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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川先生遺稿/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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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龜川先生遺稿
卷之六
作者:李世弼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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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金直卿[编辑]

形氣非皆不善。只是靠不得。蔡季通曰云云。見中庸序第二板小註。形氣非皆不善只是靠不得此十一字。未知何人之言耶。無乃蔡之門人所問之言耶。然形氣上無問字。又未可信其必然也。望乞批誨。

此卽朱子之所答也。按語類。曰季通以書問中庸序所云人心形氣。先生曰。形氣非皆不善。只是靠不得季通云云。

率性之謂道○此道字。專言理歟。兼言氣歟。亦望批誨。

按。此道字。與太極雖不離乎陰陽。而亦不雜乎陰陽者。異名而同實。終不可謂兼氣而言。未知如何。

答金直卿[编辑]

來書云。月初見彦暉問曰。情是純善底物。是兼善兼惡底物。抑可以善可以惡底物耶。答曰。謂之可以善可以惡則非也。謂之兼善兼惡則不是也。謂之純善。則是四端非七情也。只當曰。所包者大可也云云。愚意以爲七情。兼四端人心人欲而言。故據其四端與人心之中節者而見之。則卽善一邊也。據其人欲人心之不中節。是人欲。與四端之不中節者或不當惻隱羞惡辭讓是非。而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則是亦不可不謂之惡也。而見之。則卽惡者邊也。七情是乃善惡緫合之名也。今其言以爲非可以善可以惡之謂也。又曰。只當謂之所包者大也。則其所謂七情者。眞如無星之衡。無寸之尺。旣無意思。又無歸屬。只是一大物而止耳。此豈非高峯所謂七情其爲冗長無用甚矣者耶。來書又曰。弟等屢言其不然。則暉曰。情是下一等底物也。吾則用工於心性。兄輩今日。何爲此卑卑說也。弟等曰。古人論情性。每以表裡動靜對言。而未甞聞以爲下一等也。且子思於中庸。首論性情中和。而致其中和之極。至於天地位萬物育。則子思亦以情爲卑卑物耶。暉堅執己見。終不屈云云。僉兄所引中和之言。可謂精矣。愚按。大學正心章曰。心有所憤懥恐懼好樂憂患則不得其正。曾門論正心之工夫。其所爲言者。不越乎七情之正不正。則正心者不可捨七情。而七情亦於心。本不爲下一等。可知也。又按。伊川好學論曰。形旣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其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情旣熾而益蕩。其性𮢶矣。故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而已。程子論正心養性之法。亦不越乎約情而使合於中。則正心養性者。亦不可捨七情。而七情又於心性。本不爲下一等。可知也。今日吾則用工於心性。何爲此卑卑說也。則其所謂用工於心性者。豈在七情之外乎。外七情而何處求下手之實地耶。此則實非曾子程子正心養性之本旨也。然畫人者。誤一毫則非其人。傳言者。錯一話則非其言。今此所示暉說。無乃失其曲折之詳耶。不然。何以發如此無理之妄言。而又復堅執。不知改圖耶。來書又曰。暉曰七情與性發爲情之情。不同云云。此又非所曉。其所謂七情與性發之情不同者。豈以七情兼善惡。而性發之情。卽四端之純善故耶。只據性之眞發者而言之。則純善之四端也。與七情相對。謂之有全偏則亦可也。四端固發於性。七情中之惡。亦非不發於性。故周子曰。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朱子曰。性纔發。便是情。情有善惡。性則全善。據此。性發之情。本兼善惡而卽七情之全也。不可只以四端純善言之。亦不可以彼此全偏論之也。或問于栗谷曰。食色臭味亦天性。則食色臭味之欲。發於何性也。曰。七情中愛欲。皆發於人之性云云。盖食色臭味之欲。出於形氣而似未根於天性。故或人之疑。所以及此也。彦暉所謂不同者。或者指謂如此處耶。然推其上向本根則皆出於性矣。天下豈有性外之情。而與情發之情不同耶。無論善情惡情食色臭味之情。緫言則皆七情也。性發之情也。

與金直卿[编辑]

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章句曰。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無所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應物之處無所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

愚按。中和分屬於位育。終有所未曉。大槩吾之性與天地之性。同一本。故據其致中而以類言之。則當屬於天地位也。吾之氣與萬物之氣。同一源。故據其致和而以類言之。則當屬於萬物育也。此則固然矣。今此章句則曰。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精之中。無所偏倚。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此言致中則天地位也。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無所差謬。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此言致和則萬物育也。中和雖因軆用而有是二名。其實致中則致和矣。致和則天地位而萬物育矣。若如章句之言。中和效驗。判而爲二。分屬於位與育矣。中庸所謂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者。果有二效分屬之意乎。朱子答分中和以屬之問曰。特擧其效而推本其所以然。則各有所從來而不可紊耳。見或問又答李時可論中和書曰。自其已成而論之。見天地之位。本於致中。萬物之育。本於致和。各有來脉。潛相灌輸而不可亂。此兩語之不能無疑。亦與章句無殊也。未知盛意如何。

答金叔涵[编辑]

來說曰。七情兼理氣。而理一邊卽四端也。四端之以七情相對立說。雖若可疑。如所謂存養者。本兼動靜說。而以省察對言。則只屬於靜。求之古文字。此類爲多。今四端雖曰七情中物。然對七情言者。旣有四端之名。則以七以四。相對立說。不害爲此氣而彼理也。

