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也,尚言者必入於利也。義利之相去,一何如是之 遠耶?」是知言之於口,不若行之於身;行之於身,不若 盡之於心。言之於口,人得而聞之;行之於身,人得而 見之。盡之於心,神得而知之。人之聰明猶不可欺,況 神之聰明乎?是知無愧於口,不若無愧於身;無愧於 身,不若無愧於心。無口過易,無身過難。無身過易,無 心過難。既無心過,何難之有。吁!安得無心過之人與 之語心哉?
漁者謂樵者曰:「人之所謂親,莫如父子也;人之所謂 疏,莫如路人也。利害在心,則父子過路人遠矣。父子 之道,天性也;利害猶或奪之,況非天性者乎?夫利害 之移人如是之深也,可不慎乎?路人之相逢則過之, 固無相害之心焉,無利害在前故也。有利害在前,則 路人與父子又奚擇焉?路人之能相交以義,又何況」 父子之親乎?夫義者,讓之本也;利者,爭之端也。讓則 有仁,爭則有害。仁與害何相去之遠也?堯舜亦人也, 桀紂亦人也,人與人同,而仁與害異爾。
漁者曰:「上之所好,下必好之,其若影響,豈特驅率而 然耶?上好義則下必好義,而不義者遠矣;上好利則 下必好利,而不利者遠矣。好利者眾則天下日削矣, 好義者眾則天下日盛矣。日盛則昌,日削則亡。盛之 與削,昌之與亡,豈其遠乎?在上之所好耳。夫治世何 嘗無小人,亂世何嘗無君子,不用則善惡何由而行 也?」樵者曰:「善人常寡,而不善人常眾;治世常少,而亂 世常多,何以知其然耶?」曰:「觀之於物,何物不然。譬諸 五穀,耘之而不苗者有矣,蓬莠不耘而猶生,耘之而 求其盡也,亦末如之何矣。由是知君子小人之道有 自來矣。君子見善則喜之,見不善則遠之,小人見善 則疾之,見不善則喜之,善惡各從其類也。君子見善 則就之,見不善則違之;小人見善則違之,見不善則 就之。君子見義則遷,見利則止;小人見義則止,見利 則遷,遷義則利人,遷利則害人。利人與害人,相去一 何遠耶?家與國一也,其興也,君子常多而小人常鮮; 其亡也,小人常多而君子常鮮。君子多而去之者,小 人也;小人多而去之者,君子也。」君子好生,小人好殺。 好生則世治,好殺則世亂。君子好義,小人好利。治世 則好義,亂世則好利,其理一也。
楊龜山集
《京師所聞》
自非狙詐之徒,皆知義足以勝利,然不為利疚而遷 者幾希。如管仲亦知義,故其所為多假義而行。自王 者之跡熄,天下以詐力相高,故常溺於利而不知反。 由孔子而後,為天下國家不以利言者,惟孟子一人 守得定。
荊公云:「利者陰也,陰當隱伏;義者,陽也,陽當宣著。」此 說源流發於董仲舒,然此正王氏心術之蔽,觀其所 為,雖名為義,其實為利。
《毗陵所聞》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所謂喻於義,則惟義而已。 自義之外,非君子之所當務也。夫然後所守者約。如 孟施舍之守氣,可謂約矣。所以不及曾子者,以曾子 惟義之從故也。
朱子大全集
《與延平李先生書》
某拜違侍右,倏忽月餘。頃嘗附兩書於建寧,竊計已 獲關聽矣。某十八日離膝下,道路留滯,二十四日到 鈆山,館於六十兄官舍,路中幸無大病。今日戴君來 診脈,其言極有理,許示藥方矣。云「無他病,只是稟受 氣弱,失汗多,心血少,氣不升降,上下各為一人」,其他 曲折,皆非俗醫所及。頃在建陽,惟見太湖一親戚,語 近此耳。至於心意隱微,亦頗得之,信乎其不可揜也。 某向蒙指喻二說,其一已敘次成文,惟義利之說,見 得未分明,說得不快。今且以泛論時事者代之,大略 如前書中之意到闕,萬一得對畢,即錄呈也。但義利 之說,乃儒者第一義,平時豈不講論及此?今欲措辭 斷事,而茫然不知所以為說,無乃此「身自坐在裏許, 而不之察乎?」此深可懼者。此閒亦未有便,姑留此幅 書,以俟附行。若蒙賜教,只以附建寧陳丈處可也。天 氣未寒,更切為道保重,以慰瞻仰。《九月二十六》日拜 狀。不備。
《答毛舜卿》
《示喻》工夫次第,似覺頭緒太多。今且以「敬義」二字,隨 處加功,久久自當得力。義利之閒,只得著力分別,不 當預以難辨為憂。聖門只此便是終身事業,亦不須 別妄想向上一路也。
《答石天民》
平生為學,見得《孟子論》「枉尺直尋」,意思稍分明。自到 浙中,覺得朋友間卻別是一種議論,與此不相似,心 竊怪之。昨在丹丘,見誠之直說「義理與利害只是一 事,不可分別」,此大可駭。當時亦曾辨論,覺得殊未相 領。至與《孟子》董子之言,例遭排擯,不審尊兄平日於