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肋集 (四庫全書本)/卷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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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雞肋集巻四十三目録
  雜論
  西漢雜論十八篇











  雞肋集巻四十三目録
  欽定四庫全書
  雞肋集巻四十三    宋 晁補之 撰
  西漢雜論
  商君遺禮義弃仁恩并心於進取行之二嵗秦俗日敗右賈誼傳第十八商君以其術彊秦秦卒并天下而誼原其𡚁以謂俗敗於二嵗之間夫舍禮義仁恩則雖得天下不能以一朝居然則秦之亡則其并天下始也傳曰秦失之彊
  遇之有禮故羣臣自憙嬰以廉恥故人矜節行云 云是時丞相絳侯周勃見就國人有告勃謀反逮繫長安獄治卒亡事復爵邑故誼以此譏上
  右賈誼傳第十八誼初見用勃間讒之流離濱死而歸及勃以反見捕人莫言而誼獨以體貌大臣諷上勃幸已釋然上深納其言養臣下節夫誼乃可謂公爾忘私異乎放於利而行多怨者矣
  賛曰觀孝文𤣥黙躬行以移風俗誼之所陳略施行矣以漢為土徳及欲施五餌三表以係單于其術固已疏矣
  右誼賛改正朔尚黄用五既不經見於道抑末曰疏可也中行説教單于得漢繒絮馳荆棘中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漢飫食皆弃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此教匈奴無為所不能以敗其長技誼之三表五餌意亦出此術豈遽疏哉漢數和親匈奴屢侵邉惟所頼於漢者微也今國家嵗以繒綺飲食遺敵敵意日欲如漢其貴人宫居冠帶紈綺梁肉愛生而重死甚於華人故兵不輕動動亦昜制盖誼之言更千嵗而益騐術豈遽疏哉
  絳侯為丞相朝罷趨出意得甚上禮之恭常目送之盎進曰丞相何如人也上曰社稷臣盎曰絳侯所謂功臣非社稷臣云 云方吕后時諸吕用事擅相王太尉本兵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與共誅諸吕太尉主兵適㑹其成功云 云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為陛下弗取也後朝上益荘丞相益畏
  右袁盎傳第十九諸吕之誅也少帝非孝惠子大臣疑所立以謂駟鈞惡戾薄氏君子長者故定策迎代王太尉握兵奉璽卒立孝文漢之賢君孝文一人而已矣則太尉非社稷臣而何方吕后稱制勢無劉氏戅如王陵廷争不可智如陳平依違未言當是而責太尉本兵柄弗能正則吕后帝母罪所不加是産禄不得而誅大臣反受其咎投鼠忌器禍機一發當何如哉卒之吕后死而禄産誅劉氏固安社稷固定太尉忠誠主兵之力也則太尉非社稷臣而何若非時危疑社稷無主平居討亂謂之功臣可也而勃擇立孝文謀深而慮逺終孝文既立徳尊而澤厚豈特為漢賢君隆四百年之業而已哉而後之人君師其恭儉幾至刑措者皆足以久安而長治則勃之為社稷臣也多矣且盎非純臣亦䇿士也陽抑勃而隂助之豈正論哉髙帝常曰周勃厚重少文安劉氏者必勃也則高帝以其社稷遺勃已乆矣揚雄亦曰絳侯勃之果終之禮樂可謂社稷之臣矣雄儒者宜責大臣以禮樂然聖人不作禮樂終不得而興謂後世終無社稷臣其可哉若勃以掌握嗣君而意得甚孝文以徳勃立已而禮之恭臣主俱失盎能抗論使益荘而益畏則盎得矣
