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箴 (金昭鑑)
酒箴
舟里金昭鑑慎齋著
- 《禮經》曰：奢則示之以儉，儉則示之以禮。禾中風俗之侈，不一而足，而其端先見於讌會，此奢而救儉之時也。矧邇來水旱頻仍，天心示警，於焉尚述而不悟，何耶。《詩》不云乎，飲酒孔嘉，讀其詞而味其義，當以酒為主，而籩豆其末也，往往饌雖豐美，酒則平原督郵，甚無謂。在今日者，宜戒何郎暴殄之譏，須遵蘇子崇約之訓，顏曰《酒箴》，與士大夫共敦焉。體天心而培風俗，未必無小補云耳。
大集五簋。 如吉禮大賓，方用五簋。或疑其儉不中禮，余曰：陳饋八簋，以速諸舅，此天子所以燕諸侯也。今士庶之家，止損其三，亦云侈矣。况宰割物命以滋養饕餮，爭勝一時，報償後世，舍此赴彼，孰智孰愚。
酒。 宜陳與清，戒酸與甜，不然君子有酒旨且多，於旨之義何居乎。
點心一。 先點心何，以防飢也。實其腹，則飲酒無傷，亦養生之一道也。
葷饌二。 物其有矣，惟其時矣，又多乎哉。
素饌一。 須精潔，腥味之後進以蔬食，必頓覺清爽。坐中或有茹齋客，即以此當之，何等惜幅，否則重理盤餐，無論庖丁僮僕實應且憎，即主人亦為之腹誹矣。
羹一。 羹能醒酒，故古人尚羹，良有以也，北方咸用，何不踵而行之。
水果一。 宜時，不必限，戒店中裝。 小菜八碟。 不拘。
中集三簋。 偶爾尋山問水，良朋是邀，倘遇月夕花朝，飛觴無算，即此三簋，亦可云既醉且飽矣，奚必窮奢極欲，乃為快乎。
酒。 點心一。 葷饌一。 素饌一。 小菜六碟。 時果一。〈以上同前。〉
小集一簋。 或相知猝至，或坐久留賓，或夜來醵分，不論葷素，稱家有無，一簋足矣。昔武原陳則梁先生，創行一品約，終身不改。然始行之而人駭，經即于于然，安久乃相效成風矣。維風易俗，厥功茂焉。
客。 宜少戒多，不過十人。宜早赴，必以午刻為期。主人須設瓶花、爐香，煮茗以俟，如無名花，草花可也，如無好香，熟香可也。惟茶斷須佳，非松蘿則龍井，非徑山即𡵚片，何也，蟹翻旗竪以滌肺腸，不可不潔耳。夫非蕭非蒿，戒粗茶也。井渫不食，戒井水也。蒸之浮浮，戒鍋煮也。如是而茗，乃佳。客至先啜數甌，或彈琴對奕，或述古賦詩，或論字品畫，或雅歌投壺，各極其趣。若鬭葉子則不可，鄰於市矣。講舉業則不可，疑於熱矣。昔施耐菴先生有云：不以酒為樂，而以談為樂。旨哉斯言。然談而謔，宜戒也。談人過，尤宜戒也。 僕從 遠當給其麪食，最近則不必。
令。 宜雅宜新，戒苛戒喧，戒罵座。每見飲酒之間，遂成隙怨，往往有之。昔先大夫有飲酒悔過詩云：都緣怕別𢬵酣飲，不過醒成又悞人。可為筮鑒。
帖。 宜單，從簡也。戒古折全帖，省費也。
請客。 先三日送帖，訂期也。至日出邀一次，惜僕力也。近有客故為姍姍其遲者，累使者匍匐，殊覺不情。每憶昔人生子登第，人詢以積何陰德，答云：無甚好處，凡赴酌極早，不須邀第二次耳。雖此事僅屬傳聞，要亦積德之一端也。今與客約，有故宜早辭，倘最後至，罰巨觥三，然後就席，以策其怠，則客之喜姍姍其遲者，今亦可速其駕矣。
設席。 宜早，風雨尤宜早。未到不必候，竟坐便於先酌先歸也。倘路遠不能歸，不妨留榻，不應聽其去。否則踉蹌而來，踉蹌而歸，真同苦海矣。昔丁酉歲，有一甲友赴乙友酌，所居隔二里許，飲至夜分，甲友欲歸，乙友遣一僕送之，不意時值大雪，一望漫漫。甲友醉罵僕，僕不堪，提燈先歸，甲友已赴池中死矣。後乙友遂家破，可見飲酒雖微，禍機已伏，不可不慎也。記此以當晨鐘三省。
- 夫子云：與其奢也寧儉，儉則聖人之所與也。佛經云：有福不享名為菩薩，不享亦佛家之所許也。適時當急公完稅之秋，不可不儉。家遭欺歲，空虛之日，又不得不儉一讌會耳，費中人十家之產，此大惑也。而况筵易豐未易數，數過，歲不過一正舉，何如有酒可以開罇，朝朝聚首，烹葵得以充飽，夜夜談心之為愉快也。古人有云：一回相見一回老，難得幾時為弟兄。讀之不覺酸鼻，則雖無旨酒，式飲庶幾，雖無嘉肴，式食庶幾，不亦可以通情愫，敦倫誼乎。人曰：子邀賓則如約矣，他人不如約，奈何。余曰：我行我法，卿用卿法，又何慮焉。昔㞒山力行三豆約，人嘲之，曰：大要是慳。亦一說也。雖然，凡百君子，諒有同心，見我約而翻然悟，毅然行者，余旦暮遇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