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短經/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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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八·雜說 長短經
卷九·兵權
 

出軍四一[编辑]

趙子曰:「《詩》云『允文允武』,《書》稱『乃武乃文』。」孔子曰:「君子有文事,必有武備。」《傳》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黃帝與蚩尤戰,顓頊與共工爭,堯伐歡兜,舜伐有苗,啟伐有扈,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紂,漢高有京索之戰,光武興昆陽之師,魏動官渡之軍,晉舉平吳之役,故《呂氏春秋》曰:「聖王有仁義之兵,而無偃兵。」《淮南子》曰:「以廢不義而授有德者也。」是知取威定霸,何莫由斯!自古兵書殆將千計,若不知合變,雖多亦奚以為?故曰:少則得,多則惑,所以舉體要而作「兵權」云。

夫兵者,凶器也。戰者,危事也。兵戰之場,立屍之所,帝王不得已而用之矣。凡天有白雲如匹布經丑未者,天下多兵,赤者尤甚。或有雲如匹布竟天,或有雲如胡人行列陣,皆天下多兵。或壬子日四望無雲,獨見赤雲如旌旗,天下兵起。若遍四方者,天下盡兵。或四望無雲,獨見黑雲極天,亦天下兵起,三日內有雨,災解。或有赤雲赫然者,所見之地,兵大起。凡有白雲如仙人衣,千萬連結,部隊相逐,罷而復興,當有千里兵。或有如人持刀楯,此暴兵氣也。或有白雲廣六丈,東西竟天者,亦兵起也。青者,有大喪也。

故曰: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用之,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勝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寶貨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之大,矜人之眾,欲見威於獻,謂之驕兵,兵驕者滅。

夫禁暴救亂,曰義兵,可以禮服;恃眾以伐,曰強兵,可以謙服;因怒興師,曰剛兵,可以辭服;棄禮貪利,曰暴兵,可以詐服;國危人疲,舉事動眾,曰逆兵,可以權服。

是知聖人之用兵也,非好樂之,將以誅暴討亂。夫以義而誅不義,若決江河而溉螢火,臨不測之淵而欲墮之,其克之必也。所以必優游恬泊者何?重傷人物。故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不以德來,然後命將出師矣。

夫將者,國之輔也,之人司命也。故曰:將不知兵,以其主與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與敵也。將既知兵,主既擇將,天子居正殿而召之,曰:「社稷安危,一在將軍,今某國不臣,願煩將軍應之。使太史卜齋擇日,授以釜鉞。君入太廟,西面而立,將軍北面而立。君親操鉞,持其首,授其柄,曰:「從是以上至天者,將軍制之。」乃復操柄,授與刃,曰:「從是以下至淵者,將軍制之。」將既受命,拜而報曰:「臣聞:國不可從外理,軍不可從中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應敵。臣既受命,專釜鉞之威,臣不敢還諸。」乃辭而行,鑿凶門而出。故《司馬法》曰:「進退唯時,無曰寡人。」孫子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古語曰:「閫以內,寡人制之;閫以外,將軍制之。」《漢書》曰:「唯聞將軍之命,不聞天子之詔。」

故知合軍聚眾,在於閫外,受推轂之寄,當秉旄之重。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敵於前,無君於後,乃可成大業矣。故曰:「將能而君不御者勝」,此之謂也。

練士四二[编辑]

夫王者帥師,必簡練英雄,知士高下,因能授職。各取所長,為其股肱羽翼,以成威神,然後萬事畢矣。

腹心一人主贊謀應卒,揆天消變,總撮計謀,保國全命者也。

謀士五人主國安危,豫慮未然,諭才能,明賞罰,授官位,決嫌疑,定可否者也。

天文三人主占星曆,候風氣,理時日,考符驗,校災異,知天心去就者也。

地形三人主軍行止,形勢利害,遠近險易,水涸山阻,不失地理者也。

兵法九人主講論異同,行事成敗,簡練兵器,凡軍陣所用,刺舉非法者也。

通糧四人主廣飲食,密畜積,通糧道,致五穀,令三軍不困乏食者也。

奮威四人主擇材士,諭兵馬,風馳電擊,不失所由,奇仗也。

鼓旗三人主佐鼓旗、符節、號令,倏忽往來,出入若神。

股肱四人主出旌杆,任重持難,修溝塹,治壁壘,四轉守御者也。

通材三人主拾遺補過、集會、術數,周流並會,應偶賓客,議論談語,消患結解。

權士三人主奇譎殊異,非人所識,行無窮之變也。

耳目七人主往來聽言語,覽視四方之事,軍中之情偽,日列於前也。

爪牙五人主揚威武,激厲三軍,冒難銳攻,令三軍勇猛也。

羽翼四人主飛名譽,震遠近,動移四境,以弱敵心者。

游士八人主相征祥,候開闔,視敵人為謀者也。

術士二人主為譎詐,依托鬼神,以惑敵心。

法算二人主計會三軍,領理萬物也。

方士二人主為藥,以全傷病也。

軍中:有大勇、敢死、樂傷者,聚為一卒名曰冒刃之士

有勃氣、壯勇、暴強者,聚為一卒名曰陷陣之士

有學於奇正、長劍、雕弧,接武齊列者,聚為一卒名曰銳騎之士

有破格舒鉤,強梁多力,能潰破金鼓,絕滅旌旗者,聚為一卒名曰勇力之士

有能逾高超遠,輕足善走者,聚為一卒名曰冠兵之士

有故王臣失勢,欲復見其功者,聚為一卒名曰死鬥之士

有死罪之人,昆弟為其將報仇者,聚為一卒名曰死憤之士

有貧窮忿怒,將快其志者,聚為一卒名曰必死之士

有故贅婿人虜,欲昭跡揚名者,聚為一卒名曰厲頓之士

有辯言巧辭,善毀譽者,聚為一卒名曰間諜飛言弱敵之士

有故胥靡免罪之人,欲逃其恥者,聚為一卒名曰幸用之士

有材伎過人,能負重行數百里者,聚為一卒名曰待令之士

夫卒強將弱,曰弛;吏強卒弱,曰陷;兵無先鋒,曰北。必然之數矣。故曰:「兵眾孰強?士卒孰練?」「知之者勝,不知之者不勝。」不可忽也。

結營四三[编辑]

太公曰:「出軍征戰,安器置陣,以六為法。」六者,謂六百步,亦可六十步,量人地之宜,置表十二辰也。將軍自居九天之上青龍亦為九天,若行止顧宿,居玉帳下,凡月建前三辰為玉帳,假令正月巳地是也。竟一旬,復徙開牙門,常背建向破不向太歲太陰,不飲死水,不居死地,不居地柱,不居地獄,無休天灶,無當龍首死水者,不流水也;死地者,丘墓之間;地柱者,下中之高;地獄者,高中之下;天灶者,谷口也;龍首者,山端也。故曰:凡結營安陣,將軍居青龍,軍鼓居逢星,士卒居明堂,伏兵於太陰,軍門居天門,小將居地戶,斬斷居天獄,治罪居天庭,軍糧居天牢,軍器居天藏。此謂法天結營,物莫能害者也。

假令甲子旬中,子為青龍,丑為逢星,寅為明堂,卯為太陰,辰為天門,巳為地戶,午為天獄,未為天庭,申為天牢,酉為天藏。

甲戌旬中,戌為青龍,亥為逢星,子為明堂,丑為太陰,寅為天門,卯為地戶,辰為天獄,巳為天庭,午為天牢,未為天藏。

甲申旬中,申為青龍,酉為逢星,戌為明堂,亥為太陰,子為天門,丑為地戶,寅為天獄,卯為天庭,辰為天牢,巳為天藏。

甲午旬中,午為青龍,未為逢星,申為明堂,酉為太陰,戌為天門,亥為地戶,子為天獄,丑為天庭,寅為天牢,卯為天藏。

甲辰旬中,辰為青龍,巳為逢星,午為明堂,未為太陰,申為天門,酉為地戶,戌為天獄,亥為天庭,子為天牢,丑為天藏。

甲寅旬中,寅為青龍,卯為逢星,辰為明堂,巳為太陰,午為天門,未為地戶,申為天獄,酉為天庭,戌為天牢,亥為天藏。

道德四四[编辑]

