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生隨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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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養生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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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编辑]

  室在旁曰房。《相宅經》曰:『室中央為《洛書》五黃,乃九宮尊位。』不敢當尊,故臥須旁室。老年宜於東偏生氣之方,獨房獨臥。靜則神安也,沈佺期詩云:『了然究諸品,彌覺靜者安。』房以內,除設床之所,能容一几一榻足矣;房以外,令人伺候,亦擇老年者,不耽酣睡,聞呼即應乃妥。

  《易》言『君子洗心,以退藏於密。』臥房為退藏之地,不可不密,冬月尤當加意。若窗若門,務使勿通風隙,窗闔處必有縫,紙密糊之。《青田秘記》曰:『臥房窗取偶,門取奇,合陰陽也。故房門宜單扇,極窄,僅容一身出入。更懸毯幕,以隔內處,按《造門經》:門之高低闊狹,隨房大小方向,另制尺量之。妄斷禍福,此假陰陽而神其說,可勿泥。

  臥房暗則能斂神聚氣,此亦陰陽家之說。《易》『隨』卦之彖辭曰:『君子以向晦入宴息。』臥房必向晦而後入,本無取乎塏爽,但老年人有時起居臥房,暗則又非白晝所宜。但勿寬大,寧取塏爽者,或窗外加簾,酌明暗而上下之也可。房開北牖,疏欞作窗,夏為宜,冬則否,窗內須另製推板一層以塞之。《詩·豳風》云:『塞向堇戶。』註曰:向北出牖也。北為陰,陰為寒所從生,故寒以禦之也。

  冬以板鋪地平,誠善,入夏又嫌隔住地氣,未免作熱。置矮腳凳數張,凳面大三四尺,量房寬窄,鋪滿於中,即同地平板。夏月去凳,亦屬兩便。臥戶與書室並宜之。

  《蠡海集》曰:『春之氣自下而升,故春色先於曠野;秋之氣自上而降,故秋色先於高林。』寒氣亦自上而降,故子後霜落時,寒必甚。氣隨霜下也,椽瓦疏漏,必厚作頂板以禦之。即長夏日色上逼,亦可隔絕熱氣。如板薄,僅足承塵而已,徒添鼠窟以擾夜眠。

  窗戶雖極緊密,難免針隙之漏,微風遂得潛入。北地禦寒,紙糊遍室,則風始斷絕,兼得塵飛不到,潔凈爽目。老年臥房,可仿而為之,每歲初冬,必重糊一度。

  長夏日曬酷烈,及晚尚留熱氣,風即挾熱而來。故臥房只宜清晨洞啟窗戶,以散竟夜之郁悶,日出後俱必密閉。窗外更下重幃遮隔,不透微光,並終日毋令人入。人氣即致熱也,蓋熱皆從外至,非內生耳。入寢時,但卷幃,亦勿開窗,枕簟胥含秋意。

  樓作臥房,能杜濕氣,或謂梯級不便老年。《華陀導引論》曰:『老年筋縮足疲,緩步階級,以展舒之。』則登樓正可借以展舒。諺又有『寒暑不登樓』之說,天寒所畏者風耳,如風無漏隙,何不宜之有?即盛夏但不令窗外遮蔽深密,便無熱氣內侵。惟三面板隔者,木能生火也。按《吳興掌故》:有銷暑樓,顏真卿題額。則樓亦可銷暑也。又韓詩云:『寢樓西畔坐書堂。』則樓宜寢,並可稱寢樓。然少覺不適,暫遷樓下,詎曰非宜。臥所一斗室足矣,如地平鋪板,不嫌高過於常,須去地二尺許,令板下前後氣通;入冬仍以板塞,南向微開小隙而已,縱不及樓居,亦足以遠濕氣。

