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潛紀聞初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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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郎潛紀聞初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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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藩署廳事額[编辑]

江蘇藩署聽事懸一額雲:『報朝廷某事,榮父母某事;寬百姓幾分,愛子孫幾分。』蓋順治間商丘宋文康公撫畿輔時,嘗以四語自警,而哲子牧仲中丞開藩吳下,即用以訓誡僚屬者也。額為中丞手書,匪亂後尚無恙。

林文忠臨歿大呼星鬥南[编辑]

粵賊初起,首陷平樂府城,時林文忠公已由西域賜環,文宗特詔起之田間。公方臥疾,聞命束裝,星夜兼程,宿屙益劇。公子編修汝舟隨侍,勸以節勞暫息。公慨然曰:『二萬里冰天雪窖,只身荷戈,未嘗言苦,此時反憚勞乎?』口占一聯雲:『茍利國家生死以,敢因患難避趨之。』乃舁疾亟行,憂國焦勞,馳驅盡瘁,遂卒於廣寧行館。初,賊震公威名,鹹膽裂,思解散,猝聞溘逝,毒焰益張。公臨歿,大呼『星鬥南』,莫解所謂。噫!武鄉侯出師未捷,宗忠簡三呼渡河,千古貞臣,同此遺憾耳。

張武壯公病歿潯州[编辑]

時又有張武壯公必祿者,本蜀名將。三省教匪之亂,公方在巴州營中,手舞大刀,單騎入陣,所向如撥<麥豐>掃籜。昭勇楊侯深賞之,由偏裨擢至專閫,戰功最多。是年,亦奉旨馳廣西軍營,甫至潯州,亦以積勞病歿。名臣宿將,先後騎箕,而醉夢白面之徒,相繼任封疆而持節鉞,殆劫運將臨,非人力所能挽救與。

靈石何氏之遺澤[编辑]

靈石何太史思鈞,乾隆乙未進士,改庶吉士,旋充四庫全書館分校。時總裁請添派總校四員,以君居首。明年散館,改部主事,因總校故,仍留庶常。又明年議敘,授職檢討,亦詞林中一故實也。相傳太史篤古劬書,校讎極精密,自膺總校後,心力日瘁,卒以疾辭職。長子元烺,次子道生,同入制科,並有文譽。今靈石之何,尚有掇上第、官清班者,蓋遺澤長矣。

薦校順天鄉試[编辑]

康熙間,浦江鄭侍讀江官庶吉士。時高安相國薦校順天鄉試,復以校閱公明議敘,授檢討,亦詞林一故事。

湖南老人[编辑]

《蘇州府誌》雜記引《顧丹五筆記》雲:乾隆辛未南巡,有湖南老人湯雲程來接駕,年一百四十歲。皇上先賜匾額雲『花甲重周』,又賜雲『古稀再慶』。其孫曾隨者,皆白髮飄蕭之翁也。

葉文敏因逋賦一厘左遷[编辑]

昆山葉文敏公方靄,順治己亥以第三人及第。辛丑逋賦獄起,士紳同日除名者,萬有余人,葉適欠折銀一厘,亦被左遷。因具疏雲:『所欠一厘,準今制錢一文也。』時有『探花不值一文錢』之謠,見《柳南隨筆》。國初慎重度支,吏議之嚴若此。今包攬侵吞,習為慣技,維正之供,至欲借勢力以巧免,是化外也,繩以嚴刑,豈得為過。

四星聯珠日月合璧[编辑]

咸豐十一年八月初一日,今山西巡撫威毅伯曾公國荃克復安慶,欽天監奏:是日四星聯珠,日月合璧,見《曾文正公集》沅圃弟四十一初度詩註。按文正公兄弟,收湖湘之猛士,膺魯衛之崇封,東征十載,直搗金陵,除僭號巨寇。其光復王土,由尺寸以基至千百裏,實賴同安一郡,為中興戡定之基。固宜城下之日,三光現瑞,百神效靈,中外歡欣,焯然知為天之所佑也。

