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吾齋集 (四庫全書本)/卷24
養吾齋集 卷二十四 |
欽定四庫全書
養吾齋集卷二十四 元 劉将孫 撰說
劉志立兄弟字説
安成鄉先生耕齋之從孫審齋之孫昆弟者三其長者質甚粹意甚慤間以其名若字請曰願有以易之以及二季且於此乎語也予嘉其志遂名伯以志立字之以禮仲以志行字之以道季以志用字之以時而為之說曰人未有不志於立也莫不有立往往皆有所附託以為重如功名利達富貴光寵雖假之以自重無不足以光曜而非吾之所自立也有所附則立不立者在人而不在我大哉禮也弱者以彊塞者以通求無不獲行無不達特而不倚定而不跲朂之哉以禮人生良知良能無論小成大用無一而非行非必得時與名之謂也跬步以往日用之所經營人事之所得失孰有安坐而致者然而不有所守則不能以有行夫道若大路然行未有不至也以道為闊於事而欲㨗出以圖之則旁蹊曲徑前必有所礙而去道逺矣朂之哉以道用在人修在己已有所長未有不見用也然其遲速久近若有時焉制之古今賢哲孰不志於用而不能為時及其時之當用雖䟽逺幽隠亦必有推之後而輓之前者朂之哉以時予於耕齋世好也故人之子孫有可以行世之質予故厚望而深賛之其他日有稱於當時寧惟二祖之光亦喜予言之有徴也
蕭益之字説
蕭實堂将以吉日冠其長子進以語予曰斯吾先君子之所命也子其為之字廼字以益之而為之說曰進未有不益也益之道無方進進而不已益亦相與而無疆人患無進之志而已茍志於進未有無所益也聖人推日進之義於益而曰天施地生其益無方天地何心於益特其進也理有不得不然而益隨之如春秋寒暑物之荄甲華實在此者從㣲至著由漸生頓在彼者日復日時復時變化繁滋極於生物不測亦自然而然不待彊而揠増而加也故君子於益之象曰見善則遷有過則改此真進之道也人之所以自畫者自足而已足心一生昔之進者不知其已退所謂見善則遷有過則改者非但已之善與過而已也見人之善喜而慕之見人之過惟𢙢已亦有之不待遷與改而進在是矣學問無止法人物無定體柔可使强愚可使眀困而知之勉而行之與生知安行者一揆况於已見大畧深造而自得何可限量譬之為山一簣以往有九仭之理士別三日非吴下阿蒙推而上之顔何人哉舜何人哉有為者亦若是吾見進之為人也静重而安和從容而謹度其質美既可喜而朋友間誦其造次賦詩皆出人意表是能進者也故舉益之義推君子之為聖與賢與天地生生之理三祝而望焉益之勉旃
王深道字説
王深道分教杭州遇簽憲上黨張公繇閩使江以書来為深道問字説於余抑君既知道矣其深之又深任君之所為他人何足以資哉人未有不繇淺而入深也自其初所得或於利或於義或於智術或於功名一念之好推而至於嗜欲以至終身忘返不期深而自深及其深也如井泉者有之如江河者有之如潭洞者有之而皆不自知也惟道味本然無可欲而知之樂之其深也皆非他所謂深者優柔厭飫其得也於心其源也廣胖施於四體不言而喻至是則不知道之何在但覺左右逢源不可得而測君他日造斯境之趣必以予為知言未必不以予為淺也
徐剛中兄弟字説
心易徐氏於予家三十年之舊日與長公㑹於劍侯李集賢所而其長子實来旦旦而相從愿而文通而知方予問長公其名字何長因請曰廼心易之初得孫也以麒命之今兄弟三人有七丈夫子願有以易之予謂心易之易其所以燾于而家興子而子孫者在此其可忘諸易莫貴於中爰取中以為七子之名而以心為其字盖以王父字為孫之稱於禮而合於家學而宜則為之説如繇辭以寓祝規其一曰剛中字以立心剛徳之首其用以中匪剛不立惟立乃功天地以心而寄之我任重道逺不立而不可其二曰純中字以潜心陽之欲純言徳無二研幾極深乃潜之義惟潜以求乃得其純貳二參三戒之用欽其三曰粹中字以誠心粹之與純徳同體殊純如潔白粹則瑾瑜繇其不雜以乃成質大哉誠乎服膺無斁其四曰守中字以正心多言則窮三思則過事各有中正不可破爾正爾心守而勿遷吉凶悔吝昭然吾前其五曰行中字以恵心用之則行無過不及有孚恵心動罔不吉我行何如惟恵之知毋問鉅細念兹在兹其六曰得中字以養心易君子謀患不得中剛柔正應慎擇所從有得不得毋失其養用心之過於中則爽其七曰謹中字以存心慎之慎之易所以教中如射鵠謹則有效以此存操不失其正闇室屋漏如臨神眀是七詞者用不可既匪我言費爾祖是式寧惟爾祖四聖爾畀曰中曰心一言以蔽至大庚戌孟夏月四日紀
