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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觀齋先生續集/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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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靜觀齋先生續集
卷九
作者:李端相 18世紀末19世紀初
卷十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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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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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喜朝

府君方十餘歲時。東淮申公嘗來訪文靖公。文靖公適醉甚不能待。申公見府君多有所問。府君應對旣甚敏。又隨而籍記。蓋將以復于文靖公也。後申公謂文靖公曰。此兒誠奇才。必當大成云。

乙酉文靖公喪時。府君哀毀過制。伏苫階石下。哭泣不輟。中濕致傷而亦不自覺。後日病根。蓋由於此。文靖公文集三年內印以活字。其草本幾皆府君所寫。

一日金自點來訪。府君意其必爲伯氏來也。府君待之而曰家兄纔作松楸行矣。自點曰已知之而欲見哀故來云。

始文靖公於丙子亂。欲入南漢而不得。先往水原雙阜。丁丑正月。轉入江都。未幾城陷。至喬桐遇大夫人喪。返櫬於雙阜。又未幾夫人卒。並皆權窆訖。與玄洲公奉几筵。卽發往靈巖。二字缺蓋爲就靑湖公謫所也。到未缺。靑湖公有移配渭原之命。文靖公又追發北還。少留全州。仍歸雙阜以居。府君自江都被擄。至松都脫歸之後。一皆在文靖公膝下。至己卯又隨文靖公赴原營。前後巡歷皆從之。

戊子司馬初試詩題。菩提寺逢裵迪口號。以三中爲一等五人。批點則三句。其赴會試也。始欲作賦而還止。前後試紙府君皆自書。而白雪樓則洪泛翁柱國洪判書萬容試紙。亦府君筆也。是時靑湖公出莅錦城。故府君自永安宅入場。府君嘗曰其時余在秦樓待榜。及榜出。余爲壯元。國卿氏及叔平皆得中。而獨伯涵見屈。甚覺無聊云。

是秋往錦城也。嘗就拜畸翁於昌平。作一律以呈。卽蕭蕭風雪打疏籬之作也。府君晩年嘗誦而傳之。故余遂錄之於詩稿中。府君以爲吾於彼時。頗多吟詠。想鄭涖則必知之。或尙存留本草云。

庚寅六月。趙嗣基,申最爲翰林上下番。欲新薦。嗣基問誰可合。申公先言壺谷南公。次及府君。嗣基又問盧亨夏,朴增輝。申公曰務精不必多也。嗣基又問此外更無其人耶。申公又曰呂閔齊可合而方居下考。嗣基曰皆無不可。其中如李某尤豈有異辭乎。嗣基又問李震夏,鄭晢,李溟翼,金堯欽。申公曰此人等從後養望而爲之未晩也。嗣基曰下番所言中李某已先歸一。今則先薦此一人可也。申公堅欲以南公幷薦。嗣墓又執前言。申公先難而後然之。及嗣基見金公始振。始振曰被薦之人。旣云歸一。豈有疵議。而第方薦之時。何不言於參下。先生南,盧,李。何不薦之。吾欲論啓云。蓋金公方爲臺諫而亦先生也。嗣基遂上疏陳其曲折。金公亦引避。大司憲李厚源,執義權堣,掌令郭之欽等處置請出仕。又請推嗣基及申公。上幷允之。至冬復薦爲檢閱。是時府君初欲不爲應講。因諸公責勉。黽勉就之。後來府君嘗曰當時若能勇決。幾不至誤却半生云。

辛卯之被選玉堂也。南床錄只申公最及府君二人。以此不得儗望。未拜實職云。

壬辰以奉敎將作江都曝曬之行。臨行上疏請停觀武才。語多忤旨。上大怒屢下嚴敎。且曰如李某者。天下一怪物。此當束之高閣。渠何以考閱累朝實錄乎。今番曝曬。不送之可也。

甲午年伯父及正字叔父。自加平過寒食後。與趙判書珩會乾川草堂。槩趙公莊亦在此故也。時府君與趙公龜錫,李公萬雄以書院事。同往石室。亦約以來會。適遇兩陷於大澤。鷄旣鳴。始得達。時諸公謂夜已深。必不能來。皆就寢。獨伯父明燭待之曰吾弟有約。雖夜深必當來云。時伯父詩有佳節一年寒食過。孤村半夜故人來之句。

丙申徐忭告變後。金公益煕爲大司憲。以柳道三曾有妄發於麟坪。論啓請罷。上命遞差。憲府仍卽停啓。後數日大司諫兪㯙更發其論於榻前。上以爲兪㯙欲以妄發作實事。卽命拿鞫。且敎曰㯙復尋賊忭之迹。提起道三。欲實其事。其罪在法當死。各別嚴刑。兪公納供。以玉堂諸人中。有以遽停不快者爲辭。於是上又命玉堂自首。是時府君適受由省墓。及還方入直。忽聞此敎。欲獨先陳疏。以明其不然。且陳聖敎之未安。靑湖公聞之。以爲上怒方震。疏入必被重譴。極力止之。府君猶不敢從。及玉堂諸公皆言自本館當聯名上箚。不當先出而獨爲之。故遂同參其箚焉。

