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等並講述禮典,遂言帝王優劣之差。帝慕夏少康,因問顗等曰:「有夏既衰,后相殆滅。少康收集夏眾,復禹之績。高祖拔起隴畝,驅帥豪儁,芟夷秦、項,包舉㝢內。斯二主可謂殊才異略,命世大賢者也。考其功德,誰宜為先?」 顗等對曰:「夫天下重器,王者天授,聖德應期,然後能受命創業。至於階緣前緒,興復舊績,造之與因,難易不同。少康功德雖美,猶為中興之君,與世祖同流可也。至如高祖,臣等以為優。」 帝曰:「自古帝王,功德言行,互有高下,未必創業者皆優,紹繼者咸劣也。湯、武、高祖,雖俱受命,賢聖之分,所覺縣殊。少康、殷宗,中興之美;夏啟、周成,守文之盛,論德較實,方諸漢祖。吾見其優,未聞其劣。顧所遇之時」 殊,故所名之功異耳。少康生於滅亡之後,降為諸侯之隸,崎嶇逃難,僅以身免,能布其德而兆其謀,卒滅過戈,克復禹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非至德弘仁,豈濟斯勳?漢祖因土崩之勢,仗一時之權,專任智力,以成功業,行事動靜,多違聖檢。為人子則數危其親,為人君則囚繫賢相,為人父則不能衛「子,身沒之後,社稷幾傾。若與少康易時而處,或未能復大禹之績也。推此言之,宜高夏康而下漢祖矣。諸卿具論詳之。」 翌日丁巳,講業既畢,顗亮等議曰:「三代建國,列土而治,當其衰弊,無土崩之勢,可懷以德,難屈以力。逮至戰國,強弱相兼,去道德而任智力,故秦之弊,可以力爭。少康布德,仁者之英也;高祖任力,智者之㒞也。仁智不同,二帝殊矣。《詩》《書》述殷,中宗、高宗皆列《大雅》,少康功美過於二宗,其為《大雅》明矣。少康為優,宜如詔旨贊毓。」 松等議曰:「少康雖積德累仁,然上承大禹遺澤餘慶,內有虞仍之援,外有靡艾之助,寒浞讒慝,不德於民,澆豷無親,外內棄之,以此有國,蓋有所因。至於漢祖,起自布衣,率烏合之士以成帝者之業。論德則少康優,課功則高祖多,語資則少康易,校時則高祖難。」 帝曰:「諸卿論少康因資,高祖創造,誠有之矣。然未知三代之世,任德濟勳,如彼之難;秦項之際,任力成功,如此之易。且太上立德,其次立功。漢祖功高,未若少康盛德之茂也。且夫仁者必有勇,誅暴必用武。少康武烈之威,豈必降於高祖哉!但《夏書》淪亡,舊文殘缺,故勳美闕而罔載。唯有伍員,粗述大略,其言復禹之績,不失舊物。祖述聖業,舊章不行。自非大雅兼才,孰能與於此!向令墳典俱存,行事詳備,亦豈有異同之論哉!」 於是群臣咸悅服。中書令松進曰:「少康之事,去世久遠,其文昧如,是以自古及今,議論之士莫有言者,德美隱而不宣。陛下既垂心遠鑒,考詳古昔,又發德音,贊明少康之美,使顯於千載之上,宜錄以成篇,永垂於後。」 帝曰:「吾學不博,所聞淺狹,懼於所論,未獲其宜。縱有可采,億則屢中,又不足貴。無乃致笑後賢,彰吾闇昧乎?」 於是侍郎鍾會退論次焉。
夏四月庚戌,賜大將軍司馬文王袞冕之服,赤舄副 焉。丙辰,帝幸太學,問諸儒曰:「聖人幽贊神明,仰觀俯 察,始作八卦,後聖重之為六十四,立爻以極數。凡斯 大義,罔有不備。而夏有《連山》,殷有《歸藏》,周曰《周易》《易》 之書,其故何也?」易博士淳于俊對曰:「包羲因燧皇之 圖而制八卦,神農演之為六十四,黃帝、堯、舜通其變, 三代隨時,質文各繇其事。故《易》者,變易也。名曰『連山』, 似山出內氣,連天地也。《歸藏》者,萬事莫不歸藏於其 中也。」帝又曰:「若使包羲因燧皇而作《易》,孔子何以不 云『燧人氏沒,包羲氏作乎』?」俊不能答。帝又問曰:「孔子 作《彖、象》,鄭元作注,雖聖賢不同,其所釋《經》義一也。今 《彖》《象》不與經文連而注連之,何也?」俊對曰:「鄭元合彖 象於經者欲使學者尋省易了也。」帝曰:「若鄭元合之 於學誠便則孔子曷為不合以了學者乎?」俊對曰:「孔 子恐其與文王相亂是以不合此聖人以不合為謙。」 帝曰:「若聖人以不合為謙則鄭元何獨不謙邪」俊對 曰:「古義弘深聖問奧遠非臣所能詳盡」帝。又問曰:「《繫 辭》云:『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此包羲神農之世 為無衣裳但聖人化天下何殊異爾邪』」俊對曰:「三皇 之時人寡而禽獸眾故取其羽皮而天下用足。及至 黃帝人眾而禽獸寡是以作為衣裳,以濟時變也。」帝。 又問:「乾為天而復為金為玉為老馬與細物並邪」俊 對曰:「聖人取象,或遠或近近取諸物遠則天地」講《易》 畢復命講《尚書》。帝問曰:「鄭元云『稽古同天』,言堯同於 天也。王肅云『堯順考古道而行之』。二義不同,何者為 是?」博士庾峻對曰:「先儒所執,各有乖異,臣不足以定 之。然《洪範》稱『三人占,從二人之言』。」賈、馬及肅皆以為 「『順考古道』。以《洪範》言之,肅義為長。」帝曰:「仲尼言:『唯天 為大,唯堯則之。堯之大美在乎則天,順考古道,非其 至也。今發篇開義,以明聖德,而舍其大,更稱其細,豈 作者之意邪』?」峻對曰:「臣奉遵師說,未喻大義,至於折 中裁之,聖思次及。」四岳舉鯀,帝又問曰:「夫大人者,與 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思無不周,明無不照。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