  盎常引大體慷慨宦者趙談以數幸常害盎盎患之盎兄子種為騎常侍諫盎曰君衆辱之後雖惡君上不復信於是上朝東宫趙談驂椉盎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之餘共載於是上笑下趙談談泣下車晁錯為御史大夫使吏按盎受吴王財物抵罪詔赦以為庶人吳楚反聞錯謂丞史曰袁盎多受吳王金錢専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請治盎宜知其計謀丞史曰事未發治之有絶今兵西鄉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謀錯猶與未決人有告盎盎恐夜見竇嬰為言吳所以反願至前口對状嬰入言上迺召盎盎入見竟言吳所以反獨急斬錯以謝吳吳可罷
  右袁盎傳第十九同子驂椉袁絲變色天下後世以為美談夫使誠實在於民君則固讜言也然盎以患談害已用種微謀而發之託公以濟私雖外若忠其實誠不足道也錯始議削諸侯盖曰削之亦反不削亦反顧吳楚實反而以誅錯為名錯何罪哉使盎為國計斬一錯信可無血刃而解吳楚雖非所以令諸侯姑曰紓目前患猶可也然盎以錯常按已免為庶人㑹錯欲復按盎而竇嬰又與錯有隙事急投嬰由嬰得對假正以遂姦豈惟忠不足道盖罪人也班固言盎雖不好學亦善傅㑹仁心為質引義忼慨仁心盎不足當也引義時時至焉若曰亦善傅㑹則盎之情也智能先事而謀談錯無所施自以為得而不足以免安陵郭門之旤亦何為哉若止上不馳峻坂却慎夫人坐塞梁王求為嗣語而班固與其數直諌若此則可
  學申商刑名於軹張恢生所為人陗直刻深孝文時天下無治尚書者齊有伏生故秦博士治尚書年九十餘老不可徴迺詔太常使人受之太常遣錯受尚書伏生所還因上書稱説遷博士
  右晁錯傳第十九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唯恐不傷人函人惟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不可不慎也函矢巫匠凡世之所須闕一不可四人者各以其技食功心何所異而矢人與匠獨被不仁之名故擇術者必慎其初晁錯治尚書明帝王之論與董賈同稱惟其初以申商刑名之學雜之故不純於儒至欲用術數教太子終被陗直刻深之名豈必其資近是耶亦術不可不慎也觀其論三王莫不本於人情如生而不傷厚而不困扶而不危與夫取人以已内恕及人所惡不彊所欲不禁至諷孝文以絶秦亂法除苛解嬈寛大愛人者此豈申商之所及哉然錯已學其術矣不幸議論時時有之故世得以議己欲一洒之不可也若其所行事亦不過患諸侯彊大欲稍削之與案袁盎受吳王金諸侯誠驕盎誠賄固不得不治此豈一切俗吏刑名刻深之意乎㑹盎仇錯得以吳楚反事藉其口而錯竟以寃誅其後鄧公對孝景以錯尊京師萬世之利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而景帝亦喟然恨之班固亦曰錯雖不終世哀其忠則是錯之始死其是非固已白矣而司馬遷獨以謂變古亂常不死則亡夫錯豫為國計慮山東反者抗言而削之豈變古亂常哉若指其所欲更令三十章者耶則當時文帝既不盡聴而諸侯固已讙譁以不盡聴未常行之言而實其變古亂常之罪嗟乎遷亦不能無牽於世議哉
  傳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臣錯愚陋昧死上狂言文帝嘉之乃賜璽書寵荅焉曰皇帝問太子家令上書言兵體三章聞之書言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今則不然言者不狂而擇者不明國之大患故在於此使夫不明擇於不狂是以萬聼而萬不當也
  右鼂錯傳第十九人臣言事而報以璽書漢法與故事所無也出於文帝嘉錯而為之故傳云寵荅夫人君自以謂大患在於不明以不明擇不狂自以謂萬聼而萬不當天下其憂不治也哉嗚呼非其誠心樂善忘萬椉之隆而懼薄氷之危安能以一切之言而慮動乎心其聲於言惟恐不及至於如是之深切哉三代已降人君謙以来下如文帝者寡自漢至唐惟太宗一人而太宗後少懈於文帝愧矣故特出之三章不足道也
