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居於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裏有水,天地各乘氣而立,載水而行。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又中分之,則半覆地上,半繞地下,故二十八宿半見半隱,天轉如車轂之運也。』諸論天者雖多,然精於陰陽者。張平子、陸公紀之徒,咸以爲推步七曜之道,度曆象昏明之證候,校以四八之氣,考以漏刻之分,占晷景之往來,求形驗於事情,莫密於渾象者也。
「張平子旣作銅渾天儀,於密室中,以漏水轉之,令伺之者閉戸而唱之。其伺之者以吿靈臺之觀天者曰:『璇璣所加,某星始見,某星已中,某星今沒』,皆如合符也。崔子玉爲其碑銘曰:『數術窮天地,制作侔造化。高才偉藝,與神合契。』蓋由於平子渾儀及地動儀之有驗故也。
「若夫果如渾者,則天之出入行於水中,爲的然矣。故《黃帝書》曰:『天在地外,水在天外,水浮天而載地者也。』又《易》曰:『時乘六龍。』夫陽爻稱龍,龍者居水之物,以喩天。天,陽物也,又出入水中,與龍相似,故以比龍也。聖人仰觀俯察,審其如此,故晉卦坤下離上,以證日出於地也。又明夷之卦離下坤上,以證日入於地也。需卦乾下坎上,此亦天入水中之象也。天爲金,金水相生之物也。天出入水中,當有何損,而謂爲不可乎?故桓君山曰:『春分日出卯入酉,此乃人之卯酉。天之卯酉,常當値斗極爲天中。今視之乃在北,不正在人上。而春秋分時,日出入乃在斗極之南。若如磨右轉,則北方道遠而南方道近,晝夜漏刻之數不應等也。』後奏事待報,坐西廊廡下,以寒故暴背。有頃,日光出去,不復暴背。君山乃吿信蓋天者曰:『天若如推磨右轉而日西行者,其光景當照此廊下,稍而東耳,不當拔出去。拔出去是應渾天法也。渾爲天之眞形,於是可知矣。』然則天出入水中,無復疑矣。
「又今視諸星出於東者,初但去地少許耳。漸而西行,先經人上,後遂西轉而下焉,不旁旋也。其先在西之星,亦稍下而沒,無北轉者。日之出入亦然。若謂如磨右轉者,日之出入亦然,衆星日月宜隨天而廻,初在於東,次經於南,次到於西,次及於北,而復還於東,不應橫過去也。今日出於東,冉冉轉上,及其入西,亦復漸漸稍下,都不繞邊北去。了了如此,王生必固謂爲不然者,疎矣。
「今日徑千里,圍周三千里,中足以當小星之數十也。若日以轉遠之故,但當光曜不能復來照及人耳,宜猶望見其體,不應都失其所在也。日光旣盛,其體又大於星多矣。今見極北之小星,而不見日之在北者,明其不北行也。若日以轉遠之故,不復可見,其北入之間,應當稍小,而日方入之時乃更大,此非轉遠之徴也。王生以火炬喩日,吾亦將借子之矛以刺子之楯焉。把火之去人轉遠,其光轉微,而日月自出至入,不漸小也。王生以火喩之,謬矣。
「又日之入西方,視之稍稍去,初尚有半,如橫破鏡之狀,須臾淪沒矣。若如王生之言,日轉北去有半者,其北都沒之頃,宜先如豎破鏡之狀,不應如橫破鏡也。如此言之,日入北方,不亦孤孑乎?又月之光微,不及日遠矣。月盛之時,雖有重雲蔽之,不見月體,而夕猶朗然,是光猶從雲中而照外也。日若繞西及北者,其光故應如月在雲中之狀,不得夜便大暗也。又日入則星月出焉。明知天以日月分主晝夜,相代而照也。若日常出者,不應日亦入而星月亦出也。
「又按《河》《洛》之文,皆云水火者,陰陽之餘氣也。夫言餘氣也,則不能生日月可知也,顧當言日陽精生火者可耳。若水火是日月所生,則亦何得盡如日月之員乎?今火出於陽燧,陽燧員而火不員也;水出於方諸,方諸方而水不方也。又陽燧可以取火於日,而無取日於火之理,此則日精之生火明矣;方諸可以取水於月,而無取月于水之道,此則月精之生水了矣。王生又云:『遠故視之員。』若審然者,月初生之時及旣虧之後,何以視之不員乎?而日食或上或下,從側而起,或如鉤至盡。若遠視見員,不宜見其殘缺左右所起也。此則渾天之理,信而有徴矣。」
言天者有三家:一曰宣夜,二曰蓋天,三曰渾天,而天之正體,經無前說,馬《書》、班《志》,又闕其文。漢靈帝議郎蔡邕於朔方上書曰:「論天體者三家,宣夜之學,絕無師法。《周髀》術數具存,考驗天狀,多所違失。惟渾天僅得其情,今史官所用候臺銅儀,則其法也。立八尺圓體,而具天地之形,以正黃道,占察發斂,以行日月,以步五緯,精微深妙,百世不易之道也。官有器而無本書,前志亦闕而不論,本欲寢伏儀下,思惟微意,按度成數,以著篇章。辠惡無狀,投畀有北,灰滅兩絕,勢路無由。宣問羣臣,下及巖穴,知渾天之意者,使述其義。」時閹官用事,邕議不行。
漢末吳人陸績善天文,始推渾天意。王蕃者,廬江人,吳時爲中常侍,善數術,傳劉洪乾象曆。依乾象法而制渾儀,立論考度曰:
- 前儒舊說,天地之體,狀如鳥卵,天包地外,猶殼之裹黃也。周旋無端,其形渾渾然,故曰渾天也。周天三百六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