碧螺春[编辑]

洞庭東山碧螺峰石壁,歲產野茶數株,土人稱曰『嚇殺人香』(『嚇殺人』三字,吳諺,見《柳南隨筆》)。康熙己卯,車駕幸太湖,撫臣宋犖購此茶以進。上以其名不雅馴,題之曰『碧螺春』。自是地方有司,歲必采辦進奉矣。

蘇州治平寺淫僧案[编辑]

蘇州治平寺有二十二房,囊橐饒裕,造密室藏婦女,恣意淫縱。乾隆二十四年,巡撫陳文恭公宏謀廉得其實,密掩捕之,搜獲婦女四人,並衣飾奩具無算。公派員讞鞫,二十二房內犯奸者一十四房,淫僧一十六名,並供出被奸婦女二十五人。奏聞,械淫僧解京治罪,刑部請杖斃。奉旨:發黑龍江給披甲人為奴。今蘇州道觀僧寮,檀施極盛,化日之下,當無復幽房曲室,漁色藏奸。然有風化之責者,仍不可不以文恭之心為心,隱微必察,懲創必嚴也。

育嬰堂[编辑]

元明之世,育嬰堂尚未通行。自國家忠厚開基,發粟振饑,歲不絕書,孤獨鰥寡,各得其所。世祖皇帝講筵觸發,特嚴溺女之禁,海內始知育嬰為善舉,然在官尚無常餼也。仰維孝莊皇後首頒祿米,滿漢諸臣,以次輸助,不數年,由京師以達郡縣,育嬰之堂,遍天下矣。康祺按:《周禮》《大司徒》,以保息六,養萬民,一曰慈幼。鄭康成註:與之母,與之餼。《王制》:幼而無父者有常餼。《月令》:仲冬養幼少存諸孤。三代以上,必無無故棄嬰之舉可知也。厥後唐元和間,詔嬰兒無親屬及有子不能養者,廩給之;宋淳祐間,詔給官田五百畝,創慈幼局,法猶近古。然後世疆域日廣,生齒日繁,饑饉流離,委棄載道,朝廷發帑活人,勢難遍給。盍若我聖朝誠求保赤,大德曰生,創自宮闈,傳諸陬澨,及人之幼,因民所利,休養生息,尤為可大可久之規模也。

紅豆書莊[编辑]

東吳惠氏紅豆書莊,在蘇城東南冷香溪之北。先是東禪寺有紅豆樹,相傳白鴿禪師所種,老而朽,復萌新枝。周惕移一枝植階前,生意郁然,因自號紅豆主人。僧目存為繪《紅豆新居圖》,主人自題五絕句,又賦『紅豆詞』十首,屬和者數百余家。客過吳門,必停舟瞻賞。傳至子孫,數十年來,鐵幹霜皮,遂有參天之勢矣。惠氏三世研經,蔚然為東南耆碩,余事作詩,復風流照曜如此,洵令人追慕不置也。

昆山徐氏傳是樓[编辑]

昆山徐健庵先生,宋元經解之刻,實足津逮來賢,肇起熙朝樸學。其私家藏書,曰『傳是樓』,向不得其解。後閱汪鈍翁《傳是樓記》雲:『先生召諸子登樓,而詔之曰:吾何以傳女曹哉?嘗慨為人父祖者,每欲傳其土田貨財,而子孫未必能世富也。欲傳其金玉珍玩、鼎彜尊之物,而又未必能世寶也。欲傳其園池臺榭、歌舞輿馬之具,而又未必能世享娛樂也。吾方鑒此,則吾何以傳女曹哉?因指書而欣然笑曰:「所傳者惟是矣。」遂名其樓為傳是。』

楊彭嶺[编辑]