  張釋之與兄仲同居以貲為騎郎如淳曰漢注貲五百萬得為常侍郎十年不得調亡所知名欲免歸袁盎知其賢乃請徙釋之補謁者既朝畢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毋甚髙論令今可行也於是釋之言秦漢之間事
  右張釋之傳第二十入物者補官古無此也出於秦漢兵興用度不足權宜為之然賢如釋之顧出於其間至位九卿漢廷臣無出其右者卜式亦以貲宦為御史大夫至與汲黯同稱質直夫人材豈有流品之異哉至於袁盎父故為羣盜漢用盎材亦不問其所從来盜子猶可貲何不可乎雖公孫宏晁錯之徒以科舉進亦未有以的然先數子者後世一切以科舉經術取士公卿貴人捨曰科舉則不能至至入物補官僅得一命以脱民伍多矣何古取之雜不必以學雖賤且昜如彼而賢者多後世擇之精非學不可雖貴且囏如此而不肖者衆也政教在上風俗在下未昜論也自其次言之以天下為一家無為同異以君子待小人則中人慕義皆勉而為君子以家為天下家人自有心以小人待君子則中人趨利皆流而為小人則亦無疑乎取之雜而賢多擇之精而不肖者衆如此其反也
  上登虎圈問上林尉禽獸簿十餘問尉左右視盡不能對虎圏嗇夫從旁代尉對甚悉詔釋之拜嗇夫為上林令釋之前曰夫絳侯東陽侯稱為長者此兩人言事曽不能出口豈效此嗇夫喋喋利口捷給哉且秦以任刀筆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髙其敝徒文具亡惻隠之實且下之化上疾於景嚮舉錯不可不察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嗇夫召釋之驂椉拜為公車令
  右張釋之傳第二十文帝以尉亡頼嗇夫善對欲官之而釋之引類至論秦之所以亡自此嗚呼釋之可謂見微知治亂之本者也唐賈至亦論科舉取士之敝其末曰至使禄山一呼而天下瓦解思明作亂而十年不復意以謂風俗壊郡邑無人故盜起而民從亂不可禁雖然科舉致寇事不相㳂也然魯酒薄而邯鄲圍嗟夫王者之舉錯可不慎其微也哉
  文帝輦過問唐曰吾居代時吾尚食監髙袪數為我言趙將李齊之賢父老知之乎唐曰云 云陛下雖有㢘頗李牧不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云 云上以胡寇為意迺卒復問唐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頗牧也唐曰上古王者遣將也跪而推轂云 云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空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之為趙將居邉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于外不從中覆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知能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軍市租盡以給士卒出私養錢五日一殺牛以饗賔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逺避不近雲中之塞云 云夫士卒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莫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愚以為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云 云削其爵罰作之繇此言之陛下雖得李牧不能用也文帝説復以尚為雲中守
