邇，不宜自彰醜惡也。」舅不復再問。申生度勢不可留， 乃告嬌曰：「今日之事，舅已知之矣，我不可復留，勉事 新君，吾與子從此訣矣。」嬌怒曰：「兄，丈夫也，乃不能謀 一婦人。事已至此，反更委之他人，君其忍乎？妾身不 可再辱，既以與君，則君之身也。」因掩面太慟。生方去 留未決，俄得家書，報父有疾，遣僕馬促回。生不得已， 入謁舅告別。嬌聞之，出立舅後，不能出。半語舅曰：「子 且歸，府君無恙，宜再來。」生曰：「純歸後，恐不及更至。舅 善自愛。」因呼嬌出別生。嬌聞，洒淚不能止，懼父見之， 不敢前，乃遁去。再四呼之，不至，生遂別舅而歸。嬌自 生去，日夜悲泣，未嘗覽鏡。近半月，病愈甚。紅乃潛書 促生來，使與為訣。生得書，無故不敢告父母，乃夜遁， 潛艤舟岸下，冀一見嬌即歸。明日，舅送舊守出郊外， 紅乃與嬌私出上生舟。嬌執生手，大慟曰：「天禍薄命， 不能始終相從。兄今青雲萬里，宜擇佳配，共享榮貴。 妾向時與兄擁爐，謂事不濟，當以死謝妾，不敢背此 言。兄氣質孱薄，常多病，善自攝養，無以妾為念。」因出 斷袖還生，曰：「謝兄厚恩。」哭愈慟，紅亦淚下。久之，紅懼 有他變，詐語嬌曰：「相公將至，宜速登岸。」嬌含淚口占 一絕為別云：「合歡帶上真珠結，箇箇團圓又無缺。當 時把向掌中看，豈意今為千古別。」生得嬌詩，悲不能 和，一揖而別。嬌婚期既逼，乃託疾佯狂，蓬頭垢面，以 求絕婚。父迫之，嬌引刀自截，左右救之，得不殞。因絕 食數日不能起。紅委曲開諭曰：「娘子平生開爽，豈不 諳曉世事？帥家富貴已極，子弟端方俊拔，殆過申生， 娘子何必乃爾？且媒者言，彼欲得娘子，甚如飢渴，娘 子毋自棄也。況申生歸後，亦已聯姻貴族，彼蓋絕念 於此矣。」因圖帥子之貌以獻曰：「得婿如是，亦可無恨。」 嬌曰：「事止此矣，吾志不易也。」紅又詐為嬌舊遺生，香 珮下結以破環隻釵，謂生遣遺嬌，因言已結婚他族， 以此相絕。嬌見之泣下，曰：「相從數年，申生之心，我豈 不知？彼且聞我死，特為此以開釋我耳。」因取珮諦審， 覺其謬，因曰：「我固知申生不如是也。我始以不正遇 申生，終又背而之他，則為淫蕩人矣。夫既不善其始， 又不有其終，人其謂我何？紅娘子愛我厚矣，幸勿多 言。」舅聞亦憐之，業已無可奈何。踰數日，嬌竟死。生聞 訃，茫然自失，怛然若喪其身，獨坐書空，咄咄若與人 語。因賦《憶瑤姬》詞以弔嬌兄。綸見詞意不祥，因再三 慰解。生痛悼無已，殆不能堪，因出嬌所贈香羅帕，自 縊於書窗間，為家人所覺。救兄綸與生之素識者皆 來勸曰：「大丈夫志在四方，吾弟素多抱負，而甘死兒 女子手中耶？況天下多美婦人，何必是生？」色變氣逆， 不能即對。徐曰：「佳人難再得。」顧兄綸曰：「父母年高，純 不孝，不能侍養，惟兄念之。」自是神思昏迷，不進飲食， 日漸尫羸，竟奄奄不起。父母大慟，即日馳書告舅。舅 得書，飛紅輩知之，舉家號泣。舅因呼飛紅痛責之曰： 「往時問汝，汝何不實告，稔成事變，以至於此，皆汝之 咎。」飛紅不能對，惟伏地請罪。久之，舅意稍解，乃曰：「事 已如此，不可及矣。兩違親議，亦老夫之過也。」因痛自 追悔，復書舉嬌柩以歸於生家，合葬於濯錦江邊。越 明年清明日，舅詣墳所泣奠之際，見雙鴛鴦飛翔上 下，祭畢，倏然不見。後人名為鴛鴦塚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