愚按。七情。指情之全軆而兼理氣言。四端。就情之全軆中擧其理一邊而言。七情之外有四端。如八道之外又言三南。若以四端屬之理而七情屬之氣。則七情兼理氣之全軆。幷爲氣一邊。而其發而中節之純善處。似亦不出於理也。竊恐其主意立文。不能無未安者也。若又以全軆之七情。對其一邊之四端者而見。則七情中理一邊。卽四端也。非於四端之外。又別有所謂理一邊也。據此理一邊而對四端雙說下。則雖曰七情之外。更有四端之異名。其實以四端對四端也。此又名義之間。不能無妨碍者也。若夫存養省察。與此有別。大抵動邊之存養。存心於動處。不至放失而已也。省察則當其動處。更開眼目。加其審察之意也。一則主於動存。一則主於動察。其名俱是動。而其意固不同矣。雖以省察對存養。分其動靜。名義事實。俱無所妨。初不如以四端對四端都無分別之比。恐不可引此而明彼之對說也。

七情之名。固是合理氣以言者。情之發。豈無或以理或以氣之分耶。當觀其所指而言者如何也。四端旣是七情中之理也。四端與七情。相對立文。則所謂七情。歸於氣一邊。前書涵養省察之證。未蒙執事印可。今請而他說換之。夫學之爲字。本兼知行。而思而不學之學。旣與思字相對。則專屬於行。博學於文之學。旣與約禮相對。則專屬於知。是亦何以異於七情之對四端耶。鄙見如此。執事以爲如何。

愚按。此段雖承盛誨。亦未釋然。大抵七情本道其全軆者。而亦有專發於理者。專發於氣者。爲義理而喜怒哀樂愛惡欲。則理一邊之七情也。爲血氣而喜怒哀樂愛惡欲。則氣一邊之七情也。以其氣一邊之七情。對說理一邊之四端。則亦何妨於此爲理而彼爲氣耶。此卽退翁之本見。而來說之所主者也。然七情固揔理氣之定名也。雖有發於氣之一邊。若只單擧七情二字。與四端對之曰。此爲氣之七情。則將何憑據而知其以氣爲言耶。中庸所謂喜怒哀樂。卽兼理氣之七情也。帶得中節字。然後爲理一邊之七情也。大學所謂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亦兼理氣之七情也。帶得有所字。然後爲氣一邊之七情也。固未甞有無帶單擧自分爲理與氣之七情者也。夫人字。善惡人之揔名也。若以有或善或惡人之故。只單擧人字。與聖賢字對說曰。此人字卽惡人之人。則其說果可成乎。夫水字。淸濁水之揔名也。若以有或淸或濁水之故。只單擧水字。與澄淸字對說曰。此水字卽濁水之水字。其義果可通乎。此淺見所以終有所疑也。若夫學者之證。來說非不有據。而但說命所謂學于古訓之學。專以知言。論語所謂學而時習之學。兼知行言也。均是單擧之學字。而或用於知一邊。或用於兼知行。豈不以學字初無定位。隨所指而異其義。如七情之無帶單擧。則自爲兼理氣者。故本不同故耶。幸於此更詳之。栗谷說數條亦錄呈。幷加俯察。幸甚。

栗谷答牛溪曰。今若曰四端理發而氣隨之。七情氣發而理乘之。則是理氣二物。或先或後。相對爲兩岐。各自出來矣。人心豈非二本乎。又曰。若曰理發氣隨之。則是自發之初。氣無干涉。而旣發之後。乃隨而發也。此豈理耶。

愚按。語類曰。若論本源。卽有理然後有氣。若論禀賦。則有是氣而後理隨以具。通書第七章註。勉齋黃氏曰。及其感物而動。則或氣動而理隨之。或理動而氣挾之。其所以理隨而具。氣動理隨。理動氣挾者。豈謂先有氣然後理則隨其後以具。亦豈謂理先動然後氣則隨其後以挾之謂哉。退溪以七情專謂之氣發。對之以理發之四端。此似不安。而其氣隨之理乘之字。恐只如語類黃氏之意。不必深排也。

栗谷答牛溪曰。若曰互有發用。則是理發時氣或有未及。氣發時理或不及也。又曰。退溪之病。在於互發二字。惜哉。又曰。若如退溪之說。則本然之性在東。氣質之性在西。自東而出者。謂之道心。自西而出者。謂之人心。此豈理耶。

愚按。栗谷理氣書。淺見雖不敢妄論。而其發爲言論。明白痛快。精當微密。橫說竪說。無所不可。實是朱子後所罕有之文字。但於退溪之說。未能盡乎所言之本意。其曰。氣或有不及。理或有不及。本然之性。氣質之性。在東在西之說。亦豈能服退翁之心耶。理發氣發字。面目雖似不好。乃其主意則恐不如栗老之所斥也。退溪答高峯書曰。二者雖曰皆不外乎理氣。而因其所從來。各指其所主與所重而言之。則謂之某爲理某爲氣。何不可之有乎。據此退翁之主見。亦可想矣。牛溪所謂其未發也。雖無理氣各用之苗脉。纔發之際。意欲之動。當有主理主氣之可言也。非各出也。就一途而取其重而言也者。恐得其意也。大抵栗谷所謂氣發理乘者。言其理氣之不相離也。退溪所謂理發氣發者。就其理氣不相離中。各據其中而言之耳。本非謂各發也。活看則皆通。固當幷行而不悖。自不相妨也。亦如何。

栗谷人心道心說曰。善者淸氣之發也。惡者濁氣之發也。其本則只天理而已。情之善者。淸明之氣。循天理而直出。不失其中。可見其爲仁義禮智之端。故目之四端。情之不善者。雖亦本乎理。而旣爲濁氣之所掩。失其本軆而橫生。或過或不及。

愚按。凡情之善惡。固係於氣之淸濁。如此立說。似無不可。而但仁義禮智之端。則恐不可以一槩言之也。大抵仁義禮智。天理之賦於人。而所謂本然之性者也。雖其爲氣禀所拘。人欲所蔽。有時而昏。然其本然之軆。則未甞有息滅之時。故雖在愚不肖。見赤子入井而惻隱處。則與聖人無異者。無他性善故耳。夫豈係於氣之淸明而然哉。是以孟子曰。人此人字並指賢愚而言皆有不忍人之心。朱子曰。雖下愚不能無道心者此也。今若專以氣之淸濁。分四端與過不及。則其於四端本然之軆段。不能無妨碍者矣。亦如何。