  右馮唐傳第二十□以外將軍制之賞賜不從中覆固古任將之術也然兵法曰將能而君不御者勝夫必有將如李牧以忠於趙為心有不欺上之意動静必得賞罰以情如是而君不御委任而責成功使得自盡焉可也若將不賢且不能而君不御輕用民死厚為己私稱不實之功規無厭之利又皆決於外不從中覆姦人之所以為資也可勝察哉雲南大覆師中國之精鋭再舉而盡而當時權臣掩其敗状敘其戰功以𤣥宗之明竟於不寤而稔范陽之覦致劍南之役嗚呼有君如漢文有臣如馮唐魏尚而後可與言此哉
  孝景時為太子洗馬以嚴見憚武帝召為中大夫以數切諫不得乆畱内遷為東海太守黯學黄老言治官民好清静擇丞史任之責大指而已不細苛東海大治召為主爵都尉列於九卿治務在無為而已引大體不拘文法
  右汲黯傳第二十黯為人修潔方正秉義嫉惡故漢君臣皆嚴憚之而黯亦居之不疑自丞相宏上宴見或不冠而不冠望見黯避帷中則黯為上所敬如此下憚之可知矣淮南王謀反憂黯守節而至説宏曰如發蒙則黯為逺臣所憚如此近臣憚之可知矣然則黯為人類以嚴勝者而考其行事乃大不然黯在朝數犯顔直諫而居官臨民則務清静責大指不苛細不拘文法凜乎可謂有持平不撓寛大長者之風矣張湯深文巧詆陥人於㒺黯嫉其刻嘗質湯於上前曰公以此無種此豈嚴者之所及哉渾邪王之降也長安令以馬不具當斬而黯曰令無罪賈人與市坐當死五百人而黯曰愚民無知此豈嚴者之所及哉然則黯平居嚴而臨事寛昔皋陶敘九徳曰寛而栗夫栗則不寛寛則不栗自其性之𡚁不能反也故寛而栗成徳為難乃黯平居嚴而臨事寛則黯於皋陶九徳盖具寛栗且有常人君彰之則國逢吉而天下治凛乎可謂有持平不撓寛大長者之風矣而世之好為一切之論者徒以黯喜面折人之過不合者弗忍見至士不附因病黯以嚴夫面折人之過不合者弗忍見此自黯之短然猶出於嫉惡者至黯愛君恤民仁心為質引義無窮則嚴何足以名之哉自昔君臣勢異至論其行事則一以孝文為君寛矣而其除肉刑盖以嚴致平亦由黯以嚴名而持議乃出於寛夫人豈可與世之好為一切之論論君子哉
  其諫犯主之顔色嘗慕傅伯袁盎之為人
  右汲黯傳第二十傅伯梁人為孝王将其事不詳見袁盎數直諫愛君有足道者故黯慕之雖然盎有邪心其下趙談車以欲害己其致鼂錯誅以欲按己皆所謂身私而託公而黯排公孫宏張湯盖引義廷争奮不顧身無介然之私盎豈黯之徒也哉淮南王遷死上哀不食盎曰陛下有髙世之行三此不足以毁名上迺解雖出於愛君然曰孝過曽參讓過許由則近諛矣而武帝曰吾欲云 云黯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怒變色而罷朝夫人君謂其下聖已則皆自聖非文帝之賢何足以受之唐虞仁義之不可以偽為也内實不至而外慕其文焉天下每不治故黯以是動武帝而不諛然則黯雖戅不能使君必信而其所以愛君異乎盎之愛君矣
  黯多病最後嚴助為請告上曰汲黯何如人也曰使黯任職居官亡以瘉人然至其輔少主守成雖自謂賁育弗能奪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右汲黯傳第二十揚子或問社稷之臣曰若張子房之智陳平之無悞絳侯勃之果霍将軍之勇終之以禮樂則可謂社稷之臣矣夫四人者以羽翼太子寤髙帝而立惠帝張子房之智也許呂后以王諸呂王陵争而已不争吕后死乃與絳侯誅産禄陳平之無悞也入北軍一呼士皆袒左為劉氏乃定策迎代王絳侯勃之果也引昌邑王下殿而泣送之取宣帝民間而北面之霍将軍之勇也此其於國皆當伊周之任因禍而為福轉敗而成功者故揚雄以謂皆近世社稷之臣若黯位纔九卿職但諫諍且未嘗遭變也而嚴助已信其輔少主守成則賁育弗能奪如此其重而武帝亦不疑而許之曰近古社稷之臣何哉傳曰本彊則精神折衝豈惟國勢於人亦然内誠中正則利貫金石而不禦雖莫見於事而其精神固已外讋矣以淮南王之謀不憚下丞相宏而獨憚黯其平居守義有以讋之也故鄭昌以謂山有猛獸藜藿為之不採禮曰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也如此何必良平勃光所遇之功哉孔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歟君子人也汲黯以之
