,其抗議祀典,多有根據,甚愜士心。

曹劍亭劾和珅[编辑]

和珅在政府時,上海曹劍亭侍禦錫寶,上書論劾,同朝多咋舌者。侍禦至熱河待罪,純皇帝召入,諭之曰:『爾讀書人不讀《易》與?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侍禦叩頭流涕而出。至仁廟時,事益大白,璽書褒美,天下鹹嘆遭際聖明,直臣非不可為也(詳見卷四)。

破敗書廚[编辑]

戴簡恪公敦元官司寇日,朝士呼為破敗書廚。以公萬卷羅胸,而粗服敝車,外觀極寒儉也。康祺初入西曹,聞司員中前輩言之。

崇祀關公[编辑]

咸豐中,以蜀漢漢壽亭侯關公靈應尤著,制詔禮官,晉之中祀,於是廟制與句龍、棄、孔子侔盛比尊,牲牢舞佾,靡不登進,崇極大神之義,蔑以加矣。

光緒四年晉豫旱災[编辑]

本年晉豫奇荒,畿輔亢旱,朝廷議蠲議賑,大沛恩施,下詔責躬,至有『天降鞠兇,何不移於宮廷』之語。二月初五日,諭內務府,將宮闈應用之需,力加裁減,省節浮費,以益賑需。聞近日兩宮皇太后率皇上露禱長跽,至三四時之久,仰望星月皎然,至於慟哭。舊例,祈雨疏文,由翰林院撰擬。此次特命南書房恭進,辭語迫切,幾逾桑林之禱。具名稱臣某某氏、某某氏,率子男某某,亦創舉也(南齋撰進稱妾臣,禦筆去妾字)。我聖母敬天恤民,側身修行如此,真乃女中堯舜。內外臣工,若復因循泄沓,上損天和,何以自容於覆幬與?(時光緒四年戊寅)

光緒四年因旱災下詔求直言[编辑]

時下詔求直言,士氣頓奮,封章日繁。翰林院侍講張佩綸請殺四川提督李有恒,吏部主事趙林請斬烏魯木齊提督成祿(二弁皆縱兵殃民,經奏參者)。佩綸與司業寶廷、編修何金壽,皆請訓責樞臣。學士黃體芳,參戶部尚書董恂屯膏召怨,請屏斥奸邪。洗馬廖壽恒,參大學士李鴻章侈泰因循,左右無一正人,請旨訓誡。體芳折雖因措詞過當,付吏議,旋蒙寬宥。其余條陳善政,指畫賑務者,不可枚舉。可見省臺袞袞,直節良多,博問周咨,原可收芻蕘之益。聞二三貴人,尚有謂新進建言徒淆朝廷耳目者。噫!

父子連科典試一省[编辑]

嘉慶丁卯,程鶴樵國仁以禦史典試陜甘,次年戊辰,其子小鶴太史家督繼之。父子連科典試一省,亦佳話也。陜生有張樹德者,鶴樵賞其文,已入彀矣,次場不合例被黜,因附刊張作於魁卷後,語其子以謂交臂失此才。次年,果得售,蓋即乃翁擬中之名次也。丁卯,正主考為姚伯昂侍郎元之。侍郎喜談因果,尤重師生之義,嘗以為文字淵源,三生夙契,雖父子不能相假雲(事見《池上草堂筆記》)。

宛平劉少司空子孫之盛[编辑]

宛平劉少司空鐘宛,國初以秘書院學士出撫山東,旋晉秩工部侍郎,告歸八年,方值杖家之歲。時已有子女二十八人,內外孫十一人,一門群從,章綬鼎盛,可謂殊榮曼福,備於一身已。

二老垂綸圖[编辑]