國家征討粵寇,自長江創設水師,軍事始有歸宿,而水師統帥,惟今陜甘總督善化楊公嶽斌(原名載福)、兵部侍郎衡陽彭公玉麟,忠勇樸誠,始終其事,其功績為獨多。鹹、同二朝之詔令,曾、胡諸公之章奏,及中外士大夫、婦人孺子之稱述,莫不以長江千里,再造於楊、彭手。康祺按:京口為長江咽喉,其地夙有楊彭嶺,康熙間湯文正公嘗作遊記,今載集中,惟公亦不解命名之何義。由今思之,偉人未生,嘉名先錫,青山無恙,戰跡常留,事皆前定,不信然與?

錢文端公有知人鑒[编辑]

秀水錢文端公陳群,有知人鑒。諸城劉文正初釋褐時,以所業就正。公謂文正房師王樓山雲:吾賀子及門得偉器,他日令仆才也。金壇於文襄方為孝廉,來謁,公即大賞異之。劉文正及錢唐梁文莊,俱以筆法自詡。公曰:『二君毋高自位置,會看賢郎跨竈耳。』後文正子文清相國、文莊子山舟學士,果濡染家學,八法冠時,碑版大書,照耀四裔,不必如大令自譽,而書名突出二公上。

錢文端公少時之貧[编辑]

錢文端公幼貧甚,隆冬早起讀書,竈無宿薪,汲井水盥手,膚為之坼。未弱冠,依人京師,傭書糊口。冬無裘,入市以三百錢買皮袖,自綴於袍,鈔纂益力。逾數年旋裏,課兩弟,讀書於南樓,去梯級,縋繩送飲食,歲除始一下樓。如是者二年,學大進,遂以文字邀異遇。高官大年,席寵累代。高廟南巡,公扶杖迎鑾,禦制詩至有『江浙大老』之目,可謂榮已。回憶童牙孤露,饑寒逼人,雖寤寐中當無此冀望。士之匿影蓬蓽,憔悴謀生者,觀於公無自戚戚也。

谷應泰得陸清獻卷[编辑]

順治丁酉,谷戶部應泰督浙學時,得平湖陸清獻公卷,評其上雲:『胸無寸書,見不類字,便如爰居之駭鐘鼓矣。磊落英多,我正以不類賞子。』

陸清獻留心經濟[编辑]

陸清獻年三十八,下第出都,由水路南旋。於水道之源流,漕運之奧,及古人名跡,無不詳誌。其隨處留心經濟如此。

魏敏果薦陸清獻[编辑]

陸清獻宰嘉定時,魏敏果公方長御史臺,與清獻素不相識,聞其政聲,以詩遙寄,有『吏道雖雲雜,天下豈無人』,及『盥手贈荒言,始終願自珍』之語。值會推福建按察使,上命選天下賢能愛民之官,不拘資格擢用。魏公遂以清獻薦,後雖為巡撫慕天顏中沮,而魏公之求賢若渴,以人事君,洵不愧古大臣矣。

陸清獻勸民早完錢糧[编辑]

清獻治曜兩載,每於初限,進民而命之曰:『錢糧者,朝廷之國課,非縣官之私蓄。爾民能急公,身家快樂,縣官亦得安逸有工夫做好事以加於百姓。我與爾非怨讎,何苦日行杖責。況一杖責,私與皂役杖錢,若雇人代比,又當與雇錢。二者皆虛費,而有欠糧受責之名,何不省此以湊正數,則爾我俱安。』從此傳聞四野,雲集響應,右見公日記。康祺按:公堂數語,豈遂足以淪浹民心,清獻之居官,必先有深入民心者在。

吳源起薦陸清獻語[编辑]

康熙十六年,詔舉博學鴻詞,秀水主事吳源起以陸清獻名上。其薦牘中有『理學深醇,久入程朱之室;文章閎博,復登韓柳之堂』四語。

陸清獻居喪禮[编辑]

