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兮,攬若木之高標。駭神鼇之贔屭兮,天吳出而舞 潮。方遊鶤之擊水兮,儵鵬翼而扶搖。振余袂於千仞 兮,晞余髮乎陽喬。升崑崙而餐玉英「兮,渺瑤水之蕩 潏。金堂閴其無人兮,悲蟠桃之不實。駕青虯而高駝 兮,過方諸而一息。珠宮貝闕嵯峨兮,蔭玉樹而肅瑟。 接飛仙之冉冉兮,嘅弱流之無極。盧生去而不返兮, 海若誇於河伯。陋夸父之不知止兮,哀愚公之又惑。」 召荼壘於杜索兮,截雄虺之九首。擲封狐於萬里兮, 顧夔魈乎何有?命庚辰於淮涘兮,紲支祁於龜山。猰 㺄殪於青丘兮,檮杌逐乎荊蠻。豺虎深藏而遯跡兮, 蛟螭匿蟠乎重淵。檻余轡以儃徊兮,飄然遊乎瑤之 圃。步春臺以夷猶兮,睹鈞天之萬舞。幸余逢此休嘉 兮,內欣欣而和煦。羌回車以復路兮,順凱風而曾舉。 山窅窅而雲冥冥兮,佳木秀而承宇。紛紅蘭於廣術 兮,喜芳菲其襲予。怳然乎歸來兮,惟覺時之寢處。寄 遐思於寥廓兮,玩孤芳而容與。
《夢境》屠隆
「泥沙金屑,同於障目,是非善惡,同於障心。心無物則 虛,虛則道乃來集。欲障亦划,理,障亦划心,然後虛心 之虛也。」徵於夢寐。余刳心學道,萬念俱遣,偶取三教 理欲,纂成一家言,仰觀三才,俯讀百氏,研精道味,蒐 而筆之,夜以繼日。余時以想,因多夢寐而覺罷顧念 業空諸有,心如茭蘆,而夢寐若此,余知其故矣。著書 一念為障也,心其可有芥乎哉?《心經》曰:「遠離顛倒夢 想,究竟涅槃。」《莊子》曰:「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虛而 無物也。」然佛道二藏,皆至人所作,極於克棟,而都不 聞為障,何也?至人從虛靈吐出,出而不思,故順而不 擾,其光愈洩,其照愈埋。余惟研精以索之,是故其氣 易耗;深思以搆之,是故其神易罷。夢境安得而不亂 乎?得少慧而好辯,道家大忌。知之而不能抑止,是曇 師之所以垂戒。獨諄諄於「大美無美」,至言無言也。昔 《抱朴子》譔內外二篇,蘇門先生不留一字。古人之見 處,亦自不同如此。大要余之所最宜節省者,言語文 字也。
《紀夢》前人
《樂令》言:夢者,想因也。想因所作,即夢與神明交接,未 必真是神明來格,而吾心之神明不可欺也。余生平 多奇夢,聊筆記之,以發明《樂令》所謂想因之旨。余初 向慕曇陽大師之道,夢與王元美論及曇師,見庭中 有三四人𧬈訿而笑者,余曰:「師道昭明,如日中天,而 愚夫猶訕笑而不信若此。」元美不答,第云:「吾且行,而 追及我師於路。」遂飄然出門去。余心度師何在,元美 行追之,余獨不可跡其後乎?急趨曠野,路忽化為大 水,浩浩淼淼,都無涯涘。余歎曰:「吾行而路忽化為大 水,師絕我也。我復何用生為!」遂投身行水中,行甚踉 蹌,迷悶良久,從水中出。甫欲舉步前路,又忽化為大 水,如是者三。最後投身,則水淺,才沒脛及膝。又行良 久,前路始坦平。遙望重門茂樹,則師所居舍宇在焉。 至則急扣門,一童子從門中出,問師所在。童子引入 一堂,頗宏敞,堂中坐三大佛。余禮佛罷,肅立庭中。少 選,曇師素衣鬒髮,飄飄若步虛而出。余望而搏顙,師 以手摩頂,喜曰:「子能如此向道,可謂堅誠矣。我當度 汝。汝世緣未了,今且去。」遂覺。未幾而南北言官交章 論師,則疑夢中所見,𧬈訿庭中者也。又一夕,夢謁師 求度,師忽作色曰:「始吾以汝為善人,故許度汝,今不 可度也。」生平多過,余不服曰:「弟子生平好善,頗無大 過。有人為弟子譔《年譜》,生平履歷盡在是,可考覈也。」 師許之,則一巨帙在前,師一一為覈之,曰:「事親孝,交 友信」,臨財廉,連稱好好。忽於帙中見數婦人,師又作 色曰:「何為有此?」余是時頗惶遽,細視皆有一「乳」字。余 曰:「此皆弟子兒女,乳母,弟子都不及於亂,奈何以為 罪乎?」師笑曰:「是也,汝果無罪,今者再考覈汝生平,竟 無他可度也,吾當度汝。第汝世緣尚未了了,而後來 未晚。」語頃,忽見一貴人,若從旁非笑師者,則空中下 一飛豕,騎貴人項去。余既別師,出門作念曰:「余得見 師良苦,即云世緣未了,奈何不求教敕一二語,而虛 此良晤邪?」急返而尋師,不見矣。四顧物色之,一人謂 余曰:「汝師業已入深山中,汝循山路而入可見也。」余 從小徑跚行,見高門大第,庭列武士侍衛,幢蓋戈 戟甚嚴,門扃不啟,余遂叩之不已。聞師從內大怒曰: 「已遣去,而復來叩門不已,何倨傲不恭。若爾,顧我神 劍安在?」余了不怖畏,私計曰:「師呼神劍,其斬我也邪! 吾為求道來,何懼一死。劍忽從空中飛出,斫吾首墜 地,仰見星月爛然,雲霞作五色。余復念:吾目麗於首, 首既墜地,安復見星月?是吾之心神不死也。吾首可 斫,而心不可回。」叩門如故。於是師又大喜曰:「壯哉之 子,精堅若是。」亟命開門延入,遂醒。歲辛卯,余弔元美, 發虎林,取道吳門。舟中夢迷失道,至一所室,戶下葳 蕤鑰有人啟之,云是王新建公掩關處,遂之帝居。天 人以余學道者,遣雷神恐我,疾風迅雷,轟轟然遶余 左右,余了不為動。頃之,鳩槃羅剎,奇形瑰狀,以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