夫兵不可出者三:不和於國,不可以出軍;不和於軍,不可以出陣;不和於陣,不可以出戰。故孫子曰:一曰道。道者,令人與上同意者也。故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人不畏危。危,疑也。言主上素有仁施於下,則士能致前赴敵,故與處存亡之難,不畏傾危之敗。若晉陽之圍,沈竈生蛙,而民無叛疑也。

黃石公曰:「軍井未達,將不言渴;軍幕未辦,將不言倦。冬不服裘,夏不操扇,是謂禮將。與之安,與之危,故其眾可合而不可離,可用而不可疲。」接之以禮,厲之以辭厲士以見危授命之辭也,則士死之。是以含蓼問疾,越王霸於諸侯;吮疽恤士,吳起淩於敵國。陽門慟哭,勝三晉之兵;單醪投河,感一軍之士。勇者為之鬥,智者為之憂。視死若歸,計不旋踵者,以其恩養素畜,策謀和同也。故曰:「畜恩不倦,以一取萬。」語曰:「積恩不已,天下可使。」此道德之略也。

禁令四五[编辑]

孫子曰:「卒未專親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卒已專親而罰不行,則不可用矣。故曰: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居死地。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知理,譬若驕子,不可用也。」《經》曰:「兵以賞為表,以罰為裏。」又曰:「令之以文,文,惠也。齊之以武,武,法。是謂必取。」故武侯之軍禁有七:孫子曰:「無法之懸,無政之令。」《司馬法》曰:「見敵作誓,贍功作賞,此蓋圍急之時,不可格以常制。」其敵國理戎,周旋中野,機要綱目,不得不預領矣。一曰輕,二曰慢,三曰盜,四曰欺,五曰背,六曰亂,七曰誤,此治軍之禁也。

若期會不到,聞鼓不行,乘寬自留,迴避務止,初近而後遠,喚名而不應,軍甲不具,兵器不備,此謂「輕軍」。有此者,斬之。

受令不傳,傳之不審,以惑吏士。金鼓不聞,旌旗不睹,此謂之「慢軍」。有此者,斬之。

食不廩糧,軍不部兵,賦賜不均,阿私所親,取非其物,借貸不還,奪人頭首,以獲功名,此謂「盜軍」。有此者,斬之。

若變易姓名,衣服不鮮,金鼓不具,兵刃不磨,器仗不堅,矢不著羽,弓弩無絃,主者吏士,法令不從,此所謂「欺軍」。有此者,斬之。

聞鼓不行,叩金不止,按旗不伏,舉旗不起,指麾不隨,避前在後,縱發亂行,折兵弩之勢,卻退不鬥。或左或右,扶傷輿死,因託歸還,此謂「背軍」。有此者,斬之。

出軍行將,士卒爭先,紛紛擾擾,軍騎相連,咽塞道路,後不得前,呼喚喧譁,無所聽聞,失行亂次,兵刃中傷,長將不理,上下縱橫,此謂「亂軍」。有此者,斬之。

屯營所止,問其鄉里,親近相隨,共食相保,呼召不得,越入他位,幹誤次第,不可呵止。度營出入,不由門戶,不自啟白。奸邪所起,知者不告,罪同一等。合人飲食,阿私所受,大言驚語,疑惑吏士,此謂「誤軍」有此者,斬之。

斬斷之後,萬事乃理。所以鄉人盜笠,呂蒙先涕而後斬。馬逸犯麥,曹公割髮而自刑。故太公曰:「刑上極,賞下通。」孫子曰:「法令孰行?賞罰孰明?吾以此知勝。」此之謂也。

教戰四六[编辑]

孔子曰:「不教人戰,是謂棄之。」故知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前擊後解,與金鼓之音相失,百不當一,此棄之者也。故領三軍,教之戰者,必有金鼓約令,所以整齊士卒也。

教令操兵起居,旌旗指麾之變。故教使一人學戰,教成合之十人。十人學戰,教成合之百人。漸至三軍之眾。

大戰之法,為其校陣,各有其道。左校青龍,右校白虎,前校朱雀,後校亥武,中校軒轅。大將之所處,左鋒右戟,前楯後弩,中央鼓旗,興動俱起。聞鼓則進,聞金則止。隨其指麾,五陣乃理。

夫五陣之法,鼓旗為主。一鼓舉青旗,則為曲陣;二鼓舉赤旗,則為銳陣;三鼓舉黃旗,則為圓陣;四鼓舉白旗,則為方陣;五鼓舉黑旗,則為直陣。曲陣者,木也;銳陣者,火也;圓陣者,土也;方陣者,金也;直陣者,水也。此五行之陣,展轉相生,以為勝負。凡結五陣之法,五五相保,五人為一長,五長為一師,五師為一帥,五帥為一校,五校為一火,五火為一橦,五橦為一軍,則事備矣。

夫兵之便,務知節度。短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給糧牧,智者為謀主。鄉里相比,五五相保。一鼓正立,二鼓起食,三鼓嚴辦,四鼓就行。間聞聽令,然後舉旗出兵,隨幡所至也。

故曰: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部曲為分,什五為數。鬥眾如鬥少,形名是也。旌旗曰形,金鼓曰名。言不相聞,故為鼓鐸;視不相見,故為旌旗。

夫金鼓旌旗,所以一人耳目也。夜戰多火鼓,晝戰多旌旗。所以變人耳目。是知鼓鼙金鐸,所以威耳;旌旗麾章,所以威目;禁令刑罰,所以威心。耳威於聲,不可不清;目威於色,不可不明;心威於罰,不可不嚴。三者不立,雖勝必敗。故曰:「將之所麾,莫不從移;將之所指,莫不前死。」紛紛紜紜,鬥亂而不可亂;混混沌沌,形圓而不可敗,此用眾之法也。

卒服習矣,器用利矣,將軍乃秉旄麾眾而誓之。有虞氏誡於國,夏後氏誓於軍,殷誓於軍門之外。周將交刃而誓之,所誓不同,吾從周,誓之曰:「嗚呼!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某國威侮五行,怠棄三正,俾我有眾,龔行天討。用命者,賞不逾時;逗撓者,誅不遷列。死生富貴,在此一舉。嗟爾庶士,各勉乃心也。於是氣厲青云,雖赴湯蹈火,可也。此教戰之法也。

天時四七[编辑]

孫子曰:「二曰天時。天時者,陰陽、寒暑,時節制也。」《司馬法》曰:「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吾人也。」太公曰:「天文三人,主占風氣,知天心去就。」故《經》曰:「能知三生,臨刃勿驚,從孤擊虛,一女當五丈夫。」故行軍必背太陰、向太陽,察五緯之光芒,觀二曜之薄蝕,必當以太白為主,辰星為候。合宿,有必鬥之期;格出,明不戰之勢。避以日耗,背以月刑。以王擊囚,以生擊死,是知用天之道,順天行誅,非一日也。

若細雨沐軍,臨機必有捷;回風相觸,道還而無功。雲類群羊,必走之道;氣如驚鹿,必敗之勢。黑雲出壘,赤氣臨軍,六窮起風,三刑起霧,此皆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若煙非煙,此慶雲也;若星非星,此歸邪也;若霧非霧,此泣軍也;若雷非雷,此天鼓也。慶雲開,有德;歸邪,有降人;泣軍,多殺將;天鼓,多敗軍。是知風雲之占,歲月之候,其來久矣。