是年九月陵幸後入侍時。極言還宮時閱武之非。有曰京城士女。皆已知殿下之必爲此擧。而大臣三司初旣不知爲何事。旣知之後。又不過却坐觀光而已。是時靑湖公以大司憲亦隨駕。而啓語猶如此。後上於榻前。屢下嚴旨。至幷疑於靑湖公云。後閔公應亨極言府君之敢言。請上褒奬。及至丁酉五月。又以閔公維重事啓曰。人才是國家先務。前日李某事。臣曾仰達。今見閔維重亦實是可用之才云。戊戌夏以大君喪。欲親臨致祭。府君屢啓爭執。初啓槩云我朝本無親祭臣喪之儀。古禮亦無可倣。況旣不行於頃年綾原之喪。尤不可前後有異。答以禮有三臨之禮。不可謂之無據。至再啓則又批曰致祭事。爾等不曾讀書乎。自古帝王多有行之者。何謂不可乎。爾等專然不知。徒爲大言。則可謂無識矣。匡救其惡。將順其美。古聖之訓也。此是何等之惡乎。苟非其惡。則將順有何不可乎。何必強爲喜事。徒取制君之名乎。其意所在。實未曉也。雖永葬之後三年之前。皆可爲之。豈無其日乎。爾等好爲之。府君又引避申論。只答以勿辭。傳于政院曰近觀臺啓則國朝禮文所不載之事。不敢開路云。其言是也。旣是國朝禮文所載之事則何事不爲。人亦何敢爲言乎。近者講武打圍驅禽等事。不行久矣。恐墜祖宗成憲。其令有司預爲講定節目。今秋擧行。

是時自政院三司。以至諸大臣。莫不力陳上敎之不當。完南之言尤詳。極陳臺諫言雖過當。心實無他之實。上終不答。趙公復陽進曰大臣之言皆是。而李厚源之言。尤爲的當。未有發落。甚爲未安。上曰大臣之言是矣。予何言哉。對曰臺諫之言。自古不以過激爲非。而必以人主優容爲美矣。上曰李某豈永廢。近將收用矣。勿以爲慮。趙公龜錫仍進言打圍之敎。有若拑制云云。上曰臺諫欲爲拑制。予亦豈不拑制乎。趙公復陽之進曰人主挾雷霆之威。欲爲拒諫。則不患不足。又以加一層事發之。以開拒諫之一法。甚非所以開示後嗣也。今日雖仰恃聖明。而此實無窮之弊也。非爲李某而言也。上曰使予過轉深而爲某者多矣。趙卽退出。上曰某吾豈罷之乎。渠自罷也。又曰如此如此。何可爲乎。

府君再避後。趙公龜錫有書曰避辭理直。甚好好。第全篇都是觸諱語。其間文字。有何摘論。今日講畢。弟陳批辭未安之意。上曰祖宗朝不行。何敢行之云。此語甚可長也。五禮儀所載之事。予當皆爲之云。聖敎如此。卽丙之勿視人也。其後趙公又有書曰今日筵中。白軒,完南,沈相陳近日聖敎未安之意。而完南之語最善。上因迫問大臣曰打圍行不行如何。皆曰不可。上曰然則止此事而更爲何事耶。大臣中一二公請行親祭。上曰予豈爲打圍之事也。三司皆以祖宗朝所不行爲言。故欲擧祖宗朝所行之事。二日考國制而下此敎。予非有行之之意。大臣之議如此。打圍則停止。而致祭事擧行可也。弟進曰憲府所啓中日熱之說。恐不暇論之語。遣辭之間。雖欠妥當。而乃其意則不過以爲若遵禮典。不爲親臨。則玉候致傷之事。元無可慮之端云云之意也。人臣雖無狀。豈有以君上致傷。爲不足慮之者哉。辭不達意。以致嚴敎非一非再。誠極未安。且打圍命下之後。群下所憂。不在於後日打圍。而憂在於拑制臣隣。以拒言路。而今承聖敎則果然。夫聖心所在之微意。今乃明白下敎。此則好矣。而但先發難從之言。群下爭之。又發加等難從之事。以爲拑制之計。則此誠大可憂處。仲初繼之勤勤懇懇。反復不已。上曰在下者拑制君上。而使在上者不敢發一言何耶。爾等以李某將爲永廢乎。罷職則渠自爲之。非予命罷也。不久將爲收用。爾等勿憂也。予則必欲歸之於有過之地。而李某則必欲置之於無失之地。脫之如玉何耶云云。弟等罷出則李某三字。連發於玉音。而未及解聽矣。

府君在孝宗朝。自壬辰至戊戌七年之間。言人所不能言。觸犯天怒者甚多。壬辰翰林時。請停觀武才一也。乙未筵中。論金弘郁事二也。丙申陵幸後啓辭三也。丁酉司諫時。論靑平尉麟坪大君家事四也。戊戌請寢親祭事五也。上雖察其忠直。不加深罪。而然以屢承嚴旨之故。多在罷散中。未嘗暫安於朝廷矣。