  北方作地炕,鋪用大方磚,執起四角,以通火氣。室之北壁,外開火門,熏令少熱,其暖已徹晝夜。設床作臥所,冬寒亦似春溫,火氣甚微,無傷於熱,南方似亦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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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內則》云:『安其寢處。』安之法,床為要。服虔《通俗文》曰:『八尺曰床。』故床必寬大,則盛夏熱氣不Τ。上蓋頂板,以隔塵灰,後與兩旁,勿作虛欄;鑲板高尺許,可遮護汗體;四腳下周圍,板密鑲之,旁開小門,隆冬置爐於中,令有微暖;或以物填塞,即冷氣勿透。板須可裝可卸,夏則卸去。床邊上作抽屜一二,便於置物備用。

  安床著壁,須杉木板隔之。杉質松,能斂濕氣,若加油漆,濕氣反凝於外。頭臥處近壁,亦須板隔,否則壁土濕蒸,驗之有黴氣,人必受於不覺。《竹窗瑣語》曰:『黃梅時,以乾櫟炭置床下,堪收濕,晴燥即撤去,臥久令人病瘖。』床低則臥起俱便,陸放翁詩,所謂『綠藤水紋穿矮床』也。如磚地安床,恐有地風暗吹,及濕氣上透,須辦床墊。稱床大小,高五六寸,其前寬二尺許,以為就寢佇足之所,今俗有所謂『踏床』者。床前另置矮凳,既有床墊,踏床可省。暖床之制,上有頂,下有墊,後及兩旁,俱實板作門;三面鑲密,紙糊其縫,設帳於內,更置幔遮於帳前,可謂深暖至矣。入夏則門亦可卸,不礙其為涼爽也。今俗所謂暖床,但作虛欄繞之,於暖之義奚取?

  《說文》曰:『簟,竹席也。』昌黎詩云:『卷送八尺含風漪』是也。今以木鑲方匡,或棕穿,或藤穿,通謂之簟。竊意溫涼異候,床不得屢易,簟則不妨更換。夏宜棕穿者,取其疏;冬宜藤穿者,取其密。陜西有以牛皮繃若鼓,作冬月臥簟,尤能隔絕冷氣。

  盛夏暫移床於室中央,四面空虛,即散煩熱,樓作臥室者更妥。窗牖不可少開,便微風得入臥所。凡室有裏外間者,則開戶以通煩悶之氣,戶之外,又不嫌窗牖洞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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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必與床稱,夏月輕紗製之。《齊東野語》云:『紗之至輕者曰「輕容」。』王建《宮詞》云:『嫌羅不著愛輕容』是也。又須量床面廣狹,作帳底如帳頂布為之,帳下三面縫連,不但可以禦蚊,凡諸蟲蚤之類,亦無間得入。

  夏帳專在禦蚊,其前兩幅闔處,正蚊潛入之徑也,須以一幅作夾層五六寸,以一幅單層納入,再加小紐二三,扣於帳外,則蚊不能曲折以入。《東方朔別傳》曰:『蚊喜肉而惡煙。』禁其來,不若驅其去,撈水面浮萍曝乾,加雄黃少許,燒煙熏室,可並帳外驅之。劉著詩云:『雷聲吼夜蚊』,亦得免矣。

  紗帳須高廣,范蔚宗詩,所謂『修帳窗含秋陰』也。有以細竹竿,橫掛帳中,安置衣帕為便。冬月頗宜,夏則多一物,則增一物之熱。至腳後可設小几,陳茗碗、瓶花、佛手、柑等類,有枕旁置末麗、夜來香者,香濃透腦,且易引蟲蟻,須用小棕籃置之,懸於帳頂下。二花香有餘,色不足,惟供晚賞。凡物豐此即嗇彼,亦造物自然之理。

  予曾以荷花折置帳中,夜半後,瓣放香吐,辛烈之氣,睡夢中觸鼻驚醒,其透腦為患可知。因憶茂叔『香遠益清』之說真,善於體物也。若移置帳外,能使隔帳香來,斯尤獨絕,香濃故耳。