故古者初立將,始出門首建牙之時,必觀風雲之氣。

諸謀立武事,征伐四方,興兵動眾,忌大風雷雨,陰不見日。辰午酉亥,自刑之日。夫牙旗者,將軍之精。凡豎牙旗,必以制日。制日者,謂上克下也。初立牙門,禡之曰:「兩儀有正,四海有王,寶命在天,世德彌光。蕞爾凶狡,敢謀亂常,天子命我,秉鉞專征。爰整其旅,討茲不庭。夫天道助順,神祗害口,使凶丑時殲,方隅聿清。兵不血刃,凱歸上京。神氣增輝,永觀厥成。實正直之賴,凡乃神之靈,急急如律令。」凡氣初出如甑上氣,勃勃上升,氣積為霧,霧為陰,陰氣結為虹霓,暈珥之屬。凡氣不積不結,散漫一方,不能為災。必和雜殺氣,森森然疾起,乃可。論占,常以平旦、下晡、日出沒時候之,期內有風雨,災不成也。若風不旁勃,旌旗暈暈,順風而揚舉,或向敵終日,軍行有功,勝候也。

凡軍上氣如山堤上林木,不可與戰;在吾軍大勝。或如火光,亦大勝。或敵上白氣粉拂如樓,緣以赤氣者,兵勁不可擊;在吾軍必大勝。或敵上氣黃白厚潤而重者,勿與戰。或有雲廣如三匹帛,前後大軍行好。遙望軍上雲如鬥雞,赤白相隨,在氣中得天助,不可擊。兩軍相當,上有氣如蛇,舉頭向敵者,戰必勝。凡軍營上有五色氣,上與天連,此應天之軍,不可擊。有赤黃氣干天,亦不可攻。或有雲如日月,而赤氣繞之,如日暈狀,有光者,所見之地大勝,不可攻。敵上氣如口狀,其軍不可攻。此皆勝氣也

若逆風來應,氣旁勃,牙扛折,陰不見日,旌幡激揚,敗候也。

地形四八[编辑]

孫子曰:「三曰地利。地利者,遠近、險易、廣狹、生死也。故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不能得地利。故用兵: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汜地、有圍地、有死地九地之名

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戰其境內之地,士卒意不專,有自潰之心也。故《經》曰:「散地,吾將一其志也」

入人之地而不深者,為輕地,入人之地未深,士卒意尚未專,而輕走也。故《經》曰:「輕地,吾將使之屬也」

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可以少勝眾、弱勝強,謂山水阨口、有險固之利,兩敵所爭。故《經》曰:「爭地,吾將趣其後也」

我可以往,彼可以來,為交地,道上相交錯,平地有數道,往來交通,無可絕也,故《經》曰:「交地,吾將固其結也」

諸侯之地三屬,我與敵相對,而旁有他國也。先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衢地,先至其地,可交結諸侯之眾為助也。故《經》曰:「衢地,我將謹其守也」

入人難返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遠去己城廓,深入敵地,專心意,故謂之重地。故《經》曰:「重地,吾將繼其食也」

行出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汜地,汜,浸洳之地。故《經》曰:「汜地,吾將進其途也

所由入者隘,所以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眾者,為圍地,所欲從入阨險,欲歸道遠也,持久則糧乏,故敵可以少擊吾眾者。故《經》曰:「圍地,吾將塞其闕也」

疾戰則存,不疾則亡者,為死地,前有高山,後有大水,進則不得,退復有礙,又糧乏絕,故為死地。在死地者,當及士卒尚飽,強誌殊死,故可以俱死。故《經》曰:「死地,吾將示之以不活也」

是故,散地則無戰,士卒顧家,不可以戰。輕地則無止入敵地淺,士意尚未堅,不可以遇敵,自當堅其心也。,爭地則無攻,三道攻,當先主地利也,先得其地者,不可攻也。,交地則無絕,相及屬也。交地者,俱可進退,不以兵絕也。,衢地則合交佐諸侯也,當交結於諸侯。,重地則掠蓄糧食也。入深,士卒堅固,則可掠取財物。汜地則行,不可止也,圍地則謀擊其謀也。則當權謀奇譎,可以免難。死地則戰。殊死戰也。未戰先勵之曰:「無慮愚戇,用軍不明,乃隨圍阨之地,益士大夫之憂也,皆將之罪也。今日之事,在此一舉。若不用力,身當膏野草,為蟲獸食,妻子無所求索;克則身榮,賞祿在焉,可不勉哉。

又有六地:有通,有掛,有支,有隘,有險,有遠。六地名也。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謂俱在平陵,往來通利也。居通地,先處其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寧致人,無致於人。已先處高地,分為屯守於歸來之路,不使敵絕已糧道也。

可以往,難以反,曰掛。掛,相掛牽也。掛形曰:敵無備,出而勝之;敵有備,出而不勝,難以反,不利。敵無備而出攻之,勝可也;有備,不得勝之,則難還反也。

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久也。俱不便久相持也。支形曰:敵雖利我,我無出,引而去也,令敵半出而擊之,利。利我者,佯背我去,無出逐,待其引而擊之,可敗也。

隘形曰:我先居之,必盈之而待敵。盈,滿也。以兵陣滿院形名,使敵不得進退。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也,不盈而從之。隘形者,兩山之間通谷也。敵怒,勢不饒我也。居之,必前齊阨口陣,而守之以奇也。敵即先居此地齊口陣,勿從也。即半隘陣者,從而與敵,其此利也。

險形曰: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居高陽之地,以待敵人。敵人從其下陰來,擊之,勝也。;若敵先居,則引而去之,勿從也地險,先不可致於人也。

夫遠形,鉤勢,難以挑戰,而不利。挑,近敵也。遠形,去國遠也。地鉤等,無獨便利,先挑之戰,不利。

凡此六者,地之道也。皆將之至任,不可不察。

故曰:深草蓊穢者,所以遁逃也;深谷阻險者,所以止御車騎也;隘塞山林者,所以少擊眾也。眾少可以夜擊敵也;沛澤杳冥者,所以匿其形也。

丈五之溝,漸車之水漸,浸也。音子廉反。,山林石徑,涇川丘阜。涇川,常流之川。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車騎二不當一。

丘陵漫衍相屬。漫衍,猶聯延也;屬,續也,音之欲反。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步兵十不當一。

平原相遠。遠,離也。,仰高臨下,此弓弩之地,短兵十不當一。兩陣相近,平地淺草,可前可後,此長戟之地,劍楯三不當一。

雚葦竹簫。簫,蒿也。草木蒙籠,林葉茂接,此矛鋌之地,長戟二不當一。

曲道相伏,險扼相簿,此劍楯之地,弓弩三不當一。

故曰:「地形者,兵之助。」又曰:「用兵之道,地利為寶。」趙奢趨山,秦師所以覆敗;韓信背水,漢兵由是克勝。此用地利之略也。

水火四九[编辑]

《經》曰:「以水佐攻者強,以火佐攻者明。」是知水火者,兵之助也。

故火攻有五:一曰火人敵旁近草,因風燒之。,二曰火積燒其積蓄,三曰火輜燒其緇重,四曰火庫當使間人之敵營,燒其兵庫。,五曰火燧燧,墮也。以火墮敵人營中也。火頭之法,以鐵盈火,著箭頭,強弩射敵之營中,燒絕糧道也。

