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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集/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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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金陵集
卷十四
作者:南公轍
1815年
卷十五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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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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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儒訓詁於詩。其功尤鉅。其學深於名物度數。最稱博雅。然余嘗謂夫子之刪詩。乃演易修春秋之心也。讀者當先究聖人之微奧。以求義理之所安。此乃詩之宗旨。訓詁非所急也。國風好色。好色人之情欲也。今設爲禁法曰好色不可爲也。其能使天下之人。油然出羞惡之心耶。桑中,溱洧諸作之幷錄。所以止淫風也。禮以防之。刑以治之。而俱有不可者。於是聖人之權窮。故乃表見於經。使人自然感發而懲創。則化俗莫善於此。春秋直書。使亂賊懼甚鈇鉞。國風只錄其詩。使淫者自書其惡而自誅之也。故聖人之道。嚴於春秋而通於詩。許無風而載馳之詩錄於鄘。黎無風而式微,旄丘之詩錄於邶。此又春秋存亡闡幽之義也。宣王中興之作。何以爲變雅乎。六月,采芑,車攻,吉日。多稱其强而美。言其强。美斯劣矣。周人贊文王武王之德。不過曰壽考作人。會朝淸明。宣王之詩。比文武有夸。未幾周業復衰。小雅王政之小者也。於周之興廢爲詳。春秋有美而刺之者。無乃有微意耶。世之拘儒。或以聖經之不去淫奔。黎許二國之無風。宣王詩之入於變雅疑之。此不但不知詩者也。幷與春秋而不讀者也。何足道哉。且詩之必有韻何也。曰詩之有韻。猶易之有象也。詩無韻則情不彰。易無象則理不著。而易亦有韻者。易之情也。故其情相應。而情亦相感。詩感應而已矣。易亦感應而已矣。易與詩。盖員而不方者也。韻與象。亦員而不方者也。員而不方。故無定體。無定者至靜者也。此則詩與易有相通之道者也。此非余臆說。後儒多有言者。余乃采取一二而著于篇。以備一說。漢儒生於距聖人屢百年之後。其所註解。何能盡合於孔氏之舊。若使魯毛公,申公,齊轅固生,燕韓生。各以某篇某章同異論說。以質於夫子。則夫子之必賜肯可。余不敢知也。然而有能知刪詩之苦心而得其微奧。則夫子必捨其同異而取其義理。此則非訓詁之學所可闡發者。余故曰詩有易春秋之旨。知此則聖人之經明矣。

書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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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以上。未嘗言祥瑞之事。而自秦漢以來。學者多言之。其說至繁也。故世之君子欲勸戒其君者。莫不以祥瑞之事爲說。其小人諂諛以媚其君者。亦莫不以祥瑞之事爲言。雖有正直之士。終莫能救其惑者。何哉。由其不明於經也。余讀書。見舜命夔作樂。而簫韶九成。鳳凰來儀。及至禹治水而見神龜負圖出見之文。自是之後。世之學者。遂以龜與鳳凰。爲王者難致之祥瑞。何其謬妄之甚也。鳳凰吾未之見矣。盖常翺翔乎雲霄之間。不啄稻粱。禽之不近人者也。舜致天下太平而作樂。又其樂聲和。而鳳凰適來儀。虞之史官。仍記其事以美之。如所謂擊石拊石。百獸率舞者也。此美舜之至治。而非以鳳凰爲祥瑞也。龜亦吾未之見矣。其爲物象玄陰。多在於溝瀆川澤。而禹之從事於水者九年。歷探龍門碣石。涉渭汭淮泗江河之間。其行凡幾萬里。此皆龜所據之窟穴也。其所見龜。亦非異也。此美禹之德能致洛書之出。而非以龜爲祥瑞也。盖虞書記鳳凰之事。而至於龜則又不見於禹貢。其說出於漢儒。而世之人。篤信以爲祥瑞者。豈非亂經之甚哉。且世之談祥瑞者。以麟鳳龜龍。謂之四靈。然而皆無驗者。春秋稱魯哀公西狩獲麟。當時周室衰殘。王政已壞。而公亦昏謬之君也。麟果爲靈。則非可出之時。而公馳騁田獵。窮山竭澤。快意於禽獸而至獲麟。若禹之行水而見龜也。何足以爲祥瑞哉。又史記漢武帝幸雍得白麟。改年曰元狩。晉泰始元年。麟見。其後吳越宋元之史。麟不絶書。漢宣帝甘露元年。黃龍見。成帝建初五年。八龍見於泉陵。其後魏晉隋唐之史。龍不絶書。若麟與龍爲祥瑞。則前有堯舜禹湯文武煕皥之世。而未嘗一見於經。其出而當中主與衰世何哉。鳳凰與龜。或出於聖人之世。或與麟龍雜出於漢唐以後郡國。又何以爲祥瑞哉。虞史贊舜樂而鳳凰來儀。故幷記之。漢儒釋禹貢而龜負文而出。故特書之。鳳凰與龜。出於舜禹之時。則爲有道之應。而不然則是凡鳥甲虫之偶至而適去者而已矣。故世之以符命讖緯。藉口而言祥瑞者。皆不知經者也。自古君子常少。而小人常多。持此說而媚悅其時君世主者。其禍可勝道哉。