  每五日洗沐常置驛馬長安諸郊請謝賔客夜以繼日至明旦常恐不徧每朝候上間説未嘗不言天下長者聞人之善言進之上唯恐後然在朝常趨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
  右鄭當時傳第二十班固語孝武時人材之盛曰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信哉是言非仁心愛士慕義無窮則孰能若此也故孟子以謂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漢詔亦曰進賢受上賞蔽賢䝉顯戮漢一時名臣好善者不可勝數而韓鄭獨稱推賢豈但人事應受上賞而天亦不得以不祥䝉之不然則以舞文酷烈之張湯身為世戮天當勦絶其類而徒以逹賢克開其後而有子如安世君子長者富貴令終如此不然是遵何徳哉雖然古者行己畏人知君子之好善也性不能已非有為為之也若言人之長恐可及亦足矣至置驛於郊以夜繼日則凡惡近名畏招權利者所敬而避也當塗大臣同時有位宜任此責者多矣而當時以列卿居京都四郊之来者皆欲迎受而身主之何哉夫戰國公子以得士相傾奪賓客無誰何歸斯受之彼有為為之也而當時長者何所傾奪而為是豈去戰國未逺其氣俗尚爾當時但貪於得士忘避此耶士所深忌者在近名近名則必懼毁懼毁則必患失當時不幸類此故其敝至於在朝趨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以東朝觀之初是魏其不堅故上怒曰公平生數言魏其武安長短今日廷論局趣效轅下駒吾并斬若属矣夫平生長短兩人於上前未病於公至公議當任則不堅彼哉然則當時知名士上意亦倚以為決者非其臨事失望媕娿之態見則廷臣森然皆不語者何由獨得轅下之罵哉孟子論桺下惠聖之和以為百世之師然語和之敝曰不恭極不恭之實曰君子不由夫桺下惠一人之身也引而上之其和迺可以班於聖排而下之其不恭迺不得為君子嗚呼愿而恭難哉
  賈山祖父袪故魏王時博士弟子山受學袪所言涉獵書記不能為醇儒
  右賈山傳第二十一不根持論學者之深病則涉獵書記乃山之所以輕也然漢之所謂醇儒者守一經専門名家載其師之説世世不昜章句訓詁僻陋而迂滯以為道之精盡安知儒哉古之所謂醇儒者志道而游藝有斐君子如圭如璧如金如錫從容則守正臨大節則不可奪如此其可也是以儒服者遍魯國而以儒自名者一人若守經而已何優焉儒者之多也哉然詩禮之流大儒小儒所以發冢則守經之陋至死不昜尚猶庶幾此張禹韋賢之徒所以皆得名為醇儒而山輩見輕盖世喪道而然否則未知其孰賢也
  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選其賢者使為常侍諸吏與之馳驅射獵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云 云陛下親自勉以厚天下是以元年膏雨降五榖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輕於它時而犯法者寡衣食多於前年而盜賊少此天下之所以順陛下也今從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與之日日獵射擊兔伐狐以傷大業臣竊悼之