府君於同春則拜面已久。尤庵則昧昧焉。至是兩丈皆造朝。而府君猶不卽往拜尤庵。蓋以有嫌故也。一日遇尤庵於同春座。同春笑而戲之云。先是趙公龜錫以書抵府君曰。有人讒兄於春翁家曰。李某對人。以兩宋來仕。有何所措之業。終必取敗而歸。吾旣以知一宋爲不幸。豈有往見曾不相識之一宋也云云。春翁聞此言。雖不盡信。而或不無疑慮之心曰。相切之間。亦有此等語。則其無協贊共濟之意可知矣。持叔明其必不然之意。則春翁之意頗解云。且春翁抵書於尤翁曰。近來浮言如沸云。雖未知專爲兄言而發。而仄聞兩翁家有行曹無傷之事者。多發無根之言云。未知謗兄之言則誰之所爲。而弟與君美得聞此言。不勝駭憤。敢此書報。幸兄姑勿先泄。與弟等相面之後。更議從容而爲之也。

時梅澗公家在鑄洞。與同春所寓相近。一日夜乘月往拜。同春首問某府君字多有憂我輩之言云然耶。答曰何謂耶。同春曰某言兩宋必大敗。速敗則小不幸。遲敗則大不幸也。吾旣不幸與一宋相知。一宋則不知幸矣。當終不見面。其言切迫甚矣。聞來不勝瞿然。彼實明透之人。所言如此。必有先見矣。答曰此言出於何處乎。同春曰因我儕輩聞之云。梅澗公明其無據。仍戲曰一而二二而一之間。雖有間言。庸何傷乎。同春亦大笑。梅澗公書及於府君如此。府君又有書於同春。其答書云云。其所行讒者。未知果爲何人。而世道如此。寧不寒心。

廉問湖南時。正當嚴冬極寒之節。往返過六十日。陪行奴子則毛奴金。書吏則金承明也。本以病弱之質受傷於晨夜出沒之中。大冬氷雪之間。以致還朝後症情甚重。遂成痼疾。

府君還朝時。與諸叔父會於奉恩寺。蓋時梅澗公以靖陵齋郞。魁柑製得第。唱酬詩有御史還朝疾恙無。齋郞得第渥恩紆之句矣。

書啓中條陳者。多蒙朝家採施。而莞島事久未出場。囚繫滿圄。府君抵同春書曰臺侍之人。至受拷掠。渠雖有失。似亦太過。此豈侍生當初啓達之本意云。己亥服制之論。府君反復考究。決知朞年之爲是。而玄石則是時欲從三年之論。府君屢明其不然矣。後玄石亦以府君言爲是云。

辛丑淸風之除也。同春適方入朝。謂府君當在經幄。不可外補。將上箚言之。不得已梅澗公往說之曰尹善道旣以台。與某爲一而二二而一。台之此言。豈不有嫌乎。同春默然遂不果。

壬寅四月。尤齋自其仲氏堤川任所作楓岳行。與府君會北津。同舟半日。極其從容。無言不盡。府君又奉規曰長者太嚴峻。同春太溫和。嚴峻與溫和。固皆美德。然過則爲病。吾願兩丈交有所濟則好也。尤齋歸到忠州有書曰。良規眞是頂門一針。敢不佩服。但恐偏僻之性。守初彌堅云。

癸卯永寧之議。府君疏未出之前則朝論同然。必欲撤毀正殿。改造奉安。及府君疏上則議論又變。鄭禮判啓曰李某疏昨日入啓。原疏雖未得見。而以此外議參差。皆以爲翼室之添造便當。正室之改造。於禮未安云。物力之費。有不足言。而當初只有正殿四間。置左右翼室之意。非出於一時形勢之苟簡。則到今變改。似爲未安矣。李領府事景奭曰李某之疏。雖未得見。而此人久病靜居。披覽禮家書。故平日聞其論議則頗識古禮矣。今日所陳。必有意見矣。是時尤庵,玄石以府君所論爲是。市南始從朝論。及見府君疏。以府君意見爲當。而同春則最後以爲此勝於彼。一分近古。又以市南前後不同。爲無定見之歎。獨南公九萬,李公敏迪以其時都廳。主改建正殿之論。南公生張尤力。至有長書於府君。後在咸營謂林友泳曰。吾豈有勝某之理云。其見似終不變矣。

甲辰正月。校理呂聖齊以玉堂乏人仰陳。上曰何以變通耶。鄭太和曰閔維重則有相避。李某則未出解由。不得備擬云矣。洪命夏曰李某解由狀藏置其家。不爲出給。故不得出矣。太和曰若無拘礙之事則雖不出解由狀。而自戶曹相考。移文吏曹則可以擬望矣。上曰自戶曹相考。移文差出可也。時府君在嘉平墓下。梅澗公送書曰領右相及吏判所達。實非尋常之比。自上亦爲傾聽。今則退坐誠難矣。且右相以病不得從仕爲語。初以病重上去不得。亦或無妨。然何可每每如是云。