春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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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有一事。而一人曰是。一人曰非。吾其誰信乎。曰當從己之所見而信之。今有一書。而一人解之曰如此。一人解之曰如彼。事在久遠而不可以己見從之。則吾其誰信乎。曰是則終不可知也。夫孔子之作春秋。將以正褒貶辨美刺。別嫌疑明是非。所以萬世取信者。而又左丘明,穀梁赤,公羊高三子者爲之傳。彼三子者。亦皆博學多聞之君子也。然其說有同焉。有不同焉。學者莫知其所從。而經遂晦矣。書盟會奔卒大夫。聖人之微意。實有存焉。而左穀公所傳。互相矛盾。不可强通者甚多。今略識一二以證之。經隱二年。會戎于潛。左氏傳。修惠公之好也。戎請盟。公辭。穀梁傳。會者外爲主焉爾。知者慮。義者行。仁者守。有此三者然後可以出會。會戎。危公也。三年夏四月辛卯。君公穀幷作尹氏卒。左氏傳。君氏卒。聲子也。魯之夫人公羊傳。尹氏者何。天子之大夫也。其稱尹氏何。貶。曷爲貶。譏世卿。世卿非禮也。外大夫不卒。此何以卒。天王崩。諸侯主之也。七年。滕侯卒。左氏傳。不書名。未同盟也。公羊傳。何以不名。微國也。桓十有一年。鄭忽奔衛。左氏傳。秋九月丁亥。昭公奔衛。己亥。厲公立。穀梁傳。鄭忽者世子忽也。其名失國也。曰盟曰會曰奔曰卒曰大夫。孔子書之於經。必有一定不易之旨。而三子者或曰如此。或曰如彼。三子之說。旣皆不同矣。然則不可以從。旣不可以從矣。是擧春秋之書盟者書會者書奔者書卒者書大夫者。而皆不可知。以是論之。三子者於春秋雖有功。而使經文或有閼而不章。以致後人之疑惑。則三子亦不能辭其責也。且左氏以鬻拳兵諫爲愛君。文公納幣爲用禮。穀梁以衛輒拒父爲尊祖。不納子糾爲內惡。公羊以祭仲廢君爲行權。妾母稱夫人爲合正。若此類多舛於經旨。先儒至斥以傷敎害義。然則三子者之傳。俱有所失。今世之士。以左氏謂勝於公穀而專治之者。亦不可信也。子游,子夏之不敢贊一辭。而孔子亦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此聖人筆削之本意也。雖然。經文微矣。不可以無傳。傳則曲而鬯矣。然其說之或同或異如此。此所謂惑也。有難之者曰。如子之言。則春秋其終不可知耶。余應之曰。何爲其不可知也。其記二百四十二年之中。尊中國而攘夷狄。內君子而外小人。正其善惡。別其賢邪。勸懲有詩之義焉。紀載有書之法焉。其衰世之意。則又一易也。學者當究其大經大法。而推見聖人作經之心而已。若區區於三子者之傳。以求其說。則反有害於經也。故讀春秋者。當觀其理之所以當。而不可求其說之所以然。

易繫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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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子嘗以易繫辭非孔子之文。乃漢儒所爲。程朱諸夫子則以爲孔子之文。世皆斥歐陽之說。而以程朱定論爲信。然余於此有因疑而自得者。不敢不著。盖繫辭非漢儒之說。亦非孔子自作之文。乃其與門人相爲問答。而門人雜記之說也。論語亦是問答論說。其言非一事。其事非一時。而統以記之爲一編。其爲一事一時。則如禮樂記孔子閒居之類是也。歐陽子以子曰疑之。然孔子自作。而於更端結辭。加子曰以別之。有何不可。此亦不足爲確論。今其文雖分爲上下。合爲一編。而其辭錯落散殊。終非一通文字。若言孔子自作。則亦不敢無疑也。孔子喜易。韋編三絶。詩書與禮。皆其所雅言。而於易尤致意焉。繫辭備言乾坤之理。彖象卦爻吉凶失得之義。與聖人作經處變之道。此平日之常言者也。或與門人往復論說。或因其問而答之。其爲一事則如樂記孔子閒居。而其非一時所作。則如論語也。其中有復引易語而釋之者。如鳴鶴在陰。其子和之。子曰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之類。非一二也。孔子旣作此文。以繫於易。則何必復引易言之。若引易言之。則六十四卦。何不盡擧以爲言。而只引若干爲言也。此則孔子嘗讀此卦而起論者也。不然則門人問之而孔子答之也。其先言子曰而後引易語。如子曰作易者其知盜乎。易曰負且乘致寇至之類。亦有之矣。此孔子嘗先有此議論。而門人引易而實之也。據此則其爲門人所記尤明矣。其曰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與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此又下見重出。以此知其爲一事而非一時之作也。旣曰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作易者其有憂患。而又曰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當文王與紂之事耶。上旣言中古。則不當更言殷之末世。旣曰有憂患。則不當更曰文王與紂之事。以嫌於意疊也。此必門人所得聞者有如此如彼之各異。而出於雜記也。引復之初九。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顔淵乃其親弟子也。易。伏羲文王周公羣聖之書也。孔子必不引親弟子之言。上繫於羣聖人之易。意孔子見顔淵之不貳過。而以不遠復與之。此是與顔淵之辭。非贊易之言。與回也不愚。三月不違仁之語同。而門人特載之於此也。由此觀之。繫辭是孔門羣弟子雜記其問答之說。而其言雖一事。其作非一時也。統以合之。聯屬次第。名之曰繫辭。亦其時門人所爲也。若謂孔子自作之文。則其錯落散殊。終不得爲一通文字。如上所言。若謂漢之講師臨時之說。而自漢諸儒。已有此名。則其文體。與中庸樂記相類。此是門人弟子親承其心法遺書者之言。而漢儒固不得道此也。余生晩矣。恨不得稟正於程朱之門。而未知歐陽子亦何所據而爲此說也。如文言。文有次第。又作於一時。爲孔子自作。而歐陽子又以何謂子曰謂非孔子文。然何謂而起問。子曰而答之。自問自答。亦一凡例。曰然則乾坤有文言。他卦幷無之何也。曰。乾坤爲易之全體。故孔子言之特詳爾。夫經聖人之文。而程朱之所勘定也。學者當尊信之。不敢有議論。然朱子嘗病蓄疑者。而於起疑者。其辭遜。其禮恭則許之。余之姑存此疑。以備一說者。盖有所受之也。