  另有小帳之制,竹為骨,四方同於床,或彎環如弓樣,或上方而窄、下方而寬,如覆斗樣。《釋名》所謂『斗帳』是也。帳罩於外,大小稱乎骨,隨處可張,頗為輕便。又有扇帳、荷包帳,俱非居家便用,無取也。冬月帳取低小,則暖氣聚,以有骨子小帳,即設諸大床內;床之外,頂板覆其上,四面更以布作圍,周匝亦如帳。床大帳小,得圍遮護,乃益其暖。若暖床三面鑲板,竟設小帳於中,作圍贅矣。

  紙可作帳,出江右,大以丈計,名『皮紙』,密不漏氣,冬得奇暖。或布作頂,少令通氣,東坡詩:『困眠得就紙帳暖。』劉後村詩:『紙帳鐵擎風雪夜。』又元張昱詩:『隔枕不聞巫峽雨,繞床惟走剡溪云。』或繪梅花於上,元陳泰詩:『夢回蘄竹生清寒,五月幻作梅花看。』蓋自宋元以來,前人賞此多矣,如有題詠,並可即書於帳。

  《南史·梁武帝》,有木棉布皂帳,名曰『古終』。木棉布質厚於綢,暖即過之。竊意宮幃中所以用此者,乃寓崇儉之意,不然,則帳之暖,又豈獨木棉布哉?《晉書·元帝紀》:『帝作布帳練帷』,皆崇儉也。宮幃中猶有崇儉如此者,士庶之家宜知節矣!

  有竹簾極細,名『蝦須簾』,見《三汀雜志》。夏製為帳,用骨子彎環如弓樣者,簾分四片,前二後一,頂及兩旁,彎環合一;布緣其連,多綴以鈕,稱骨子扣之;前二片中分處,入寢亦扣密,則蚊可禦,疏漏生涼,似勝於紗。《輟耕錄》云:『宮閣制,有銀鼠皮壁帳、黑貂皮暖帳。』壁帳豈尋常易辦,皮暖帳世俗恒有,非必黑貂耳。但就枕如入暗室,曉夜不能辨,必於帳前開如圓月,紗補之以通光,玻璃尤為爽亮。

  有名『紗櫥』,夏月可代帳,須樓下一統三間,前與後俱有廊者,方得為之。除廊外,以中一間左右前後,依柱為界,四面繃紗作窗,窗不設欞,透漏如帳,前後廊檐下,俱另置窗,俾有掩蔽,於中驅蚊陳几榻,日可起居,夜可休息,為銷夏安適之最。

  帳有籠罩床外,床內設擱版如几,腳後橫欄,搭衣帕之類,似屬妥便。但帳不能作底,又褥不能壓帳,僅以帶縛床外。冬則暖氣不固,夏則不足禦蚊,武林僧房有此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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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釋名》云:『枕,檢也,所以檢項也。』側曰頸,後曰項,太低則項垂,陽氣不達,未免頭目昏眩;太高則項屈,或致作酸,不能轉動。酌高下尺寸,令側臥恰與肩平,即仰臥亦覺安舒。《顯道經》曰:『枕高肝縮,枕下肺蹇。』以四寸為平枕。