吳江徐虹亭、秀水朱竹垞二先生,少負才名,定交輦下,後同被征,同入史館,相宅同居。虹亭就征之日,屬友繪《楓江漁父圖》;竹垞題詩,有『驚起沙鷗定相笑,黑頭未稱作漁翁』之句。又填《摸魚子》詞,前調雲:『怕白水撈蝦,紅闌鬥鴨,與爾便無分。』後調雲:『料八測塘邊,三高祠裏,讓我醉眠穩。』既而竹垞謫官,虹亭亦言歸,所居雖壤畫江浙,然郵簽百里而近,朝掛席而夕抵其廬,一舸往還,互商舊業。白頭二老,隱系東南文獻之傳,後生望見者,鹹以神仙目之。徐、朱本姻戚,虹亭七十時,竹垞往祝,因命工為《二老垂綸圖》。

朱屈酒樓題壁[编辑]

康熙庚子,竹垞偕粵東詩人屈翁山會飲杭州酒樓,拍浮屢日,大醉題壁雲:『毋輕視此樓。秀水朱十、南海屈五,曾留此信宿。後有登者,作仙人黃鶴樓觀可也。庚子九月晦日。』余謂是舉出自竹垞,自是雅事,若末生晚學,妄擬前輩風流,便狂放不可向邇矣。李太白著宮錦袍,醉眠長安市上,純是爛漫天真,千古豈容第二人裝點此番舉動。

昆山徐太夫人教子之嚴[编辑]

昆山三徐之太夫人,亭林先生女弟也。世稱其教子極嚴,課誦恒至夜午不輟。三徐既貴,每奉命握文柄,太夫人必以矢慎矢公、甄擢寒畯為勖。太夫人未六十,立齋已登九列,持節秦中,所識拔多知名士。健庵以編修總裁北闈,果亭以編修典試吾浙,亦無愧金篦玉尺,皆母教也。太夫人三子,皆登鼎甲。一女歸長洲申菽旆,中江南省元。錦韜象服,牙笏盈床,國初至今將三百年,閨闈中尚無與比肩者。

王漁洋得賢耦[编辑]

漁洋先生司李揚州,文士輻輳,弦詩角酒無虛日,余韻遺風,足為風塵吏增色。聞先生妻張夫人,實賢耦。閩人許珌,以會試入京師,道出邗江,金盡告急。先生無以應,有憂色,夫人遂脫跳脫於腕。徐夜者,字東癡,隱居東臯鄭潢河上,貧且老,雖凍餓不以幹人。會大風雪,夫人出絮帛謂先生曰:『君得毋念徐先生寒乎?曷以遺之。』其賢敏若是。

阮刻十三經校勘記[编辑]

江西南昌學所刻《十三經註疏》,四百十六卷,卷末各附校勘記,阮文達公巡撫時捐貲校刻者也。校勘記雖勘於江右,實成於吾浙,蓋公撫浙時,出舊藏宋版十行本十一經,及《儀禮》、《爾雅》單疏本為主,更羅致他善本,屬詁經精舍高才生分撰成書。《易》、《穀梁》、《孟子》屬元和李銳,《書》、《儀禮》屬德清徐養原,《詩》屬元和顧廣圻,《周禮》、《公羊》、《爾雅》屬武進臧庸,《禮記》屬臨海洪震煊,《春秋左傳》、《孝經》屬錢唐嚴傑,《論語》屬仁和孫同元。惜南昌刊版時,原校諸君大半星散,公亦移節河南。刊者意在速成,遂不免小有舛誤雲。

翁學士摹刻石經殘字於南昌學宮[编辑]

人但知南昌學藏註疏,以為西江文物之幸。按:大興翁覃溪先生方綱督學江西時,嘗合平生所見錢唐黃氏、如臯姜氏、金匱錢氏,摹《熹平石經》一十二段殘字六百七十有五,勒於南昌學宮,詳見《復初齋集》及《兩漢金石記》。昭代魁儒,後先持節,古今瑰寶,萃於一區,固地運使然,亦可見乾嘉時承平氣象,二三公卿,振興風教乃如此。

三閨秀有功列女傳[编辑]