顔曽省身字説
吾友顔寄窻名其子曰曽字之曰省身逺徴予為之説曽者因其所自出也予笑曰父顔而母曽以是為姓若名覈矣復有美於此者乎然此章為曽子用功處易知易行而莫能知莫能行舉世莫不知省身莫不言省身而誠於省者何人也省者自省而人何從知之哉此章兩吾字上之吾者外吾也次之吾者内吾也省者吾動心處也身者吾之所行也古人心即身身即心身心一貫故内外表裏無異觀後来岐身心而二之於是知行為兩事踐履學問為殊塗言之非不一也講之非不一也而判然者不可揜也道之不眀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其斯之謂歟省者警於心而無迹身之有無自忖於心而無形夫能使心常在於身而身不違心則純熟如一動静交養安而行之矣特立言不以二吾則不嚴不曰身則省者心而未徴於行此曽子之所謂魯而魯之所以得道之傳也猶記往年見晦庵釋行道而有得於心之謂一語初本心作身葢易簀前數日始定為得於心而不失故竊以為身即心心即身語為不悖而粗有益正所謂腔子裏者也乃以為省身説而贊之辭曰知不能行亦何用知人誰不知行者幾希以心為身即身即心心不離腔復禮為仁淵輿同悟易知易行三省而篤四勿而誠性與天道孰不得聞無行不與觀兹循循爾姓維顔爾名維曽悟其一貫豈繄異人時而内省身不離心動静不違表裏交正
茶陵譚夀昌字説
吾友尹見心書後茶陵来稱其從游譚夀昌之力學所為詩文知方誦吾家先生講著議論如身受教迺師錫之字曰履常亦取魯頌中語而未有説也子陳之何如予曰美哉古人以夀為常後世以夀為異以為常故夀者本然之理昌者自然之應所知者守吾之常道而已以為異故夀者如有他術昌者如外有挟於是神僊方技服食修煉與夫智力變化巧詐馳騁神出而鬼沒駕虚而翼偽雖才眀賢智大儒先生亦不能不以不惑而所以夀且昌者逺不能及古人之十一又以為若有所制而非人之所能増損嗟乎不求之常而所望者皆非常之福矣豈不惜哉詩於祝辭未嘗祝富與貴也直祝夀祝子孫而已矣富貴者外物也夀者我之固有子孫者理之必然此不待求於人而獲者也吾有其才故為人所贊富貴自不於我乎捨惟其年有待於無涯不必倒行而逆施惟其後可傳可繼不必驟興而忽仆夀而昌豈非可欲哉人惟覬倖於富貴以力之可致者為常有乃以夀與子孫為付於天者為不可必道悖於古而行自絶於天履非其所當履而常者為不常矣惟君子樂天而知命履安蹈常自求多福在我而已是道也惟學之深造者能得之否則外物之變遷猶未有定也履常之才方大肆於學於是必有所擇矣
薛超吾字説
大行薛君以昻夫為超吾之字既稱於四方聞於大人君子過廬陵猶欿然問於須溪劉氏之子曰何如則其質温而器廣其進進不已也如此余惟隋唐而降名若字類失古意近世逾甚特摘取陳言一二以為嫓於義無稽於祝規無當盖欣然於昻夫之異乎流俗之選也昻夫復請曰吾稱之有年矣顧未有説吾子於此乎語也則復之以説曰人未有不志於昻然一世之上也然貴可以先人富可以上人名可以欺人事功可以加人而其人品髙下有不容不異觀者非其才力有所不及也其所自立者往往未超耳人不能不在人間亦豈不志於用所謂超者不必皆與人争也彼以人超人所超者亦特斯人止耳而吾安在也超者以吾而不借於人廼得吾之所以為吾者焉宇宙事物為我用而不我累即臯夔周召之業時出之亦不以易我故其聲光倍常使人瞻望欽聳如異人絶世是夫也其昻也吾也莘野之囂囂萬鍾千駟不足以凂其介東山之几几四國流言不必以嬰其心張子房蹙秦柔項不戀人間三萬户想像赤松黄石於榖城之下諸葛孔眀成都桑田之誓不使分毫有増於草廬抱膝之日謝安石東山髙蹈之志王茂𢎞葛巾東第之懐李鄴侯靈武山人之興此其人既已捐其身係其名而縻其事矣又非能挈挈以為髙也然所以表然稱一時而名千載乃或在於功名之際才徳之外者非其風度志趣樹之人心有在此不在彼故自超耶彼公孫丞相卜大夫胡廣趙戒乗時得志豈不三公文學政事耆年厚徳又豈不有聲於世而百世之下且擯之於羊豕之間而鄙之於糞土之賤也則人亦何可無以自異哉雖然表表者不一二而若彼者滔滔皆是也亦安得不以為戒也以昻夫之材之立而名軒以野鶴自處如逸民其所以養者稱是徳矣重為之贊辭曰
富貴自有勲業餘事其體其性浩然天地吾無上人人自我下我揮鋤金彼拾棄馬光風霽月金錫圭璧固不即人人豈舍之一世之芳千載而長顒顒卬卬萬夫之望