與金叔涵[编辑]

前日俯詢氣質之性云云一欵。更思之。朱子所謂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而言。論氣質之性。則理與氣雜而言之。此氣質之性一句。緫論天地間人與物之性。故雖聖人之性。亦不外此。雜而言之雜字。兼包汩雜合雜之雜字無疑矣。如曰此雜字專指汩雜而非指合雜。則聖人之性。不在此氣質性中矣。此似可疑。幸更加反復。如何。

與金叔涵[编辑]

孟子學問之道無他條。集註曰。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則志氣淸明。義理昭着而可以上達。不然則昏昧放逸云云。新安陳氏曰。靜時昏昧。動時放逸。

按。陳氏以昏昧放逸分動靜言者。似爲未詳。盖所謂昏昧者。此心或思睡或乍眠之類是也。未接物時。固有此病矣。已接物時。亦無此病乎。或看冊或對客時如此所謂放逸者。此心或紛亂或奔馳之類是也。已接物時。固有此病矣。未接物時。亦無此病乎。然則昏昧放逸。無論靜時動時。擧此心之全軆而皆放之之謂也。分兩節於動靜。何甞如陳氏之言乎。此似可疑。前日盛說云云。亦未及深考乎此耶。至於大學正心章心不在。正是孟子放心之意。雖曰昏昧放逸並包乎其中。未爲不可也。但或問論心不在處曰。身在於此。心馳於彼。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詳味此語句。只言放逸一邊之病。可知矣。陳氏分言其動靜。旣難爲准。况據或問。則本不言昏昧者耶。大抵泛論心之不在。則不過昏昧與放逸兩病而已。豈有偏擧放逸之理耶。但傳文。心不在則忿懥等四者。留滯爲主。故應存之本心。於是乎不在矣。是以。曰有所。曰不在。皆指動處而言。而或問只依傳意而釋之。故其說亦只及於奔馳。而不及於昏昧。文意語脉。各有下落。有難以一毫他語亂其正義。未知如何如何。

與成達卿[编辑]

朱子曰。天地之性。專指理而言。氣質之性。雜氣而言。只是此一性。而在氣質之中。故隨氣質而自爲一性。以此見之。就氣質上單擧其理曰天賦之性。合理與氣曰氣質之性。此非天賦性外。又別有氣質性也。士亨之謂之二性。固不是矣。高明之謂之一而二。二而一。亦似欠精也。槩理氣兩物。元不相離。混淪無間。惟其混淪無間。故謂之一。惟其自是兩物。故謂之二。論理氣則當如此言之矣。若夫天賦性氣質性。其所主而言者。雖或不同。其實自是一性。有何一二之可論耶。且眞珠之墮在沙泥者。或單擧眞珠而言。或兼據沙泥而言。不可以所言之有殊。謂非其一珠。天賦氣質兩性。亦何異此耶。

與壽翁別紙[编辑]

子思之未發。孟子之性善。就理氣禀賦中。單擧本然之性而言之。故純善而無惡。純理而無雜也。程張諸子氣質之性。以其本然之性。雜乎氣禀而言之。故純善者固不能無惡。純理者亦不能無雜也。是以。據其思孟之言而論之。則衆人之本性。無異乎聖人之性也。據其程張之言而論之。則衆人氣質之性。有異於聖人之性也。聖人衆人。俱是一理。則不可以同異論性。而但衆人。所禀之氣不能純粹。淸明本然之性。爲氣所昏。故有不能全其本軆者也。故朱子論氣質之性曰。人之性皆善。而有其生下來善底。有其生下來惡底。此是氣禀不同。又曰。若論氣質之性。亦有不善。由是見之。氣質之性。其果以純善無惡言之耶。盖本然之理。墮在氣中。而爲氣之所蔽。不能全其本然之善。則指其蔽於氣處而謂之惡底。此卽程朱之所共云云者也。是以。惻隱羞惡之純善無惡之本性發出故也。惻隱羞惡之有中節不中節者。氣質兼善惡之性發出故也。見流而推知其源。見影而推知其表。其理一也。幸於此更加商量如何。至於書末。所謂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豈非人生氣禀以後事耶。此言誠然。然欲以此證其氣質之性亦純善無惡。則其亦未盡。盖性是理之心者。而心是氣之所聚者也。理雖純善而氣有善惡。合理氣而爲氣質之性。故自然有善惡也。至於中庸未發之中。則就氣質中擧其理一邊本性無偏倚者而言之。亦非謂中是性也。特以中狀其未發時無偏倚之軆段也。中與氣質之性。其意義地頭。切不相近。其不可如是泛然說下。比而同之也。

答壽翁別紙[编辑]

學者有兼包知行而言者。有各主知行而言者。思而不學則殆之學。對思字而言之。故學爲行矣。學問思卞行之學。對行字而言之。故學爲知矣。此兩學字。分知行之兩項也。五者廢其一則非學之學。卽所謂兼知行言者也。孔子程子之言。本有分言兼言之別而然也。然此只就學字而論之。故其義雖有分兼之別。若論其兩段所言之大旨。則均是一義也。盖正文言思與學之固當幷進。欲其知行不可闕一也。註文言學問思卞與行不可闕一。亦欲其知行固當幷進也。據此其義本非有殊。而其所引之者。又不過發明正文之意而已。無甚可疑於其間也。

答南子聞鶴鳴[编辑]

書堯典曰。平章百姓。蔡傳曰。畿內民庶也。只稱畿內。甚似單弱失次序。或曰。百姓。指百官。古時世家䆠族。或以官爲氏。或以父祖名字。或以封邑。惟居官賜爵祿者乃有姓。故黃帝之子二十有五人。得姓者數人而已。堯九族旣睦。平章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是自宗族而推之百官。自百官而推之庶民也。非後世之以庶民爲百姓矣云。此說何如。

