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瑣高議/後集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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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青瑣高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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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高议后集卷之十[编辑]

袁元仙翁出神救李生[编辑]

先生袁元,不知何地人也。葛裘草履,遍游天下,所至终日沉醉。一日,游齐州长清县,市有李生,以财豪于邑下。先生日过其门,则引手谓李生曰:「赠吾百金为酒费。」生不违其请,即时遗之。比日而来,凡经岁,生无倦色。

一日,先生别生曰:「久此扰子,吾将远游。子能觞我,则主人之意尽矣。亦将有以教子。」生曰:「诺。」乃与先生出郊外。酒半酣,先生云:「子有大厄,子能慎之,乃免。不然,祸在不测。」生曰:「先生赐教,敢不从命?」先生取笔于生手掌中书一「慎」字,曰:「子慎勿殴人,殴人则人死。子守出一月乃无患。」生归,日夕思虑,不敢出户。

经浃旬,一日,忽闻门外喧竞,生忘先生之言,遽出视焉。有跛而丐者,在生开典库前,出言秽恶,生忿然殴之。跛者仆地,首触户限,奄然无气,既久不复生。生大悔泣,谓其母曰:「不听先生之教,果有大祸。逃则不忍去膝下,住则当受极法。」因大恸。生性至孝,母曰:「窜可偷生,无坐而待缚。」乃由居之后户而去。方出,见先生,泣拜曰:「别后逾月,灭裂教诲,今果如先生之言,为之奈何?」先生曰:「子复归,吾为画之。」先生坐一静室,谓生曰:「子出受絷,吾自有计。」先生乃阖户闭目。生出户,观者如堵,吏乃执生。俄而跛者起坐,少选乃行,去甚速。吏乃舍生令归。生入室,视先生尚闭目端坐,若入定者。

翌日,乃开眼谓生曰:「跛者固已死矣,吾出神入其尸,使走焉。吾驱其尸在灵岩山洞涧旁,人迹所不至处矣。」先生曰:「子至孝,当有善报。子寿期合至七十四,今以殴跛者,促其四年矣。」先生将去,生曰:「死生再造之赐,罄家所有不足报德,不识先生意欲何物?」先生笑曰:「吾方与星辰出没,天地久长,安用世货焉?」竟去。

养素先生诏上殿宣赐茶药[编辑]

先生姓蓝,名方,字元道,亳州人。父老言:「自儿童时见先生,初见迄今如一。」先生发委地,黑光可鉴,肌若截膏,眉目疏远,面若堆琼,齿如排玉。举动温厚,接物以和,大小皆得其欢心。或游旗亭,遇废民丐于道路,探怀出钱盈掬遗之。颇好施药,诊救疾苦。

仁庙闻先生之名,特诏上殿赐坐。及赐茶药,馆先生于芳林园。先生告去,帝赐先生号南岳嵩山养素先生,乃往南岳道观。是日学士丽公昌赠先生诗曰:

圣泽浓云隐逸身,道装宜用葛为巾。
祝融峰下醉明月,绿水源头钓紫鳞。
曾见海桃三结子,不知仙豆几回春?
他年我若功成去,愿作云桥跪履人。

先生和云:

仰告明君乞得身,不妨林下戴纱巾。
满斟村酒浮琼蚁,旋钓溪鱼鲙锦鳞。
元府乌鸦飞后夜,洞中花木镇长春。
吾官傥若为同志?个里才由两个人。

先生独立阁上,一夕,与人语言,侍者穴牖窥之,则见红光满室。明日,客问之,先生曰:「吾师刘道君行过此,叙话少刻耳。」先生一日沐浴,坐而召侍者曰:「吾今二百七十二岁,安可复受先生位号?但不欲拒圣君之意,今当舍去。」乃奄然逝。

先生多游西川,亦往来湖湘间,人时复见之。

蓝先生续补论功行可至神仙[编辑]

先生居南岳时,有弟子陈通叟曰:「闻诸师曰:『无功行,则不至神仙位地。』愿先生提耳,告其枢要。」先生曰:「古之为功行者恐人知,今之为功行者恐人不知,此所以功行肤浅,卒无所成就也。今之世有跛一足、眇一目不能自有者,皆天地之废民,能赈恤之,亦有功行。有其地、无其地有二说焉。有其地,富者也;无其地,贫者也。有其地,则易为功;无其地,则难为效。居难为效之地,而能为功,又愈于有地者也。然此皆外也。外者,人能勉为之矣。不若积于内,孝于亲,谨于兄,睦于族,信于朋友,无欺于人,无负于神,仰天俯地无所自愧,此云内也。然后从而求其所可为,以济万物之不足。内外一体,表里为用,此神仙之用心也。久而不已,即将有补焉。」通叟乃再拜。

中明子刘昉尸解游京师[编辑]