宋建安余靖本《列女傳》,舊有圖繪,相傳出晉人手。顧廣圻千里嘗影雕而去。其圖道光間阮公子福重刻於嶺南,而文達第九女季蘭補為之圖,可謂清門韻事矣。按:棲霞郝蘭臯比部懿行之夫人王照圓,嘗註《列女傳》,今附刊比部全書後;而錢唐汪小米舍人遠孫淑配梁瑞,亦嘗校註付梓。三閨秀時代相近,並有功於是書,彤管清徽,一時鼎峙,韻矣哉。

全謝山淡於宦情[编辑]

謝山先生以翰林改外,宦情頓淡。李穆堂侍郎勸其就銓,先生呈以詩曰:『生平坐笑陶彭澤,豈有牽絲百里才。秫未成醪身已去,先幾何待督郵來。』後高宗南巡,梁文莊公將薦之,亦以詩代柬辭謝,有『故人代我關情處,莫學瓊山強定山』之句。名山著書,自有千古,靴塵手版,豈我輩所優為。仆為饑驅,孟浪一出,洵有愧鄉邦先正多多矣。

道光二年粵東大火[编辑]

道光二年壬午秋九月己丑夜二鼓,粵東省垣西關火,火作而風,始於第七鋪餅肆,夜中逾打銅街,庚寅晨及十三行,日晡及杉木欄。是日風甚,夜愈甚。翼日辛卯,食時風息火熠,凡毀街七十余,巷十之,房舍萬余間,廣一里,縱七之,焚死者數十人,蹂而死於達觀橋者二十七人。郁攸之災,百歲翁嘆為未有。按:粵東是時番船漸通,洋商初盛,珠貝瑰貨,族於西關,酒海肉林,褕衣珍食,起家屠儈,淫侈亡等,天殆怒其妖邪,使海市蜃樓,盡付於祝回之一炬,垂戒不可謂不嚴。無如醉夢中人,頑不知惕,以致逆氛祆教,漸染東南,閱數十年而未能湔滌,可哀也已。按:國初乾隆而後,淮綱日盛,揚商奢靡甲九州,致有三十五年十二月儀征鹽船之燼,及粵寇之亂,受禍最深,牢盆至今衰落。今日之粵東,廝養公卿,狗馬紈,徒手百萬,家陶、白而戶程、羅,盛極必衰,豈果無閉關絕市之日與?

雷翠庭副憲雅量[编辑]

雷翠庭副憲鋐,立朝謇諤,貞介絕塵,其雅量亦不可及。家居時,客至,三呼從人捧茶來,未應,公亦怡然。或問之,曰:『在家廩給薄,此輩自懶於趨承耳。』

國畜[编辑]

道光二十一年,西人踞吾郡,掠耕牛為糧。一酋方屠牛,忽一牛突起,角出酋肝腸,血淥淥倒地。群酋奔救,皆受創,十余輩莫能制。乃列陳排銃,與牛戰,牛始死。明年,陷乍浦。一酋乘馬率群醜沿江行,入海鹽界之白沃廟,馬忽顛酋墮。酋故し捷,再騰上,再墮。酋大怒,將復起,馬亟反身踞酋腹,舉前蹄擊酋,酋斃。馬乃狂奔,群酋駭潰,海鹽獲全。馬亦掠之中國人者,錢唐戴文節公熙《習苦齋集》記其詳,稱之曰『國畜』,題之曰『二忠』。嗚呼!誠不愧已。凡物同類者必相昵,異類者必相仇,相昵者媚之惟恐其不歡,相仇者殘之惟恐其不力。是一馬一牛,觸犬羊之膻穢,不能須臾暫忍,必出死力以與之爭衡,雖戴角披毛,殆蚤具人性者與?