參贊官李公慶億時以府君文學仰達。遂拜典翰。承牌至七度。而府君猶不承命。李公書問去就曰。以退陶之一意求退。不欲一日虛拘。不過懇乞還鄕而已。未及還鄕之前則黽勉供仕。蓋旣在輦轂之下則事勢分義。與在野之時有間故也。飢飽冷暖。固非他人所可知。而然不能無疑於兄之去就云。後書又曰前書只欲兄少回遐心。而乃反歸咎於弟。責之以不相知心。媿謝媿謝。兄之閑居看書。六年于茲。雖謂學問之士。亦不爲僭矣。況在未學之前。論思啓沃。不後於流輩者乎。唯其自視慊然。必愼於名實之際者。已是學問之力。此弟之所以仰陳於榻前者也。兄之七不進。實非俗人羕子。而猶且以退陶不敢當則兄之去就。是進不及於退陶。退不合於俗樣。終果何居歟。嘗見石潭先生雖不苟於進退。而每以世祿之臣自處。望兄毋或過於自慊於此義也。是時玄石又以陶山晩年事業奉勉。府君皆不敢當焉。

是時趙公龜錫在湖南營。抵書府君曰。卽今儕友間可以鎭其浮論。調其乖違。上而裨君德。下而定是非者。舍兄無可者。兄旣世受厚恩。尤宜挺出擔當。每與尤翁語及。故今不得不畢其素蘊云。一時士流之所望於府君者蓋如此。

文谷之以試官往北關也。府君亦以酒色兩款相勉。及其到彼。有書於府君。極言服膺之意。且曰到安邊。與長令一番把杯聽歌。未知兄聞此以爲如何云。槩時從叔東里公宰鶴城也。

府君歸自仁川。卽有應旨一疏。疏中及金徐兩公事。兩公皆大怒。極其醜詆。而府君亦一再往復。仍而相絶。金公疏至有推以及於何所之言。見者莫不悚然代怖。後諫院請罷金公蒙允。洪相又論其太過。只命推考。蓋其言以府君及諫院。謂皆不知尤庵本心云矣。

金公於府君。雖若相絶。而靑湖公喪時送倅以問。丁未溫幸時在溫陽。因撥便慰問表叔奉事公之喪。蓋表叔喪出於行朝。府君亦以病憂入城故也。徐公之怒。實是不意。然府君與徐公。情義雖深。至意見多有不合。其所相責而爭辨者已久。以徐公壬寅書與詩言之。書則曰兄之不得使弟爲兄。亦猶弟之不得使兄爲弟。詩則曰夷險一心吾已判。與君從此欲分程。其意已可見矣。

府君之爲此疏也。雖府君平生親友。往往避其連累。稍存形迹。獨老峯在咸營。寄書稱歎。蓋曾深知府君心事故也。玄石亦每以此事謂之高識大節。後於甲寅冬過靈芝洞。有所吟一絶。其詩曰六載東岡已絶絃。山齋寂寞獨巍然。誰知一疏回天意。終見狂瀾自拍天。所謂一疏。卽指此疏言也。

是時徐公方爲江留。壺谷南公有書於府君曰。江留之留洛已至四十餘日。弟一訪而不遇。遇於刑判家餞席。頗有疑阻之色矣。頃日弟爲武科試官時。留宿於西門外。一夕忽來同宿。呼酒敍舊。忽悵然曰安得如十年前全盛時乎。卽今儕輩疑阻。此何景象。弟因此歷說前後事。則始曰吾知能疏實非出於搆我。而當時處事措語太失着。我安得不怒。及見頃日疏中以我海臬時譏斥一款則言出衷曲。吾不覺暗中垂淚。此言曾不言于他。而今夜始言云。弟悉言兄之不送疏草之失。仍言旣知其心曲則今日和解。都在兄先之云。則答以當身若悔悟則吾何不釋云云。此外說話甚多。不能悉報。而顯有迷復之意。實非外飾之言。曾以此言白于左揆。則答以吾亦多所開導云。弟仍訪其僑居。又言左揆之言。相與一笑邇。仍問兄之近日學力所得實如何。妻子飢寒。亦何以堪過云云。弟幷笑答之。仍言兄之曾在仁時。連送食物於壽孩。實如兄今日之念交誼。如此而何可以一語相拂。至今乖隔乎。且曰今觀兄與能之辭色。實如素相親愛之夫婦。一朝反目。猶不禁時時思想而傷嗟云。則笑服其善形容。誠可笑也。蓋彼旣開悟則兄必不爲留蓄。而只恨無由速相會也。時卽乙巳十月也。

府君自己亥居閑以後。所編著諸書甚多。而其中四禮備要,儀禮四禮類選,戴記四禮類選,經傳通記,大學集覽等書。皆手筆。而往往細書。圖亦手寫。其用精力甚矣。且嘗以濂溪太極圖說是理學之源。而後來諸儒圖說。亦有可以發揮者。故遂以本圖與說。分爲四節。仍於各節本圖本說之下。復以先儒之所已爲圖者及所釋諸義諸說。彙分類集。將爲一書。名之曰太極全圖演義。以其目錄書論於同春及玄石。同春則無所可否。玄石答書不以爲好。且以急於圖而緩於義。詳於天而略於人等語。有所奉勉。府君以爲此似未見先儒諸說。故有此詆訶。然其規勉之言則誠可服膺矣。