  《唐書》:明皇為太子時,嘗製長枕,與諸王共之。老年獨寢,亦需長枕,則反側不滯一處。頭為陽,惡熱,即冬月輾轉枕上,亦不嫌冷。如枕短,臥得熱氣,便生煩躁。

  囊枕之物,乃製枕之要。綠豆皮可清熱,微嫌質重;茶可除煩,恐易成末;惟通草為佳妙,輕松和軟,不蔽耳聰。《千金方》云:『半醉酒,獨自宿。軟枕頭,暖蓋足。能息心,自暝目。』枕頭軟者甚多,盡善無弊,殆莫過通草。放翁有『頭風便菊枕』之句,菊花香氣,可清頭目,但恐易生蠹蟲。元馬祖常詩云:『半夜歸心三徑遠,一囊秋色四屏香。』前人蓋往往用之。《清異錄》:盧文杞枕骨高,凡枕之堅實者不用,縫青繒充以柳絮。按《本草》柳絮性涼,作枕亦宜,然生蟲之弊,尤捷於菊。吳旻《扶壽方》:以菊花艾葉作護膝。藤枕,以藤粗而編疏者,乃得涼爽;若細密止可飾觀,更加以漆,既不通氣,又不收汗,無當於用。藤枕中空,兩頭或作抽替可藏物,但勿置香花於內,以致透腦。《物類相感志》曰:『枕中置麝少許,絕惡夢。』麝能通關、鎮心、安神故也,偶用則可,久則反足為累。

  側臥耳必著枕,老年氣血易滯,或患麻木,甚且作痛。辦耳枕,其長廣如枕,高不過寸,中開一孔,臥時加於枕,以耳納入。耳為腎竅,枕此並杜耳鳴耳塞之患。

  《山居清供》曰:『慈石捶末,和入囊枕,能通耳竅,益目光。』又女廉藥枕,以赤心柏木,製枕如匣,納以散風養血之劑;枕面密鉆小孔,令透藥氣,外以衡布裹之而臥。又《長庵外集》云:『取黃楊木作枕,必陰晦夜伐之,則不裂。』按木枕堅實,夏月晝臥或可用。《簽銘匯鈔》:蘇彥楠榴枕銘『頤神靖魄,須以寧眠。』恐未然也。

  瓷器作枕,不過便榻陳設之具。《格古論》曰:『定窯有瓷枕,製極精巧,但枕首寒凝入骨。』東坡詩:『暫借藤床與瓦枕,莫教孤負北窗涼。』北窗涼氣,已不宜受,況益之瓦枕乎!石枕亦熱。

  枕底未緝合時,囊實後不用緝合,但以紐聯之。凡筆劄及緊要物,可潛藏於內,取用甚便。《漢書》曰:『淮南王有《枕中鴻寶苑秘書》。』其制蓋類是。一枕可兩用,曰摺疊枕。先製狹條如枕長,厚徑寸,或四或五,再以單層布總包其外,分界處以針緝其邊:一緝其左之上,一緝其右之下。可左摺右摺,而疊之作枕,平鋪即作墊,此便榻可備之物。

  凡仰臥腿舒,側臥兩膝交加,有上壓下之嫌。辦膝枕,小於枕首者,置諸被側,或左或右,以一膝任意枕之,最適。

  竹編如枕,圓長而疏漏者,俗謂之『竹夫人』,又曰『竹几』,亦以枕膝。東坡詩:『聞道床頭惟「竹几」,「夫人」應不解卿卿。』山谷曰:『竹夫人,蓋涼寢竹器,憩臂休膝,似非夫人之職。』名以『青奴』,有詩云:『我無紅袖堪娛夜,只要「青奴」一味涼。』老年但宜用於三伏時,入秋則涼便侵人,易為膝患。

  有名竹夾膝者,取貓頭大竹,削而光之,置諸寢,其用同於竹夫人。唐陸龜蒙有詩云:『截得篔簹冷似龍,翠光橫在暑天中。』但嫌實不漏氣,著體過涼,老年無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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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之類甚多,古人坐必設席,今則以作寢具。如竹席,《尚書》謂之『筍席』,今俗每於夏月臥之。但新者耗精血,陳者不收汗。或極熱時,以其著體生涼,偶一取用,兩廣所出藤席亦同。

  蒲席見《周禮》,又《三禮圖》曰:『士蒲席』,今俗亦常用,質頗柔軟,適於羸弱之體;其尤佳者,如嘉紋席、龍須席,即蒲同類,雖不出近地,猶為易購。《顯道經》曰:『席柔軟,其息乃長。』謂安則能久寐也。

  藤竹席,老年既不宜久臥常臥,柔軟者或嫌少熱,襯以藤竹席,能借其涼。深秋時即柔軟席,亦微覺冷;輒以布作褥衣而臥,又恐太熱。布作面,蒲席作裏,二者緝合,則溫涼恰當。《詩》云:『乃安斯寢』,庶幾得之?