堯典所謂克明峻德。大學修身事也。以親九族。齊家也。九族旣睦。家齊也。平章百姓。治國也。百姓昭明。國治也。協和萬邦。平天下也。黎民於變時雍。天下平也。堯典此條。與大學八條。乃一套語也。盖邦畿。王者之都也國也。王者視萬邦。雖與畿內無別。其治法政化之所及。則亦當自近而及遠。自國而天下也。蔡氏以畿內民庶釋百姓者。亦以此耳。何可謂單弱失次序耶。或者所謂百姓指百官云云一欵者。尤不可曉。書曰。協和萬邦。萬邦旣指諸侯國。百姓又爲百官。則畿內民庶。何以獨漏於其間耶。國語說百官族姓。多以百姓言之。而若夫書則言百姓者。皆是說民庶。何獨於此乃以百官言之耶。朱子曰。平章百姓。只是畿內之民。斯言益信之矣。

上玄石論東儒師友錄海東師友錄。卽玄石所輯錄也。壬申夏。使余校正。故論之如左。[编辑]

李履素齋條

按。履素齋心性情圖說之可疑。退溪已言之。門下又論之。淺見今不敢更贅。而此冊於古人言行。其善其惡。並收而俱錄者。以寓監戒之意也。至若圖說則本非監戒者。而旣論其病。又必取錄。此何故哉。且跋語曰。此圖所以明人性之源流。立聖學之模範。要以致謹於天理人欲之卞。爲學者修身大法。人道敬肆之說。又未甞不在其中。終有所不得以遂廢者。厥功烏可小哉云云。然則門下之意。以爲圖之大軆雖有病。其所論工夫條目。亦有可觀。故取之耶。自古建圖立說。雖曰失誤。節目之間。亦豈無可取者耶。然王魯齋人道心圖。終有陶山之所棄。權陽村入學圖。未免栗谷之䮕論。豈不以大軆旣誤則其餘無足爲貴故耶。若作跋文。則措辭抑揚之際。或可如此說。集成此冊。則似此可疑之圖。不必取入。伏乞商量。

退溪先生條○語錄曰。鳳城之獄又起。玉堂上箚也。先生知事不可救。獨無一言。未久移疾不出。仍出守丹陽。上箚之時。先生在玉堂。故人以是疑之。

按此一欵刪去。未知如何。若使此失在於退翁成德後。則書而貶之。以寓監戒。固無不可矣。此不過初年未學問前事。後來道成德尊。則有同白玉之磨玷也。其在爲賢者諱。義不當更爲提起耳。

奇文憲條○畸翁集錄云。一年少語人曰。陰猜媢嫉。仇視善類。復曰。若使得志。善類赤矣。後人或疑指高峰。未知何所據也。

按。高峰雖曰本有病痛。若謂得志。善類赤矣。則豈不過耶。年少一時臆逆之言。旣難取重。而又曰後人或疑奇高峰云。則初非的指高峰可知。如此疑信間說話。何以盡載之耶。

栗谷外集日記曰。庚午年。方論僞勳。大升聞之。獨曰。乙巳之勳。非爲先王已定。今不可削。邪黨以大升爲主。識者不韙。甞聞客於永慶之座。吊大升所親曰。斯文不幸。斯人遽歿。永慶怫然變色曰。奇明彦少有才學。大有病痛。以乙巳羣奸爲有功。以南溟擾亂朝廷。以此偏見。若得設始。必害於政。斯人之死。豈足爲斯文之不幸乎。○高峰論思錄。乙卯十一月初四日啓曰。李彦迪事。前亦已啓達。而以先王朝得罪之人表章爲難。聖意至矣。但彦迪之罪。大不然。初曰有功而參於勳籍。彦迪之賢。以參勳爲未安。則李芑,尹元衡。以爲異己。削其勳而罷其職。旣而殺獜壽等。又加遠竄之罪。雖曰得罪於先王朝。而其實李芑,元衡罪之也。

按。高峰若以乙巳僞勳爲有功。則伸雪晦齋之時。何乃曰彦迪之賢而以參勳爲未安耶。詳味其參勳未安等語。則似不以僞勳爲有功也。

論思錄。十二月初九日啓曰。乙巳初年。定罪錄功。明允欲爲錄功。來啓尹任。而鳳城無辭連之罪。乃請幷爲處置。處置者。殺之者也。王子有善人。國家之福。而以告變得功爲心。敢此告以處置。甚矣。尹元衡當國之時。孰能開口。先王亦已知之。死後葬以王子之禮。可謂至矣。鳳城之事。無形迹可知。欲爲錄勳而進處置之言。到今皆知寃枉。雖不能以其罪罪之。豈可使留於朝廷乎。人情莫不痛憤。請快從公議而竄黜遠方。則人心安而公議定矣。○論思錄。己巳閏六月初六日啓曰。尹任惡積。死有餘罪。若只罪此人可也。李芑,林百齡,鄭順明等。至並柳仁淑竄逐。尋卽賜死。其後又因告變。終以叛逆罪之。一時學問之人。如彦迪,權撥。安有一毫附任之理乎。柳仁淑亦善士。而其時人因平昔之憾。遂致大罪。以至於此。見武定寶鑑則可知也。

按。見此前後陳啓之語意。則其果以僞勳謂之有功者耶。大抵乙巳之勳。人情之所共憤。公議之所共嫉。如非私於奸黨失其本心者。則必不發有功之言。况高峰之於乙巳事。爲兩柳卞說。不啻慇懃。則夫豈以羣奸之參勳。謂之有功之理哉。守愚之升言。旣非其親聞。栗谷之記錄。似未必據實。此正商量之處也。

黃錦溪條○沙溪答金巘問曰。黃俊良不吉之人。附托乙巳權奸。爲四舘時。士類異議之人。稱以逆黨。多數停擧。其人如此。退溪不知而取之。所作跋文。不可廁於朱子書中。當削去也。