翁學士晚年目力之勝[编辑]

相傳翁覃溪學士垂老康強,目力尤勝,六七十時猶能於燈下作細書,閱蠅頭字,不假。每歲元旦,必用西瓜子仁書四楷字,五十後曰『萬壽無疆』,六十後曰『天子萬年』,至七十後猶能寫『天下太平』雲,可謂異稟(按:翁氏家事略記載,英和按雲:先生每於一粒胡麻上,作『一片冰心在玉壺』七字,則尤為神技矣)。

董文恭公脂麻上書天下太平四字[编辑]

賈氏《郡齋筆乘》記:富陽董文恭公晚歲,每元日朝賀歸第,坐廳事,於脂麻一粒上莊書『天下太平』四字,豪芒彪炳。

戴文節公熙以書畫受知宣宗[编辑]

戴文節公熙,以書畫供奉南齋,道光戊戌,被命視廣東學。陛辭日,宣宗諭之曰:『汝畫筆清絕,然胸中、目中,只是吳越間山水。此行獲睹匡廬、羅浮之勝,巖演迤,雄麗奧曲,別有一種奇致,於畫理當益進。汝品學朕素知,公余遊藝,兼可成全老畫師也。』公謝而出,途次,遇名勝輒研弄丹墨,自江右至嶺南,一壑一丘,鹹為寫照。抵粵一載,裝巨帙進呈禦覽,上奇賞之。今畫家評公作,謂粵遊後筆墨超特,若有神助雲。康祺朋遊中,籍杭州者多舉此事。頃讀公集雨中過廬上雲:『小臣殿陛司珥彤,瀕行天語出九重。謂爾畫躡吳生蹤,朕以萬里山水供,歸來當手金芙蓉。』知斯言不誣矣。公畫名與元趙學士、明董尚書埒,而清操勁節,非湖州、華亭所能肩隨。聖明之獎厲臣工,原不獨為荊、關小技也(按:道光乙巳,公復奉粵軺之命,其重度梅嶺詩自註雲:戊戌陛辭,有『汝作畫亦須行萬里路』之諭)。

道光乙巳朝考題[编辑]

道光乙巳入夏久旱,上朝考新進士,以『恐懼修省,以迓和甘疏』命題。翼日,閱卷諸臣復命,僉曰:『皇上憂勤惕厲,情見乎辭,甘霖當立沛矣。』宣宗愀然曰:『應天以實不以文,朕出題後,方自悔近於粉飾,卿等勿復言。』康祺總角時,聞先友徐比部丈時梁,與先義行公道此,丈即是科釋褐者也。

雍正初年瑞應[编辑]

雍正三年二月,日月合璧,五星聯珠。四年十二月,自陜州至徐邳,淮、黃河清二千餘里,數旬不改。

陽曲令沈某祈雪[编辑]

康熙六十年辛丑,山右大饑,平陽、汾州尤甚。高安朱文端公銜命往賑,全活無算。公還朝,亟稱陽曲令沈某治行,為山西第一。沈閩人,初令陽曲,次牧沁州,後守汾州,皆有惠政。嘗祈雨,三祈三應。陽曲為省會首邑,自庚子秋至辛丑夏,歷三時不雨,求輒不應。沈率紳士步行百二十里,至五臺山神祠禱焉。是夜即雨,連三日夜大雨,陽曲之四隅,莫不沾足,而鄰境旱如故。沈歸,中丞率大小屬吏郊迎,萬民擁道歡呼忭慶。為民請命,至誠感神,雖古循吏,莫是過已(詳見蔡文勤公世遠《二希堂集?晉陽靈雨詩序》)。

月選官許條陳時事[编辑]

令甲:凡月選官,吏部給卷,許條陳時政得失,無所指陳者,各攤卷書履歷以上。蓋古懸軺設鐸意也。今選人多循故事,並履歷亦鮮親書。頃閱《蔡文勤公集》,記康熙間漳浦藍鼎元授廣東潮州普寧縣時,獨奮筆上五千言,奏陳五事。天子下其議,多見施行,亦豪傑之士矣。

世宗崇祀至聖[编辑]

雍正八年九月,重建闕里文廟告成,黃瓦畫棟,悉仿宮殿制度。搏拊干戚,尊俎豆籩之器,頒自上方。世宗禦書碑文勒雲。禮部奏請遣官祭告,特詔皇五子承命以行。漢、唐以來,無此隆儀茂典也。