  貴州土產,有紙席,客適餉予。其長廣與席等,厚則什倍常紙,雖細而頗硬,臥不能安,乃為緊卷,以杵捶熟,柔軟光滑,竟同絨製。又不嫌熱,秋末時需之正宜。

  《周禮·地官》:『司几筵掌五席,中有熊席。』註曰:獸皮為席也。今有以牛皮作席者,出口外。製皮法:拔去毛極凈,香水浸出臊氣,染以紅色,名『香牛皮』晉《東宮舊事》有赤皮席,今蓋仿而為之。皮性暖,此卻著身有涼意,質亦軟滑,夏月頗宜。《河東備錄》云:『豬皮去毛作細條,編以為席,滑而且涼,號曰「壬癸席」。』又《晉書》:『羊茂為東郡守,以羊皮為席。』然則凡皮皆可作席,軟滑必勝草織者。

  古人席必有緣,緣者,猶言鑲邊也。古則緣各不同,所以飾席,今惟取耐用。緣以綢與緞,不若緣以布。

  盛暑拭席,亦用滾水,方能透發汗濕;有愛涼者,汲井水拭之,陰寒之氣,貽患匪小。又有以大木盆,盛井水置床下,雖涼不著體,亦非所宜。惟室中几案間,設冰盤,則涼氣四散,能清熱而無損於人。

  席底易為蚤所伏,殊擾安眠,《物類相感志》曰:『苦楝花曝乾,鋪席底,驅即盡。』《千金月令》曰:『大棗燒煙熏床下,能辟蚤。』其生衣襦間者為虱,《抱樸子》曰:『頭虱黑,著身變白;身虱白,著頭變黑。』所漸然也。《酉陽雜俎》曰:『嶺南人病,以虱卜,向身為吉,背身為凶。』又《草木子》曰:『虱行必向北。』竊意虱喜就暗,非果向北也。銀朱和茶葉熏衣,可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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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宜裏面俱綢,毋用錦與緞,以其柔軟不及也。裝絲綿者,厚薄各一,隨天時之宜,或厚或薄,以其一著體蓋之;外多備裝絮者數條,酌寒暖加於裝綿者之上。絮取其勻薄,取其以漸可加,故必多備。

  《身章撮要》曰:『大被曰衾,單被曰裯。』老年獨臥,著身蓋者,被亦宜大,乃可摺如封套式,使暖氣不散。此外酌寒暖漸加其上者,必狹尺餘,兩邊勿摺,則寬平而身之轉側舒。有以單被襯其裏,牽纏非所適,只於夏初需之。亦用狹者,夾被同。

  老年畏寒,有以皮製被,皮衣宜表毛於外,皮被宜著毛於體。面用綢,薄加絮,寬大可摺為妥。然較以絲綿裝者,究之輕軟勿及。

  被取暖氣不漏,故必闊大,使兩邊可摺,但摺則臥處不得平勻,被內亦嫌Τ窒。擬以兩邊緝合如筒,勿太窄,須酌就寢之便。且反側寬舒,腳後兼緝合之,錫以名曰『繭子被』,謂如蠶繭之周密也。

  《嶺南誌異》曰:『邕州人選鵝腹之毳毛裝被,質柔性冷,宜覆嬰兒,兼辟驚癇。』愚謂如果性冷,老年亦有時宜之,特嬰兒體屬純陽,利於常用。又《不自棄文》曰:『食鵝之肉,毛可遺也,峒民縫之以禦臘。』柳子厚詩亦云:『鵝毛禦臘縫山罽。』然則性冷而兼能禦臘,所謂暖不傷熱,囊被之物,竟屬盡美。《江右建昌志》:『產紙大而厚,揉軟作被,細膩如繭,面裏俱可用之,薄裝以綿,已極溫暖。』唐徐寅詩:『一床明月蓋歸夢,數尺白雲籠冷眠。』明龔詡詩:『紙衾方幅六七尺,厚軟輕溫膩而白。霜天雪夜最相宜,不使寒侵獨眠客。』可謂曲盡紙被之妙。龔詩雲獨眠,紙被正以獨眠為宜。