煙盞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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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惺言周武王衣書几杖等。銘懲毖之語。俱題外著。想古人於小物碎語。皆以細心體之。遠慮將之。余於煙盞。亦寓此意爾。

爾吸之。寧少毋多。愼厥終。焰焰不滅。炎炎若何。

酒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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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而見醉者。知有人笑我之醉者。

色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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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忍之廼全身。噫彼天下有心之人。

讀弇州牧齋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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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弇州不作西京大曆以下語。其志誠高矣。而得西京大曆之皮貌。不得骨髓。又其敍事。多冗長無意味。其書雖富。曷足貴乎。徐袁以外。錢牧齋攻之愈甚。至譏以贋法帖假銅玉。然而牧齋之變之者。亦未爲得矣。眞逼者涉於稗官。放逸者近於蕩子。何以服弇州哉。譬之於病。弇州上升之虛氣也。牧齋瀉下之刦藥也。病固難醫。而藥亦必殺人後已。俱不如方歸諸家之醇且雅也。雖然。弇州嘗忤嚴嵩。幾寘之死。及江陵枋國。棄官歸。名節有足高天下。彼牧齋。一漢一滿。半儒半佛。其平生何如人也。揜然詆先輩而不自知議其後者在。可哀也已。

四閣臣畵像贊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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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丙辰。上御集福軒。召畵工李命基。寫御眞。命閣學士徐龍輔,李晩秀,李始源及臣公轍輪日入侍。董役工訖。仍許四臣各寫一本。上時與元子臨見。見其容髮得似。則輒顧而笑之。軸本藏于大內。庚申昇遐後。歸于諸家。今十年於玆矣。四臣者亦衰且老。而健陵之松柏。已森然矣。遂作贊。以識當日遭遇之盛云爾。

左議政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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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龍輔。字汝中。達城人。年十九。登進士及第。以起居注。逮事英宗。後入內閣。最受知于正宗大王。與贊機密。及大妃垂簾。卽日起公爲相。朝野安危之望係焉。公立朝以後。値鄭尹諸人用事。和而不汚。有重厚長者之稱。後値事故。遁于江湖。一自放於酒而不一跡京師矣。一日正宗敎臣曰。卿每稱徐某之賢。以何爲驗。臣對曰。徐某被上恩遇。功名耀一世。而臣與之處十年。無一毫見於容色者。非志確而量弘者。不得如此也。正宗曰然。贊曰。

望公之眉。若有憂者焉。豈公去朝而尙有憂也耶。

大學士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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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晩秀。字成仲。延安人。官吏曹判書大提學。正宗時。以醇謹最被知遇。尤重其文學。嘗敎以近時之士。好慕明淸諸子。文氣日趨於浮薄。而惟李某之文。務自己出。有其祖文忠公風。故內閣有編書之役。公未嘗不與焉。余之先君子以應敎。曾論公祖判書公。公遇余不與之言。然余與公同處閣院旣久。又嘗出入於東宮講筵。喜其人長者也。爲之贊。贊曰。

美鬚髯。顔如渥丹。君子人。何德之厚。何文之醇。

直學士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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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始源。字景深。晩而登第。爲奎章閣直閣。爲人淸明端重。文章信手而成。不事雕繪。而無不可言之言。正宗嘗謂近臣曰。予閱人多矣。在上前。能盡所懷。時觸忌諱而不自覺者。惟始源一人爾。又嘗以習於朱子書。屢被嘉奬。寫眞時。公爲應敎。而命用雙鶴褙團領曰。不久當陞資。其期望奬許之重。盖如是矣。贊曰。

或戲公曰。去子之驕氣與態色。公聞而不樂。然其志太亢者。似驕而非驕。以名自重者。似態而非態。余獨識公於人所不識。

自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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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性愚陋。不敢與諸公比。然先王不知臣之不肖。嘗稱以如玉其人。又於乙卯。敎曰。權奸新敗。朝紳多連累者。而獨南某皭然。泥而不滓。盖以其同處近列。能自別異。獨爲上所知。至是有褒嘉之言也。古人得其君一言之褒。謂榮於華衮。雖不敢當。而亦不敢忘也。仍用是十字。不韻而自贊之。贊曰。