按康舟川墓誌。蘇齋曰。學正黃俊良受權臣旨。言君甞在泮。好爲異論。將文致焉。賴人力救得免。猶停赴擧。沙溪所論。又復如此。則以是傳說後世。錦溪實無伸白之路矣。然若曰退溪不知而取之。則亦不能無疑焉。按先生自銘。高峰叙其後之文曰。甲辰春。以弘文校理召還。遷應敎,典翰。李芑啓請削官。已而芑又請勿削。授司僕寺正。丙午春。乞暇葬外舅。以病見遆。據此而見之。自甲辰春至乙巳丙午春。三年連在京可知也。又按錦溪行狀。甲辰。陞學正。乙巳。以承文殿考出爲尙州敎授。錦溪之停擧舟川。果在學正之時。則正當退溪在京之日也。又按。舟川當仁廟之初。與洪仁祐,許忠言,李希顔諸人及與泮儒。抗䟽請雪趙靜菴,金文簡,奇服齋,金大成誣枉。賜祭贈爵。又正南衮,沈貞,李沆妬賢罔上之罪。以明士趍。䟽凡三上。皆公筆也。及仁廟賓天。又論葬期失禮之甚。極陳大臣臺閣之罪。則舟川之有名於當時。又可知。果如沙溪之言。而錦溪稱以逆黨。多數停擧士類。則此卽其時一變恠事也。人言之傳說。必甚籍籍。豈退溪在京而獨不聞知耶。此似可疑也。况蘇齋則曰。以好爲異論。停擧舟川。沙溪則曰。稱以逆黨。停擧多士。兩說輕重。固不同矣。又按錦溪行狀則丁未冬。例陞典籍。庚申秋。拜星州牧使。越四年癸亥春。得病遂卒。自夫停擧舟川之後。錦溪之在內在外者。至十八年之久。而乙巳羣黨未敗。方擅權之日也。退翁所撰行狀。又贊錦溪曰。公爲人穎秀不凡。明敏有風標。眉如畫。才調華贍。將無施不施。又曰。其在於朝。以文辭名於世。又答李剛而書曰。此人開爽敏快。晩好此學。今以退翁之言。想得錦溪之爲人。則美風神能文翰。開朗明爽之人也。若使錦溪附托權奸。求合時論。則以此人物文才。前後履歷。宜顯且達。而一拜憲官。卽爲䮕遆。議處文職。旋又見阻。在內則不過兵戶禮郞而已。在外則亦不過縣監牧使而止耳。何其䆠途之蹭蹬若此之極耶。又按退翁祭文曰。胡僅試於霜臺兮。已讒人之售嫉。續將處而文翰兮。又同進之間尼。致內席之不暖兮。以外符之長懸。偶大惠而不咸兮。終一州之所專。自古若此者非一兮。在公又恠於多掣。玆實係於命途兮。豈公身之玷缺。縱朋友之嗟惜兮。非公心之慍悒。錦溪果若稱以逆黨。多數停擧士類。則與乙巳羣奸。便是一般人也。退溪之深以見嫉於讒忌而䆠途之不達。爲之眷眷嘅惜。何哉。此又不可知者也。淺見以爲沙溪立論雖如此。不過追後之風聞而已。豈若退溪身在城中。親經乙巳事之爲詳者耶。况其所謂退溪不知而取之云者。語欠愼重。舟川墓誌。雖或仍存。沙溪此錄。不必載入。未知如何。

柳文忠公條西厓○玄石以柳文忠公不爲講學。貶置于艮齋,平叔之下。故卞之如左。

按。講學一欵。旣非厓老之所長。後來議論。亦多是非之端。而盖其人物才調。超出等類。雖早出名路。不務講學。其禀得見識之明透。殆非他人所可及也。是以。栗谷日記曰。成龍有才識善敷奏。經席啓辭。人皆稱美。又曰。公卿左右。各陳所懷。皆庸瑣無可取。惟李珥,柳成龍能說爲治大軆云云。則栗谷之推許。亦非泛然。且文忠公所謂聖人之學。以思爲本。非思則口耳耳。雖日誦五車何益。又曰。學問思卞。省察克治。固是急務。若於心地上無培養涵蓄之力。則亦何所憑據耶。此等說話。深得爲學之軆。其可以不爲講學少之而置于艮齋諸人。雖曰致力於講學。學者爲其養識見而措諸事也。艮齋諸人。雖曰致力於講學。若使出而當朝。方物發慮。則學識言論。果及於此老耶。淺見以爲若不置於月川之下。似當置于艮齋之上矣。亦如何。愚伏文集中與張持國書曰。卞誣之行。西厓未卽請行。非憚行也。其意實慮危機交急之日。身當百責之萃。遽請拔身自行。義有所未安。而不知聖慮之屬云云。此書何不取錄耶。

崔守愚條○玄石自註貶之曰。崔供辭盛言。爲栗谷先生所訾毁云云。仍置南溟門人最下科。

按。守愚供辭。措語輕重。未知如何。而若無誣陷之端。則何必深咎耶。栗谷外集曰。永慶之友奇大鼎。無學識尙客氣。論議頗偏。自信其說。成渾謂李珥曰。崔孝元之䟽何如。其人上來則能補益時事乎。珥笑曰。不過添一行高之奇大鼎云。則栗谷之所以待永慶者。亦可知矣。供辭所謂爲其訾毁云者。無乃苗脉於此等處耶。大抵色目旣分之後。則言議間不同。亦無足深恠也。若不挾邪則害公。而雖或不察實狀。而言有過當處。固當活看也。况守愚在曺門。人望亦高。雖聞見論議。固有偏處。而終不害爲孝友高元之人也。亦不可以此一事掩其平生。淺見置于德溪之下。恐或無妨矣。

答玄石論栗谷別集[编辑]