  有摘玫瑰花囊被,去蒂曬乾,先將絲瓜老存筋者,剪開捶軟作片,約需數十;以線聯絡,花鋪其上,紗製被囊之,密針行如麂眼方塊式,乍涼時覆體最佳。玫瑰花能養血疏肺氣,得微暖,香彌甚;絲瓜性清寒,可解熱毒。二物本不甚貴,尋常猶屬能辦。

  冬月子後霜落時,被口每覺加冷,東坡詩,所謂『重衾腳冷知霜重』也。另以薄棉被兜住腳後,斜引被角,置諸枕旁。覺冷時,但伸一手牽被角而直之,即可蓋暖。凡春秋天氣,夜半後俱覺稍涼,以夾被置床內,趁意加體,亦所以順天時。《詩·杕杜》篇,疏云:從旦積暖,故日中之後必熱;從昏積涼,故夜半之後必涼。

  《記·王制》曰:『八十非人不暖。』《本草》曰:『老人與二七以前少陰同寢。藉其熏蒸,最為有益。』少陵詩:『暖老須燕玉』是也。愚謂老年以獨寢為安,或先令童女睡少頃,被暖則起,隨即入寢。既藉熏蒸之益,仍安獨寢之常,豈非兩得。倘氣血衰微,終宵必資人以暖,則非如《王制》所云不可。

  《法藏碎金》曰:『還元功夫,全在被中行之。擇少女肥白無病者,晚間食以淡粥,擦齒漱口極凈,與之同被而寢。至子後令其呼氣,吸而咽之,再則令其舌抵上腭,俟舌下生津,接而咽之。真還元之秘也。』愚按,此說近采補詭異之術,然《易·大過》之爻辭曰:『枯楊生稊。』謂老陽得少陰以滋長也,蓋有此理,姑存之。《參同契》有『鉛汞丹鼎』之說,惑世滋甚。或有以飛昇之術問程子,答曰:『縱有之,只恐天上無著處。』

  熏籠只可熏香,若以暖被,火氣太甚。當於欲寢時,先令人執爐,遍被中移動熨之,但破冷氣,入寢已覺溫暖如春。《西京雜記》曰:『長安有巧工作熏爐,名「被中香」外體圓,中為機環,使爐體常平,以此熏被至佳。』近亦有能仿而為之,名『香球』。《衛生經》曰:『熱爐不得置頭臥處』,火氣入腦恐眩暈。有製大錫罐,熱水註滿,緊覆其口,徹夜納諸被中,可以代爐,俗呼『湯婆子』。然終有濕氣透漏,及於被褥,則必及於體,暫用較勝於爐。黃山谷名以『腳婆』。明吳寬詩:『窮冬相伴勝房空。』《博古圖》『漢有溫壺』,為註湯溫手足之器,與湯婆子同類。

  夏月大熱時,裸體而臥,本無需被;夜半後汗收涼生,必備葛布單被覆之。葛布廓索,不全著體,而仍可遮護,使勿少受涼,晨起倍覺精神爽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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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穩臥必得厚褥,老人骨瘦體弱,尤須褥厚,必宜多備,漸冷漸加。每年以其一另易新絮,緊著身鋪之,倍覺松軟。挨次遞易,則每年皆新絮褥著身矣。駱駝絨裝褥,暖勝於常,但不易購。北地苦寒,有鋪褥厚至盈尺者,須實木板床臥之,則軟而能平,故往往以臥磚炕為適。

