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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宗實錄四(起六月,盡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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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宗實錄三 順宗實錄四(起六月,盡七月)
作者:韓愈 
順宗實錄五
本作品收錄於《全唐文/卷0560

六月乙亥,貶宣州巡官羊士諤為汀州寧化縣尉。士諤性傾躁,時以公事至京,遇叔文用事,朋黨相煽,頗不能平,公言其非。叔文聞之,怒,欲下詔斬之,執誼不可;則令杖殺之,執誼又以為不可,遂貶焉。由是叔文始大惡執誼,往來二人門下者皆懼。先時劉辟以劍南節度副使將韋皋之意於叔文,求都領劍南三川,謂叔文曰:「太尉使某致微誠於公,若與其三川,當以死相助。若不用某,亦當有以相酬。」叔文怒,亦將斬之,而執誼固執不可。辟尚遊京師未去,至聞士諤,遂逃歸。左散騎常侍致仕張萬福卒。萬福魏州元城人也。自曾祖至父皆明經,官止縣令州佐。萬福以祖父業儒皆不達,不喜書,學騎射。年十七八,從軍遼東,有功,為將而還。累遷至壽州刺史,州送租賦詣京師,至潁川界,為盜所奪,萬福使輕兵馳入潁川界討之,賊不意萬福至,忙迫不得戰,萬福悉聚而誅之,盡得其所亡物,並得前後所掠人妻子、財物、牛馬萬計,悉還其家。為淮南節度崔圓所忌,失刺史,改鴻臚卿,以節度副使將兵千人鎮壽州。萬福不以為恨。許杲以平盧行軍司馬將卒三千人,駐濠州不去,有窺淮南意。圓令萬福攝濠州刺史,杲聞,即提卒去,止當塗陳莊。賊陷舒州,圓又以萬福為舒州刺史,督淮南岸盜賊,連破其黨。大曆三年,召赴京師。代宗謂曰:「聞卿名久,欲一識卿,且將累卿以許杲。」萬福拜謝,因前曰:「陛下以許杲召臣,如河北賊諸將叛,以屬何人?」代宗笑曰:「且欲議許杲事,方當大用卿。」即以為和州刺史行營防禦使,督淮南岸盜賊。至州,杲懼,移軍上元。杲至楚州大掠,節度使韋元甫命萬福討之。未至淮陰,杲為其將康自勤所逐。自勤擁兵繼掠。循淮而東,萬福倍道追而殺之,免者十二三,盡得其所虜掠金銀婦女等,皆獲致其家。代宗詔以本州兵千五百人防秋京西,遂帶和州刺史鎮咸陽,因留宿衛。李正己反,將斷江淮路,令兵守埇橋渦口,江淮進奉船千餘隻,泊渦口不敢進。德宗以萬福為濠州刺史,萬福馳至渦口,立馬岸上,發進奉船,淄青將土停岸睥睨不敢動,諸道繼進。改泗州刺史。為杜亞所忌。征拜左金吾衛將軍,召見,德宗驚曰:「杜亞言卿昏耄,卿乃如是健耶!」圖形淩煙閣,數賜酒饌衣服,並敕度支籍口畜給其費。至賀陽城等於延英門外,天下益重其名。二十一年,以左散騎常侍致仕。元和元年卒,年九十。萬福自始從軍至卒,祿食七十年,未嘗病一日。典九郡,皆有惠愛。 癸丑,韋皋上表,請皇太子監國,又上皇太子箋。尋而裴垍、嚴綬表繼至,悉與皋同。贈故忠州別駕陸贄兵部尚書;故道州刺史陽城左常侍。贄字敬輿,吳郡人也。年十八,進士及第。又以博學宏詞授鄭縣尉,書判拔萃,授渭南尉,遷監察御史。未幾,選為翰林學士,遷祠部員外郎。德宗幸奉天,贄隨行在,天下騷擾,遠近征發,書詔一日數十下,皆出於贄。贄操筆持紙,成於須臾,不復起草。同職皆拱手嗟歎,不能有所助。常啟德宗言:「方今書詔,宜痛自引過罪己,以感人心。昔成湯以罪已致興,後代推以為聖人;楚王失國亡走,一言善而復其國,至今稱為賢者。陛下誠能不吝改過,以言謝天下,臣雖愚陋,為詔詞無所忌諱,庶能令天下叛逆者回心喻旨。」德宗從之,故行在制詔始下,聞者雖武人悍卒,無不揮涕感激。議者鹹以為德宗克平寇難,旋復天位,不惟神武成功,爪牙宣力,蓋以文德廣被,腹心有助焉。累遷考功郎中、諫議大夫、中書舍人兼翰林學士。丁母憂,免喪,權知兵部侍郎,復入翰林。中外屬意,旦夕俟其為相。竇參深忌之,贄亦短參之所為,且言其黯貨,於是與參不能平。尋真拜兵部侍郎,知禮部貢舉,於進士中得人為多。八年春,遷中書侍郎平章事,始令吏部每年集選人。舊事:吏部每年集人,其後遂三年一置選。選人猥至,文書多不了尋勘,真偽紛雜,吏因得大為奸巧。選士一磋跌,或至十年不得官,而官之闕者,或累歲無人贄令吏部分內外官員為三分,計闕集人以為常,其弊十去七八,天下稱之。初,竇參出李冀為常州刺史,且迫其行,巽常銜之。至參貶為郴州別駕,巽適遷湖南觀察。德宗常與參言放相薑公輔罪,參漏其語。參敗,公輔因上疏自陳其事,非臣之過。德宗詰之,知參泄其語,怒,未有所發,會巽奏汴州節度劉士寧遺參金帛若干。士寧得汴州,參處其議,士寧常德之,故致厚貺。德宗以參得罪,而以武將交結,發怒,竟致參於死。而議者多言參死由贄焉。裴延齡判度支,天下皆嫉怨,而獨幸於天子,朝廷無敢言其短者,贄獨身當之,日陳其不可用。延齡固欲去贄而代之,又知贄之不與己,多阻其奏請也;謗毀百端。翰林學士吳通元故與贄同職,奸巧佻薄,與贄不相能。知贄與延齡相持有間,因盛言贄短。宰相趙璟,本贄所引同對,嫉贄之權,密以贄所戢彈延齡事告延齡。延齡益得以為計。由是天子益信延齡而不直贄,竟罷贄相,以為太子賓客,而黜張滂、李充等權。言事者皆言其屈。贄因畏懼,至為賓客,拒門不納交親士友。春旱,德宗數獵苑中,延齡疏言:「贄等失權怨望,言於眾曰:『天下旱,百姓且流亡,度支愛惜,不肯給諸軍,軍中人無所食,其事奈何?』以搖動群心,其意非止欲中傷臣而已。」後數日,又獵苑中,會神策軍人跪馬前云:「度支不給馬草。」德宗意延齡前言,即回馬而歸,由是貶贄為忠州別駕。滂、充皆斥逐。德宗怒未解,贄不可測,賴陽城等救乃止。贄之為相,常以少年入翰林,得幸於天子,長養成就之。不敢自愛,事之不可者皆爭之。德宗在位久,益自攬持機柄,親治細事,失君人大體,宰相益不得行其事職,而議者乃雲由贄而然。贄居忠州十餘年,常閉門不出入,人無識麵者。避謗不著書,習醫方,集古今名方為《陸氏集驗方》五十卷。卒於忠州,年五十二。上初即位,與鄭餘慶、陽城同征,詔始下,而城、贄皆卒。