  右賈山傳第二十一山論周以九州之民養千八百國之君君有餘財民有餘力而頌聲作秦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馳騁弋獵之娛天下弗能供也自謂至言其言可謂至矣夫天下之大生物至夥豈但足以奉一君盖以天下之財力養天下之萬衆本自不乏而人君縱欲有一於此則力罷不能勝其役財盡不能供其求夫財力之盈虧固豈難知可四言而盡也曰節以制度而已矣以文帝之恭儉身衣弋綈夫人衣不曳地愛中民十家之産其視天下如恐傷之雖山亦自以謂帝親自勉以厚天下者何至荒於射獵一日再三出哉倘其所好未免乎此時時有之而山憤悱愛君不自知其諭之已甚至借為諭無所不至嗟乎使山遇武帝窮侈其獻言當何如哉傳以謂山善指事意文帝終不加罰夫古之人君能以小過受大諫惟文帝為不可及也哉
  鄒陽枚乗嚴忌知吳不可説皆去之梁從孝王游陽為人有智畧忼慨不茍合介於羊勝公孫詭之間疾陽惡之孝王孝王怒下吏将殺之陽從獄中上書云 云孝王立出之卒為上客
  右鄒陽傳第二十一善哉陽之諫吳也可謂微矣濞數十年謀反白頭舉事事未發而陽擿其反謀豈不殆哉濞實隂連齊趙外事三越以孕大禍而陽為不知者言胡亦益進越亦益深為大王患之蘇林以謂微言梁并淮陽之兵漢折西河而下以破難其計故錯亂其語若吳為憂助漢者其意深矣濞之不納則未知其智足以察此與懵不之察也其智足以察陽之知其謀而難斥言耶則固不敢誅陽誅陽則是自發其機其事敗矣其懵不之察以陽為誠不知其謀而謂陽信其憂助漢耶則曰陽不足以知吾事亦不誅矣故姑為不納此陽所以觸危穽履猛虎而脱身無足疑也至其從孝王也孝王倚弟少帝與太后之愛出入驕恣而又昵其邪臣勝詭計無不從陽與枚嚴適至其國以陽之智略一啟口論事而勝詭固已惡之孝王怒至下吏將殺陽然則陽嘗動吳之禍機以婉而無殃未嘗深預梁事一介於勝詭以不合而幾死士之遊世可不知此也哉吳則於陽之辭察與不察皆不敢害陽惡暴己私其勢然也雖使傍有讒者而終無殺陽之理自其己事梁則倚帝少弟與太后之愛嘗貴驕顯求漢嗣非濞疏逺隂謀者之比也枚先生嚴夫子皆不敢諫而陽爭之其將見殺宜也勝詭握梁權陽為梁囚從獄中上書而言秦信左右而亡周用烏集而王勝詭見之當何如哉至以謂使寥廓之士回面汙行以事諂諛之人而求親近於左右則士有伏死堀穴巖藪之中耳安有盡忠信而趨闕下者哉夫陽正以忠信介於諂諛見惡而得囚又昌言忠信力指諂諛不屈以求免然而勝詭終不能見害孝王卒以為上客然後知士從容則可以謀全窮則不可以計免亦直而已矣孔子曰水火尚可以忠信誠心親之而況於人乎後孝王敗勝詭皆自殺孝王乃得陽而益親然則孝王豈終不肖者哉班固論齊桓公管仲相之則霸豎貂輔之則亂可與為善可與為惡是謂中人孝王信勝詭而危用陽語而安夫人主有中人之質孰不可與語上哉
  為吳王濞郎中吳王之初怨望謀為逆也椉奏書諫吳王不納去而之梁吳王遂與六國謀反舉兵西鄉漢聞之斬鼂錯以謝諸侯椉復説云 云吳王不用椉䇿右枚椉傳第二十一濞始萌反謀而未發也鄒陽枚椉皆其客皆諫陽詞微椉詞危濞雖皆不聼而亦皆不害之盖害之則事未發而先聞是以不敢此濞之情也至椉已去吳濞已舉兵遂事不諫椉復説之何補哉夫濞為藩臣連六國之兵以鄉漢借使錯誅而兵罷濞復能泰然無事而歸國漢終能漠然不問而捨濞哉椉之智亦足以及此倘曰愛漢與吳之民命其可矣至梁孝王顯求嗣漢椉與陽亦皆其客陽諫而椉不敢至此愧陽矣何則濞始微謀惡先誅士後已舉事奚卹人言椉揣其情庶幾言之而無患至孝王無所忌憚欲必其求雖漢廷臣悍如袁盎而敢於刺殺之至害椉與陽何足道哉故陽以争下獄垂死椉以不敢諫依違得全怯矣且椉名梁客食其食而不救其禍於陽得無愧哉故班固亦謂陽有智略而不及椉此其意也然椉文辭過陽其所謂七發盖相如比自陽已下不及也












  雞肋集巻四十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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