  司馬溫公曰:『劉恕自洛陽歸,無寒具,以貂褥假之。』凡皮皆可製褥,羊士諤《皮褥》詩云:『青毯持與藉,重錦裁為飾。』謂以毯襯其底,以錦緣其邊也,臥時以毛著身,方與絮褥異。有用藏氆氌作褥面,或西絨單鋪褥面;被須俱用狹者,不然,褥弗著體,雖暖不覺。

  蘆花一名『蓬蕽』,可代絮作褥。《本草》曰『性寒』,以其稟清肅之氣多也。質輕颺,囊入褥,即平實稱體。老年人於夏秋初臥之,頗能取益。亦有用以囊被者,元吳景奎詠蘆花被云:『雁聲仿佛瀟湘夜,起坐俄驚月一床。』但囊被易於散亂,若蒙以絲錦,又慮其熱,惟極薄裝之,極密行之。

  陽光益人,且能發松諸物。褥久臥則實,隔兩三宿,即就向陽處曬之,毋厭其頻。被亦然,不特綿絮加檢,終宵覺有餘暖,受益確有明驗。黃梅時,臥席尤宜頻曬。《異苑》云:『五月勿曬薦席。』此不足據。范石湖詩云:『候晴先曬席。』惟長夏為忌,恐暑氣伏於內,侵人不及覺。

  羸弱之軀,盛夏不能去褥而臥。或用麻皮捶熟,截作寸斷,葛布為褥裏面,以此實之。雖質松適體,其性微溫,非受益之物。有刮竹皮曝乾裝褥,則涼血除熱,勝於麻皮。又《本草》云:『凡骨節痛,及瘡瘍,不能著席臥者,用麩裝褥臥之。』麩麥,皮也,性冷質軟,並止汗,較之竹皮,受益均而備辦易。且類而推之,用以囊枕,亦無不可。

  《四川邛州志》:其地產棕甚夥,居民編以為薦。《釋名》曰:『薦,所以自薦藉也。』無裏面,無緣飾,蒲葦皆可製,棕薦尤松軟而不煩熱,夏月用之,不嫌任意加厚,以支瘦骨。曹植《九詠》曰:『茵薦兮蘭席。』薦亦古所用者。《交廣物產錄》:『高州出紙褥,其厚寸許,以杵捶軟,竟同囊絮。』老年於夏秋時臥之,可無煩熱之弊。亦有以葛布數十層製褥者。

  褥底鋪毯,可藉收濕,臥時熱氣下註,必有微濕,得毯以收之。有用油布單鋪褥底,晨起揭褥,單上濕氣可證,油布不能收濕也。《南華經》曰:『民濕寢則腰疾偏死。』此非濕寢,然每夜如是,受濕亦甚,必致疾。

便器[编辑]

  老年夜少寐,不免頻起小便,便壺實為至要。製以瓷與錫,俱嫌取攜頗重,惟銅可極薄為之,但質輕又易傾覆。式須邊直底平,規圓而匾,即能平穩。大便用圊桶,坐略久,即覺腰腿俱酸,坐低而無依倚故也。須將環椅於椅面開一孔,孔大小如桶,鋪以絮墊。亦有孔如椅面,桶即承其下,坐既安然,並杜穢氣。

  《山居清供》曰:『截大竹整節,以製便壺。』半邊微削,令平作底,底加以漆,更截小竹作口,提手亦用竹片黏連。又有擇葫蘆扁瓢,中灌桐油浸透,製同於竹。此俱質輕而具樸野之意,似亦可取。再大便用環椅如前式,下密鑲板,另構鬥室,著壁安置,壁後鑿穴,作抽替承之,此非老年所必辦。

  《葆元錄》曰:『飽則立小便,饑則坐小便;飽欲其通利,饑欲其收攝也。』愚謂小便惟取通利,坐以收攝之,亦非確論。至於冬夜,宜即於被中側臥小便,既無起坐之勞,亦免冒寒之慮。

