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然能終不以飲食「行誅於人,赦而不罪,惠莫大焉。」 庖廚罪覺而不誅,自新而改後,惠王赦細而活微,身 安不病。今則不然,強食害己之物,使監食之臣不聞 其過,失御下之威,無禦非之心,不肖一也。使庖廚監 食失甘苦之和,若塵土落於葅中,大如蟣虱,非意所 能覽,非目所能見,原心定罪,不明其過,可謂惠矣。今 蛭廣「有分數,長有寸度,在寒葅中,眇目之人,猶將見 之,臣不畏敬,擇濯不謹,罪過至重。惠王不譴,不肖二 也。葅中不當有蛭,不食投地,如恐左右之見,懷屏隱 匿之處,足以使蛭不見,何必食之?如不可食之物,誤 在葅中,可復隱匿,而強食之,不肖三也。有不肖之行, 而天祐之,是天報祐不肖人也。不忍譴蛭」,世謂之賢。 賢者操行,多若吞蛭之類。吞蛭天除其病,是則賢者 常無病也。賢者德薄,未足以言。聖人純道,操行少,非 為推不忍之行,以容人之過,必眾多矣。然而武王不 豫,孔子疾病,天之祐人,何不實也?或時惠王吞蛭,蛭 偶自出,食生物者,無有不死,腹中熱也。初吞蛭時,未 死而腹中熱,蛭動作,故腹「中痛;須臾蛭死,腹中痛亦 止。蛭之性食血,惠王心腹之積,殆積血也。故食血之 蟲死,而積血之病愈。猶狸之性食鼠,人有鼠病,吞狸 自愈。物類相勝,方藥相使也。食蛭蟲而病愈,安得怪 乎?食生物無不死,死無不出之後,蛭出安得祐乎?令 尹見惠王有不忍之德,知蛭入腹中,必當死出,臣因 再拜賀,病」不為傷。著已知來之德,以喜惠王之心,是 與子韋之言星徙,太卜之言地動,無以異也。宋人有 好善行者,三世不解。家無故黑牛生白犢,以問孔子。 孔子曰:「此吉祥也,以享鬼神。」即以犢祭。一年,其父無 故而盲。牛又生白犢,其父又使其子問孔子,孔子曰: 「吉祥也,以享鬼神。」復以犢祭,一年,其子無故而「盲,其 後楚攻宋,圍其城,當此之時,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 之。此獨以父子俱盲之故,得毋乘城,軍罷圍解,父子 俱視,此修善積行,神報之效也。」曰:「此虛言也。夫宋人 父子修善如此,神報之,何必使之先盲後視哉?不盲 常視,不能護乎?此神不能護不盲之人,則亦不能以 盲護人矣。使宋楚之君合戰頓兵,流血僵尸,戰夫禽 獲,死亡不還。」以盲之故,得脫不行,可謂神報之矣。今 宋楚相攻,兩軍未合,華元子反結言而退,二軍之眾, 並全而歸,兵矢之刃,無頓用者,雖有乘城之役,無死 亡之患,為善人報者,為乘城之間乎?使時不盲,亦猶 不死,盲與不盲,俱得脫免,神使之盲,何益於善?當宋 國乏糧之時也,盲人之家,豈獨富哉?俱與乘城之家 易子析骸,反以窮厄獨盲無見,則神報祐人,失善惡 之實也。宋人父子,前偶自以風寒發盲,圍解之後,盲 偶自愈。世見父子修善,又用二白犢祭。宋楚相攻,獨 不乘城。圍解之後,父子皆視,則謂修善之報,獲鬼神 之祐矣。楚相孫叔敖為兒之時,見兩頭蛇,殺而埋之, 歸對其母泣。母問其故,對曰:「吾聞見兩頭蛇死,向者 出見兩頭蛇,恐去母死,是以泣也。」其母曰:「今蛇何在?」 對曰:「我恐後人見之,即殺而埋之。」其母曰:「吾聞有陰 德者,天必報之,汝必不死,天必報汝。」叔敖竟不死,遂 為楚相。埋一蛇,獲二祐,天報善明矣。曰:此言虛矣。夫 見兩頭蛇輒死者,俗言也;有陰德天「報之福」者,俗議 也。叔敖信俗言而埋蛇,其母信俗議而必報,是謂死 生無命,在一蛇之死。齊孟嘗君田文以五月五日生, 其父田嬰讓其母曰:「何故舉之?」曰:「君所以不舉五月 子,何也?」嬰曰:「五月子長與戶同,殺其父母。曰:『人命在 天乎?在戶乎?如在天,君何憂也?如在戶,則宜高其戶 耳,誰而及之者』?」後文「長與一戶」同,而嬰不死,是則五 月舉子之忌,無效驗也。夫惡見兩頭蛇,猶五月舉子 也。五月舉子,其父不死,則知見兩頭蛇者,無殃禍也。 由此言之,見兩頭蛇自不死,非埋之故也。埋一蛇獲 二福,如埋十蛇,得幾祐乎?埋蛇惡人復見,叔敖賢也。 賢者之行,豈徒埋蛇一事哉?前埋蛇之時,多所行矣, 稟天善性,動有賢行。賢行之人,宜見吉物,無為乃見 殺人之蛇,豈叔敖未見蛇之時有惡,天欲殺之,見其 埋,蛇除其過,天活之哉?「石生而堅,蘭生而香。」如謂叔 敖之賢,在埋蛇之時,非生而稟之也。儒家之徒董無 心,墨家之役纏子相見講道,纏子稱墨家祐,鬼神是 引。秦穆公有明德,上帝賜之九十年,纏子難以堯、舜 不賜年,桀、紂不夭死,堯、舜、桀、紂猶為尚遠,且近難以 秦穆公、晉文公。夫諡者,行之跡也,跡生時行以為死 諡。穆者誤亂之名,文者德惠之表。有誤亂之行,天賜 之年,有德惠之操,天奪其命乎?案穆公之霸,不過晉 文,晉文之諡,美於穆公。天不加晉文以命,獨賜穆公 以年,是天報誤亂,與穆公同也。天下善人寡,惡人眾, 善人順道,惡人違天。然夫惡人之命不短,善人之年 不長。天不命善人常享一百載之壽,惡人為殤子惡 死,何哉?
《禍虛篇》
世謂受福祐者,既以為行善所致,又謂被禍害者為 惡所得,以為有沉惡伏過,天地罰之,鬼神報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