清獻再起,應鴻博科,在都聞封公訃,即徒跣出國門。抵家後,日夕喪次哭泣,盡哀茹素,不入內寢,席地而臥。期年後,乃以土壤置墊四隅,而寢其上。所制服悉準家禮,大約三月之內,衰绖不去體;三月後始易麻帽,以麻縷為緯,服麻袍;小祥後,始用白布帽,以棉紗線為緯,服粗白布袍;大祥後,以月白線為緯,始用淺色布套子,加於素袍上。蓋從時法古,兩得之矣。士大夫不幸遭大故,可取法也。

九卿公舉廉吏[编辑]

康熙二十三年,江南總督於清端公成龍卒,上諭諸臣,有清操如於成龍者,公議奏聞。時九卿公舉直撫格爾古德,郎中蘇赫、範承勛,學道趙侖,知府崔華、張鵬翮,靈壽縣知縣陸隴其,凡七人。

陸清獻不謁明珠[编辑]

稼書先生權直隸平山時,偶入都,同年徐健庵司寇來會,具述時相明珠仰慕意,勸先生往投刺。先生以縣務倥傯,不敢久留京師為辭。越日來,束裝行矣。

陸清獻勸盜文[编辑]

先生作宰時,嘗作勸盜文,遣吏往獄中誦讀。大略謂:『一念之差,不安生理,遂做出此等事來,受盡苦楚。然人心無定,只將這心改正,痛悔向日的不是,如今若得出頭,從新做個好人,依舊可以成家立業』等語。一時獄中痛哭失聲。嗚呼!今之從政者,特患無先生用心耳。

薦主不用師生禮[编辑]

陸靈壽之入御史臺也,由總憲陳文貞公廷敬疏薦。故事:知縣行取改京秩,謁薦主,多用師生禮。先生獨否。陳公益嘉嘆,且雲:昔年馮中堂(按:指大學士馮溥)薦魏環極,我曾薦王阮亭、汪鈍庵,皆未嘗署門生帖,自立者宜如此。

陸清獻歿後猶受知君上[编辑]

陸清獻以康熙壬申十月歸道山。明年冬,會推直隸、江南學院,廷臣鹹擬翰詹大僚。上皆不允,特旨:直隸著李光地去,江南著陸隴其去。相國王文靖公熙奏稱:『陸某已經身故。』上曰:『何不啟奏?』對曰:『七品官在籍身故,無啟奏例。』上嗟嘆久之曰:『本朝如這樣人,不可多得了。』清獻貞廉忠鯁,沒後猶受知君上若此。

國子監古槐[编辑]

國子監彜倫堂西,舊有古槐一本,為元臣許衡手植,閱五百余年,雨蝕霜侵,久成枯幹。乾隆辛未,恭遇憲皇後六旬萬壽,靈物效祉,枯朽發祥,振葉鼓柯,逾歲益茂,蓋聖孝之格被神矣。當時詞臣文士,鹹有賦頌。

常熟多畫師[编辑]

國初,常熟多畫師。有黃鼎者,足跡半天下,尤在秦蜀間久,故所作多離奇俶詭,為古人屐齒所不到,然亦坐是多病敗。同裏王石谷翬,稍後起,陶鑄董巨,含跨關李,名遂出鼎右。識者謂譬諸詩家,鼎其青蓮,而翬則少陵。翬常繪《南巡圖》進呈,天子嘉賞,議官之。翬不樂仕進,遽歸。一時名公巨卿,投詩攀援,卒不可得。立品如此,其筆墨始可寶貴也。

陳清端公清操[编辑]

