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唐之梁公而何?微斯二人,則漢唐之祚或幾乎移 矣,豈若虛生虛死者焉?夫虛生虛死者,譬之蕭艾,忠 于者不由乎其間矣。
《留侯》《梁公》子漢唐,其功大矣。古之成大事者,不務為區區之小忠,以投人之耳目,志于遠者大者而已。
《觀物內篇之九》
仲尼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誠哉是言 也!自極亂至于極治,必三變矣。」
〈注〉變極亂為極,治亦必有漸,故必至于三變也。
「三皇之法無殺,五霸之法無生。」霸一變至于王矣,王 一變至于帝矣,帝一變至于皇矣,其于生也,非百年 而何?
古者謂「三十年為一世」 ,天時人事,更一世則變。變極治而為極亂,變極亂而為極治,皆有漸次。世變至于三,則幾百年也。
是知「三皇之世如春,五帝之世如夏,三王之世如秋, 五霸之世如冬,如春溫如也,如夏燠如也,如秋凄如 也,如冬冽如也。」
《皇帝王霸》,「春夏秋冬,其時如此。溫燠凄冽,其變如此。」
春夏秋冬者,昊天之時也;《易》《書》《詩》《春秋》者,聖人之經 也。天時不差,則歲功成矣;聖經不忒,則君德成矣。
《天時》《聖經》,其道一也,「歲功君德」 ,由此而成矣。
天有常時,聖有常經,行之正則正矣,行之邪則邪矣。 邪正之問,有道存焉。行之正則謂之正道;行之邪則 謂之邪道。邪正由人乎?由天乎?
「君子則正,小人則邪。」 邪正在人,而所以使邪正之得行則在天。故曰:「由人乎,由天乎?」 君子小人,正道邪道,猶天之有消息盈虛。消息盈虛,莫非天也。雖曰天,亦由乎人也。故聖人獨責于人,盡人事而後可以言天也。苟一切歸之于天,則人事廢矣,是猶未嘗播種耕耘而罪歲者也。
「天由道而生,地由道而成,物由道而形,人由道而行。」 天地人物則異也,其於由道一也。
嘗謂「萬物莫不由之之謂道」 ,天地人物皆由乎道者也。
夫道也者,道也。道無形,行之則見于事矣。如道路之 道,坦然使千億萬年行之,人知其歸者也。
道無形跡,故名之曰道。以謂如道路之道,名之曰道,則已在乎形跡之間矣。然則道果何在乎?《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 孟子曰:「萬物莫不由之之謂道。」 又曰:「道若大路然,使天下之人由此而求之也。」 聖人語道,止可至此,在學者潛心焉。既由乎道,則知所歸矣。
或曰:「君子道長則小人道消,君子道消則小人道長。 長者是則消者非也,消者是則長者非也。」何以知正 道邪道之然乎?吁!賊夫人之論也。
有君子之道,有小人之道。君子小人之進退,猶陰陽之消長也。一陰一陽,一消一長,天之道也。然聖人未嘗不助陽而抑陰,進君子而退小人。蓋陽之與君子,助而進之猶不足;陰之與小人,抑而退之猶不能。人事不可以不盡。人事既盡,其成敗則繫乎天,非人力之所及也。故治亂,天也。君子不謂之天,有人事存焉故也;
或曰:「君行君事,臣行臣事,父行父事,子行子事,夫行 夫事,妻行妻事,君子行君子事,小人行小人事,謂之 正道。君行臣事,臣行君事,父行子事,子行父事,夫行 妻事,妻行夫事,君子行小人事,小人行君子事,謂之 邪道。」
上下各得其所而天下治矣,故謂之「正道。」 反此則亂矣,故謂之「邪道。」
至于三代之世,治未有不治人倫之為道也;三代之 世,亂未有不亂人倫之為道也。後世之慕三代之治 世者,未有不正人倫者也;後世之慕三代之亂世者, 未有不亂人倫者也。
「所以謂之人倫者,尊卑上下皆得其理而已。得其理則治,失其理則亂;治則興,亂則亡,自古皆然也。」 嗚呼!人倫不明而欲治天下,其可得乎?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三代之聖君莫不由此以治天下,孔孟莫不由此以垂教于萬世。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為我兼愛,豈不美哉!其弊則至于無父無君,為天下之害也大矣。
自三代而下,漢唐為盛,未始不由治而興,亂而亡,況 其不盛于漢唐者乎?
「三代之盛王,皆由明人倫而興,其後世皆由廢人倫而亡。漢唐不逮三代之盛,其興也亦莫不由此而興,其亡也亦莫不由此而亡。如唐之太宗,人倫已不甚明矣,故其後世數致禍亂。」 嗚呼!有天下者,人之大倫,其可廢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