府君自淸風還後。以在京辭職爲苦。每欲退處田里。而實無可歸之所。至有往居湖南之意。蓋府君曾往來靈巖鳩林地。樂其土品民俗。且聞曹公敬燦諸人之言。以爲雖空手下來。亦足資生故也。然靑湖公以不可遠離止之。且以松楸杳然爲不忍。故未果。蘇坡有田數頃。又欲以此依據。經營問舍而未就。及甲辰疏後尤以一日在都下。爲如在針氈上。聞同春白上有特命。卽出廣津李參判亭舍。同處過一月。仍復轉往楊州。更不爲入城計。是時一家兄弟親舊諸公以必不可堪爲憂。且疑其太遽。同春亦愕然失圖。屢有書致其不安之意。松谷書至謂干木踰垣。似亦不能至是。請其從容入來。然府君意已有定。皆不聽焉。松谷時爲副學。其書曰僕初聞此拜時。自念不堪當。果有擬古人擧代之意矣。入京聞之則左右執意太過。至有杜門謝事之計。心以爲不當。然欲一商論而還止初計。來後亦不得與春翁相見。其日始遇於閤門外。不及接話。而斯言忽發於筵上。旣發之後則不能不以平日在意中者。略爲繼陳矣。及聞左右倉卒出郊。春翁亦甚驚訝。想必有書相說也。沂相有頃日疏辭不安之言。此則鄙意終以爲不當然。恨不相對極論也。僕寧有相引同流之意。而君父之前亦不敢隱其所知於語次也。以此見絶於賢則亦復奈何云。蓋府君書責其陳白。故其書如此。後戊申筵白時。有待罪副學時。擧以自代之語。豈政院日記或有脫誤之字而然耶。抑趙公不能詳記久遠事。謂以擧代故耶。

丙午冬洪相白時。趙丈亦又繼陳其時書。又曰一日之責。不可但已。不免隨相臣之後。又言左右。想得嗔責不少。相公陳達時。上意溫渥有樂聞之色。可見聖心之不忘於執事也云。是時上頗聳聽。至欲特召。洪相請除職。故未果。戊申則趙丈陳白後又進曰今欲致某則自上特諭下召何如。上無發諾。蓋上規模簡重。不欲輕施恩禮。而亦以府君退歸不仕。屢違召命。有所未便故然矣。

洪相陳白後有書曰聖明逐日開筵。咨訪不倦。不得已以左右爲合置經幄。自上動聽。想左右聞此言。必以僕爲情義不通者然。多有誚責之加。而區區之意。出於爲國。不顧私情。亦復奈何。府君陳疏後又有書曰。昨見辭疏。以病難進之意。溢於言外。末端之語。出於衷赤。令人感歎。左右介石之操。善病之狀。非不知之。而當此憂災臨筵之日。不可無博學正直之士。故不顧私情。敢有所陳。以致左右狼狽。而其在朝家側席之道。不得不已也。栗谷先生雖知牛溪先生之多病。以出入經筵陳達。意有所在。夏雖不敢自比於先賢。其意則一也。上年則春台進講。一賢足矣。今番則與前有異。故僕前後所陳之相反者。其勢固也。自上勤召則將何以處之。前頭世子冊禮。恐不可不一來也。

是時府君以去就。議於文谷。其答書曰今此冊禮。乃吾東莫大之慶。雖如尤,春兩丈。與論或望其造朝。況兄在一息之程。又爲春坊僚屬。分義自別。暫時來參冊禮。冊禮過後則進退自有餘裕。而一向撕捱。終不赴召。則禍福利害。固非可論。而於義亦不知其如何也。弟之愚見。亦與左台無異云。諸公所勸如此。而終不承命。蓋其不仕之計。非不堅定。而然於分義敦迫處。每不敢自安。有此等商量矣。

是年春。有嶺人柳世哲輩疏擧。尤齋抵書同春曰。當初微有此事也。某報以如武侯營壘。非華宗浪戰之比。始以爲此不過與京中若干輩相應而已。某言似太過矣。今而後始駘矣。大抵某言無不驗。豈其明悟所致耶。又云朴書以爲某極悶嶺事。欲令渠搆出館學疏草。而驪近作一冊子。極斥一番論議。而渠名亦在其中。故畏縮不敢副云云。蓋時士林之議。欲得對辨疏草於府君。而以形迹不便辭之。然又或恐其失對。使請於玄石。且勸玄石爲之勉副。故其抵書於尤齋者如此。

永安公勸府君作一文字。辨破嶺人冊子。府君對曰以我而攻善道之論。其誰曰公論乎。然於沂川文谷兩公則作書備論。而於沂川則自經傳以下。古今諸說。一一抄出以示。仍就尹鑴,許穆,尹善道,金壽弘諸說。各各辨破。極其詳盡。後玄石書以爲洪相奏對之善。必賴於此云。