陳清端公瑸釋褐歸裏,講學五年,足跡未嘗入公門。每謂貪不在多,一二非分錢,便如千百萬。後嘗舉此入對,聖祖嘉之。士未有未仕時律身不嚴,而居官能以清廉著聞者,觀於公益信。後公令古田,調臺灣,督川學,巡臺廈,開府湖南、福建,孑身在外幾二十年,未嘗挈眷屬,延幕賓。公子曠隔數千里,力不能具舟車,一往省視。傔從一二人,官廚以瓜蔬為恒膳,其清苦有為人情所萬不能堪者,公晏然安之,終其身不少更變。聖祖目為苦行老僧,又曰:『從古清官,計無逾瑸者。』蓋公之壁立千仞,與張清恪之天下清官第一,均邀聖許,斯真泰、華兩峰,同標峻絕矣。

剿夷諭[编辑]

咸豐十年八月初六日,內閣奉上諭:『近畿各州縣地方士民,或率領鄉勇,齊心助戰,或整飭團練,阻截路途。無論員弁兵民人等,如有能斬黑夷首一級者,賞銀五十兩;有能斬白夷首一級者,賞銀一百兩;有能擒著名夷首一人者,賞銀五百兩;有能焚搶夷船一只者,賞銀五千兩,所得資財,全行充賞。欽此。』時撫議未成,夷酋日驕,聖心震怒,原望中外臣庶,敵愾同仇,除邊患而壯國威,在此舉也。當國諸臣,設能仰稟睿謨,堅持初議,數千醜類,一鼓可殲。即鼓棹重來,亦必弭首乞憐,斷不如今日之再三要挾,蓋夷性然也。貽誤至斯,感憤何極!

桐城方氏仕宦之盛[编辑]

桐城方恪敏公觀承,嘗由直隸藩司撫浙。其侄受疇先為浙中守令,後復由直藩擢任;而受疇弟維甸,又曾以閩浙總督權撫事。受疇嘗題聯署中雲:『兩浙再停驂,有守無偏,敬奉丹毫遵寶訓;一門三秉節,新猷舊政,勉期素誌紹家聲。』有守無偏,新猷舊政,蓋仁宗禦賜詩中語(按:桐城之方,自明弘治間,有諱印者,知天臺縣,稱廉吏。印玄孫大鎮,萬歷間巡按浙江。入國朝後,方氏宦浙,三公以外,尚有恪敏弟觀本令秀水,侄孫傳穟為寧紹臺道,鹹有名稱)。

吳省欽薦王曇能作掌心雷[编辑]

秀水王曇仲瞿,負才任俠,不喜繩檢。客遊京師,名滿公卿間。值川楚教匪不靖,其座主吳總憲省欽薦曇知兵,能作掌心雷。睿皇帝斥其誕妄,吳遂罷廢,而曇亦連蹇終其身。或曰:省欽本和黨,窺新政肅然,和珅且敗,自托於駿不解事,冀以微咎去官也(謹按:《嘉慶東華錄》仁宗諭旨亦謂吳省欽恐被人彈劾,故避重就輕)。

成都府禮殿畫像[编辑]

乾隆乙未上稽古之暇,垂問四川督臣,成都府學禮殿畫像存否。奏言:今成都府學宮禮殿已非舊,畫亦早湮,謹錄《漢禮殿記》元費著《禮殿聖賢圖考》以聞。按禮殿不見正史,宋祁、董謂文翁作,歐陽修、席益、呂陶謂高聯作。觀初平五年殿柱記,蓋禮殿實祀周公、孔子,文翁立學時所建,朕特增修之者也。漢郡國有學,自成都始;郡國學有廟,亦自成都始。宜純皇帝眷念遺模,幾余垂詢與!詳吳省欽《重修成都府學大成殿記》(文翁名黨,字仲翁,見張崇文《歷代小誌》;吳省欽《錦江書院講堂記》引之)。

學院學道之分[编辑]

國初凡提督學政,惟直隸、江南、浙江曰學院,以進士出身之卿貳及翰林院侍講、侍讀充之。余曰學道,並系以按察司副使銜,由六部郎及知府之有資望者推用(按:康熙間,田山姜侍郎方為郎中,嘗視江南學,或以田文望,破格用之)。