行火必有因因奸人也,煙火素具。發火有時,起火有日。時者,天之燥也;日者,宿在箕、壁、參、軫也,凡此四宿者,風起之日也。

蕭世誠云:「春丙丁、夏戊己、秋壬癸、冬甲乙,此日有疾風猛雨也。居勘太乙,中有飛鳥十精,如風雨期,五子元運式,各候其時,可用火。」故曰:「以火佐攻者明。」

何以言之?昔揚[王延]與桂陽賊相會,[王延]以皮作大排囊,以石灰內囊中,置車上,作火燧,繫馬尾,因從上風,鼓排囊吹灰,群賊瞇目,因燒馬尾,奔突賊陣,眾賊奔潰,此用火之勢也。殷浩北伐,長史江逌取數百雞,以長繩連之,腳皆繫火。一時驅放,群雞飛散羌營,營皆燃,因擊之,姚襄退走,此用火之勢。李陵在大澤草中,虜從上風縱火,陵從下風縱火,以此火解火勢也。吾聞敵燒門,恐火滅門開,當更積薪助火,使火勢不滅,亦解火之法也

太公曰:「強弩長兵,所以踰水戰。」孫子曰:「水可以絕。」謂灌城也。又曰:「絕水,必遠水引敵使渡也。客絕水而來,迎之於水內,令敵半渡而擊之,利。欲戰,無附於水而迎客也,謂處水上之軍。」故曰:「以水佐攻者強。」

何以言之?昔韓信定臨淄、走齊王田廣,楚使龍且來救齊。齊王廣、龍且並並,與信合戰人或說龍且曰:「漢兵遠鬥窮戰,其鋒不可當,齊楚自居其地戰,兵易敗散。不如深壁,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城聞其王在,楚來救,必反漢。漢兵二千里客居,齊城皆反之,其勢無所得食,可無戰而降也。」龍且曰:「吾平生知韓信為人,易與耳。且夫不戰而降之,吾何功?」遂戰,敗。吾聞:「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易勝者敗。善者之勝也,無知名,無勇功。故其戰勝不武,不武者,其所錯勝,勝已敗者也。」龍且不用客之計,欲求赫赫之功,昧矣。夾濰音唯水陣,韓信乃夜令人為萬餘囊,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乘追信渡水,信使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太半不得渡,即急擊之,殺龍且。龍且水軍東散走。此反半渡之勢。

吾聞兵法:絕水,必遠水。令敵半渡而擊之,利。韓信半渡,軍佯入害地,令龍且擊之,然後決壅水。此所謂:「雜於利而務可伸,雜於害而患可解也。」皆反兵而用兵法。微哉!微哉!

盧綰佐彭越攻,下梁地十餘城。項羽聞之,謂其大司馬曹咎曰:「謹守城臯,即漢挑戰,慎勿與戰。」漢果挑楚軍,楚軍不出,使人辱之孫子曰:「廉潔,可辱也。」大司馬怒,渡汜水音凡。卒半渡,漢擊,大破之。此欲戰無附於水勢也。

故知水火之變,可以制勝,其來久矣。秦人毒涇上流,晉軍多死;荊王燒楚積聚,項氏以擒;曹公決泗於下邳,呂布就戮;黃蓋火攻於赤壁,魏祖奔衄。此將之至任,蓋軍中尤急者矣,不可不察。

五間五十[编辑]

《周禮》曰:「巡國傳諜者,反間也。」呂望云:「間,構飛言,聚為一卒。」是知用間之道,非一日也。凡有白氣群行,徘徊結陣來者,為他國人來欲圖,人不可應,視其所往,隨而擊之,可得也。或有黑氣臨我軍上,如車輪行,敵人深入,謀亂吾國臣。或有黑氣游行,中含五色,臨我軍上,敵必謀合諸侯而伐吾國,諸侯反謀軍,軍自敗。或有黑氣如幢,出於營中,上黑下黃,敵欲來求戰。無誠實,言信相反,九日內必覺,備之,吉。或日月陰沉,無光不雨,或十日晝夜不見日月,名曰「蒙」,臣謀主。故曰:久陰不雨,臣謀主也。

故間有五間:有因間,有內間,有反間,有生間,有死間。五間俱起,莫知其道。因間者,因其鄉人而用之者也言敵鄉邑之人,知敵表裡虛實,可使伺候聽察,通辭致言。故曰:因之用,賞祿為先也。

內間者,因其官人而用之者也因其在官失職者,若刑誅之子孫與受罰之家也。因其有隙,就而用之。

反間者,因敵間而用之者也曹公曰:「敵使間來視我,我知之。因厚賂重許,反使為我間,故曰反間。」蕭世誠曰:「言敵使人來候我,我佯不知而示以虛事,前卻期會,使歸相語,故曰反間也。

生間者,反報者也擇己有賢才智謀,能自開通於敵之親貴,察其動靜,知其事計所為,已知其實,還報,故曰生間也。

死者間,為誑事於外,令吾間知之,而待於敵間者也。作詐誑之事於外,佯漏泄之。使吾間知之。吾間至敵中,為敵所得,必以誑事輸敵,敵從而備之,吾所行不然也,間則死矣。又,一云:敵間來在營,間我誑事而持歸,然皆非吾所圖也。二間皆不能知幽隱,故曰死間。蕭世誠云:「所獲敵人及己軍士有重罪系者,故為免,相敕勿泄,佯不秘密,令拘者竊聞之。因緩之,使亡,亡必歸敵,以所聞告之,敵必信焉,往必不間。故曰死間者也。

昔漢西域都護班超,初為將兵長史,悉發諸國步騎二萬五千擊莎車,莎車求救龜茲。龜茲王遣左將軍發溫宿、姑墨、尉頭,合五萬人助之。超召曲及于闐疏勒王議曰:「兵少不敵,計莫如各解散去。于闐從此東,長史亦從此西歸。夜半聞鼓聲便發。」眾皆以為然。乃陰緩擒得生口,生口歸,以超言告龜茲。龜茲聞之,喜,使左將軍將萬騎於西界遮超,溫宿王將八千騎於東界遮于闐王。人定後,超密令諸司馬,勒兵勵士。至雞鳴,馳赴莎車軍營,掩覆之,胡皆驚走,斬首五千級,莎車遂降。

又,耿弇討張步,步聞之,乃使其大將費邑軍歷下,又分兵屯祝阿,別於太山鐘城列營數十以待弇昔劉備東下與孫權交戰,魏文帝聞劉備樹柵連營七百餘里,謂群臣曰:「備不曉兵權,豈有七百里營可以拒敵者乎?包原隰險阻而為軍者,為敵所擒,此兵忌也。」後七日,權破備書到。今張步列營數十,緩急不能相救。又一軍潰,則眾心難固。此黥布所以走荊王也。步非計也,敗其宜也。弇渡河,先擊祝阿,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鐘城。鐘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懼,遂空壁亡去孫子曰:「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耿弇開祝阿之圍,令其眾奔鐘城,以震怖之,亦奪氣、奪心計也。妙矣夫。

費邑分遣其弟敢守巨裡,弇進兵,先脅巨裡,多伐樹木,揚言填塞坑塹。數日有降者,言邑聞弇欲攻巨裡,謀來救之。弇乃嚴令軍中趣治攻具,後三日當悉攻巨裡。陰緩生口,令得亡歸,歸者以弇期告邑。邑至果自將來救之,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修攻具者,欲誘致邑耳。今來,適吾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裡,自引精兵止崗阪,乘高合戰,大破之,臨陣斬邑或問孫子曰:「敵眾而整,將來,待之若何?」曰:「先奪其所愛,則聽矣。」又曰:「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弇揚言攻巨裡也,亦奪其所愛,令自致之計也。此用因間之勢也。