  膀胱為腎之府,有下口,無上口,以氣滲入而化,入氣不化,則水歸大腸,為泄瀉。東坡《養身雜記》云:『要長生,小便清;要長活,小便潔。』又《南華經》曰:『道在屎溺。』屎溺詎有道乎?良以二便皆由化而出,其為難化、易化、遲化、速化,在可知不可知之間。所謂藏府不能言,故調攝之道,正以此驗得失。

  《衛生經》曰:『欲實脾,必疏膀胱。』愚謂利水固可實脾,然亦有水利而脾不寮者,惟脾寮則水無不利,其道維何?不過曰『節食少飲』,不飲尤妙。欲溺即溺,不可忍,亦不可努力。愈努力則愈數而少,腎氣窒寒,或致癃閉。孫思邈曰:『忍小便,膝冷成□。』

  《元關真諦》曰:『每臥時,舌抵腭,目視頂,提縮谷道,即咽津一口,行數次然後臥,可愈頻溺。』按此亦導引一法,偶因頻溺行之則可,若每臥時如是,反致澀滯。《內經》曰:『通調水道。』言通必言調者,通而不調,與澀滯等。或問通調之道如何?愚謂食少化速,則清濁易分,一也;薄滋味,無黏膩,則滲泄不滯,二也;食久然後飲,胃空虛則水不歸脾,氣達膀胱,三也;且飲必待渴,乘微燥以清化源,則水以濟火,下輸倍捷,四也。所謂通調之道,如是而已。如是猶不通調,則為病,然病能如是通調,亦以漸可愈。

  《悟真錄》曰:『開眼而溺。』眼中黑睛屬腎,開眼所以散腎火。又曰『緊咬齒而溺。』齒乃腎之骨,宣泄時俾其收斂,可以固齒。《詩·魯頌》曰:『黃髮兒齒。』謂齒落復生也,此則天稟使然。養生家有固齒之法,無生齒之方,故齒最宜惜,凡堅硬物亦必慎。

  腎氣弱則真火漸衰,便溏溺少,皆由於此。《菽園雜記》曰:『回回教門調養法,惟暖外腎,夏不著單袴,夜則手握腎丸而臥。』愚謂手心通心竅,握腎丸以臥,有既濟之功焉。嘗畜猴,見其臥必口含外腎。《本草》謂猴能引氣,故壽。手握腎丸,亦引氣之意。又有以川椒和綿裹腎丸,可治冷氣入腎。

  小便太清而頻,則多寒;太赤而短,則多熱;赤而濁,著地少頃,色如米泔者,則熱甚矣;大便溏泄,其色或淡白,或深黃,亦寒熱之辨;黑如膏者,則脾敗矣,是當隨時體察。

  每大便後,進食少許,所以濟其氣乏也。如飽後即大便,進湯飲以和其氣,或就榻暫眠,氣定即起。按《養生匯論》,有擦摩臍腹及諸穴者,若無故頻行之,氣內動而不循常道,反足致疾,予目見屢矣,概不錄。

  《六硯齋三筆》曰:『養生須禁大便泄氣,值腹中發動,用意堅忍,十日半月,不容走泄,久之氣亦定。此氣乃谷神所生,與真氣為聯屬,留之則真氣得其協助而日壯。』愚謂頻泄誠耗氣,強忍則大腸火郁。孫思邈曰:『忍大便,成氣痔。』況忍愈久,便愈難,便時必至努力,反足傷氣。總之養生之道,惟貴自然,不可纖毫著意,知此思過半矣!《黃庭經》曰:『物有自然事不煩,垂拱無為心自安。』《道德經》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予著是書,於客歲病餘,以此為消遣。時氣怯體羸,加意作調養法,有出諸臆見者、有本諸前人者、有得諸聽聞者,酌而錄之。即循而行之,訖今秋,精力始漸可支。大抵病後欲冀復元,少年以日計,中年以月計,至老年則以歲計。汲汲求其效,無妙術也。茲書四卷,以次就竣,因以身自體驗者,隨筆錄記。另有《粥譜》,又屬冬初續著,附於末為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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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生隨筆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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