河道總督駐節之所[编辑]

國初,河道總督行署,駐山東濟寧州。康熙十六年,聖祖以江南功程重大,特令移駐淮安清江浦。雍正三年,添設北河總督,駐濟寧;而改南河總督,仍駐清江。

王世銓分校得士之盛[编辑]

山東王大令世銓,以道光壬午進士,需次吾浙。乙未鄉闈,充同考官,榜發,得未弱冠者三人,萃於一房:歸安錢振倫,年十七;瑞安孫鏘鳴,年十八;鄞縣童華,年十五。三人皆已食廩餼,舉優行,時已詫為僅有。後錢、童以戊戌,孫以辛丑,皆成進士,入翰林,躋坊局,握文衡。錢、孫皆中年告歸,錢至司業,孫至學士。童先以編修乞養,亂後再出,今官吏部侍郎。乙未至今,幾五十年,三人者皆健在。曰幼慧,曰蚤達,曰清班,曰貴官,曰耆壽,曰宿學(三人皆屢主書院,錢、孫今尚為江南山長,皆有著述),無一不具,無一不同。在今日為天上之景卿,在當日實一門之桃李,亦可謂名場佳話矣。

兄弟相繼督學一省[编辑]

乾隆己亥秋,典閩試者為朱文正公珪,兄笥河先生,適奉命督學是省。明年秋,特旨復以公代笥河。因題使院之寢曰雅。三山孝秀,賡叠持衡,中歲弟昆,對床使院,固天倫之極樂,亦聖主之殊恩也。

曹侍御以劾和珅家人得追贈[编辑]

定例:五品以下官,非殉寇難,無贈官給萌者,五品官亦無追贈至正三品者。乾隆間,御史上海曹錫寶上章劾和珅家人劉全,倚勢營私,家貲豐厚;為同郡某侍郎漏言,和得部署掩蔽,奉旨勘查無跡,曹亦尋卒。仁宗親政,和珅下獄賜死,諭雲:『當和珅聲勢熏灼,舉朝無一人敢於糾劾,曹錫寶獨能抗辭執奏,不愧諍臣,加恩追贈副都御史,伊子照加贈官銜,給予蔭生。』天下聞之,莫不同聲感嘆,呼聖明萬歲。

曹侍御請建辟雍於國子監[编辑]

汾陽曹宗丞學閔為御史時,建言宜考古制,建辟雍於國子監,部議格不行。乾隆甲辰,天子將臨雍,命大臣規浚園水,禮樂備舉。上憶及前奏,特旨嘉獎學閔,未幾,由內閣侍讀學士超擢宗人府府丞,蓋仍因前奏雲。

訓導特授知州[编辑]

海陽吳文伯,雍正丙午以訓導引見,奏對稱旨,特授河南禹州知州。文伯父隆,嘗以奉化丞權縣事,時方養屙奉化,得家書,伏床褥北向叩頭,厪及見之。隆蓋孝子,鞠遜行曾為作傳。帝簡循良,天酬純孝,則我憲皇帝之聖且神也。

宛委別藏[编辑]

阮文達公官浙日,進七閣未錄書百種,睿廟錫名『宛委別藏』。公仿《提要》例,各書鹹有評騭,載《擎經室外集》中。

昆山三徐[编辑]

康熙朝士評昆山三徐曰:公肅仁人君子,健庵大人君子,果亭正人君子。

段大令居喪哀毀[编辑]

金壇段若膺大令,七十喪親,如孺子哀,八十祭先,未嘗不哭泣。八十時,讀書未嘗不危坐。坐臥有尺寸,未嘗失之。見其外孫龔自珍《定盦續集》。可見士大夫非至性天植,操行不瑕者,必不能壹誌殫精,成千秋絕業也。

莊侍郎廉鯁[编辑]