如玉其人皭然。泥而不滓。

書崇禎皇帝葬思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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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崇禎皇帝思陵。在昌平州錦屛山。享殿凡三楹。內設神牌高二尺。題大明欽天守道敏毅敦儉弘文襄武體仁敬孝莊烈愍皇帝。用白櫝冒之。明樓距殿門十二步。碑廣一丈。雕龍方坐高丈許。題以莊烈愍皇帝之陵碑。當甲申之變。帝自縊崩。其營葬始末。不見於史。時有趙一桂者。以省祭官署昌平州吏。目董思陵事竣。列其狀申州。略曰。職於三月二十五日。奉順天府僞官李檄昌平州官吏。卽動帑銀雇夫。穿田妃壙。葬崇禎帝及周后梓宮。四月初三日發引。初四日下窆。時會州庫如洗。又葬日促。監葬官禮部主事許作梅束手無策。職與義士孫繁祉,劉汝朴等十人。斂錢三百四十千僦夫。穿故妃壙。方中羡道長十三丈五尺。廣一丈。深三丈五尺。督工四晝夜。至初四日寅時。羡道開通。始見壙宮石門。工匠以拐丁鑰匙啓門入。享殿三間。陳祭器。中設石案一。懸萬壽燈二。旁列紅紫錦綺繒幣。五色具。左右列侍宮嬪生存所用器物襲衣奩具。皆貯以木笥。硃紅之左旁石床一。牀上疊𣰽毺。五采龍鳳衾褥龍枕。又啓中羡門。內大殿九間。正中石床高一尺五寸。闊一丈。陳設衾褥。如前殿。田妃棺槨厝其上。初四日申時。先帝梓宮至陵。停蓆棚。陳豬羊金銀紙錁祭品。率衆伏謁哭盡哀。奉梓宮下。職躬領夫役。奉移田妃柩於石床右次。奉周皇后梓宮石牀左。然後奉安先帝梓宮居中。田妃葬於無事之日。棺槨如制。職見先帝有棺無槨。遂移田妃槨用之。梓宮前。各設香案祭器。職手然萬年燈。度不滅久之。事畢。掩中羡。閉外羡門。復土與地平。初六日。又率奠。號哭震天者移時。呼集西山口居民百餘人。畚土起塚。又築塚牆。高五尺有奇。竊計一時斂錢諸人。皆屬義士孫繁祉係。生員捐錢五十千。耆民劉汝朴錢五十千。白紳錢三十千。徐魁錢三十千。李某錢五十千。鄧科錢五十千。趙永健錢二十千。劉應元錢二十千。楊道錢二十千。王政行錢二十千。合三百四十千。至淸康煕年間。譚吉璁撰肅松錄。載一桂事而云。得之州署故吏牘中。邵長蘅又取而論著。雖非正史語。可信不虛。嗚呼。崇禎豈亡國之君哉。當時天下之勢。如土崩瓦解。非一日之漸。而帝適丁其末運之厄。觀其卽位之初。撤九邊鎭守。淸理刑獄。免海內十年逋賦。罷礦役。此一二事。已足得人心。而魏忠賢與乳媼客氏通。幽殺裕妃。謀廢皇后張氏。仍毁東林書院。立黨碑。內外交亂。人皆重足。帝乃赫然下詔。磔忠賢屍。笞殺客氏於浣衣局。亡論其仁心仁聞。卽其英明勇斷。上之可以開創。下之可以守成。而卒至國破身亡。葬而不得其禮何哉。盖自熹宗之時。閹禍蔓延。屠戮之禍。忠良略盡。而其餘者。亦各樹門戶。朋黨之論。愈久愈痼。黨同伐異。賢者不免。畢竟君子敗小人勝。而國遂以隕。謂明亡於闖逆。亡於夷狄者。皆非也。始帝梓宮舁至東華門。賊殮以柳木。覆以蓬廠。老宮監三四人坐其旁。諸臣皇皇救死不給。無一人哭謁者。甚則揚揚意得。鳴鞭馳過。曾不足當一睨者。而彼一桂,繁祉,汝朴三人。起草莽微賤。所爲如此。後有修史者。當與宋之唐珏,林景煕。同編於義士之傳。無疑矣。長蘅又言許作梅。河南新鄕人。進士官行人。從逆改僞禮。政府屬一桂。不知賊僞署官號。故仍稱禮部主事。僞順天府。李未詳何人云。

記琉球人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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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奉使燕京。與琉球使臣相遇。其正使姓梁名邦弼。年爲五十八。髯長盡白。風度偉碩。以黃錦爲冠。如我國金冠而無梁。黑緞衣袍如深衣而無裳縫。帶以黃繡緞爲之。衣冠頗好。其從官一人習漢語。招來與我譯問答。則以爲自隋時開國。其王姓尙氏。自明尙氏立。今爲三百年。今王年爲二十。地方東西千餘里。南北三四百里。貢則硫黃赤銅白鑞三種而已。俗重農桑。賤末利。用轎不用車。三年一科。試經義策論。官制有國相一人。亦有金紫大夫,正義大夫等名。有天文諸書而不造私曆。錢幣則有之。國中有孔子廟。冠㛰喪祭。一遵朱文公家禮。聞其言。可謂海外禮義之邦也。刑有打膝斬誅流放之法。與中國略同。只有文官。無武官。又無兵。各衙門。但有軍守而已。自古有學問文識之士。而俗不刊書行世。如有著書者。則只謄傳於子孫云云。問貴國素稱多寶貨。願聞之。答曰。海産珠貝。或稱於天下。而別無他異寶矣。正使見余犀帶。稱好看好看。謂看來甚好也。贈萬金丹一錠。止食滯頭疼云。

重峯趙先生書院。春秋享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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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大才豪。學正仁成。千秋芬苾。永樹風聲。