蕭煥有字説
方厓御史之美子以乙已生丙寅行冠禮名從父命以文而不忍更也賔贊字之煥有予以故人往賀焉客舉其今日酬謝慶禮之詩句意不凡予取而視之信請觴祝之客曰字則然矣而未有説子言之予固愛其才喜其有立亦安得而辭則為煥有告曰此夫子之文章也一言而可以盡文之妙者煥而已夫子雖以此形容堯之盛而非特為堯言之也乃言文章之道當如此也非夫子亦莫能表而出之也夫子未嘗言文子貢雖以為可得而聞而亦不能得之於言夫子於此乎語之而文之道可睹已繁星麗天天之文也草木華葉地之文也文未有不煥其煥者必不可揜者也煥之為義所在而見之無所往而不有而亦無所見而不新也辟之火焉自其㣲眀以往煒然曄然不待於人力之助而勢莫能間物莫能沮其道與日月而並乃日用之所不可無而世道之所不容闕也斯文也所謂與天地並者豈但言語詞藻云哉言語詞藻其一耳小之而威儀動作充之而禮樂節度大之而黼黻皇猷功鼎彛勲金石何事非文而何文不有有其體未有不見於用也東坡謂文章如精金美玉不可使在瓦礫中亦謂光氣不可冺沒夫文字猶若此予期煥有素矣其矯厲自立不待今而後稱成人也豈惟子服氏之有子亦且幸臧孫之有後故推斯文之大者贊之念哉煥有若方厓之所立視平林光逺而有耀者也繇平林而至煥有五世矣盛哉人且於煥有觀焉
外孫吴更生名説
吾長女歸禾川吴氏亦望得子名更生葢父母著其喜也朋友能文詞者皆為更生言且載其㓜慧蚤知之槩亦望録以来諗求一言以嘉恵斯子千里外雖未得見欣喜願望為何如也獨不復為更生遡其初以為更生既更生矣祝之之道自生而来日進而不息者長上之為汝旦旦而幸之者也夫更生者未有如日月者也晝夜之所生者光景常新其所以使人瞻仰而不厭者新之道使然也故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曽子取以為大學學問無止法致知格物無盡理功名事業無極致人物議論無最品前之所立者以為無以加矣後来者又有過之者也古之所有者以為不可幾及矣又安知今之不古若也故立志者志於日新日新者日日而生也夫日生而不息何可涯哉生民之初推后稷以為配天之澤而求其初生一粒之播種耳一粒在地而亘古今窮宇宙今年而千斯萬斯眀年而萬億及秭皆自一粒者基之此之謂生意人生能言以往承家者在此焉亢宗者在此焉大其門者在此焉稱於鄉於國於天下者在此焉昔漢名卿稱劉更生以博學文詞忠言直節冠一時而芳千載至於今有耿光亦一更生也汝其念哉汝祖蒙庵盛徳宜有後况為吾家外孫太史公之文印如有所待斯言以志喜以屬望成人有日吾之所以為汝言而發汝之才美者何有已也
善有説
予嘗觀於稼而油然有感於詩人之善頌也其初蒔也芊芊綿綿者平疇一碧清風泛之如水之㣲波及其芃芃而入望也光翠欲流暉陰動盪近浮而逺計宇宙間之嘉景大美鉅麗未有過焉者也青青而可玩者惟芳草為然顧其連天而極目固騷人之所懐而曠野之𣺌莽一無苞頴之實若雨露之生息晝夜之涵煦以日以月而歳功收萬寶成往過来續沛然而莫之禦者獨在此孰非種也有待之年者焉有待之世者焉種而穫穫而恵斯人之生善其能若此者乎果之實也以株計𬞞之實也以枚數若一粒而千斯萬斯自后稷以来天之降瑞長千古而為生生又後萬世而不可涯也世之所謂寶或得而有之是有之而已也雖千金之富藏之百年千金無増也而此之有者年可望而嵗可期有其能若此者乎故詩之詠田曰禾易長畝終善且有於其始而必其終觀其易其長而善且有者在是矣以立作屋於田間每於焉觀稼斆輞川午橋以荘居之展其壁求吾名且為之説吾因取善有名之而著其説夫豈惟稼為然哉人之美質未有不若此也物有所不通而人為最靈麒麟鳯凰珠玉寶貝豈不得為善瓊厨金窟丹穴銅山豈不得謂有若推吾之所謂善充吾之所固有火然泉達混混乎有本者如是而彼抑末矣稼者一嵗而一成也人者一念而千載也東坡説稼有取於富人之異於常者是猶有所分也吾故舉詩人之美辭發其命於天者以擴之延祐丁巳重九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養吾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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