義賑蒙獎[编辑]

雍正五年,漳泉大饑,仙遊太學生徐方寶賑米八千余石,歿於積勞。經福建總督高其倬、巡撫常賚奏聞,特給帑金建坊,有司虔造牌位,入祠致祭。欽定『善勞可嘉』匾額,蔭一子入監讀書。

大儒有益鄉國[编辑]

蔡文勤居家時,手創家規十六條,懸之祖廟,皆敬宗收族、簡便易行者。約鄉鄰三百余家,公禁賭博,宗親州裏,翕然從之,風俗為之一變。雍正五年,漳泉饑,公適假歸,道經江浙,貸貲買米數千石,抵漳平糶,全活極多。名世大儒,有益鄉國如此。

二十四福堂[编辑]

錢唐王文莊公賜第在護國寺西(《藤陰雜記》雲:張文和、史文靖先後居此,文靖公歿,始賜文莊)。公內直二十四年,以除夕蒙賜福字二十四懸掛其間,曰『二十四福堂』,外無余地。公子請曰:『此後拜賜,何以置之?』公曰:『別置一軒,名曰余福。』而公不久捐館,語竟不遂。見《雜記》及公族子曇《煙霞萬古樓集》詩註。

京官乘輿[编辑]

相傳王漁洋戲贈南海程駕部可則詩,有『行到前門門未啟,轎中安坐吃檳榔』之句。時正陽門五更啟鑰,專許轎入,京官無坐車者也。《藤陰雜記》稱京官向乘肩輿,杜紫綸始乘驢車,嗣後漸有騾車,然幃幔樸素,且少開旁門者,今則無不旁門雲雲。按:戴菔塘宦京朝,在乾隆、嘉慶間,是易轎為車之會也。余昔聞之老輩雲:道光初年,京官又復坐轎,即坐車無不後檔(凡輪在車後者,曰後檔,取其顛簸稍輕,乘坐安適)。自余同治甲子入京,所見凡京堂三品以下,無乘轎者,凡王公勛戚以外,無乘後檔旁門車者。士大夫不諳儀節,幾謂國家定例則然,其實轎貴車廉,而後檔旁門,亦非老馬孱騾所能勝任也。近二三年,京曹日窘,尋常部院官出無車馬者什九,殊不足以自別於齊民。而堂堂樞相,且日策騾車入東華門內直,則公孫宏之故智矣。

乾隆初年太學得人之盛[编辑]

乾隆初年,上方向用儒術,尚書楊文定公名時、孫文定公嘉淦、大學士趙公國麟,鹹以耆壽名德領太學事,相與倡明正學,陶植邦彥。六堂之長,則安溪官獻瑤、南靖莊亨陽、無錫蔡德音輩,皆一時之雋。每朔望謁夫子,釋菜禮畢,登講座,六堂師率國子生以次,執經質疑。旬日則六堂師分占一經,各於其齋會講,南北學弦誦之聲,夜分不絕,都下號為四賢五君子。

官瑜卿莊元仲之學問經濟[编辑]

官獻瑤,字瑜卿,官助教時,未通籍也。後官至洗馬。任陜甘學政時,識韓城王文端公於諸生中,以為大器。治經不主一家,於《易》主李光地,於《尚書》主蔡沈、金履祥,於《周禮》主方苞,於《儀禮》主鄭康成、敖繼公、吳紱。六經、三禮,鹹有撰著。在史館日,嘗進《周禮講義》,持論侃侃,高宗覽而異之。莊亨陽,字元仲,康熙五十七年進士。初官山東濰縣,以楊文定公薦,始內召,嗣又補德安同知,最後擢淮徐海道。能文章,通算術。知徐州府時,上書當路,大略謂:『淮徐水患,病在壅毛城鋪而徐州壞,壅天然減水壩而鳳穎泗壞,壅車邏昭關等壩而淮陽之上下河皆壞。方今急務,宜開毛城鋪以註洪澤湖,則徐州之患息;開天然壩以註高寶,則上江之患息;開三壩以註興鹽之澤,則高寶之患息;開範公堤以註之海,則興、鹽、泰諸州縣之患俱息。』當路不能用,頗韙其言。高安朱文端公嘗謂獻瑤曰:『吾老矣,斯道之托,是在吾子。』高宗朝,嘗命六部九卿京察自陳,各舉一人自代。閣學李清植舉亨陽,時論以為允。康祺按:獻瑤官學正時,執業於漳浦蔡文勤、桐城方侍郎之門,亨陽則李安溪高足弟子。蓋真儒誌業,命世經綸,薪盡火傳,淵源有自雲。