晉時,益州牧羅尚遣隗伯攻李雄於郫城,迭有勝負。雄乃募武都人樸泰,鞭之見血,使譎羅尚,欲為內應,以火為期。尚信之,悉出精兵,遣隗伯等率領從泰。李雄先使李驤於道設伏,泰以長梯倚城而舉火,伯軍見火起,皆爭緣梯。泰又以繩汲上尚軍百餘人,皆斬之。雄因放兵,內外擊之,大破尚軍。此用內間之勢也。

鄭武公欲伐胡,先以其子妻胡。因問群臣曰:「我欲用兵,誰可伐者?」大夫關期思曰:「胡可伐。」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國。子言伐之,何也?」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己而不備鄭。鄭襲胡,取之漢使酈生說齊王田廣,廣罷兵,與酈生縱酒。漢將韓信因其無備,襲齊,破之。田廣烹酈生,酈生偶成韓信死間。唐李靖伐匈奴,以唐儉先和親,而己以兵乘其不備,破之。此李靖以唐儉為死間也。此用死間之勢也。

陳平以金縱反間於楚軍,間范增,楚王疑之。此用反間者也。事具霸紀

故知:三軍之親莫親於間,賞莫厚於間,事莫密於間。非聖智莫能用間,非密微莫能得間之實。此三軍之要,唯賢將之所留意也。

將體五一[编辑]

《萬機論》曰:「雖有百萬之師,臨時吞敵,在將也。」吳子曰:「凡人之論將,恆觀之於勇。勇之於將,乃萬分之一耳。」故《六韜》曰:「將不仁,則三軍不親;將不勇,則三軍不為動。」孫子曰:「將者,勇、智、仁、信、必也。」勇,則不可犯;智,則不可亂;仁,則愛人;信,則不欺人;必,則無二心。此所謂「五才」者也。

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張設輕重,在於一人,謂之氣機。道狹路險,名山大塞,十人所守,千人不過,是謂地機。善行間諜,分散其眾,使君臣相怨,是謂事機。車堅舟利,士馬閑習,是謂力機。此所謂「四機」者也。

夫將可樂而不可憂,謀可深而不可疑。將憂則內疑將有憂色,則內外相疑。故曰不相信也。,謀疑則敵國奮多疑則計亂,亂則令敵國奮威。以此征伐,則可致亂。

故將,能清,能靜廉財曰清,不擾曰靜。老子曰:「重為輕根,靜為躁君也。」,能平,能整,能受諫,能聽訟,能納人受賢於群英之中,若越納范蠡、齊納寧戚之類也。,能采善言,能知國俗,能圖山川,能栽厄難險、難、厄,皆悉明之。,能制軍權。

危者安之,懼者歡之,叛者還之將有不合去者,慰誘還之,若蕭何追韓信。,冤者原之,訴者察之,卑者貴之士卒若卑賤者,貴之。昔吳起下與士卒同衣食是也。,強者抑之,敵者殘之卑中有賤,而敵貴者,亂上下之禮,殘殺之。,貪者豐之懸賞以豐其心,所以使貪。,欲者使之臨敵將戰,有欲立功名,有欲利敵人者,皆許而使之,所謂使勇使貪。,畏者隱之士卒有所畏懼者,隱蔽於後,勿使為軍鋒,軍敗由鋒怯。,謀者近之,讒者覆之有讒鬥者,覆信之。,毀者復之官職有毀廢者,則修而復之。,反者廢之,橫者挫之,服者活之首服罪者,活之。,降者說之說,舍。

獲城者割之賞功臣也,獲地者裂之賜功榮者,獲國者守之得其國,必封賢以守之。昔吳伐越,得而不守,所以終敗也。獲厄塞之,獲難屯之,獲財散之。

敵動伺之,敵強下之敵陣強則下之,勿與戰。若齊師伐魯,鼓之,曹劌不動。三鼓,破齊,下之。,敵凌假之敵之威勢凌吾而來,宜持重以待之,勿與戰。楚凌漢,求戰一決,漢祖知弱,不許之,是也。,敵暴安之敵人為暴虐之行,則安之勸之,所以怒我眾也。昔燕伐齊田單,不下,燕師掘齊人塚墓,田單安勸之。,敵悖義之敵為悖亂之事,則隨有義以待之,彼悖我義,故克之。,敵睦攜之,順舉挫之舉順以挫逆也,因勢破之,放言過之放過惡言,以誣詐敵人,以怒己眾也。,四網羅之。此為將之道也。

故將拒諫,則英雄散;策不縱,則謀士叛;善惡同,則功臣倦賞罰不明,善惡無異,則有功之臣皆懈倦也。將專己,則下歸咎專己自任,不與下謀,眾皆歸罪於將而責之。;將自臧,則下少功臧,善也。將自伐勛,忘下自用者,故曰少功也。;將受讒,則下有離心;將貪財,則奸不禁上貪,則下盜也。;將內顧,則士卒淫內顧,思妻妾也。將有一,則眾不服;有二,則軍無試試,法也。;有三,則軍乖背;有四,則禍及國。

《軍志》曰:將謀欲密,士眾欲一將眾如一體也,攻敵欲疾。將謀密,則奸心閉;士眾一,則群心結結如一也;攻敵疾,則詐不及設。軍有此三者,則計不奪。將謀泄,則軍無勢;以外窺內,則禍不制窺,見也。謀泄,則外見己情之虛實,其禍不可制也。;財入營,則眾奸會凡為軍,使外人以財貨入營內,則奸謀奄集其中心。將有此三者,軍必敗。

將無慮,則謀士去將無慮,不能從謀,故去之。;將無勇,則吏士恐將怯,則下無所恃,故恐也。;將遷怒,則軍士懼。慮也,謀也,將之所重;勇也,怒也,將之所用。故曰: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人,可煩也。此五者,將軍之過,用兵之災。

故凡戰之要,先占其將而察其才。因刑用權,則不勞而功興也。其將愚而信人,可謀而詐;貪而忽名,可貨而賂;輕變,可勞而困;上富而驕,下貧而桀,可離而間;將怠士懈,可潛而襲。智而心緩者,可迫也;勇而輕死者,可暴也;急而心速者,可誘也;貪而喜利者,可襲也、可遺也。仁而不忍於人者,可勞也;信而喜信於人者,可誑也;廉潔而不愛人者,可侮也;剛毅而自用者,可事也;懦心喜用於人者,可使人欺也。此皆用兵之要,為將之略也。

料敵五二[编辑]

夫兩國治戎,交和而舍,不以冥冥決事,必先探於敵情。故孫子曰:「勝兵先勝而後戰。」又曰:「策之而知得失之計,候之而知動靜之理。」因形而作勝於眾,用兵之要也。

若欲先知敵將,當令賤而勇者,將輕銳以當之。觀敵之來,一起一坐,其政以理。其追北,佯為不及;其見利,佯為不知。如此者,將必有智,勿與輕戰凡敵上氣黃白潤澤者,將有威德。或軍上氣發,漸漸如雲,變作山形,將有深謀。或敵有氣外黑中赤在前者,將精悍,皆不可擊。凡氣上與天連,軍中將賢良。凡氣如龍如虎在殺中,或如火煙之形,或如火光之狀,或如山林,或如塵埃,頭大而卑,或氣紫黑,如門上樓,或如白粉沸,皆猛將之氣也。若其眾歡旗亂,其卒自止自行,其兵或縱或橫。其追北恐不及,見利恐不得。如此者,將必無謀,雖眾可獲凡敵上氣清而疏散者,將怯弱。前大而後小,將性不明也。