是年冬。兪公瑒之被囚也。府君以曾有請助外家設慶事爲難安。欲上章自首。而兪丈供辭。只引他乞魚數人。故人皆以爲此疏若上則彼當有隱諱之罪。故趑趄不敢。屢書相議於金公益廉。而遂不果上。然金公書以府君之欲上章。極其稱歎。至曰兄之正直。可謂拔出世俗千萬丈云。

戊申春。以李兄仲深事。與歸川李公屢度往復。李丈書曰示意固然。罪弟雖無所識。豈不知先儒之已有說也。尊之此言。到處必勝之言。不可輕易呶呶。而此罪弟平生備嘗之病。故有此慮也。爲其子者。安知其終不類其父乎。尊以敏妙之才。早達詞章。決科如摘頷髭。晩好經學。不過數年工夫。而老師宿儒莫之敢先。豈可以此望於人人耶。此兒才品。不愈於人。近或從事於儒家說話。其於儀文度數之尋求。或有寸長。而無貼裏自得之益。且非永拋擧業之人。而詞鋒日鈍。小科亦不得爲實才。則豈非所謂邯鄲步也耶。若能使多讀聖賢書。得其閫奧。豁然通透。出而爲文。自然成章。則雖韓柳之文章。猶不足企羨。況一科名乎。惟在尊量其才品善導之耳。府君前後書。今不在。然其大意以爲爲婦翁者。豈不欲使其壻得第。而若多讀經書。留意實地。則自當發爲文辭。一第不足取云矣。

府君雖退在田野。湖堂公事。無推諉處。不得不應副。是年秋安東府使權諿因臺啓被拿。供辭中有引湖堂帖文云者。蓋持帖者有犯斫禁山事。而所謂帖文是循例地稅勿侵事也。然以此爲不安。必欲上章。諸公皆以爲事係細瑣。且此循例成給帖文。元非異事。不須乃爾云。而然終不聽焉。

是年秋冬間。召命頻仍。府君以去就之義。又問於文谷。文谷答書曰自古耇造在廷則便有彙征之吉。同氣相求。理固然矣。爲君子者。旣不欲與俗流同事。又以善類相引爲嫌。而一味難進。則是士生於世。終無可出之日矣。恐其義不若是太泥也。然兄自退歸之後。屢承召命。至於儲宮冊禮。亦不得趨參。則到今嫌於輕進。果似然矣。至如上去後陞職之慮。雖以退陶之大賢。當時猶不免賭得一品告身之譏。此是俗輩謗賢之言。於退翁何損。而兄之有此過慮。亦不爲無據矣。然此則儻來未至之事。以退翁當日地望時勢。猶不預爲此慮。黽勉赴召。則何至因此而自畫也。但兩丈之一時暫來。非如庶明礪翼之世。而末俗之嘵嘵。靡所不至。兄之以乘此入去爲嫌者。孤哀亦不敢以爲過也。先祖曾於丙子以前謝事。退歸松楸。四五年間。有召輒辭。間或屢辭不許則亦嘗一二赴謝。遞職卽歸。雖迫於分義而暫出。不欲久於朝也。兄則一退之後。牢臥不起。此豈不好。而猶未免繁名朝籍。又非如潔身亂倫。全忘分義之人。恐非可繼之道。私心每以爲慮矣。

梅澗公嘗有書曰頃見君書。以乞糧資給奴。爲大段害義者然。又聞永安兄主之言。以饋饌爲未安。使永兄不復送之云。君之廉介。無乃類於於陵仲子耶。子華給奴糧。永兄送饌物。皆是應當之事。有何未安乎。子華卽柳公之芳之字。卽梅澗公之婦弟也。時爲外任矣。

梅澗公之以評事在北關也。又有書曰讀朱書之示。敢不佩服。但一日十二時。懷惡居多。朱文雖好。恐難以此終乃排遣也。姑免被汚云者。未知從何得聞。而足供一笑。北來之後。果免倡披之事。而一部賢傳。難破萬端愁懷。破愁之道。非倡披則難得。以此爲慮。呵呵。蓋府君於兄弟朋友間。每勸讀朱書。且嘗戒以女色。今於梅澗公書中。亦以此爲勉。故其答如此。

是年春。府君嘗辭職名。不肖寫疏本。疏本末端。只書年月。不書年號。政院不爲退却。入啓而批下。府君後始覺得。而謂不肖曰此吾不察處。吾旣出身。半生仕宦。則今雖退伏。只中自愧責則可也。豈可到今不書年號。自同於終始不出之人乎。後不須乃爾云。

府君又嘗自歎曰如尤春兩丈。是全節者。和叔是半失節。而我則全失節者也。子弟請問其故。答曰兩丈於丙子後。自廢不出。前後告身。又不書彼中年號。而和叔則猶不免爲司馬。若如我者。旣已出身從宦。安得不爲全失節乎。

府君平日所交游皆名流。而如洪相公沂川,趙尙書松谷,李尙書慶徽,李相國慶億,李參判廷夔,李監司萬雄,洪監司葳,趙監司龜錫,金相國退憂,文谷,閔相國老峯,呂陽,南尙書壺谷。尤親金判書佐明,徐判書必遠。交誼雖若不保。然其至誠相愛本特甚。故金公終果就見。如平生歡。至請上優禮。徐公亦於喪後來哭。大加傷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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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人金昌翕