年譜。八月入金剛山條註。或曰。卽畸菴錄也是時贊成公卜姓而歸。性行不美。又待其嫡長子甚乖。先生旣喪母夫人。悲慕未艾。遽見此事。大加憂傷。盡心調柔。屢白于贊成公。冀其有所悛改。而不能得。遂請歸覲外王母。因入楓岳。乃於贊成公及庶母伯兄。皆有書詳道。盖其意欲以此感動之也云云。

謹按。此條前日下詢時。以不當採入譜中。再度仰對。到今更加商量而別無他見也。槩栗谷入山。在於二十歲前。與松江定交。未知的在何年。而若考松江年譜則或可知也似是出身之後也。松江之於栗谷。雖曰契分本厚。其平日行迹。宜無不悉。其未詳入山之曲折。則與他人奚異焉。畸菴所錄。雖出於家傳。其不至訛誤。有難據信。况非松江之所傳。則不過畸菴流聞而記之矣。尤不當爲證於後世也。且聞門下抵尤齋書曰。盖內雖有耽禪之心。而適當事會。所憂者庶母之悖惡。所覲者外王母之遠在。所得請者家大人之命。所言者一家和協之意。無一不本人倫日用。則非但足以杜讒人之口。因亦可以見先生處變得宜之致。况耽禪一着。實行於其中者耶云云。如使彼邊論此條。果如門下之此論。則詖辭之害正。不待多少分踈而自止矣。豈非斯文之幸乎。如或不然。反門下之論而論之曰。金記所謂不得於父。柳䟽所謂割其天倫。乃是入山之實狀。鄭以栗谷親友之子。有私於栗谷。而亦知其終難掩諱。乃以其所以入山者。初出於遭家變而欲爲感動其父兄。此雖曲爲之辭說。而至於耽禪一事。全不擧論則其所謂耽禪者。初出於孟浪可知。而金記,柳䟽。於此益見其不誣云爾。則門下之載鄭錄於譜中。欲明當初實狀者。乃反證成彼邊之藉口而止耳。此尤不可不慮者也。且門下抵尤齋書又曰。但此事動涉父兄。有難陳告於君父。則戊辰之䟽。不得不主於耽禪。正如入山時與諸友書。必以氣之說爲主者。今若據此而全廢處變一節。愚恐淫辭之終不得以盡絶。遺蹟之終不得以盡顯也云云。若使鄭錄果是實狀。彼邊之取信不取信。非所可論。門下之意。又豈不爲穩當。而其實狀與否之難知。終如上段之所陳。而戊辰自申之䟽。入山時與朋友氣之說之書。亦安知非其時曲折只自如此而已。故初無可諱於君父朋友者。而䟽辭書意。亦自如此耶。有難以一槩爲斷也。淺見與其不得的證明文而爲據。寧不若姑依栗谷書與䟽主意爲譜。而至於鄭錄之類。亦幷拔去。俾無他日爭端。似或無弊也。

權永平侙。卽世弼庶從祖姑夫。而其子諧與世弼。自少族親中情分最親者。諧叔於後室有三子。諧叔死後。其第二子壽成者。年方十四五。入金剛。仍削髮爲僧。山中皆知爲權永平孫。京外傳說者。皆云壽成出家。實出於不得其後母云。萬口同辭。牢不可破。而所謂壽成者。本是後母之親子。豈有不得於其母而爲僧之理耶。渠只自樂爲僧而削髮也。壽成本以文人家子孫。文理頗達。及其後多讀經文。又能詩。調格殊高。敎授僧徒亦多。仍爲關東名僧。厥後時時見母。及其兄弟叔侄懇勸還俗。則渠自落落。只冷笑而已。其間實狀。本自如此。而今只憑流傳而有記壽成之事者。則亦必曰不得於後母而入山爲僧矣。豈不誤哉。流傳之例多失實。古今一般。卽此一事。亦足爲鄭錄之不可信。而不當取入於新譜之一證也。

又按。鄭錄曰。栗谷先大夫年老喪耦。得賤妾而歸。則往行悖惡。少不如意。輒縊而欲死。又與長子璿失和。栗谷周旋兩間。盡力䂓諫而終不能得。泣告于先人曰。乖亂如此。此豈士夫之家所有哉。一日。留其封鎖冊匣而去。開視則上自先大夫。下及庶母長兄許皆有書。又言終不底和則寧有死而不知也。久後得聞往在楓岳。其周年春。下山而歸云。觀其寧有死而不知也之語。則雖曰欲以感動其父兄。而兼似有恐動底意。觀其久後聞往在楓嶽之語。則雖曰歸覲其外王母。而亦似有逃遁之跡。古訓三諫不聽。號泣而隨之。人子處變諫親之道。固當如是矣。未聞以留書封鎖。遠入山間。寧死而無知也等語以鍊父兄。如鄭錄之所云也。門下據此而抵尤齋書曰。因亦可以見先生處變得宜之致。此則與號泣而隨之訓。亦似有不同。未知如何。

又按舊譜。秋入金剛山條註。自留別諸友。其略曰。止捨山水而奚求哉。據此一條。其耽禪入山之意。亦可以明白解取。如此緊切實狀語。何以不盡載於新譜。而只曰留書諸友。仍作金剛之遊耶。

答玄石論栗谷別集[编辑]

吾與牛溪,栗谷最相善。今皆去世吾獨生。能後幾日而隨死耶。迷子就大曾於兵火散亡之餘。收捨二友書尺及吾所報答私稿及雜錄若干紙以示余。遂合而成秩。爲未死前觀感之資。且欲傳之一家云。萬曆仲春。宋翼弼題。

按此題辭。卽龜峰文集題辭也。其所謂二友書尺及吾所報答私稿云者。指論辦書尺兩卷也。雜錄若干紙云者。指太極問禮問答一卷也。旣曰吾所報答私稿及雜錄云。則雜錄中太極問。亦爲龜峰之文字。可知也。