朱鶴齡專精著述[编辑]

國初,吳江朱鶴齡長孺,屏居著述,說經無雙。其所著《毛詩通義》,與同縣陳啟源之《稽古編》互相訂正。其《禹貢長箋》,旁通曲證,亦幾與胡氏《錐指》齊驅。集註少陵、義山詩,盛行於世,頗足充藝苑之貲糧,供文人之遊獵。華實兼備,未易才一也。頃觀《松林文獻》,稱其遺落世事,晨夕一編,行不識路,坐不知寒暑,人多嗤之曰愚,因以『愚庵』自號。專精若此,宜其直造古人與。

沈端恪公遇事敢言[编辑]

錢唐沈端恪公近思,性恪謹,每上封事,先期簡閱衣冠,鍵戶密書。書畢,蒲伏再拜而起。家人問何事,輒答以他語。敬慎不泄如此。雍正朝,耗羨歸公之議,自山西大吏發之,諭旨令九卿會議。公廷諍諤諤,同列震悚,世宗嘉其誠剴,不以為非。遇事敢言又如此。公創論陸清獻當從祀孔廟。康祺亦謂公所學之正,立朝之忠,雖配享兩廡,亦無愧雲。

四大布衣[编辑]

康熙朝創開大科,時秀水朱彜尊、無錫嚴繩孫、富平李因篤、吳江潘耒,皆以白士入史館,世稱四大布衣。

某尚書請禁王漁洋朱竹垞查他山三家詩[编辑]

乾隆丁未春,禮部尚書某,掎摭王漁洋、朱竹垞、查他山三家詩,及吳菌次長短句內語疵,奏請毀禁。事下樞廷集議,請將《曝書亭集》壽李清七言古詩一首,事在禁前,照例抽毀;其漁洋秋柳七律,他山宮中草絕句,及薗次詞,語意均無違礙,奏上報可。時管侍禦世銘方內直,實主其議也。見《韞山堂詩》集註。

乾隆癸丑英使覲見[编辑]

乾隆癸丑,西洋英咭唎國使當引對,自陳不習拜跪,強之,止屈一膝。及至殿上,不覺雙跪俯伏。故管侍禦《韞山堂詩》有『一到殿廷齊膝地,天威能使萬心降』之句。康祺憶穆宗親政後,泰西各國使臣鹹請覲見,先自言用西禮折腰者三,不習中國拜跪,通商衙門諸大臣曲意從之,惜無舉前事以相詰責者。

高宗邃於音律[编辑]

高宗睿性聰強,邃於樂律,凡樂工進禦鈞天法曲,時換新聲。每盼睛,則令奏月殿雲開之曲。

開倉賑恤[编辑]

乾隆甲寅,上幸灤陽,少司農松筠、都統尚安,均以奉使直隸阻水,輒令地方官開倉撫恤,一面奏聞,得旨嘉獎。

竇總憲泣辭奪情[编辑]

諸城竇總憲,乾隆間由閣學出為河南學政,丁憂歸。甫逾年,上以南書房缺人,命山東巡撫傳旨起公。公泣辭曰:『光鼐在衰绖中,不敢奉詔。』巡撫屬公陳謝。公又曰:『不祥姓氏,不敢內陳,敬煩代奏。』上聞而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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