策題己巳○增廣覆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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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辟雍天子之學。所以興禮樂宣德化。敎導天下之人。使爲士君子者也。詩曰于彼西雍。朱子以爲天子辟雍。水旋邱如璧。以節觀者。諸侯泮宮。東西門以南通水。北無也。旋邱半水之制。可得詳言歟。又曰於樂辟雍。蘓氏言文王有辟雍之樂。遂以辟雍爲學名。然則樂以學而得名歟。學以樂而得名歟。鄭氏註云辟明也。雍和也。盖言明之以法。和之以道。白虎通云辟積也。雍壅也。是謂積其道德。壅其殘賊。二說未知孰是歟。左制中圜。見於何說。右學東膠。昉於何代歟。明堂太學。淸廟太廟。異名而同事者。其言何據。有虞夏后殷人周人。養老於庠序者。其義奚取歟。太牢祀聖。宜興禮樂。則學校之設。何久因循。犍爲得磬。無與儒化。則劉向之說。或近傅會歟。三月九日。躬行鄕射。三老五更。迎以安車。令節之必取此日。果是何義。或言東京太學。與辟雍相去甚遠。然則漢世辟雍。不爲養士之所。而明帝之幸。止爲老更之迎歟。德宗非至治之君。而歸崇敬引璧池璧沼之制。立省而敎士。雖其設施終歸於文具。而課經考貢之法。可以指陳歟。嘉祐之際。號稱多士。而王拱辰之言。不過增置制度而止。以歐陽之自任斯文。胡瑗之敎法最精。猶未興三代之古學者何歟。大經小經。固爲聖賢之遺書。而戰國策,說文,籌學,周髀,綴術之兼習國學者。其說果非雜書。而無精力之恐分歟。四聖十哲。果是傳授之大賢。而高堂生,鄭玄,王賈,戴馬之幷侑聖廟者。其人皆爲醇儒而無瑕疵之可言歟。置博士三百六十員。皆非冗官。廣學舍一千八百楹。亦倣何制歟。讚典禮。傳習雅言。整法駕。討論大義。或雜出於歌頌。或散見於傳記。亦可考證而明言之歟。大抵辟雍之與泮宮。其制雖殊。其義一也。自天子諸侯之元子。以至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國之俊秀。皆造焉。春秋敎以禮樂。冬夏敎以詩書。中年謂之考校。三年謂之大比。化民易俗。近者悅。遠者懷。此學校之所以爲養士根本者也。士固有美材。而養而成之存乎上。上有以養之。下又能自養而重其身。夫士重則道重。道重則國以之重。古昔聖王之治天下。必以興辟雍敎多士爲先務者此也。洪惟國朝定都之初。鑿開泮水。復古美制。燕飮大射。又倣中朝之禮。觀於太學之成典。學校之事目。扶道敎士。於斯爲盛。逮我聖上。右文爲治。崇儒重道。卽位之後。再謁先聖。尊禮山林之士。玉帛交馳。菁莪造士之美。庶幾親見於吾身。而夫何近年以來。士風不古。習俗日渝。修六禮齊八政。尙矣無論。以言乎居業。則絃誦不聞而荒嬉是事。以言乎應擧。則得失爲重而奔競轉甚。端坐讀書者。視以爲拙計。劬躬砥行者。斥之爲迂儒。四百年培養之風。蕩然無復振之望。以至向日科塲之變怪。又出於淸流四匝宮牆密邇之地。可勝歎哉。今之爲矯救之論者。其說不一。或曰極擇師儒之任。以問學行義爲學子所尊敬者爲之。明四學之制。復三講之䂓。又能以誠心相與講劘不惰。則所以敎且養者。雖不如三代之盛。亦必有實效之可言。或曰用生進定員額居齋。非古也。上賢而簡不肖。復升選升俊之法。用移郊移遂之罰。學䂓亦可丕變。或曰選擧之法。久而生弊。周官三物之敎。雖未可遽議。漢之茂才孝廉。唐宋之制科。折衷而參用之。罷詩賦而取經義。先士行而後文藝。復古之制。雖有未足。用今之法。亦自有餘。未知是說果皆何如。而此外亦有可以振文敎而變士習。使古辟雍遺制。煥然有改觀者耶。諸生必有素講于中者。毋徒致美于文詞。亦勿以得失爲心。其於說捄也。尤悉陳以實。

禮曹面試當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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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試之議。其來已久。而昔在英廟朝。暫行而旋廢。先朝時科塲之淸嚴。近代無比。而面試則未嘗行之。竊伏想兩聖朝盛意。名以士子。則不欲以迫切之政待之而然也。今日科弊。如紊絲之不可理。如壞屋漏舟之不可支拄。每經一番科試。輒有一塲驚駭之所聞。如此不已。則國必亡乃已之說。未見其爲過。臺臣之疏。大臣之議。盖出於不得已。而亦得其防奸之要道。然而凡事有本有末。紀綱本也。面試末也。本之未立而先行衰世不得已之政。則有非聖朝立法忠厚之意。而此亦難保其久而無弊。顧今矯捄之道。惟在自上奮發。孜孜於警羣僚勵士習之方。有司則另加擇人。士子則使知畏法。若有現發。嚴法而隨之。則雖不行面試。而著在方冊之科條。足以禁之而有餘。臣之愚見如此。而事係科制。伏惟上裁。

淸州萬東廟正門重建上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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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不戒之異。寔運氣之使然。旣毁而完。見輪奐之美制。其成不日。庶慰在天。顧玆左海靑邱。皆是大明赤子。處逖矣出日之國。秋毫皆先帝之恩。誦冽彼下泉之詩。苞稂切遺黎之嘆。欽惟神宗皇帝陛下。再造東土。一視遐民。皇恩偏被於箕邦。存此數千里封域。兵威遠讋於倭寇。夬覩六七伐止齊。天討方行。敢越玆蠢。宗社復奠。微禹其魚。亦粤毅宗皇帝。當中國已値淪喪。救小邦殆同焚溺。洪範之師雖卒無績。義則周子之赴衛。甲申之事有不忍言。烈哉國君之死社。今日之域試看。斯天難諶。前王之德不忘。無地可報。陪臣文正公宋時烈。倡起聖人之學。出膺明主之徵。海涵胷懷。與朱子而同道。壁立氣像。後孟氏而一人。君臣密勿之遭逢。千載魚水。華夷尊攘之義理。一部麟經。陰長陽消。痛深四海之腥穢。日暮途遠。益勵十年之膽薪。及夫漢先帝之中途殂崩。乃慕殷伯夷之西山歸隱。寶墨四字。倬彼昭回之光。茅屋一間。有此乾凈之地。丁寧臨命之托。不流涕非志士仁人。慷慨起義之詞。將以愧夫眞胡種子。歲時修楚昭之祭。寔出遺民之思。書傳至蔡沈而成。乃是先生之意。衆星拱北。章甫聞風而聳聽。萬折必東。廟額顧名而思義。式至今百餘年所。尙有感千萬人心。不幸正門之告灾。至有中宸之登徹。追列朝之故事。怵然興嗟。命守臣而董工。因舊而葺。惟彼及門之多士。庶幾入戶而周旋。瞻宮牆而彌高。永垂來世。闢門路之大正。有光斯文。恭殫方寸之忱。助擧尋尺之棟。