又按論辨書尺兩卷中。栗,牛諸賢贈答龜峰書都數八十八。而於龜峰本書。乃爲附錄。故諸賢書下。必具載姓名。至於斷决處姓名不存者。則又恐混雜莫卞。故必曰此叔獻書。此浩源問。至於禮問答中。區別姓名。不啻明白。若使太極問。果是栗谷之文。則獨於此何以不書姓名。致後人疑惑耶。况此文集中幷錄栗牛問答者。不過爲附錄故耳。所謂太極問。旣非爲附錄之文。則栗谷文字。何所據而混錄其中耶。若曰。當初成秩之時。誤以爲龜峰所作而混錄云爾。則此亦不然。題辭曰。迷子就大收拾以示余。遂合以成秩。據此則文集之經眼於龜峰而成帙可知。子弟及門人雖或誤。豈當身自看閱而尙有所誤耶。其非栗谷之文。於此益信也。

朱子曰。動靜非太極。而所以動靜者。乃太極也。又曰。動靜是氣也。見太極圖下小註朱子曰。惻隱者氣也。其所以惻隱者理也。又曰。太極只在陰陽之中。非能離陰陽也。至論太極陰陽文曰。太極自是太極。陰陽自是陰陽。惟性與心亦然。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又曰。心與性。似一而二。似二而一。此處最當軆認。見語類

按。栗谷理氣書曰。發之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與太極問所謂動靜者氣也。所以動靜者太極。眞一套也。理氣書又曰。非一物非二物。故與太極問所謂一而二二而一者。亦一意也。以此而謂答問之文曰出於栗谷。則雖若似然。所以動靜太極。一而二二而一云者。本是朱子之說。栗谷固用其語。獨龜峰未知有朱子說乎。動靜非太極而所以動靜乃太極云者。見於太極圖下小註。龜峰之作太極問答。則安可謂不見其註耶。高峰四七論曰。虛靈氣也。所以虛靈理也。此亦出於朱子之說。其本非栗谷之語。於此亦可見。然則以其語句相同故。不可斷爲栗谷之文也。大槩非栗谷所作而誤錄於栗谷別集。本龜峰文字而遺漏於龜峰文集。其爲失均焉。伏乞更加商量。

太極問答。載在龜峰集。而李咸馨記錄。謂之栗谷所作。且太極問答中所謂動靜者氣也。所以動靜者太極也。又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者。卽栗谷理氣書語法。玄石據此。亦爲以栗谷所作。取入於栗谷別集。故貽書卞之太極問答條。

太極問答。似非栗翁文字。曾前略陳淺見。想或垂記之矣。大抵此問答。多以圖解註說問之。又以註說答之。門下所謂窃惟詳考。皆取圖解輯註諸說。采摭櫽括而成之。井井可據者。實得作者之本意也。若夫尤齋之段段疵摘。一例非斥。至謂之非惟栗谷之說不如此。龜峰之學亦不至如此之駁雜。此一篇誠不知何以處之也者。恐是考之未詳。察之未盡也。但其問答。多是說而已。別爲提起疑難。明白說破底意思則亦不多見。雖曰要欲曉後學。而便自覺其與栗谷平日論說義理。明卞快釋。無復餘蘊者。亦似有不同。此則可疑也。且此問答。載於金文敬所寫篇目龜峰草稿中。而此稿成帙。若在龜峰身後。則後人不能精察。混錄栗谷文字。亦無足恠也。此則不然。其第三卷首張題辭曰。吾與牛溪,栗谷最相善。今皆去世吾獨生。能復幾日而隨死耶。迷兒就大。曾於兵火散亡之餘。收捨二友書尺及吾所報答私稿及雜錄若干紙以示余。遂合而成帙。以爲未死前觀感之資。且欲傳之一家云。萬曆己亥仲春。宋翼弼題。題辭所謂二友書尺及吾所報答私稿者。指三先生往復書也。雜錄若干紙者。似指太極問答禮問答等文字也。據此則此稿成帙。似是經眼於龜峰矣。果爾則栗谷文字之誤錄於其中。亦似無理。此一可疑也。雖然。李景臨以先生之子。跋云崔彦沈就學於石潭。親受此書于先生。則當時聞見之有據。亦非今日之比。有不可輕易取舍左右於其間者。似當依前入錄於別集中。龜峰題辭及李景臨跋語亦幷存。而略復措辭以俟知者。更加詳定。實合於傳疑之道也。

太極問答第一板。自問夫子曰易有太極。止不可謂之無者是也。

按。此有無兩字。輕重不同。故其答辭當曰。所謂有太極者。只言陰陽變易之中有太極之理。非謂太極有形軆也。所謂無極者。只言太極之無形軆也。非謂元無太極也。有字輕。無字重。所主各異。其意相反。夫子朱子雖異其說。亦當幷行不悖云。則實合問答之意。而今乃曰。此正朱子所謂以理言之則不可謂有。以物言之則不可謂無者是也。夫朱子所謂以理言之則不可謂有者。主理之無形而言也。此則可以爲證於無極之無矣。以物言之則不可謂無者。主物之形跡而言也。此則豈可爲證於易有太極之有耶。此段實爲可疑矣。又按五卷七板。沙溪近思釋疑曰。節齋蔡氏。以無軆之易。與無極而太極。比而同之。栗谷亦甞非之云云。栗谷之見旣如此。則况以易有太極。無極而太極。有此設問。而其答辭又復有如此之理耶。雖不可只據此而謂非栗谷之所作。亦可爲疑端之一證也。