刘昉先生尸解后,游于京师,里人简有从遇之于途,邀先生于茶肆。有从询云:「公非刘先生乎?」公曰:「然。」「闻先生尸解久矣,何故至此?」先生云:「无则入有,假乃归真。此吾家常事,子何讶哉!」有从言曰:「尝幸枢衣,又同里闬,先生面若红妆,而吾将为枯骨,先生忍不教之乎?」先生曰:「人之亡于道,五十岁前则可以出也。逾年虽学之勤死,如坏屋,益以完补,但可延岁月。则子今年七十岁矣,学之何益?且子好言法律,教人争讼,甚为阴德之累。」言讫,乃闭目不语,久方去。有从蹑其踪,先生回顾,天上一鹤冲天而飞翔,其人亦回顾鹤,即失先生矣。

施先生不教马存炉火法[编辑]

先生姓施,名无疾,不知何地人也。时往来京索间,多不食,动经岁月,惟日饮酒。人强使之食,一饭亦尽斗米。体有青毛,未尝令人见。或运气则须发直立,溺能过屋。治病以水不以药。教人行孝悌仁义。

有狂生马存,随之数日。先生云:「汝于吾何求?」存曰:「某留心炉火有日矣,终未有所成就,愿先生略言大概。」先生始则仰面长叹,终则俯首责存曰:「子家货不啻千万,金玉堆积,贯朽于库,粟陈于仓。汝日食不过数盂,身衣不过盈匹,尚不知足,子无厌之心可知也。有奸者绐汝曰:『得大药,烧异物为黄金,用以为饮器,则神仙可学也。』乃诳者之私言,非通人之至论。昔钟离、吕洞宾初学道,有人谓之云:『当得助道之术,我有术,用药煮铜为银。』仙翁曰:『有变乎?』其人曰:『后五百年乃变,归其元。』仙翁曰:『吾不学,恐误五百年后人。』自是名藏真府,迄今为地仙。」存再拜乃去。

先生今多在华山。

马大夫传记大夫忠义骂贼[编辑]

向时军寇王则以异术惑众,一旦蚁聚,盗据彼州。时贾侍中镇北门,日夜忧虑。自度边城矻立,固若石壁,卒不可破,攻之则劳日月。急引兵环之,未有破取之计。有从行指呼吏马君璧曰:「城坚池深,虽万卒不可力取。愿得侍中一言,当入其城,伺其便,手杀元凶,他皆可说而降也。」侍中大喜,临砌遣之,丁宁告戒曰:「壮士立功,在此一举。」

马君至城,浮渡河水,呼守城者,俱睡。乃束身上城,见军贼,与之对坐,首道朝廷恩信:「吾奉侍中旨,君今束手出城,侍中为请于朝,君亦不失五品官,一生富贵。若更托迷,天子诏一将提兵数万,昼夜兼攻,子之身膏剑戟,肉喂狗彘。」言甚悄直,贼颇迟疑,不应。君知贼终不听,乃复曰:「吾受侍中密旨,他人不可闻,愿辟左右。」领兵救至,乃引马君去而杀之。

议曰:马君真壮士也,惜乎不持寸铁,入危贼若入其家,而无取惮。志虽不就,子孙嗣蒙显赏,功书竹帛,亦足垂名万世。勇哉!

僧卜记张圭与马存问卜[编辑]

庆历年,钱塘张圭调官都下,多与里人马存往还。存亦待缺。中铨之日,两人同游都门外古寺。时有一僧坐户门,衰朽特异,闭目拱手,默然而坐。

圭与存亦在其旁。不久僧开目揖存、圭,复坐。圭与存议曰:「久客都下,未有所及。」各嗟叹。僧曰:「子二人欲知食禄之地乎?」圭、存曰:「然。」僧曰:「吾为子作卦兆之。」圭、存极喜。三人环坐,僧乃探怀出皂囊,中有算竹及大钱十六文。僧以钱叠作浮屠,命圭以手触之,钱散于地。僧乃俯而观焉。又取钱如前叠之,命存以手触之,僧复观焉。曰:「张君乃溃卦,东至泰山则可,西至华山路塞。马君乃散卦也,南至大庾有路,北至嵩岳无缘。张则一幕盖天,马则一尾扫地。」圭曰:「《易》中无溃、散二卦。」僧曰:「此乃焦贡《易林》言也。」俄雨作,僧曰:「老僧笠子在殿后,去取之。」乃入殿后不出。圭、存乃入殿后寻之,但见凝尘满地,又无人迹。出询寺僧,云:「此寺只一僧,无衰老者。」两人愕然,共记其言。然圭授筠州推官,存授瑞州高安县尉。圭至筠州,以受贿败归去。存到瑞州,为侬贼荡杀。所云「张一幕盖天,存一尾扫地」之应也。彼僧之卦兆也,何先知之审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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