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紿不痛之何故也?高皇帝仗劍定九州,今以九州而不行于匈奴,閭里常民,尚有梟散,況萬里之主與小國之匈奴乎?夫以天下之力,勤何不權?以天下之士,民何不服?今有帝名而威不信,長城反賂遺而尚踞敖,此五帝所不忍,三王所畢怒也。
《文學》曰:「湯事夏而卒服之,周事殷而卒滅之,故以大 御小者王,以強凌弱者亡。聖人不困其眾以兼國,良 御不困其馬以兼道,故造父之御不失和,聖人之治 不倍德。秦攝利衡以御宇內,執修箠以笞八極,驂服 以罷,而鞭策愈加,故有傾衡遺箠之變。士民非不眾, 力勤非不多也,皆內倍外附而莫為用,此高皇帝所」 以仗劍而取天下也。夫兩主好合,內外交通,天下安 寧,世世無患,士民何事?三王何愁焉!
大夫曰:「伯翳之始封秦,地為七十里。穆公開伯,孝公廣業。自卑至上,自小至大。故先祖基之,子孫成之。軒轅戰涿鹿,殺兩」「蚩尤而為帝;湯武伐夏、商,誅桀、紂而為王。黃帝以戰成功,湯、武以伐成孝,故手足之勤,腹腸之養也。當世之務,後世之利也。今四夷內侵不攘,萬世必有此長患。先帝興義兵以誅暴強,東滅朝鮮,西定冉駹,南擒百越,北挫強胡,李牧追匈奴以廣北州,湯武之舉,蚩尤之兵也。」故聖主斥地非私其利,用兵非徒奮怒也,所以匡難避害,以為黎民遠慮。
《文學》曰:「秦南擒勁越,北卻強胡,竭中國以役四夷。人 罷極而主不恤,國內潰而上不知,是以一夫倡而天 下和。兵破陳涉,地奪諸侯,何嗣之所利?《詩》云:『雍雍鳴』。」 旭日始旦,登得前利,不念後咎。故吳王知伐齊之 便而不知干遂之患,秦知取進之利而不知鴻門之 難,是以知一而不知十也。周謹小而得大,秦欲大而 亡小。《語》曰:「前車覆,後車戒。」殷監不遠,在夏后之世矣。
《伐功》
大夫曰:「齊桓公越燕伐山戎,破孤竹,殘令支。趙武靈王踰句注,過代谷,略滅林胡、樓煩,燕襲走東胡,辟地千里,度遼東而攻朝鮮。蒙公為秦擊走匈奴,若鷙鳥之追群雀,匈奴勢慴,不敢南面而望十餘年。及其後,蒙公死而諸侯叛秦,中國擾亂,匈奴紛紛,乃敢復為邊寇。夫以小國,燕、趙尚猶卻寇虜以廣地,今以漢國」 之大,士民之力,非特齊桓之眾,燕、趙之師也。然匈奴久未服者,群臣不并力,上下未諧故也。
《文學》曰:「古之用師,非貪壤土之利,救民之患也。民思 之者,若旱之望雨,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故憂人之患 者,民一心而歸之,湯武是也。不愛民之死,力盡而潰 叛者,秦王是也。孟子曰:『君不鄉道,不由仁義,而為之 強戰,雖克必亡』。此中國所以擾亂,非蒙恬死而諸侯 叛秦。昔周室盛也,越裳氏來獻,百蠻致貢。其後周衰, 諸侯力征,蠻貊分散,各有聚黨,莫能相一,是以燕趙 能得意焉。其後匈奴稍強,蠶食諸侯,故破走月支氏, 因兵威,徙小國引弓之民,并為一家,一意同力,故難 制也。前君為先帝畫匈奴之冊兵,據西域,奪之便勢 之地,以候其變。以漢之強,攻于匈奴之眾,若以強弩 潰癰疽,越之禽吳,豈足道哉!」上以為然。用君之義,聽 君之計,雖越王之任種、蠡,不過以搜粟都尉為御史 大夫,持政十有餘年,未見種、蠡之功,而見靡弊之效, 匈奴不為加俛,而百姓黎民以敝矣。是君之冊不能 弱匈奴而反衰中國也。善為計者,固若此乎?
《西域》
大夫曰:「往者匈奴據河山之險,擅田牧之利,民富兵強,行入為寇,則句注之內驚動。而上郡以南咸城,文帝時虜入蕭關,烽火通甘泉,群臣懼,不知所出,乃請屯京師以備胡胡。西役大宛、康居之屬,南與群羌通。先帝推讓,斥奪廣饒之地,建張掖以西,隔絕羌、胡,瓜分其援。是以西域之國皆內拒匈奴,斷其右臂,曳劍」 而走。故募人田畜以廣用。長城以南濱塞之郡,馬牛放縱,蓄積布野,未睹其許之所過也。夫以弱越而遂意強吳,才地計眾,非鈞也。王思臣謀,其往必矣。
《文學》曰:「吳越迫于江海,三川循環之處,于五湖之間, 地相迫,壤相次,其勢易相禽也。金鼓未聞,旌旗未舒, 行陳未定,兵以接矣。師無輜重之費,士無乏絕之勞, 此所謂食于廚倉而戰于門郊者也。今匈奴牧于無 窮之澤,東西南北不可窮極,雖輕車利馬不能得也, 況負重羸兵以求之乎?其勢不相及也。茫茫乎若行」 九皋,未知所止,浩浩乎若無網羅而漁江海,雖及之 三軍罷弊,適遺之餌也。故明王知其所無利,以為役 不可數行,而權不可久張也。故詔公卿大夫,賢良文 學所以復枉興微之路,公卿宜思百姓之急,匈奴之 害,緣聖主之心,定安平之業。今乃留心于末計,雖本 議不順上意,未為盡于忠也。
大夫曰:「初貳師不克宛而還也,議者故使人主不遂忿,則西域皆瓦解而附于胡,胡得眾國而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