城字亢宗,北平人,代為官族。好學,貧不能得書,乃求入集賢為書寫吏,竊官書讀之,晝夜不出。經六年,遂無所不通,乃去滄州中條山下。遠近慕其德行,來學者相繼於道。閭裏有爭者,不詣官府,詣城以決之。李泌為相,舉為諫議大夫,拜官不辭。未至京師,人皆想望風采,云「城山人,能自苦刻,不樂名利,必諫淨死職下」,鹹畏憚之。既至,諸諫宮紛紛言事,細碎無不聞達,天子益厭苦之,而城方與其二弟牟、容連夜痛飲,人莫能窺其意。有懷刺譏之者,將造城而問者,城揣知其意,輒強與酒。客或時先醉仆席上,或時先醉臥客懷中,不能聽客語。約其二弟云:「吾所得月俸,汝可度我家有幾口,月食米當幾何,買薪菜鹽米,凡用幾錢,先具之,其餘悉以送酒媼,無留也。」未嘗有所貯積。雖其所服用切急不可缺者,客稱其物可愛,城輒喜,舉而授之。陳萇者,候其始清月俸,常往稱其錢帛之美,月有獲焉。至裴延齡讒毀陸贄等,坐貶黜,德宗怒不解,在朝無救者,城聞而起曰:「吾諫官也,不可令天子殺無罪之人,而信用奸臣。」即率拾遺王仲舒數人,守延英門上疏,論延齡奸佞,贄等無罪狀。德宗大怒,召宰相入語,將加城等罪。良久乃解,令宰相諭遣之。於是金吾將軍張萬福聞諫官伏閣諫,趨往至延英門,大言賀曰:「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矣!」遂遍拜城與仲舒等曰:「諸諫議能如此言事,天下安得不太平也!」已而連呼:「太平萬歲,太平萬歲!」萬福武人,時年八十餘,自此名重天下。時朝夕相延齡,城曰:「脫以延齡為相,當取白麻壞之,慟哭於庭。」竟坐延齡事,改國子司業。至,引諸生告之曰:「凡學者,所以學為忠與孝也。諸生寧有久不省其親乎?」明日,謁城歸養者二十餘人。有薛約者,嘗學於城,狂躁,以言事得罪,將徙連州,客寄有根蒂,吏縱求得城家。坐吏於門,與約飲決別,涕泣送之效外。德宗聞之,以城為黨罪人,出為道州刺史。太學王魯卿、李儻等二百七十人詣闕乞留。住數日,吏遮止之,疏不得上。在州,以家人禮待吏人,宜罰者罰之,宜賞者賞之,一不以簿書介意。賦稅不登,觀察使數誚讓。上考功第,城自署第曰:「撫字心勞,征科政拙,考下下。」觀察使嘗使判官督其賦,至州,怪城不出迎,以問州吏,吏曰:「刺史聞判官來,以為已有罪,自囚於獄,不敢出。」判官大驚,馳入,謁城於獄,曰:「使君何罪?某奉命來候安否耳。」留一兩日未去,城固不復歸館。門外有故門扇橫地,城晝夜坐臥其上,判官不自安,辭去。其後又遣他判官崔某往按之,崔承命不辭,載妻子一行,中道而逃。城孝友,不忍與其弟異處,皆不娶,給侍終身。有寡妹,依城以居。有生年四十餘,癡不能如人,常與弟負之以遊。初,城之妹夫亡在他處,家貧不能葬,城親與其弟舁屍以歸,葬於其居之側,往返千餘里。卒時年六十餘。