丁未春。昌翕往謁先生于東岡。所挾少微通鑑也。受業至董仲舒天道策。先生曰汝知道性理名義乎。對以曾學于塾師。未嘗聞如此說矣。先生笑曰吾爲汝言其大略。遂一一剖析。雜以譬喩。爲說幾數百言。言下茫洋。殆莫領會。而猶覺其心開耳醒。至今可記者。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合而言之道云云也。

先生廣額朗目。褰唇癯顂。常着陽巾素服。燕處超然。望之孤峭。卽之溫藹。聽其誨言。琅琅如也。

先生體氣羸弱。全健日少。呻吟略敭。強爲門人出坐。言其經夜困篤之狀。而向晩盥嗽整冠。神彩頓生。若未嘗有苦者。接引竟日。亹亹忘倦。

時及門者仲兄及李仲深氏。以東床多在座側。而李相休,柳章世,季舅及余。自京來會。並先生伯胤同甫。受業者凡六七人。趙仁壽,祺壽亦自近村往來請益。諸人皆能檢押。而余與季舅全然疏放。不入彀率。余纔加弁。結髻每歪側。先生指笑曰汝髻豈東向讓西向讓者乎。季舅常多鼻涕。請益之際。纍纍垂落於卷中。先生每令拭淨而哂之。

先生於門人。一體款接。而偏愛季舅。誘掖曲至。蓋以其通家誼分外。早孤失學爲可矜也。

諸門人嘗與村人會集于太極亭近處。余與季舅大醉郞當。經夜于村莊崔姓人家。至朝始還。先生呼使至前。正色切責。亦不加以忿厲。而辭旨溫諄。反覆詳懇。大抵戒放縱要自重之意爲多。

季舅嘗貽書同門。書辭極詭險。令人難讀。先生偶見之。作書峻責。蓋言其有害於心術。有曰此不過君文理不長。欲以是文其淺短云。

先生接引之暇。自有讀課。時方溫繹中庸。靜夜隔戶。竊聆其聲節低仰。可知爲鳶魚章。而琅琅金石之韻。猶尙在耳。

村人邊萬戶者放鷹後岡。要先生一看。先生笑應曰可。携杖緩步。而門人亦隨之。放鷹兩次。雉起于前林。時霜秋氣淸。落木蕭瑟。先生徘徊遊目。倚杖高詠。竊聽所詠。乃唐人詩漢文皇帝有高臺也。

易學者崔宣。每從先生遊。來輒信宿。曾有所辨論而未契者。先生卽抽朱子大全某卷披示爲證。崔乃點頭。顧門人而笑曰博覽難及。

先生與崔論宋龜峯爲人爲學曰。余嘗於淸風舟中。與尤翁論及此老識解高而行不掩。尤翁亦頷可云矣。又曰此老終是豪爽。如溪沙有月乾坤大。仙峽無風草木閑。能吟如此詩。是什麽氣象。又曰其獄中所吟一生身服古人禮。三日頭無君子冠。偃蹇可喜。又曰栗谷諸賢會于李山海家。適有白足自淸溪寺來覓詩。龜峯卽口占曰爲訪詩仙到洛中。煙霞猶惹下山筇。無端夜雨梅花發。夢入淸溪第幾重。四座爲之閣筆。又曰宋龜峯之葬其父祀連也。松江故不往。李山海暫往。稱腹痛而遁去。栗谷獨被龜峯泣請。黽勉題主。亦一困厄云。

先生與崔尙論前輩。擧先人字而言曰嘗聞某台之言。淸陰晩年深悔不曾學問云矣。崔曰尋常理學之士。恐難及此老樹立。先生頷之。

先生常置渾天儀于座側。玩測之餘。喜與人論討。不擇鈍敏而竭兩端焉。嘗見南壺谷族叔名某者。目擊璇璣。問其大略而不甚了了。先生因其未曉。反復譬喩。大費聲氣。自朝至暮。殆廢食息焉。

南嘗携酒設會。款敍平素。先生被其強勸。連進數杯。門人亦以次陪飮。南問余與季舅爲誰。先生言其姓名。乃云此輩自京華來此寂寞。能甘苦淡。亦可尙也。槐院吏崔承泰持壺酒來謁。以近體一首呈上。先生嘉其至意。又稱詩格不俗。使門人續和。余詩有巷裏每尋顏子樂。手中三絶仲尼編一聯。大被奬贊。每夕仲深氏自內而出。輒傳先生亹亹稱道之言。累日不已。

嘗與伯胤同賦采石弔李白詩。俱被高等。而以伯胤詩爲勝。就其中醉進淸平一篇詩。其文可以凌碧落。疊加批點。又同作七夕詩。細述其被譴離違許多節次。而全欠景色。先生大加抹打。仍誨之曰詩貴淸空。此題尤宜玲瓏映發。不合若是覼縷。亦不料昌翕作如許詩也。

