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列瓦盌二十餘,左壁有一燈,尚熒熒,取之即滅, 猶有油如膏,見風凝結不可抉。盌中有甘蔗節,它皆 已化。有小磁缾如硯滴,竅其背為蝦蟆形,製甚朴。足 下有一瓦盆,如褻器,有銅帶數銙,髹合餘者一片,傅 木如鐵。有半鏡,一銅盆,絕類今洗羅,殊無古制度。中 有雙魚盆,底有四鐶附著,不測其所以用。一銅杅穴 底,與市井庖人汁器同制。每甓著年月姓名,如先獲 者,環堲皆是。碣曰「晉征虜將軍墓。」余既哀而揜之。既 數日,復雨,山無址,竟毁焉。余考《晉書》,永寧蓋惠帝年 號,距今九百餘載。是時蓋未有城郭。征虜之名,漢雖 有之,在晉以此官顯者,不著於史,又無名氏可見「甓」、 「範」必有字,古人作事,如此不苟。押字之制,世以為起 於唐韋陟五朵雲,而不知晉已有之。余固疑其似而 非,又不可強識,亦可異也。凡物皆腐,而燈獨尚明,驪 山人魚之說,固容有之。蕭統《文選弔冥漠君文》,亦有 蔗意其殽核之所重云陶器以再隤皆碎裂,餘或為 親識間持去,盆杅僅在,而余侍親如閩,留於家。丙辰 歲,詔禁挾銅者,州家大索以輸,嚴之神泉監,家人懼 杅,復偕送官。獨盆偶櫝它所,今乃巋然存。其出其毁, 要必有時亦重,可歎也。因志於此,以俟博識。
余外家,居泉之石龜,其傍有天聖間皇城使蘇某者 墓,後壟中斷田,其間曰「狗骨洋。」九江陶氏有驍衛將 軍鑑墓於石龍山之原,山折而南,溝而絕之,曰「掘斷 嶺。」石門澗有支阜,下至落拖山,據其支之腰皆田,田 中有大畦焉,砥平而高,可播種石餘,曰「銅釘坵。」傳者 謂其地有休符,太史嘗占之,以聞於朝,有詔夷鏟。洋 故有神工,每欲成,輒役萬鬼而填之,役夫不得休。有 宿其旁者,聞鬼言,以為所畏者犬厭耳,遂烹群犬而 寘骨焉,釘以銅為書符篆,以絕地脈。或曰:「殺童男女, 瘞其下為厭勝,是為童丁。」說皆不根誕謾。然余嘗親 歷其地坵,乃一平疇,在大畈中,支阜之下,猶十餘里, 所止處初無塚穴,莫知其所以用,洋與嶺俱隱然有 鋤治故跡,耕者或謂得骨於故處;考之業主之質劑, 則地名皆信然,殊不可曉。清臺考驗,近世罕有精者。 妄一男子,謂某所有某氣,輒隨而發之,戕人用牲、勞 民以夷堙詰,應於恍惚,固清朝之所不為也。他所如 此名者,比比而是。要皆山有偶然,低窪相襲而益訛。 考之載籍,皆無所見。惟《續皇王寶運錄》有「唐金州刺 史崔堯封用太白山人之說,掘牛山黃巢谷金桶水」 一事,不書於唐史,蓋不經之說。而余所書「崇寧鑿阜 城王氣」,僅雜見於野史云。
金陵牧牛亭,秦氏之丘壟在焉。有移忠、旌忠寺,相去 五里,金碧相照。楊誠齋嘗乘軺過之,題詩壁間曰:「函 關只有一穰侯,瀛館寧無再帝丘?天極八重心未死, 台星三點折方休。只看壁後新亭策,恐作移中屬國 羞。今日牛羊上丘壟,不知丞相更嗔不。」復自注其下 云:「秦暮年起大獄,必殺張德遠、胡邦衡等五十餘人」, 不知諸公殺盡,將欲何為?秦垂上而卒,故有《新亭》之 句。然初節似蘇子卿而晚謬。余嘗過其地,二剎正為 其家不撿子孫所撓,主僧相繼而逃去。有一支位者 主之以寺,歸之官,刻大碑於門,不許其家之人與其 事,始稍復振。檜墓前隊碑,宸奎在焉,有其額而無其 辭,臥一石草間曰:「當時將以求文而」莫之肯為,今已 矣。檜在虜不久,即逃歸,撻辣實縱之,不知何以似子 卿也。
《槁簡贅筆》:吳興丘墓,一村之人皆姓丘,有大碑,列其 族黨,稱「左史丘明之後,云明為魯國左史,弱為邾國 大夫。」則左史蓋魯史官,丘明乃姓名也。
《西軒客談》:「秦始皇帝將葬,匠人之作機巧者,生閉墓 中,其後為項羽所發,亦不見有所扞拒。世傳唐時有 民發南陽一古墓,初觀墓側有碑斷倒草間,字磨滅 不可讀,初掘約十丈,遇一石門,錮以鐵汁,用羊糞沃 之,累日方開。開時箭發如雨,射殺數人,乃以石投其 中。每箭發輒投數十石,箭不復出,遂列炬而入。至開 第二重門,有木人數十,張目運劍,又傷數人。眾以棒 擊之,兵仗皆落。見其四壁皆畫以兵衛之像,南壁有 大漆棺,懸以鐵索,其棺下金玉堆積。方欲攫取,俄而 其棺兩旁颯颯風起,吹沙撲迸人面。須臾風沙大作, 埋沒人足,壅至於膝。眾驚走出門,隨即塞一人出,遲 被沙埋死,不知何術也。始皇墓藏,機」巧殊不及此,何 哉?
《癸辛雜識》:趙松雪云:「北方多唐以前古塚。所謂墓誌 者,皆在墓中,正方而上有蓋,蓋豐下殺上,上書某朝 某官某人墓誌,此所謂書蓋者,蓋底兩間用鐵局局 之。後人立碑於墓道,其上篆額,止謂之額,後訛為蓋, 非也。今世歲月志乃其家子孫為之,非所謂墓碑也。 古者初無歲月志之石。」
今人造墓,必用買地券,以梓木為之,朱書云:「用錢九 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文買到某地」云云。此村巫風俗 如此,殊為可笑。及觀元遺山《續夷堅志》載:曲陽燕川 青陽壩有人起墓,得鐵券,刻金字云:「敕葬忠臣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