戊午,以戶部侍郎潘孟陽為度支鹽鐵轉運副使。其曰,王伾詐稱疾自免。自叔文歸第,伾日詣中人並杜佑,請起叔文為相,且總北軍。既不得,請以威遠軍使平章事,又不得。其黨皆憂悸不自保。伾至其日坐翰林中,疏三上,不報,知事不濟。行且臥,至夜忽叫曰:「伾中風矣!」明日,遂輿歸不出。

戊子,以禮部侍郎權德輿為戶部侍郎;以倉部郎中判度支陳諫為河中少尹。王伾、叔文之黨,於是始去。

乙未,詔:「軍國政事,宜權令皇太子某勾當。百辟群後,中外庶僚,悉心輔翼,以底於理。宣布聯意,咸使知聞。」上自初即位,則疾患不能言。至四月,益甚。時扶坐殿,群臣望拜而已,未嘗有進見者。天下事皆專斷於叔文,而李忠言、王伾為之內主,執誼行之於外,朋黨喧嘩,榮辱進退,生於造次,惟其所欲,不拘程度。既知內外厭毒,慮見摧敗,即謀兵權,欲以自固,而人情益疑懼,不測其所為,朝夕伺候。會其與執誼交惡,心腹內離,外有韋皋、裴垍、嚴綬等箋表,而中官劉光奇、俱文珍、薛盈珍、尚解玉等,皆先朝任使舊人,同心怨猜,屢以啟上。上固已厭倦萬機,惡叔文等,至是遂詔翰林學士鄭絪、衛次公、王涯等入至德殿,撰制詔而發命焉。又下制,以太常卿杜黃裳為門下待郎、左金吾衛大將軍袁滋為中書侍郎,並平章事。又下制,吏部尚書平章事鄭珣瑜、刑部尚書平章事高郢並守本官,罷相。皇太子見百寮於東朝,百寮拜賀。皇太子涕泣,不答拜。

[1]申,詔宰臣告天地社稷,皇太子見四方使於麟德殿西亭。

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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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景」即「丙」字,為避唐高祖李淵之父李昞諱而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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