兒郞偉拋樑東。秩秩豆籩西復東。倐爾靈風來捲幔。羽車遙自白雲中。

兒郞偉拋樑西。遠望煤山落日低。三月空山花自發。聲聲訴恨子規啼。

兒郞偉拋樑南。巴溪水色碧於藍。想來大老絃歌地。羣弟長環七十三。

兒郞偉拋樑北。四字煌煌萬丈壁。衆星環列拱宸居。半夜長虹明斗極。

兒郞偉拋樑上。幾架華甍翬似颺。忍負神宗皇帝恩。東人思慕同天壤。

兒郞偉拋樑下。殖殖其庭勤掃灑。君臣大義根於天。出自虛靈不昧者。伏願上樑之後。檐楹不朽。關扃益堅。爲萬代之觀瞻。靑山動色。詔百神使呵護。丹桷增輝。霞盖雲旗之往來。永作妥靈之所。端委縫掖之出入。毋替報祀之誠。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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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吳士執允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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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哀哉。自公之亡。世無善人。豈無善人。不如公仁。余之識公。越自兒童。數十年間。益知始終。望之可畏。鬚髯偉然。接而溫溫。色笑團圓。天之稟賦。旣美且好。慨然發憤。早年志道。性命之旨。仁義之訣。其書滿架。至廣且密。沉潛理究。絲毫分析。若將終身。無易其樂。窮而無命。孰知其賢。自古聖人。道不身傳。百世之後。尙知其德。死生窮達。爲公奚慽。顧公平生。少可於世。愛余甚厚。師友托契。優游卒歲。湛樂庶幾。公之逝矣。其誰與歸。嗚呼哀哉。

祭從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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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辛丑九月甲子朔十一日己酉。從弟公轍。謹具香茶。致祭于從父兄通德郞公之靈。嗚呼公乎。余年尙少。閱世未多。然而哭鄕黨父老之死者甚衆。其或善人君子。志氣偉然。相見幾時。後先零落。雖在交遊。猶可傷惜。况若諸父諸兄。平居笑談。康壯飮食。以相慕悅。一朝溘然。次第相續。則又何其可悲也。嗚呼公乎。往吾家盛時。皇考文淸公壽考。叔父縣監公曁從父兄郡守公父子皆無恙。公方周旋其間。問學日進。名聲日達。世皆知公爲名門之賢子弟。而公亦銳意奮發。思欲一施於當世。同時之士。莫不斂衽而期望。忽忽十數年之間。人事之變。有不可言者矣。嗚呼公乎。才質足以任經綸。文學可以需黼黻。金門玉堂。將不日而翺翔矣。柰何使窮阨其身。催奪其年。荒山宿草。長往而不返。鬼燐螢火。同歸於澌腐耶。嗚呼公乎。窮達數也。死生理也。是皆不足以爲公悲。而天道無常。爲善而無報。則所以俯仰。流涕慟哭而不能已者。匪獨一家之私。嗚呼公乎。尙饗。

祭金國器載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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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哀如國器者而止於斯耶。謂其材志可以有爲。謂其文學可以必傳。而止於斯耶。天之不必福善人久矣。豈今於國器。始知其如此。自古稱賢而無壽者。必曰顔淵賈生。世之賢者。不獨顔淵。死者不獨賈生。而至今人猶悼惜而不已者。以其德行事業。猶有見於世。彼顔淵者居於陋巷。終日不違。曲肱而臥而已。而幸得聖人而爲師。故其曰回也不愚。賢哉回也。又曰三月不違仁。而及其死。而有天喪予之慟。雖其身不幸短命。而其道之足以自傳者以此。若賈生則其所設施於當時者。雖未盡其所學。而觀於一歲中超遷至大中大夫。又其所陳。略已施行。固不可謂不遇矣。况其所著述五十八篇。其書甚具。若其吊靈均之文。鵩鳥之賦。千載之下。尙令人想見其爲人。其道亦不可謂不傳矣。而若國器者。余不敢比擬於顔淵。其視賈生。常自以不足者。而其所遇之相反如此。又不知後之視國器。如今之知顔賈耶。則余之哭國器者。非徒惜其無年。而悲其人之不幸而止於斯也。

祭朴山如南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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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哀哉。余與子交。自弱冠時。中間遊事。動輒追隨。脩日朗月。與子圍碁。名山大川。與子哦詩。及論古今。金石鼎彝。評書品畵。焙茶焚香。余必待子。子不余藏。詼調談辯。志氣文章。爭相後先。所至徜徉。曩余山南。適有奉使。握手贈別。强壯自恃。謂暫乖離。久當合幷。事今反此。理實難明。子性狷剛。中多機變。尤於事物。圭角自見。余脆而弱。每被子譴。久而歡笑。兩忘是非。凡今之遊。知子無幾。殯殮送葬。余雖不臨。撫孤恤家。銘在中心。跋涉千里。薦羞侑文。已矣子兮。聞乎不聞。嗚呼哀哉。

