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都,汴西無靈、夏,北無燕、雲,其去契丹界直浹旬耳。 景德之役,亦輒至澶淵。三治朝幅員蓋廣矣,而定都 若此者何?制敵便也。我朝定鼎燕京,東北去遼陽尚 可數日,去漁陽百里耳,西北去雲中尚可數日,去上 谷亦僅倍漁陽耳。近敵甚,則常時封殖者尤勤,常時 封殖,則一日規畫措置者尤亟。是故去」敵之近,制敵 之便,莫有如今日者也。昔漢文帝朝晁錯有實塞分 戍、臨陣合刃諸說,而文帝取焉。唐德宗朝陸贄有「險 以固邦國、兵以服兇橫」諸說,而德宗取焉。宋仁宗朝 范仲淹有守兵聚散多寡、戰兵主客勞逸諸說,而仁 宗亦取焉。今其言載在《三史》中,班班可考,豈非經時 石畫哉?然漢卒患匈奴,唐卒患吐蕃,宋卒患契丹、西 夏,何也?所行與所談悖也。今之論議,毋亦類是乎?夫 分境畫疆,秉持扼塞,可謂確矣,然外有棄野,所傷實 多,是移其禍而以異壤當之也,於此不得以忘戰也。 驅兵策馬,衝擊郊原,可謂雄矣,然內無良才,所損非 細。是積其弱而以異日當之也,於此不得以忘守也。 故《金元》常都於此是其炯監。然則金人之禍在邊裔 而監其失則必固邊圉選將帥強兵足食使國勢壯 而外敵不敢萌窺伺之心元人之禍在中國而監其 失則必謹法度用賢才省刑薄斂使朝綱正而奸民 不敢懷背叛之心斯國基固而《金湯》永矣。
春明夢餘錄
《郭子章都論》
古今論形勢之都,曰秦,曰洛,而洛不如秦,則自漢以 來言之。婁敬說漢高曰:「洛陽天下之中,有德易以興, 無德易以亡。秦地,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案秦之故, 此搤天下之吭而拊其背也。張良曰:『洛陽四面受敵, 非用武之國。關中左殽函,右隴蜀,阻三面而易』。」守敬 說:「是。漢竟都關中二百年而王莽篡宋祖欲都長安」, 晉王諫曰:「在德不在險。」藝祖曰:「吾將西遷者,欲據山 河之勝而去冗兵。都汴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殫矣。」宋 竟都汴百五十年,而徽欽擄。議者謂洛不如秦,似矣。 顧辟雍之詩曰:「考卜維王,宅是鎬京。維龜正之,武王 成之。」則周之都鎬卜也。《周書》曰:「我卜河朔黎水,我乃 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 則周之都洛亦卜也。夫周卜鎬西東南北,無思不服 矣,而復卷卷營洛者,豈知其子孫終東遷耶?鎬距秦 咫尺,當其時何不卜秦而卜洛耶?舍秦營洛,周公未 為無見,不徒專恃其德已也。周曆八百,都洛五百,豈 洛之王氣或加於鎬、秦耶?微獨周也,都秦者,西漢二 百餘年,唐二百八十「年,秦、隋俱二世亡,其長短之數 可睹已。都洛者,東漢百九十五年,魏、晉百年,唐末徙 洛,至宋靖康在汴,洛間二百二十年,拓跋完顏又百 年,其長短之數又可睹已。」則洛何以不如秦哉?夫秦, 天下之首也;洛,天下之腹也。首之為體尊,而腹之受 大,其可都則一也。明興,定都金陵,似若循六朝之舊。 洪武初,營汴為北京,則亦周公意也。末年營秦,則亦 婁敬、張良,藝祖意也,而卒不果,豈天將以待燕都耶? 成祖之營燕也,當時臺諫交口不便,主事蕭儀言之 尤峻,豈不以金祚僅百年,元祚不盈百年,非國家久 大之業乎?蓋未識上意所屬也。成祖曰:「北平之遷,吾 與大臣密計,數月而後行。今其所密計者,即不得聞。 以愚度之,其說有四:燕非金、元始也。周為召公封國, 由召公傳至王喜,歷四十三世,九百餘年,視周曆且 過之,宜遷一。古享國長久者,靡不遷都。商始亳、遷耿、 遷相,周始鎬遷洛,漢、唐始秦遷洛,宋始汴遷杭,然皆 迫於禍患,不得已而後去。故靖難之後,因而遷徙,亦 以為子孫長久計耳,宜遷」二。西漢起漢中,都秦。東漢 起南陽,都洛,唐起太原都秦。宋起宋州,都汴,元起開 平,都燕。明太祖起鳳陽都吳。成祖曰:「吾起燕都燕耳, 宜遷三。天下之禍莫烈於鹵,吾令子孫自當之,庶幾 海內豪傑輻輳都下,足與之角,宜遷四。」成祖密計,或 不出此四者,彼書生之見,豈足以達英雄之略哉?雖 然,狂寇祇隔一垣,正統己巳之變,嘉靖庚戌之警可 鑒也。漕河僅衣帶水,元人海運之制脫脫,水田之議 當講也。果兵足以制禦,食足以自固,則太行、易水之 間,即國家億萬祀無疆之宅也,又何必問秦、洛之雄 弱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