武進莊侍郎存與,性廉鯁,典浙江試,巡撫饋以金不受,遺以二品冠,受之。及途,從者以告曰:『冠頂真珊瑚也,直千金。』公怒曰:『何不蚤白。』馳使千余裏返之。為講官日,上禦文華殿,同官者將俟上起,講儀畢矣。公忽奏講章有舛誤,臣意不謂爾也。奉書進講,瑯瑯盡其旨,同官大驚,上為少留頷之。

侍衛[编辑]

故事:凡宿衛之臣,滿洲輒除乾清門侍衛,其重以貴戚或異材,乃擢禦前侍衛。漢籍輒除大門上侍衛,領侍衛內大臣轄之。其有材勇擢侍乾清門,而班之崇極矣。惟嘉慶間,果勇侯楊芳特授國什哈,轄漢國什哈,內臣驚為未有。

王文簡公言人所不敢言[编辑]

嘉慶十八年,巨逆林清以七十七人入禁門,既殄定,有議築圓明園宮墻高厚者,有議增圓明園兵額者。高郵王文簡公意非之,具折上,睿皇帝大動容,召對良久,乃罷。諭軍機大臣曰:『王引之乃能言人之所不敢言。』其奏牘何語,海內迄今弗知,而公之風旨可見矣。

翁學士視學之久[编辑]

翁覃溪學士,乾隆甲申奉命視學廣東,至辛卯秋役峻,凡三任八年。嘉、道而後,學臣無此久任者。

粵東亦有西湖[编辑]

粵之雷州亦有西湖,坡詩所謂『西湖不欲往,暮樹號寒鴉』者也。其地相傳有『西湖平,狀元生』之語,郡人因構書舍於湖上,顏曰『平湖』。覃溪學士按臨雷郡,有句雲:『可笑此郡士,不愧文不工,但祝西湖平,結此一畝宮。』

九十九歲應試[编辑]

乾隆間,番禺縣學生王健寒年九十九,尚能入試,握筆為文,翁覃溪記以詩。

減糧賦[编辑]

雍正初年,用怡賢親王言,減蘇松一道地丁銀四十五萬兩,南昌一道十七萬兩。乾隆二年,又減江、浙兩省地丁銀二十萬兩。乾隆一朝,凡蠲七省漕米者三,普蠲天下地丁銀者亦三,前史未有也。且今制,丁統於地,非計丁出賦,有漕省份,並地丁計為什一,無漕省份,只計地丁,尚未及三十分之一。頃同治三年,東南大定,江蘇巡撫李肅毅伯又奏減江蘇蘇、松、太三屬漕米五十四萬余石,浙江巡撫左恪靖伯又奏減浙江杭、嘉、湖漕糧三分之一,兩宮太後立允所請。滂恩大愷,益久益深,等百世而溯三古,莫與比仁矣。

國初諸僭逆錢文[编辑]

國初奠定區宇,所除諸逆寇,皆嘗竊大號,鑄錢文。如鄭成功僭號常平,孫可望僭號興朝,吳三桂僭號利用,耿精忠僭號裕民,迤西土酋王耀祖僭號大慶。蠻睫螳輪,竟非全無大誌者。錄之以見真人掃除之難,元勛櫛沐之苦。詳錢侗《建元類聚考跋》(按殘明魯王竄越,鑄大明通寶錢)。

閻征君古文尚書疏證[编辑]

閻征君《古文尚書疏證》,每卷末各有自跋。其第一卷寫成,覆舟武進郭外,私念疏證定本在此,當邀東坡元符三年宿大海中例以濟。其寫第四卷,別錄四本:一寄太華山頂,一寄羅浮山,其二本則寄千頃堂、傳是樓之主人,仿白氏文集別錄三本例。其寫第五卷成,屬人寫圖二:一禮堂寫定圖,一傳與其人圖,居然以鄭君自命。征君著是書,其自信之篤若此。康祺昔嘗取征君書與毛氏《冤詞》互證,西河縱橫穿穴,論辨之雄,在閻書右,惜偽古文罅漏太多,彌縫匪易,雖盛氣強詞,仍不能拔趙幟而立赤幟也。