祭黃大學士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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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歲次某年月日。具官南公轍。謹以菲薄之奠。致祭于大學士江漢黃公之靈。嗚呼哀哉。天不憖遺。公今云亡。耆舊凋零。文章遂喪。搢紳之嗟。行路之傷。矧伊小子之顓蒙。幸以先人之故。猥蒙國士之遇。出入門屛。垂二十年。荷奬拔於宿素。所以彷徨涕洟。薦一斝而悲訴。嗚呼哀哉。昔在元陵。公初登第。金門玉堂。進步方銳。曁吳李而同朝。煥黼黻於皇猷。含英咀華。探玄鉤幽。奮如雷霆之震。浩如江河之流。珮玉之鏗鏘。籩豆之燦爛。淸廟琴瑟。一唱而三歎。逮夫中年。多故退處江上。嘗懷疢疾之憂。愀然望遠而想。則倐自變於聲調。幽鬱嗚咽。則嫠婦孤子之哭聲。山谷響應。窈窕蕭瑟。則嘯風號雨之驟至。崖石裂崩。公之於斯術。可謂盡其能事矣。是以當聖明卽阼之初。首入內閣爲學士。兩朝遭遇之盛。無間於終始。嗚呼哀哉。自尼聖絶筆於獲麟。而後儒或譏其斷爛。今公之生也。適値天下之一亂。慨然奮筆敍自弘光訖永曆十有六年之事。自以述春秋尊王攘夷狄之義。公於是乎其功尤偉矣。然而世人之嫌疑旣深。其書終不可以出。則後乎千載之人。誰識公之苦心之如此。嗚呼哀哉。公沒之歲。某官于嶺。寄書千里。自傷期頤之限迫。眷眷學業之相警。翰墨未乾。凶音遽承。緬今古而增懷。淚漣漣而沾膺。嗚呼哀哉。尙饗。

祭吳大學士載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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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歲次甲寅十一月壬子朔十六日丁卯。奎章閣檢校直閣南公轍等。謹具淸酌庶羞之奠。敬祭于大學士醇庵吳公之靈。嗚呼哀哉。我思吳公。公實仁人。寡笑與言。頎而長身。方其在世。不見運動。及其旣沒。人孰不慟。公少卓犖。抗志不羣。力追秦漢。發而爲文。含英咀華。瓊琚放聲。晩登王朝。仕久未成。人動我止。衆文獨樸。上知其賢。擢置內閣。授以銓衡。侈以文硯。花之方榮。色不加衒。服之方華。容不加飾。味其無味。獨守澹泊。人曰公迂。公亦自迂。人曰公愚。公亦自愚。士始發軔。罔不自好。逮到要津。始多迷道。公學知經。不事機括。是以終始。如玉無缺。歲行在子。公不少遲。哀榮禮備。行路嗟咨。况如吾徒。周旋旣多。紛如泣涕。愕如之何。酉樓曝書。內園餞梅。昆明霜露。錦帆溯廻。僚屬咸集。語不離公。公昔不言。言必有中。公昔不戲。溫然其色。有公則肅。無公不樂。肉在于俎。酒在于床。公其聞否。殄瘁之章。嗚呼哀哉。尙饗。

祭金相國履素司譯院致祭。與趙判書尙鎭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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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難大臣。匪才而器。惟是之求。克稱厥位。便儇爲技。紛更爲智。競相嫺飾。豈無可悅。以此任重。鮮不顚跌。公惟質直。不騖於外。無方不廓。而度孔大。公家烜赫。自文正顯。文忠承之。忠獻惟踐。烈烈忠獻。死于宗國。惟忠惟孝。卽公耳目。累孤累卿。爲國柱石。地高易驕。位亢則淫。觀公平生。赤子之心。木訥剛毅。古人似之。坦然不苟。確乎自持。雍容巖廊。搢笏垂紳。文華才諝。世亦有人。進退其間。公則肫肫。逮公登庸。上愈倚毗。匪直公賢。喬木之思。竊嘗論之。禍福死生。不待百年。公議乃明。維此榮祿。先公所詒。保之全之。聖主之私。知公者君。難誣者天。爲相五載。疾病連緜。不見其功。遺風肅然。吾儕不佞。聯武象院。公殯三月。如覿其面。援例操文。登公之筵。公其聞乎。有淚漣漣。

祭從姪惟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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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哉惟人。胡爲而死耶。老母在堂。無他兄弟。孰令養之而遽爾死耶。少妻稚子。環泣于床。冀幸其須臾之命。其忍捨之而至於死耶。奚仇室家。若濕衣斯。奚怨閭井。若敝屣斯。子之病也。余臨視之。垂絶之言。一不及私。而念及宗祀。屢顧嗟咨。子之沒也。余又夢之。琅琅之音。宛宛之儀。如疇昔之爲樂。而未見其憂戚之容。繾綣之辭。豈子之心。傷衋憂虞。欲其久於人世而其於命何。抑淸快脫落。淵靜冥漠。如蟬之蛻。如水之復。如旅人之獲歸。如擔夫之得息。知死者之可樂。而不知生者之慟毒耶。子之心胸。錦繡珠玉。子之言行。鬼神臨之。生而親戚依以爲命。死而朋友如哭其私。若是者。在家可以世其美矣。在朝可以善其俗矣。而天不姑釋一士。旣阨其生。又置之死。家運之否矣。世道之厄矣。慟哭流涕。何嗟及矣。子之文章。超羣絶俗。尤於議論。如刃破竹。子旣不數數著書。而嗣子尙幼。又誰肯點竄收錄。以卒其不朽之託。使惟人之行之文而其遂淪沒也。則凡爲善者。尙何望於世也。嗚呼哀哉。哭人三世。昔人所悲。今余哭子之三世於家庭之內。而况子賢淑乃至於斯。則其悲尤可知也。嗚呼哀哉。子齒少余二歲之朞。子今逝矣。我行且衰。其留在世。又與幾時。臨風揮涕。侑以文辭。

