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行不競,乘閒電發,與三皇競其氓黎,五帝角其區 㝢。嗚呼!福善禍淫,徒虛言耳。豈非否泰相傾,盈縮遞 運,而汨之以人,其蔽六也。然所謂命者,死生焉,貴賤 焉,貧富焉,「治亂焉,禍福焉。」此十者,天之所賦也。愚智 善惡,此四者,人之所行也。夫神非舜、禹,心異朱均,才 絓《中庸》,在於所習。是以素絲無𢘆,元黃代起;鮑魚芳 蘭,入而自變。故季路學於仲尼,厲風霜之節;楚穆謀 於潘崇,成殺逆之禍。而商臣之惡,盛業光於後嗣;仲 由之善,不能息其結纓。斯則邪正由於人,吉凶「在乎 命也。或以鬼神害盈,皇天輔德,故宋公一言,法星三 徙,殷帝自翦,千里來雲。若使善惡無徵,未洽斯義,且 于公高門以待封,嚴母掃墓以望喪,此君子所以自 彊不息也。如使仁而無報,奚為修善立名乎?」斯徑廷 之辭也。夫聖人之言,顯而晦,微而婉,幽遠而難聞,河 漢而不測,或立教以進庸惰,或言命以窮性靈。積善 餘慶,立教也;鳳鳥不至,言命也。今以其片言,辨其要 趣,何異乎夕死之類,而論春秋之變哉!且荊昭德音, 丹雲不卷;周宣祈雨,珪璧斯罄。于叟種德,不逮勛華 之高;延年殘獷,未甚東陵之酷。為善一,為惡均,而禍 福異其流,廢興殊其跡。蕩蕩上帝,豈如是乎?《詩》云:「風 雨如晦,雞鳴不已。」故善人為善,焉有息哉。夫食稻粱, 進芻豢,衣狐貉,襲冰紈,觀窈眇之奇儛,聽雲和之琴 瑟,此生人之所急,非有求而為也。修道德,習仁義,敦 孝悌,立忠貞,漸禮樂之腴潤,蹈先王之盛則,此君子 之所急,非有求而為也。然則君子居正體道,樂天知 命,明其無可奈何,識其不由智力,逝而不召,來而不 距。生而不喜,死而不慼。瑤臺夏屋,不能悅其神;土室 編蓬,未足憂其慮。不充詘於富貴,不遑遑於所欲。豈 有史公《董相不遇》之文乎?
《廣原性》明·張宇初
性命之道一也,學者求道而已。苟求道於性命之源, 其有弗見者焉,蓋求之未力,則見者鮮矣。韓昌黎之 原夫性也,發乎未見以繼聖,然理有未明,將以廣之。 古今之言性者多矣,得其本者復幾人焉?若夫堯舜 性之,湯、武身之,得性之本然也。故其命舜曰:「道心惟 微」是也。足以發王道之本焉。周衰,孔子生足以繼矣。 其曰性與天道,成之者性也。各正性命,知性則知天 矣。道之源莫切著於是哉?子思謂「天命之謂性,天之 命於人者為性,知率其性則謂之道。」《孟子》之謂性,善 是也。人心統乎性情,本無不善,所謂天命之性也。其 具仁義禮智,不假為而能也,即繼之者善也。蓋天之 命於物為性,善所固有;其惡也,所謂「氣質之性也」,即 性相近也。由感於物,動於欲,蔽於習而然,是有上智 下愚之分焉,則其不善也,猶鑑之垢,水之昏直不過 太空之浮翳也。若垢淨而明固存,昏澄而清固徹,其 本有之善,孰得而易?故於聖賢不能加,於愚不肖不 能損焉。惟能盡其性,則物不能感,欲不能動,習不能 蔽,則其至虛而靈,至「清而明者,猶太空之昭昭也,又 豈善惡可得而混焉?」是以靜專而動直,誠立而明通, 明睿生矣。是為五官之統宰,百體之所從令,四端之 所備,七情之所制,其大無外,性命之正,死生之理,幽 明之故具焉,其小無內,洪纖之體,含類之情,形色之 質繫焉。充之為周、孔,悖之為桀、蹠,行之為伊、傅,潔之 為夷、齊,安之為顏、閔,皆特立於明善之效也。其澤夫 一世,垂之無窮也。和之為禮樂,治之為法制,率之為 綱常,繩之為典則,凡得乎天秩天序者,非天理之公 用哉?且夫揚子之謂善惡混,特情習氣質之偏而已, 豈天之正命也?告子以「生之謂性」,是情之所欲所為 皆性也。《荀子》之謂性惡,以其善者偽也。又情習氣質 之固於性之正,則相去遠矣。韓子謂:「性之品三,其為 性者五;情之品三,而其所以為情者七」,則天之所命 與者何紛紛之多也,將奚自而立焉?凡出乎性者,皆 情也,又豈三品之拘,而又加五性焉?是蓋皆氣質之 偏耳。後之論者,特以其秦漢以來鮮言之,而愈獨發 之也。歐陽子謂:「性非學者」之所急,而聖人之所罕言 也,又何大本之未明哉?董子曰:「命者,天之令也;性者, 生之質也;情者,人之欲也;道者,所由適於治之路也, 仁義禮樂,皆其具也。」王子曰:「性者,五常之太極,而五 常不可謂之性,庶幾若近道焉。」而或有別於孟氏之 言,而以荀、韓為似,是何謬妄也哉?其亦未之辨焉耳。 獨周子曰:「性焉安焉之謂聖。」程子曰:「天所賦為命,物 所受為性。」性即理也,可謂著明矣。是足以繼孟氏者, 周程而已矣。其度越諸子,概可見矣。然而老、釋之謂 異者何?老曰:「性即神也,元初不壞之靈也。」釋曰:「性即 覺也,全其本來之虛靈也。必絕事物,去嗜欲,庶幾無 所染奪,以徹其澄,以立其勁,則靈明之積,神化著焉。」 是則以天地萬物凡有形氣者,皆虛空幻妄也。故虛 無空寂,而失理氣之實也歟!若其究夫死生獨善者, 又豈與申、韓、楊墨之徒共徹哉?抑亦天神之道一。故 道之至精至粹,理之至幽至微,人之不能與天地並 行而不違者,不能辨夫天理人欲之一閒耳。是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