陶筱奏建義莊得補實官[编辑]

乾隆十五年,吳縣候選員外郎陶筱,置常稔田千畝,營守舍三十余楹,為義莊。是冬十二月,蘇撫雅爾哈善疏聞。明年四月,奉旨依部議,照原銜即用,以示獎勸。本朝崇尚敦睦,海內好義之家,以義田、義莊上聞者,靡歲蔑有。顧皆寵以虛銜,或詔部臣存檔冊,若陶氏之原官即真,真曠典也。

阮文達公拯嬰法[编辑]

金華貧家多溺女,阮文達撫浙時,捐清俸若干,貧戶生女者,許攜報郡學,學官註冊,給喜銀一兩,以為乳哺之資,仍令一月後按籍稽查,違者懲治。蓋一月後顧養情深,不忍殺矣,此拯嬰第一法。

學政不得監臨[编辑]

嘉慶己巳恩科,浙江學政劉鳳誥代辦鄉試監臨,闈後人言藉藉,有『監臨打監軍,小題大作;文宗代文字,矮屋長槍』之對語,密旨查詢。經巡撫阮元以對語達天聽,上復遣侍郎托津等三人抵浙按問,劉獲重譴,阮亦以徇庇奪官。諭旨中有雲:『鄉試士子,系由學政錄送入闈,劉鳳誥本當避嫌,何以輒將監臨之事,交伊代辦,已屬非是。』何以近科秋闈,竟違祖訓,仍有以學政監臨者。

和珅蒙恩眷之緣[编辑]

乾隆朝,故相和珅貴為首輔,爵封上公,子尚公主,凡一切龍褂、紫韁、雙翎、寶頂,茂典殊榮,靡不崇備。本朝八旗大臣中,寵眷罕有其倫。聞其始特鑾儀衛一校尉。一日,警蹕出宮,上偶於輿中閱邊報,有奏要犯脫逃者,上微怒,誦《論語》『虎兕出於柙』三語。扈從諸校尉及期門羽林之屬,鹹愕眙互詢天語雲何。和珅獨曰:『爺謂典守者不得辭其責耳。』(凡內臣稱上皆曰老爺子,或曰佛爺)上為霽顏。問:『汝讀《論語》乎?』對曰:『然。』又問家世、年歲,奏對皆稱旨。自是恩禮日隆,遷官多不次。和珅才敏給,遇事機牙肆應,尤善揣人主喜怒,以故高宗晚年倚毗益篤。設稍感激知遇,持盈保泰,移其封殖自利之謀,以協贊軍國,其功名福澤,豈在郭汾陽下?後之懿親戚畹,肺附國家者,鑒之哉!鑒之哉!

賑粥良法[编辑]

嘉慶乙丑,浙西水災歉收,杭、嘉、湖三府散籌賑粥,分男女兩廠。擇佛寺立大蘆篷,無雨淋日炙之苦。道路出入次第,皆以木柵梆炮為號令紀律,日賑數萬人,無擁塞之虞。有疾者給以藥,老病廢疾別有廠,婦女有廁篷,數月中無一人死於廠者。其煮粥濃厚,以立箸不倒、裹巾不滲為度。司事與饑民同食之,無一盎饣壹者,民情歡悅。時阮文達撫浙,所謂實心行實政也。今年直隸旱暵,聞天津粥廠,多凍餓踐踏死者,而篷席遭焚,數千災黎,熠於一炬。司廠務者,為流外官某,合肥人,經直督肅毅伯奏參奪職。言路謂不足蔽辜,請旨嚴治。適余將出京,未悉後事。過津門,益思文達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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