故曰: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敵遠而挑人者,欲人之進也;眾樹動者,來也;眾草多障者,疑也稠草中多障蔽者,必逃去,恐吾追及,多作障蔽,使我疑其間有伏兵也。;鳥起者,伏也凡軍上氣渾渾圓長,赤氣在其中,或有氣如赤杵在黑云中,皆下有伏兵。或兩軍相當,有赤氣在軍前後左右者,有伏兵,隨氣所在防之。或有云絞絞綿綿,此以車騎為伏兵。或云如布席之狀,此以步卒為伏兵。或有云如山岳在外,為伏兵,不可不審察也。;禽駭者,覆也;塵卑而廣者,徒來也;散而條遠者,薪來也;少而往來者,營軍也少,塵少也。

辭卑而益備者,進也敵增備也;辭強而進驅者,退也。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半進半退者,誘也;杖而立者,飢也;汲而先飲者,渴也;見利不進者,勞也;鳥集者,虛也;夜呼者,恐也;軍擾者,將不重也;旗動者,亂也;吏怒者,倦也;粟馬食肉,軍無懸[水垂]音唾。一簟之食也。,不及其舍者,窮寇也;淳淳翕翕,徐言入人者,失其眾也此將失其眾之意也;數賞者,害也;數罰者,困也;數顧者,失其群也;來委謝者,欲休息也。兵怒而相近,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謹察之。

敵來新到,行陣未定,可擊也。陣雖定,人馬未食,可擊也。涉長道,後行未息,可擊也。行阪涉險,半隱半出,可擊也。涉水半渡,可擊也。險道狹路,可擊也。旌旗亂動,可擊也。陣數動移,可擊也。人馬數顧,可擊也。凡見此者,擊之而勿疑。

然兵者,詭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故匈奴示弱,漢祖有平城之圍;石勒藏鋒,王浚有幽州之陷。即其效也,可不慎哉!

勢略五三[编辑]

孫子曰:「勇怯,勢也;強弱,形也。」又曰:「水之弱,至於漂石者,勢也。」何以明之?

昔曹公征張魯,定漢中,劉曄說曰:「明公以步卒五千,討誅董卓,北破袁紹,南征劉表。九州百郡,十並其八,威震天下,勢懾海外。今舉漢中,蜀人望風,破膽失守,推此而前,蜀可傳檄而定也。劉備,人傑也,有智而遲,得蜀日淺,蜀人未附。今破漢中,蜀人震恐,其勢自傾。以公之神明,因其傾而壓之烏甲反,無不克也。若小緩之,諸葛亮明於理而為相,關羽、張飛勇冠三軍而為將,蜀人既定,據險守要,則不可犯也。今不取,必為後憂。」曹公不從。居七日,蜀降者說:「蜀中一日數十驚,備斬之而不能禁也。」曹公延問曄曰:「今尚可擊否?」曄曰:「今已小定,未可擊也。」

又,太祖征呂布,至下邳。布敗,固守城,攻不拔,太祖欲還,荀攸曰:「呂布,勇而無謀。今三軍皆北,其銳氣衰。三軍以將為主,主衰則軍無奮意。夫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復,宮謀之未定,進急攻之,布可收也。」乃引沂泗灌城,城潰,生擒布。以此觀之,當是時,雖諸葛之智,陳宮之謀,呂布之勇,關張之勁,無所用矣。此謂「勇怯,勢也。強弱,形也。」

故兵有三勢夫兵有三勢:一曰氣勢,二曰地勢,三曰因勢。若將勇輕敵,士卒樂戰,三軍之眾,志勵青云,氣等飄風,聲如雷霆,此所謂氣勢也。若關山狹路,大阜深澗,龍蛇蟠磴,羊腸狗門,一夫守險,千人不過,此所謂地勢也。若因敵怠役飢渴,風波驚擾,將吏縱橫,前營未舍,後營夾涉,所謂因勢者也。,善戰者,恆求之於勢。勢之來也,食其緩頰,下齊七十餘城;謝石渡淝,摧秦百萬之眾。勢之去也,項羽有拔山之力,空泣虞姬;田橫有負海之強,終然刎頸。

故曰:戰勝之威,人百其倍;敗兵之卒,沒世不復永挫折也。言人氣傷,雖有百萬之眾,無益於用也。故「水之弱,至於漂石」,此勢略之要也。

攻心五四[编辑]

孫子曰:「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何以明之?

戰國時有說齊王曰:「凡伐國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勝為上,兵勝為下。是故,聖人之伐國攻敵也,務在先服其心。何謂攻其心?絕其所恃,是謂攻其心也。今秦之所恃為心者,燕、趙也,當收燕、趙之權。今說燕、趙之君,勿虛言空辭,必將以實利,以迴其心,所謂攻其心者也。」

沛公西入武關,欲以二萬人擊秦嶢,音堯,關下軍。張良曰:「秦兵尚強,未可輕也。臣聞:其將屠子賈豎易動以利。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之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啖秦將,貪而忽名,可貨以賂。秦等果欲連和,俱西襲咸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士卒恐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懈擊之。」沛公乃引兵擊秦軍,大破之。諸葛亮擒孟獲,七縱七擒之,南方終亮之世,不敢背叛。又,四面楚歌而項羽走,劉琨吹葭胡人散。攻心之計,非一途也。

伐交五五[编辑]

孫子曰:「善用兵者,使交不得合。」何以明之?

昔楚莫敖將盟貳、軫,貳、軫,二國名也。鄖人軍於蒲騷,將以隨、絞、州、蓼伐楚師,莫敖患之。鬥廉曰:「鄖人軍於其郊,必不誡,且日虞四邑之至。虞,度也。四邑:隨、絞、州、蓼也。君次於郊郢,以禦四邑。我以銳師宵加於鄖,鄖有虛心而恃其城,莫有鬥志。若敗鄖師,四邑必離。」莫敖從之,遂敗鄖師於蒲騷。

漢宣帝時,先零與罕開羌解仇,合黨為寇。帝命趙充國先誅罕開,充國守便宜,不從,上書曰:「先零羌虜,欲為背叛,故與罕開解仇,然其私心不能忘,恐漢兵至而罕開背之也。臣愚以為,其計常欲赴罕開之急,以堅其約。先擊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方饒,擊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德於罕羌也,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由此十數年,不一二歲而已。先誅先零,則罕開之屬,不煩兵服矣。」帝從之,果如策。

魏太祖初伐關中,賊每一部到,太祖輒喜。賊破之後,諸將問其故。太祖曰:「關中道遠,若各依險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皆來集,眾雖多,莫能相服,軍無適主,一舉可滅,為攻差易,我是以喜。」語曰:連雞不俱棲,可離而解。曹公得之矣。此伐交者也。

格形五六[编辑]

孫子曰:「安能動之。」又曰:「攻其所必趨。」何以明之?

昔楚子圍宋,宋公使如晉告急。晉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婚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前年,楚戍穀以逼齊。果如其計。

魏伐趙,趙急請救於齊。齊威王以田忌為將,以孫臏為師,居輜車中為計謀。田忌欲引兵之趙,孫子曰:「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拳;救鬥者,不搏戟。批亢搗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今梁趙相攻,輕兵銳卒必竭於外,老弱疲於內。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據其街路,衝其方虛,彼必釋趙而自救,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收弊於魏也。」田忌從之,魏果去邯鄲。

又,曹操為東郡太守,東郡,今魏州是。治東武陽,軍頓丘。黑山,黑山,今衛州界也。賊於毒等攻東武陽,太祖欲引兵西入山,攻毒本屯,諸將皆以為當還自救,曹操曰:「昔孫臏救趙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攻臨淄。使賊聞我西而還,則武陽自解。不還,我能破虜家,虜不能拔武陽,必矣。」乃行,毒聞之,果棄武陽還,曹操要擊,大破之。

初,關羽圍樊襄陽,曹操以漢帝在許,近賊,欲徙都。司馬宣王及蔣濟說曹操曰:「劉備、孫權,外親內疏。關羽得志,權必不願也。可遣人勸躡其後,許割江南以封權,則樊圍自解。」曹操從之,羽遂見擒。

此言攻其所愛,則動矣。是以善戰者,無知名,無勇功。不爭白刃之前,不備已失之後。此之謂矣。

蛇勢五七[编辑]

語曰:「投兵散地,則六親不能相保;同舟而濟,胡越何患乎異心。」孫子曰:「善用兵者,譬如率然。」何以明之?