祭外舅觀察使韓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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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年月日。奎章閣直提學南公轍。謹具薄奠。祭于外舅故觀察使廣庵韓公之靈。嗚呼哀哉。自余入公之門。二十有九年。中間人事之所推遷。可喜可悲者。何可勝道。余少孤苦。無挾自恃。交游旣廣。名浮於實。公輒戒余以斂身藏密。余少不覊。抵掌譚論。肩視馬韓。自以無前。公輒勉余以俯首功令。以就祿仕而養親。以至一飢一飽。一得喪一憂樂。皆公所與休戚。而中年遭際。驟躋高顯。則公又蹙然攢眉。不以人之所榮者爲榮而反以爲懼。盖公之愛余者甚至。而余之負公者甚多。嗚呼哀哉。自世之降。人物之生。亦隨而弊。士大夫風敎。日騖於功利。而間或有自好之人。方其得意之際。表裏逈異。貞黷驟變。巧僞虛誕之論。又肆行而無所忌諱。獨公以邁往之氣。行正大之論曰。天之生人。人之應萬事直而已。淸高如秋鶴之竦立。貞固若寒松之耿秀。人不得攀援而物無以累汙。故自在韋布小官。已負正人莊士之名於一時。學術眞切而不能安於小枉。政事簡易而常自持以大體。是皆有得於高人長者之風。豈夫人齷齪頑鈍之䂓模。是以當正宗大王之末年。受知特達。將使展布其素學而表準於流俗者。不止於所止。而公遽卒矣。嗚呼哀哉。昔我先君子之致政而歸也。寄意於公最深。至屈年位而友之。及其臨終。眷眷托以不肖。公嘗自處以蘇之於歐。方之於宋。推其平日嚮慕之心。而施之以撫摩敎誨之恩者。不但爲通家㛰姻之誼而已。持己之堅確。見理之明截。人倫之篤厚。風流之弘長。世不復有此賢矣。顧後死踽凉。將何所依仰而庇賴也耶。跋涉東來。見公諸孤。諸孤痛哭曰。此舊人雖無以報。不辱公知。夫人具饌。小子作文。臨風反袂。一慟千古。圖書在丌。琴鶴無恙。嗚呼哀哉。尙饗。

祭黃述翁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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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初弱冠。遊于庠學。時與君遇。一見相得。肌比玉雪。目如巖電。名馳遊廣。士爭知面。正宗盛際。右文爲治。探花命題。臨殿試士。惟我曁君。山如國器。咸稱才雋。擢羣拔類。或於其間。有不得志。自立標目。毁隨名至。君氣愈豪。弗挫弗沮。書疏提挈。旬日爲踈。君在湖上。我往從之。山如先至。國器踵隨。靑嶂螺鬟。波如琉璃。扁舟容與。我酒君詩。我醉先仆。君唫不輟。覺乃整衣。花積如雪。少焉日暝。漁謌互發。山月漸高。棲鶻磔磔。豪興迭挑。脫落巾襪。踞船濯足。以股相加。二子忘形。以哭以謌。痛飮不止。杯倒銀河。江山𣾘闊。餘無物累。吾儕未衰。遽失朴子。金縻寸祿。棲屑沒齒。君懷悲鬱。萬言哀誄。維歲白露。君遊道峯。余又策驢。自楊而從。線路縈廻。時與鼯逢。相顧微吟。捨騎而筇。萬仞危壁。金削芙蓉。仰見叫絶。欲往窮奇。余執君手。毋涉險危。君云旣始。屢止不譍。手攀金繩。絙腰而登。余立其下。心爲惕兢。夕返禪寮。向余自矜。君貌雖歇。君氣不崩。始乃愉悅。自覺劣弱。持此邁往。勇誰與敵。余出湖南。君餞于郊。書扇贈別。把盞論交。語及二子。風雨瀟瀟。君成進士。余入于朝。誤被擢用。叨塵內閣。十數年間。君益落拓。不變者心。或阻以迹。君曰同儕。不死則達。非生而窮。我傲安設。布褐雖敝。言縱胷豁。非志之剛。何以及此。君之文詞。博無涯涘。筆放墨飽。謂無踰已。猥奬余文。深得太史。逮君喪子。屬以銘誌。我豈著作。不負託寄。曾未踰歲。君遽厭世。交遊難得。中夜霣涕。賢而且阨。身與命戾。孰勸爲善。孰勸爲藝。方君訃至。從上祠官。斂不視含。葬不撫棺。幽明之間。實慙古人。今來奠斝。祇益傷神。

祭著庵兪公漢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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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氣豪而儁。辯宏博無涯涘。證據古今。率常使四座傾聽。爲文章。包括衆長。運以匠心。坌涌恣睢。高而爲削壁。流而爲長江鉅海。變化爲龍虎不測。駕秦漢跨諸子。可以垂不朽而無疑。公如此足矣。時之遇不遇。又何足云也。公少師我先君子。其心慕之。至老不衰。嘗自比東坡之於歐陽文忠公矣。今年春。余拜公長興坊第。公出示其自著全集。仍言吾少時爲文。患蹇澁。子之先公。敎讀戰國策。吾讀戰國策旣熟。覺奔放不可禦矣。先公又敎讀檀弓。然後文有氣有法。吾於先公。有文章知遇。故吾之所爲詩文。亡慮千百篇。而凡爲先公作賀序堂記銘贊祭文者。最爲得意作。子不可以不知。嗚呼。公今亡矣。言猶在矣。每想其峩冠博衣。恂恂然長者乎。而不可復見矣。酹之以酒。公不醉矣。臨風一哭。淚橫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