二卷四十七板。問子罕言利則亦必有時言之矣。先生答云云。因曰古者爲善則福。爲惡則禍。故古人樂於爲善而不樂於爲惡。是利義一也。朴舜卿錄

按。古人之爲善不爲惡。以其善之必當爲而惡之必不當爲也。夫豈爲福善禍惡而然哉。此段說殊可疑。恐當點化。

五十板。金公直問師喪或三月五月九月期三年者。不食肉。不參宴樂。素衣黑帶乎。先生答曰然。朴舜卿錄

按。凡爲心喪者。素服黑帶。則爲師心喪。亦當爲素衣黑帶矣。但師服葬前。本有吊服加麻。直曰爲黑帶。未知如何。無乃指葬後而言耶。

五十二板。二十八日。問或橫或竪。先生答曰。一言該盡軆用。乃橫說。累言只論一段。乃竪說也。朴舜卿錄○門下改之曰橫說言道之大。如無物不有是也。竪說言道之久。如無時不然是也。

按。或橫或竪者。乃泛問橫竪之義也。若夫中庸小註。無物不有。言道之大橫說。無時不然。言道之久直說云者。乃只主道大道久而論橫竪之義也。金子張此問。本主聖學輯要第一條或橫或竪泛論之意而問。初不主中庸小註橫說直說而問。今於泛問橫竪之義。若以只主道大道久之說言之。則非所以答泛問之義矣。似有所未安也。淺見其所謂一言該盡軆用一欵。亦在於聖學輯要。先生成輯要時。講此義亦必熟矣。其是非得失之間。姑依輯要例。仍存本說。似或得宜。未知如何。

三卷第七板。先生曰。花潭有與者。雖不宜饋皆受。無與者。雖飢坐屢日。亦不求於人。此似禪道。朴舜卿錄

按。不宜之饋皆受。果是花潭之實狀否。栗谷之言。雖未的知。盖以爲當窮乏則懶於料理。當辭愛則略於辨別。其簡靜之意勝。而分殊之義未精云。此似指細處而言。然直曰有與者雖不宜饋皆愛。則語欠斟酌。無乃記錄之誤耶。

二十二板。曰大學七章註。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愚按。欲動情勝則其行之先正也必矣。註中或字未詳。栗谷先生亦曰。或字果可疑矣。

按。或不能之或字。應上文一有之一字而言。一有卽少有之也。蒙上文則或字本無可疑。栗谷何以曰果可疑耶。

二十四板。曰陽貨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栗谷喪三年爲言。愚意不然。以懷抱三年定之。今考直解。曰三年之愛。與懷抱言。與鄙見相符。未知是否。○校數歲之中。栗谷釋校數其歲之中。謂不豊不㐫之中年也。愚意以爲通計其數年間所收多寡之數。定爲常式也。

按。尤齋之欲刪去此兩條者。非欲只掇先生一二語而存之。如門下之所云也。其意盖曰沙溪說。比栗谷說則似長。此兩條。可入於沙溪別集。不當存於栗谷別集云矣。此見亦似好。

二十四板。大學或問盤銘條。栗谷曰。此聖字。非指聖人而言也。聖猶通明也。聖敬之德。日躋於高明也。右四條沙溪錄

按。商頌聖敬日躋。本文小註慶源輔氏曰。聖敬云者。言湯之敬。乃聖人之敬也。栗谷說與此不同。

二十五板。告子上。學問之道無他條。栗谷曰。求其放心。乃學者功夫之極處也。

按。此段則似是記錄之誤。非先生之本見也。盖求放心章本文曰。仁。人心也。義。仁路也。捨其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鷄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竊詳此文義。則盖不專指功夫之極處。故栗谷於心學圖。已有卞說。今乃於此反有所云云耶。尤齋之欲刪去。似出於此。亦不可不察也。退溪以爲求放心。淺言之則固爲第一下手着脚處。就其深而極言之。一念少差亦是放。此言甚好。若曰通淺深言則可。若曰只指極處言則不可。

四卷三十九板。希元又問。二者雜於方寸之中。愚意或有因形氣而發之時。或有因性命而發之時。二者所發。皆出於方寸之中。故謂之雜。栗谷先生云人心道心。皆指用而言之。若如前說犯未發之境。二者所發。皆在於一事。有發於人心而爲道心者。有發於道心而爲人心者。出龜峯簡帖

按。沙溪所謂或有因形氣而發之時。或有因性命而發之時。此之時二字。旣未安。犯未發之境二句。此尤未安也。至於二者所發皆在一事云者。與中庸序似不同。盖序曰。或生於形氣之私。或源於性命之正。又曰。雖上智不能無人心。雖下愚不能無道心。其下卽繼之曰。二者雜於方寸之間。則其所謂雜者。只指人心道心迭發方寸間云矣。皆在一事之意。則誠未知其何說也。抑或記錄之誤耶。且人心道心皆是發也。如曰發於人心。發於道心。則乍看人心道心爲軆。而其發者爲用矣。此段又可疑矣。伏乞商量而去就之如何。

五卷第二板。華使來。成龍儐相。奉至尊不由御門。乃其大錯也。夾帷移幕之際。珥謂辛應時曰。吾甞謂柳善於治事。今相大禮。何其顚倒乎。應時指成龍。依幕勸低其聲。珥則厲聲曰。知之何害。出幕而言之。是則君子之所用心也。成龍挾撼。伺隙而掎角之。出重峯錄

按。華使之來。奉至尊不由御門。雖曰大錯。此不過一時處事之所失也。栗谷之所云。盖出於平說其失。則西厓何至以此挾撼耶。西厓之於栗谷。言論意見本不同。故立朝亦不無相角之端。而其所以相角者。本由此事挾撼之致云。則亦似不近。伏乞商量。

四十板。栗谷與高峯同時立朝。雖年輩差池。固可以道學相契。而終始牴牾。未知其故。或云因大學爭卞不相下。以致如此。豈其然歟。先子少高峯九歲。而自少受書。稱以先生。平時與高峯及尹月汀。同直湖堂。高峰盛氣瑕點栗谷。先子從容言先生旣與李某。許以道義。不當每訾毁。高峯猶恚不釋。出畸菴雜錄

按。此段未知何以入錄耶。觀其大意。只是言栗谷,高峯不相得之辭而已。無他關係。栗谷之語句。恐不必仍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