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少,駑怯於他藝能,自度無可努力,又不通時事,而 與世多齟齬,念終無以樹立,遂發憤篤專於文學,學 不得其術,凡所辛苦而僅有之者,皆符於空言,而不 適於實用,又重以自廢。是故學成而道益窮,年老而 智愈困。今又以罪黜於朝廷,遠宰蠻縣,愁憂無聊,瘴 癘侵加,喘喘焉無以冀朝夕。足下年少才俊,辭雅而 氣銳,當朝廷求賢如不及之時,當道者又皆良有司, 操數寸之管,書盈尺之高可以釣爵位,循次而進, 亦不失萬一於甲科。今乃乘不測之舟,入無人之地 以相從向文章為事,身勤而事左,辭重而請約,非計 之得也。雖使古之君子,積道藏德,遁其光而不曜,膠 其口而不傳者,遇足下之情懇懇,猶將倒廩傾囷,羅 列而進也。若愈之愚不肖,又安敢有愛於左右哉?顧 足下之能,足以自奮。愈之所有,如前所陳,是以臨事 愧恥而不敢答也。「錢財不足以賄左右之匱急,文章 不足以發足下之事業,稇載而往,垂橐而歸,足下亮 之而已。」
《答李秀才書》前人
愈白故友李觀元賓,十年之前,示愈《別吳中故人》詩 六章,其首章則吾子也,盛有所稱引。元賓行峻潔清, 其中狹隘,不能包容于尋常人,不肯苟有論說,因究 其所以,于是知吾子非庸眾人。時吾子在吳中,其後 愈出在外,無因緣相見。元賓既沒,其文益可貴重。思 元賓而不見,見元賓之所與者,則如元賓焉。今者辱 「惠書及文章,觀其姓名,元賓之聲容,恍若相接。讀其 文辭,見元賓之知人,交道之不污。甚矣,子之心有似 于吾元賓也。」子之言,以愈所為不違孔子,不以琢雕 為工,將相從于此。愈敢自愛其道而以辭讓為事乎? 然愈之所志于古者,不惟其辭之好,好其道焉爾。讀 吾子之辭而得其所用心,將復有深「于是者與?吾子 樂之,況其外之文乎!」愈頓首。
《與衛中行書》前人
大受足下辱書,為賜甚大。然所稱道過盛,豈所謂「誘 之而欲其至于是歟?不敢當!不敢當!」其中擇其一二 近似者而竊取之,則于交友忠而不反于背面者少 似近焉,亦其心之所好耳,行之不倦,則未敢自謂能 爾也。「不敢當!不敢當!」至于汲汲于富貴,以救世為事 者,皆聖賢之事業,知其智能謀力能任者也。如愈者, 「又焉能之?」始相識時,方甚貧,衣食于人。其後相見于 汴徐二州,僕皆為之從事,日月有所入,比之前時,豐 約百倍。足下視吾飲食衣服,亦有異乎?然則僕之心, 或不為此汲汲也。其所不忘于仕進者,亦將小行乎 其志耳。此未易遽言也。凡禍福吉凶之來,似不在我。 惟君子得禍為不幸,而小人得禍為恆;君子得福為 恆,而小人得福為幸。以其所為,似有以取之也,必曰 君子則吉,小人則凶者,不可也。賢不肖存乎己,貴與 賤,禍與福,存乎天,名聲之善惡存乎人。存乎己者,吾 將勉之;存乎天,存乎人者,吾將任彼而不用吾力焉。 其所守者,豈不約而易行哉?足下曰:「命之窮通,自我 為之。」吾恐未合于道。足下徵前世而言之,則知矣。若 曰「以道德為己任,窮通之來,不接吾心」,則可也。窮居 荒涼,草樹茂密,出無驢馬,因與人絕,一室之內,有以 自娛。足下喜吾復脫禍亂,不當安安而居,遲遲而來 也。
《答陳商書》前人
愈白:辱惠書,語高而旨深,三四讀尚不能通曉,茫然 增愧赧。又不以其淺弊無過人知識,且喻以所守,幸 甚,敢不吐情實,然自識其不足補吾子所須也。齊王 好竽,有求仕于齊者,操瑟而往,立王之門,三年不得 入,叱曰:「吾瑟鼓之能使鬼神上下,吾鼓瑟合軒轅氏 之律呂。」客罵之曰:「王好竽而子鼓瑟,瑟雖工,如王不」 好何?是所謂工於瑟而不工于求齊也。今舉進士于 此世,求祿利行道于此世,而為文,必使一世人不好, 得無與操瑟立齊門者比歟?文雖工,不利于求,求不 得,則怒且怨,不知君子必爾為不也。故區區之心,每 有來訪者,皆有意于不肖者也。略不辭讓,遂盡言之, 惟吾子諒察。
《贈陳八秀才赴舉序》歐陽詹
諸侯歲貢俊秀於天子,故陳侯今年有觀光之舉。白 露肅物,青天始高,雲迴鴻磐,言遵永途。吾觀夫雄心 銳志,將領能事,則夷山堙谷,不盡其心力,何東堂一 枝,南荊一片,足塵土其慮耶?勉哉陳侯!有其才,奏其 試,知有成矣。
《上時相啟》李商隱
商隱啟:「暮春之初,甘澤仍降。既聞霑足,又欲開晴。實 關燮和,克致豐阜。繁陰初合,則傅說為霖;媚景將開, 則趙衰呈日。獲依恩養,定見昇平。絕路左之喘牛,用 驚丙吉;無廄中之惡馬,以役任安。偃仰興居,惟有歌 詠。瞻望闈闥,不勝肺肝。謹啟。」
《為崔從事寄尚書彭城公啟》前人
「福啟。」福聞雀辭楊館,常懷寶篋之恩;燕別張巢,永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