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之幾時,翳喬木之蒼蒼矣。吾嘗嘆曰:「一江方東,雖 逝不流,越世事之萬變。去莫知其所遁,而來莫知其 所由。今之松江,其昔之松江邪?抑夜半之藏舟?失萬 世於俯仰,盡賢愚於一丘。夫子亦嘗弔抉眼之忠魂, 而訪伏劍者之靈遊不乎?」子皮不對,顧謂西子,援琴 而歌。歌曰:「霰雪紛兮雲霏霏,帶長鋏而佩寶璐兮,子 安適而不歸?歲婉婉而將暮兮,路既壅而中迷。嗟二 子之不返,折疏麻而搴杜若,羌搖搖其遺誰?餘音未 息,遽然而覺。掉頭載歌,付千古于一笑。」
松江賦 葉清臣
「澤國秋晴,天高水平,遙山晚碧,極浦寒清。循游具區 之野,縱汎吳淞之𤃩。東瞰滄海,西瞻洞庭。槁葉微下, 斜陽半明。樵風歸兮自朝暮,汐溜滿兮誰送迎?浩霜 空兮一色,橫霽色兮千名。」於時積潦未收,長江無際, 澄瀾方興,扁舟獨詣。社橘初黃,汀葭餘翠。驚鷺朋飛, 別鵠孤唳。聽漁榔之逓響,聞牧笛之長吹。既覽物以 放懷,亦思人而結欷。若夫敵寇既平,霸圖初盛。均憂 待濟,同安則病。魚貪餌而登鉤,鹿走險而忘命。一旦 辭祿,揚舲高泳。功崇不居,名存斯令。達識先明,孤風 孰競?又若金耀不融,洛塵其蒙。宗城寡捍,王國爭雄。 拂衣客右,振櫂江東。拖翠綸兮波上,膾蟬翼兮柈中。 倘即時之有適,遑我後之為恫。至如著書笠澤,端居 甫里;兩槳汀洲,片帆煙水;夕醉酒壚,朝盤魚市;浮游 塵外之物,嘯傲人間之世;富詞客之多才,劇騷人之 清思;緬三子之芳徽,諒隨時之有宜。非才高見棄於 榮路,乃道大不容於禍機;申屠臨河而蹈壅,伯夷登 山而食薇;皆有為而然爾,豈得已而用之。別有執簡 仙瀛,持荷帝柱;晨韜「史氏之筆,暮握使臣之斧。登覽 有澄清之心,臨遣動光華之賦。荷從欲之流慈,慰遠 遊之以懼。肇提封之所履,屬方割之此憂。將濬疏于 匯川,其拯濟乎畛疇。轉白鶴之新渚,據青龍之上游。 濯埃垢於緇袂,刮病膜乎昏眸。左引任公之釣,右援 仲由之桴。思勤官而裕民,乃善利之遠猷。彼全身以 遠害,蓋孔臧於自謀。」鮮鱗在俎,真茶滿甌。少回俗士 之駕,亦未可為茲江之羞。
水利議答 元任仁發
議者曰:「吳松江前時深通,今日何為而塞?豈非如海 變桑田之說,非人力所可為者歟?」答曰:「東坡有言:『若 要吳淞江不塞,吳江一縣之民可盡徙於他處,庶上 源寬闊,清水力盛,泥沙自不能積,何致有堙塞之患 哉?歸附後,將太湖東岸出水去處,或釘柵,或作堰,或 築狹為橋,及有湖泖港汊,又慮私鹽船往來,多行塞』」 斷,所以清水日弱,渾潮日盛,沙泥日積,而吳松江日 就淤塞,正與東坡所見合。若曰如海變桑田,一付之 天,則聖人手足胼胝,盡力溝洫,皆虛言也,聖人豈欺 我哉?所當盡人力而可為也。議者曰:「錢氏有國百餘 年,止長興間一次水災,宋南渡百五十餘年,止景定 間一二次水災,今或一二年三四年,水災頻仍,其故 何也?」答曰:「錢氏有國,宋南渡,全藉蘇、湖、常、秀數郡所 產以為國計。常時盡心經理,高田、低田各有制水之 法,其間水利當興,水害當除,合役軍民,不問繁難,合 用錢糧,不吝浩大必然為之。又使名卿重臣專董其 事,豪富上戶,簧言不能亂其耳,珍貨不能動其心。又 復七里為一縱浦,十里為一橫塘,田連阡陌,位址相 接,悉為膏腴之產,以故二三百年之間,水災罕見。國 朝四海一統,又居位者未知風土所宜,視浙西水利, 與諸處無異,任地之高下,任時之水旱,所以一二年 間,水旱頻仍也。」議者曰:「蘇州地勢低下,與江水平,故 曰平江,故稱澤國。其地不可作田,今欲築圍,亦逆土 之性耳。」答曰:「『晉、宋以降,倉廩所積,悉仰給於浙西之 水田,故曰蘇、湖熟,天下足』。若謂地勢低下,不可作田, 此誠無稽之論也。何以言之?浙西之地低于天下,而 蘇、湖又低于浙西,澱山湖又低于蘇、湖。彼中富戶數 千家,每歲種植菱蘆,編釘樁篠,圍築埂岸,豈非逆土 之性?何為今日盡曰膏腴之田?此明效大」驗,不可掩 也。既是澱山最低之處尚可經理為田,卻說已成之 田不可作田,何其愚也!議者曰:「水旱天時,非人力所 可勝。自來討究浙西治水之法,終無寸成。」答者曰:「浙 西水利,明白易曉,何謂無成?大抵治之之法有三:浚 河港必深闊,築圍岸必高厚,置閘竇必廣多,設遇水 旱,就三者而乘除之,自然」不能為害。倘人力不盡,而 一切歸數于天,寧有豐年耶?東坡亦言:「浙西水旱,乃 人事不修之積」,正此謂也。昔范文正公親開水浦,議 者沮之。公力排浮議,疏浚積潦,數年大稔,民受其賜, 載之方冊,昭然可考。謂之無成可乎?議者曰:「河渠、圍 岸、閘寶三者俱備,則水旱可無,民食可足」,誠為久遠 之計,朝廷「胡為而廢之?」答曰:「范文正公,宋之名臣,盡 心於水利。嘗謂修圍、浚河、置閘三者如鼎足,缺一不 可,三者備矣,水旱豈足憂哉?國家收附江南三十餘 年,浙西河港圍岸閘竇,無官整治,遂致廢壞。一遇水 旱,小則小害,大則大害,是以年年有荒蕪不可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