漢宣帝時,先零為寇,帝命趙充國征之。引兵至先零所在,虜久屯聚,解弛,望見大軍,棄車重,欲渡湟水,道厄狹,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速。」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追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將校皆曰:「善。」虜果赴水,溺死者數百,於是破之。

袁尚既敗,遂奔遼東,眾有數千。初,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曹公既破烏丸,或說公:「遂征之,尚兄弟可擒也。」公曰:「吾方使康斬送尚、熙首,不煩兵矣。」公引兵還。康果斬送尚、熙,傳其首。諸將或問曰:「公還而康斬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熙,其急之,則並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勢然也。」

曹公征張繡,荀攸曰:「繡與劉表相恃為強,然鏽以游軍仰食於表,表不能供也,其勢必離。不如緩軍以待之,可誘而致也。若急之,則必相救。」曹操不從,進至穰,與繡戰。表果救之,軍不利矣。

故孫子曰:「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擊其頭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或曰:「敢問可使如率然乎?」孫子曰:「可矣。夫吳人之與越人相惡,當其同舟而濟,則相救如左右手。是故,放馬埋輪,不足恃也;齊勇若一,政之道也。」此之謂矣。

先勝五八[编辑]

孫子曰:「善用兵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何以明之?

梁州賊王國圍陳倉。乃拜皇甫嵩、董卓,各率二萬人拒之。卓欲速進赴陳倉,嵩不聽。卓曰:「智者不待時,勇者不留決。速戰則城全,不救則城滅。全滅之勢,在於此也。」嵩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以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此,可勝在彼。范蠡曰:「時不至,不可強生;事不究,不可強成。」此之謂也。彼守不足,我攻有餘。有餘者,動於九天之上;不足者,陷於九地之下。今陳倉雖小,城守固備,非九地之陷也;王國雖強,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勢也。夫勢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國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陳倉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煩兵動眾,而取全勝之功,將何救焉?」遂不聽。王國圍陳倉,自冬迄春八十餘日,城堅守固,竟不能拔。賊眾疲弊,果自解去。

嵩進兵擊之,卓曰:「不可。兵法:『窮寇勿迫,歸眾勿追。』今吾追國,是迫歸眾、追窮寇也。困獸猶鬥,蜂蠆有毒,況大眾乎?」嵩曰:「不然。吾前不擊,避其銳也實而備之,強而避之,銳卒勿攻。兵之機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師也;國眾且走,莫有鬥志。以整擊亂,非窮寇也。」遂獨進兵擊之,使卓為後拒。連戰,大破。國走而死。卓大慚恨。孫子曰:「怒而撓之。」言待其衰也。又曰:「卑而驕之。」言敵怒而進兵,則當外示屈弱,以高其志,待其歸,隨而擊之。又曰:「引而勞之。」言因其進退以觀其變,然後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傳也。

青州黃巾眾百餘萬入東平,劉岱欲擊之。鮑永諫曰:「今賊眾百萬,百姓皆震恐,士卒無鬥志,不可敵也。觀賊眾,群輩相隨,軍無輜重,唯以抄掠為資。今若畜士眾之力,先為固守,彼欲戰不得,攻則不能,其勢必離散。然後選精銳,據其要害,擊之,可破也。」岱不從,果為賊所敗。

晉代王開攻燕鄴城,慕容德拒戰,代師敗績,德又欲攻之,別駕韓譚進曰:「昔漢高祖云:『吾寧鬥智,不能鬥力。』是以古人先勝廟堂,然後攻戰。今代不可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代懸軍遠入,利在野戰,一不可擊也;深適近畿,頓兵死地,二不可擊也;前鋒既敗,後軍方固,三不可擊也;彼眾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其地,一不宜動;動而不勝,眾心難固,二不宜動;城池未修,敵來無備,三不宜動。此皆兵機也。深溝高壘,以逸待勞。彼千里饋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靡費,攻則眾旅多弊,師老釁生,詳而圖之,可以捷也。」德曰:「韓別駕之言,良、平之策也。」孫子曰:「以遠待近,以逸待勞,以飽待飢,此治力者。」此先勝而後戰者也。

圍師五九[编辑]

孫子曰:「圍師必闕。」何以明之?

黃巾賊韓忠據宛,朱雋、張超圍之。結壘起土山以臨城,因鳴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之,乃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退保小城,乞降,諸將欲聽之。雋曰:「兵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唯黃巾造寇,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寇,非良計也。」因急攻之,不克。雋登土山,顧謂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連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其害甚矣!不如撤圍,並兵入城,忠見解圍,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遂破忠等。

魏太祖圍壺關,下令曰:「城拔皆坑之。」連月不下,曹仁言於太祖曰:「圍城必示之門,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許之必死,將人人自為守,且城固而糧多,攻之則士卒傷,守則引日持久,今頓兵堅城之下,以攻必死之虜,非良計也。」太祖從之,城降。

凡降人之氣,如人十十五五,皆叉手低頭。又云:相向或有氣上黃下白,名曰善氣。所臨之軍,欲求和退。凡城中有白氣如旗者,不可拔。或有黃云臨城,有大喜慶。或有青色如牛頭觸人者,城不可屠。或城中氣出東方,其色黃,此天鉞也,不可伐,伐者死。或城上氣如火煙,主人欲出戰,其氣無極者,不可攻。或有氣如杵形,從城中向外者,內兵欲突出,主人勝,不可攻。或城上有云分為兩彗狀者,攻不可得。或有蒙氣繞城不入者,外兵不得入。凡攻城有諸氣從城中出入吾軍上者,敵氣也。凡攻城圍邑,過旬不雷雨者,城有輔,疾去之,勿攻也。此皆勝氣也。凡攻城圍邑,赤氣在城上,黃氣四面繞之,城中有大將死,城降。或城上有赤氣如飛鳥,急攻之,可破。或有氣出入者,人欲逃。或有氣如灰,氣出而覆其軍上者,士多病,城屠。或城上無云氣,士卒散。或城營上有赤氣如眾人頭,下多死喪流血。攻城有白氣繞城而入者,急攻可得。若有屈虹從城外入城者,三日內城屠。此皆敗氣也。

此圍師之道也。

變通六十[编辑]

孫子曰:「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何以明之?

魏與趙攻韓,齊田忌為將而救之,直走大梁。魏將龐涓去韓而歸,齊軍已過而西矣。孫臏謂田忌說:「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用兵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曰:『百里而趨利者,蹶上將軍。』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明日為二萬灶。」涓喜曰:「吾固知齊卒怯也。入吾地三日,士卒亡已過半。」乃棄其步兵,與輕銳倍日並行逐之。臏度其暮至馬陵,道狹而多險,可伏兵。乃斫大樹白書之曰:「龐涓死此樹下。」令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曰:「見火舉而發。」涓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鑽火燭之,讀書。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涓乃自剄,曰:「果成豎子之名也。」

虞詡為武都郡,羌率眾遮詡於陳倉崤谷,詡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曰:「孫子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三十里,以戒不虞。』今且行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既多,吾徐行則易為所及,疾行則彼不測之。且虜見吾灶多,謂群兵來至。孫子見弱,吾示強,勢不同也。」昔王浚在蜀,作船欲伐吳,預流柿江中以威之。及至唐將李靖欲伐荊州,襲蕭銑,乃投柿於江中,使蕭銑見之,靖尋以兵隨柿而下,蕭銑不備,遂虜之,平荊州。夫兵法變通,不可執一,諸君得之矣。

故曰:料敵在心,察機在目,因形而作勝於眾,善之善者矣。此變通之理也。

利害六一[编辑]

孫子曰:「陷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又曰:「雜於利而務可伸,雜於害而患可解。」何以明之?