季胤樂甫時方四歲。出在膝下。坐必端拱。先生指笑曰是將揚休山立玉色金聲者耶。

洪萬選來自其大人北評事餞席。歷誦滿朝公卿詩章幾數十篇。先生極稱其強記。聽至東溟胡地群山北極來。結爲長白勢崔巍。先生哂之曰每作此雄大語。至東芚公木末驚沙亂。鵰邊落日懸。大稱其奇健。及至先人絶句。有云臨別不須勤索句。驛亭隨處有吾詩。乃爲之擊節。亦不評其如何。

先生專意硏究。罕作應副文字。金剛僧一如三藐來乞其師義諶號楓潭者碑文。蓋義諶之師曰彥機。彥機之師曰休靜。兩釋碑文皆月沙白洲公所撰。故欲受先生文。以完世好。先生未能堅辭。乃引韓文公馬少監而爲說。文成付一如輩。兩僧擎置其文于堂上几案。自庭下合掌再拜。先生喟然曰僧輩於師門。乃能致敬如此云。

柳章世受小學至王裒事。先生義形感咽。涕淚滿面。門人廢蓼莪。小子實目見矣。

嘗與醫人崔駰語及氷軒公死孝事。嗚咽摧腸。然能細述其狼狽節次。宛如目見。蓋氷軒決意尋親于矢石間。與其仲琴谷公翦燭告訣。而顧先生方幼。睡倒于其側。再三撫摩曰將何以置此兒弟。至朝起視則氷軒已往不返。遂至殞命于賊中云。又曰此兄節孝文章。世豈復有哉。仍唏噓良久。

朴南陽濠訃至。先生失聲驚怛。屢形言語。童心竊以爲八十完福之人。死不足悼。怪先生之如此。蓋先生因心惻怛。故自不能禁也。

戊申年祖父喪。先生趁葬前來弔。痛哭盡哀。退坐外廳。招柳掌令與語。言及先人難支之狀。有曰本以淸質。亦頗杯酒傷胃。纔見其深墨虛浮。已極可慮。在諸孝中必須各別扶護。如是丁寧申囑云。

余旣娶而喪岳丈。閱歲始往拜。則先生迎敍其存沒曲折。仍問孤寡何以支存。惻惻不能已。

先生啓牖蒙學。不厭諄複。每至肯綮難解處。輒廣設譬喩。要令融暢而後已。如宋人揠苗。東郭驕妻妾之類。凡其聲音意態。摸寫殆盡。昌翕嘗讀告子。至孟子不與驩言處。先生乃言彼趨走奉承於驩者。皆不免奴顏婢膝。而孟子獨圓然高坐。可想其氣象矣。

先生讀書窮理。凡有疑礙。專走一伻。以書質疑于尤春兩丈處。童奴鳳實者。屢見其贏糧往返。方其待來未至。企鬱殊切。間謂來客曰質疑無所。馳書往稟于兩丈。此企待而係是奧義。未必其快祛此疑也。

客有來擧尹美村別號於座側。先生問美村爲誰。曰尹公某之號也。先生微哂曰吉甫乃以是爲號耶。

嘗往侍於館洞。適成琬在座。語及先生詠漂漢詩。先生曰世以此詩爲譏某台仲父而作也。豈有此理。仍歎世人之嘵嘵多口。成琬問世傳此詩。或以千秋爲尊周。未知孰是。先生倦應曰漫爾吟過。未知其爲何也。韓泰東作蜃樓上樑文。頗鉅麗。嘗因仲氏而取考先生評題。今不可詳記。而似曰文則儘好。但有大於此者。移志用力可矣。前後評人文字。多發此意以警之。

文集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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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此故表兄延安李公幼能遺藁也。公旣歿。胤子喜朝裒合散軼。屬余略加緖正。今又徵以跋文。其何忍辭諸。惟公通顯。正當孝廟之盛際。昵侍經幄。啓沃獻替。及與山林諸賢。進講心經一書。夙夜靡懈。上下交得益。能成就聖學。凜凜然嚮于至治。誠所謂風雲千載之慶矣。亡何而龍馭賓天。公已無意於斯世。惟日取六籍。下逮濂洛群書。紬繹理義以自樂。逮後顯廟臨朝稍久。公洞見陰陽消長之幾已成萌芽。遂上書勸上以親賢納諫。防微圖細。克追先生遺志。仍乞其身。退居于東岡之上。蓋當時一人而已。厥後薦紳大夫往往談公此事。無不髮豎心竦。而顧公未嘗少悔。以至今日。世道大變。氷炭倒置。雖善者無所施其智力。則公歿且數歲矣。嗚呼痛哉。公少襲家業。辭章步驟。名聲籍甚。登瀛諸公。亡不瞠然退舍。及乎專心儒學。其所摛文措意。乃以明理達用爲主。條暢溢發。如雲行而水逝。不可停滯。終無矜持修飾之能。非可以操觚小法拘也。余故不多論。獨以君臣學問之大致與夫扶正抑邪之節。揭諸卷後。並紓予胸中鬱結之氣。觀者儻亦有以識此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