漢將韓信攻趙,趙盛兵井陘口。信乃引兵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舍。夜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萆山音蔽而望見趙軍。誡之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赤幟。」令其裨將傳餐,曰:「今日破趙會食。」諸將皆莫信,佯應曰:「諾。」信謂軍吏曰:「趙已先據便地為壁,且彼未見我大將旗鼓,未肯擊前行,恐吾至阻險而還。」信乃使萬人行出,倍水陣。趙軍望見,大笑之。太公曰:「智與眾同,非人師也;伎與眾同,非國士也。動莫神於不意,勝莫大於不識。」使趙軍識韓信之勢,安得敗哉?故笑之而敗也。

平旦,信建大將之旗鼓,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信與張耳棄旗鼓,走水上。水上軍開壁入之,復疾戰。趙空壁爭漢旗鼓,逐韓信、張耳。韓信、張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奇兵二千騎,共候趙空壁逐利,則馳入趙壁,皆拔趙幟,立漢赤幟兩千。趙軍不得信等,欲還歸壁,壁皆漢赤幟,而大驚太公曰:「夫兩陣之間,出俾陣矣。縱卒亂行者,所以為變。」此之謂矣。,以為漢皆已得趙主將矣,遂亂,遁走,趙將雖擊斬之,不能禁也孫子曰:「以治待亂,以靜待譁,此治心者。」夫眾心已亂,雖有良將,亦不能為之計矣。於是漢兵夾擊,大破之,斬成安君泜水上,擒趙王歇。

諸將效首虜,畢賀,因問信曰:「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陣,曰:『破趙會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中,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夫處死地者,謂力均勢敵,以死地取勝可也。若以至弱當至強,投弱兵於死地,自貽陷矣。故孫臏曰:「兵恐,不可救。」又《經》曰:「大眾陷於害,然後能為勝敗。」是知死地之機,必用大眾矣。?且信非得素撫循士大夫也,所謂『驅市人而戰』,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與之生地,皆走,寧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曰:「善。非所及也。」

孫子曰:「兵甚陷則不懼,不得已則鬥。」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約而親,不令而信。投之無往者,諸將之勇也。此之謂矣。

魏太祖征張繡,一朝引軍退,繡自追之。賈詡曰:「不可追也。」繡不從,果敗而還。詡謂繡曰:「促更追之,戰必勝。」繡收散卒,赴追太祖,戰果勝。還,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退軍,而公曰必敗;退以敗卒擊勝兵,而公曰必克。皆如公之言,何其反而皆驗也。」詡曰:「此易知耳。軍勢百途,事不一也。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魏軍新退,曹公必自斷其後,追兵雖精,將既不敵,彼士亦銳,故知必敗。曹公攻將軍無失策,力未盡而還,必國內有故也。既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亦非將軍敵也。故雖用敗兵而勝也。」繡乃服其能。

此利害之變,故曰:「陷之死地而後生,雜於害而患可解。」此之謂也。

奇兵六二[编辑]

太公曰:「不能分移,不可語奇。」孫子曰:「兵以正合,事以奇勝。」何以明之?

魏王豹反漢,漢王以韓信為左丞相擊魏。魏王盛兵蒲阪,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渡軍,襲安邑孫子曰:「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此之謂也。魏王豹驚,引兵迎信,信遂虜豹,定魏為河東郡。

是知奇正者,兵之要也。《經》曰:「戰勝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如環之無端,孰能窮之?」此之謂也。

掩發六三[编辑]

孫子曰:「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以利動之,以卒待之。」又曰:「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何以明其然耶?

燕平齊,圍即墨城。即墨城中推田單為將以拒燕。田單欲激怒其卒,乃宣言曰:「吾唯恐燕將劓所得齊卒,及掘城外墳墓。傷先人,可為寒心。」燕將如其言,即墨人皆涕泣,共欲出戰,怒皆十倍。單乃收人金,得千鎰,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書曰:「即墨即降,願不虜吾家族。」燕將大喜,亦懈。乃收牛得千頭,束葦於尾,燒其端,鑿城數十穴,夜縱牛出。以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而奔燕,燕軍大驚,所隨五千因銜枚擊之,燕軍大敗,殺其將騎劫,復齊七十餘城。

呂蒙西屯陸口,關羽討樊,留兵備公安、南郡。蒙上疏曰:「關羽討樊而多留備兵,必恐蒙圖其後故也。蒙常有病,乞分眾還建鄴,以治病為名,羽聞之,必撤備兵,盡赴襄陽。大軍浮江,晝夜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取,而羽可擒之。」遂稱病篤,權乃露檄召蒙,羽果信之。稍撤兵赴樊,權聞之,遂行。先遣蒙在前,伏其精兵於[舟冓][舟鹿]中,使白衣搖櫓,作商賈服,晝夜兼行,至羽所置江邊屯候,盡收縛之,是故羽不聞知太公曰:「偽稱使者,所以絕糧食;謬號令、與敵同服者,所以備走北也。」由此言之,衣服、號令之中,不可不審也。遂到南郡,士仁、糜芳皆降。蒙入據城,盡得羽將士家屬,皆撫慰,約令軍中不得干歷人家,道不拾遺昔秦伯見襲鄭之利,不顧崤函之敗;吳王矜伐齊之功,而忘姑蘇之禍。故曰:「不能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此之謂矣。《經》曰:「役諸侯則以業。」語曰:「因其強而強之,敵乃可折。」關羽討樊,雖不被人計,亦自役自強者也。

羽還,在道路,數使人與蒙相聞,蒙厚遇其使,使周旋城中,家家致問,或手書示信。羽使人還,私相參訊,咸知家門無恙,相待過於平時,故羽士卒無鬥心。權至獲羽,遂定荊州。

此掩發之變。故曰:「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兔,敵不及距。」此之謂矣。

還師六四[编辑]

孫子曰:「興師百萬,日費千金。」王子曰:「四人用虛,國家無儲。」故曰:「運糧百里,無一年之食;二百里,無二年之食;三百里,無三年之食。是謂虛國。國虛則人貧,人貧則上下不相親。上無以樹其恩,下無以活其身,則離叛之心生。此為戰勝而自敗。」

故雖破敵於外,立功於內,然而戰勝者,以喪禮處之。將軍縞素,請罪於君。君曰:「兵之所加,無道國也。擒敵致勝,將無咎殃。」乃尊其官,以奪其勢。故曰:「高鳥死,良弓藏;敵國滅,謀臣亡。」亡者非喪其身,謂沉之於淵。沉之於淵者,謂奪其威、廢其權。封之於朝,極人臣之位,以顯其功;中州善國,以富其心。仁者之眾,可合而不可離;威權可樂,而難卒移。

是故,還軍罷師,存亡之階尉陀、章邯是也。故弱之以位,奪之以國。故霸者之佐,其論駁也駁,不純道也。人主深曉此道,則能御臣將漢祖襲奪齊軍之類;人臣深曉此道,則能全功保首張良學辟谷,棄人間事之類。此還師之術也。

論曰:奇正之機,五間之要,天地之變,水火之道,如聲不過五聲,五聲之變,不可勝聽;色不過五色,五色之變,不可勝觀。因機而用權矣,不可執一也。故略舉其體之要此皆諸兵書中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